第7部 王威浩荡 第十四章(2/2)
“母后才不会如此。她一定会好好杀戮一番,然后保全自身,回到西雷,动用我们多年暗藏的力量,为她亲生儿子的光荣,杀死瞳儿,重夺西雷王位。”容恬凝视远方,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敬佩和仰慕:“这才是我西雷王容恬的母后,西雷最尊贵的女人。”
就是这把挂得不合时宜的无双剑,迫使爱东凡王如命的鹿丹不惜让容恬拥有东凡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凤鸣猛跳起来道:“糟糕,万一太后丧子心疼,不顾自身地乱闯军方重地报仇,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
沉默的气流在客厅中回旋,明黄色的丝帛在长桌上慢慢展开。
容恬朝凤鸣挤挤眼睛:“刺杀平昔内所有的高级将领。”
凤鸣屏住呼吸。不管这个仪式多么简单,这一刻将永远记载在历史上,标识着一个国家的强盛,一个国家的湮没。
“报仇?”
容恬在东凡王的名字和东凡国印之下,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注定会在历史上大放光彩的名字。
“以母后的性格,伤心欲绝之前,她会利用手上一切资本为我们报仇。”
烈儿少有的满脸凝重,双手小心翼翼捧起这份归顺文书,朗读起来。
凤鸣愕然:“若到这个时候还不见我们出宫,太后岂不以为我们已经全部被杀,正伤心欲绝。”
“东凡因神旨而存,因神旨而兴。今鸣王拯救东凡子民于瘟疫大祸,亦神灵之旨意也。东凡不敢违逆神灵,愿举国归顺西雷。此后东凡之江山,即西雷之江山;东凡之子民,即西雷之子民。
容恬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鸣王似乎忘了,我的母亲大人现在正统率着四千真真正正绝不怕死的,万中选一的西雷高手,藏在王宫之外呢。”
即我逝后,西雷之王,即我东凡之王。
凤鸣认真想了想,还是摇头:“军方势力根深蒂固,烂船还有三分钉。鹿丹手上的实力要仓促间暗杀所有高级将领,就算他们个个都病倒了躺在床上,也并不容易。”
谨立此誓,世世不悔。”
容恬晒到:“现在人心惶惶,军方全部乱了,只要将残存的将领一并解决,要控制剩下的士兵一点也不难。”
鹿丹静坐于帘后,默默倾听烈儿清晰地将文书一字一字读来,至最后,听见里面有人松了一口气,凤鸣轻叹道:“盟约终于定下了。”
“先等鹿丹对付了那些军方将领再说吧。”
凤鸣的轻轻一叹传入鹿丹耳中,就如一记韵味深远的钟声。惊世的绝美容貌上逸出一丝凄凉微笑,,鹿丹头枕在观景椅的靠背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何惧之有?我相信鹿丹这次的诚意。”
最后一滴晶莹泪珠,从眼角溢出,无声无息,滑落在被他拱手送于容恬的东凡大地上。
凤鸣看见他眼中暧昧神色,浑身一阵发热,心跳加速,带着点惊惶道:“东凡的刀口还架在脖子上,你竟想这些东西。”
屋外北风渐强,卷得厚重的门帘也禁不住摇晃。
容恬看向凤鸣,似笑非笑道:“鸣王对我的信心居然还比不上我的敌人对我的信心,是不是该接受一下惩罚。”
冰冷的黑暗中,洁白雪花从天而降,舞姿翩翩,转着美妙的圈儿,亲吻这片神灵曾经温柔注视的美丽大地。
凤鸣哼了一声:“就知道你在打小算盘,不过你真有把握轻易收复王位?”
没有多少东凡人知道,就在这场冬雪中,他们失去了一位东凡有史以来,最具有雄才大略的国师。
容恬和他对视片刻,哑然失笑,摩娑他的脸蛋,发出充满磁性的低沉笑声:“不让瞳儿表现一下他的本事,那些暗地里对我有不忠之心的大臣们怎么会露出马脚呢?要征讨天下,必须先稳定内部,我正好借这次机会,扫除身边的所有隐患。”
没有多少人能从历史的长河中寻找到这颗被掩藏的宝石,从卖国者的骂名中洞悉其中的深远睿智和深沉爱意
“不对,一定有什么瞒着我。”凤鸣瞪着容恬,似一只发现猎物的小虎般锲而不舍。
但,就是因为他,这片大地受到强国西雷的照顾,而在动荡的十一国时代免受战火侵袭;也因为他,历史上有名的西雷鸣王终其一生对这片土地难以忘怀,施加在这片土地上的恩典远比日后归顺西雷的其他国家为多。
“鸣王对我的信心居然还不如鹿丹。”容恬啧啧道:“鹿丹一见我活着,就知道瞳儿大势已去。如果他不对我夺回王位深具信心,怎肯和我达成盟约?”
这片大地上的百姓无法得知,他们日后的幸福安逸,得自于这个短暂而光彩夺目的生命。
“真奇怪,好像你一定也不担心西雷的事。”凤鸣狐疑地看着容恬:“西雷王似乎忘记了,你的王位现在已经丢掉了。”
知悉鹿丹死讯,凤鸣哀伤地在风雪交加的夜晚偎依进容恬的怀抱,久久睁大眼睛无法入睡。
容恬伸手帮凤鸣揉眉心道:“不要再皱着眉心。有我在你身边,一切危机都会被化解。就象今天,明明已到绝境,居然变成这个样子。看来我们回到西雷后一定要好好酬谢天神。举办一个九天九夜的酬神仪式,你看好不好?”
他终于想起,鹿丹曾说,为他施法恢复元气后,鹿丹的生命将只剩下七天。此夜,正好是凤鸣无端昏迷后的第七个夜晚。
能生出容恬这种儿子的女人果然不简单。
容恬无言地陪他彻夜未眠。
凤鸣目瞪口呆。
凌晨时,容虎来报:“东凡王派人送来这个。”
容恬喊屈道:“你说我会让太后这样冒险吗?是太后提出若用天花对付东凡,一定要东凡的士兵越集中越好,这样震慑效果才最好,才真的可以兵不刃血取得我统一大计中的第一个战利品。她坚持潜伏入宫,说只有她才有足够本事使东凡军方发疯似的调令大部分人马立即在都城集中。你说一个孝顺的儿子遇上一个固执的娘时有什么办法?不过也确实象她老人家所说的一样,在我们里外配合下,东凡军方被使唤得团团转。”
凤鸣掀开方盒上的绸布,竟是昨夜挂在东凡王腰间的无双剑,视线触及那熟悉的剑鞘纹理,人已整个痴了。
凤鸣心下感动,不仅责怪道:“她老人家在宫中养尊处优多年,你怎么可以让她冒险潜伏进来,万一被发现那可怎么办?”
容虎在一旁道:“东凡王说,国师一生中给他的每件东西都对他有莫大益处,唯独此物,是一点用处也没有,不如还给西雷王。”
容恬溺爱地笑道:“太后只知道,鸣王要是死了,她的儿子八成也不要活了。反正都是死,不如拼一拼。母亲总是扭不过固执的儿子的。”
烈儿这时从外面飞跑回来,喘息道:“去东凡王的寝宫看过了,东凡王不在那里,连暂时安放国师尸身的灵柩也是空的,大家都到处去找他们了。”
“太后……她知道你进宫来自杀吗?”
凤鸣不发一言,忽然夺门而出。
凤鸣心窝象被暖水浸过一样温暖,哀叹一声,挨进容恬怀中,久久没有言语。
容恬在他身后,竟来不及阻拦,惊道:“凤鸣,你去哪里?”匆忙追出。
生生死死,不过如此。
容虎和烈儿也拼死追上。
只要有一丝不辜负你的可能,即使傻瓜才会做的自杀行为,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做。
大雪下了一夜,到现在仍未停止,宫内积雪愈寸。凤鸣不顾身后众人追喊,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一路狂奔,及至天地宫外的大广场前,猛然刹住脚步,气喘吁吁地弯下腰去,待再直起身时,眼中已盈满泪光。
“如果你在身边,我当然是运筹帷幄,目光远大的容恬。”容恬叹道:“要看不见你在眼前,我就只是凤鸣的容恬而已。”
视野中一片洁白,天地宫门前的大台阶上,依稀两道身影偎依着坐于其上,已被簌簌雪花盖了厚厚一层。
“你……你还是那个运筹帷幄,目光远大的容恬吗?”
那已被积雪掩盖了面容的人,拥抱着逝去的鹿丹,将自己的生命结束在让人刻骨铭心的初会之地。
“我是大王,当然可以胡来。”
他一生中,恐怕只做过这么一件违逆鹿丹意思的事。
“你太傻了。”凤鸣咬住下唇:“你是大王,怎么可以这样胡来?”
鹿丹日日夜夜的殚精竭虑,鹿丹临死前花费的万千心血,都随他这唯一的一次任性而付之东流。
容恬将他搂在怀中,轻声道:“你竟不知道原因吗?”
一种被冥冥众神主宰而无法自制的悲凉,朝凤鸣扑卷而来。
“……”
林荫去了,苍颜去了,军青去了,军亭去了,鹿丹去了,东凡王去了……
“为什么扔下我,自己逞英雄突袭军务议厅?”
无数苍生,去了。
“为什么要用天花病毒害人?”
生与死是如此实在,滔滔大势之前,个人的力量和爱情的力量竟如此渺茫。
“为什么明知无全身而退的把握还要冒险?”
凤鸣无法自制,面对这苍茫大地,嘶声痛哭。
“为什么明知有可能是计也要闯宫?”
后腰被人缓缓搂住,靠入一个坚实的胸膛,容恬已经赶到。
客厅中,凤鸣血战中的诸般情绪终于得到发泄的渠道。
“容恬,”凤鸣含着眼泪,哽咽道:“不要离开我,生离或死别,我都无法忍受。”
烈儿最为机灵,挥手叫众人退下,和容虎一同出了厅门,道:“你守着这里,我领人看看防守有没有破绽。”斗志昂扬地去了。
容恬可以安抚人心的熟悉嗓音传来:“我们不会的,生离或死别,都不会。”
容恬早料到会挨骂,只是没想到凤鸣这个时候才想起来骂人,默默挨着他坐下。
“会的。”凤鸣虚弱地道:“就如今日清晨,假如东凡王没有心存善念,将无双剑送回解除毒咒,也许现在我已经死了。”
凤鸣打个哈欠,看看天色:“原来还是上午,嘿,好惊险的一个上午。”忽想起一事,变了脸色,指着容恬的鼻子狠狠道:“下次你再玩什么牺牲自己的把戏,我一定不原谅你!这次要不是我阴差阳错地跑回来,你就成了一块大王肉饼了。”说到这里,更加后怕起来,心有余悸地揉着心房,眼中泪光涟涟。
“傻凤鸣,”容恬溺爱地叹气:“就算他不送还无双剑,你绝对还是活生生的。”
容虎匆匆从里面走出来:“我已经巡查了两遍,奸细所说的这宫中的两条小型地道都是空的,没有被人用过的迹象,不过保险起见,我已经命人将入口都封了,还留了两个人在那里看守。”
凤鸣睁着红肿的眼睛,诧道:“难道毒咒是假的?”
“我怎么知道这么多古怪?”凤鸣闷声低头。
“无双剑乃我西雷三大奇器之一,毒咒当然不会是假的。”容恬若无其事道:“只是我能将太后从王宫中接出来,又怎会留下三大奇器让瞳儿胡乱送人?”
容恬走过来,在凤鸣鼻子上捏了一把,显然怪他没有防备之心。
怀里的人僵硬片刻。
烈儿一把夺了过去,捣鼓半天,才将茶水递回给凤鸣,禀道:“没有下毒,可以喝。”
“假的无双剑竟能瞒过鹿丹?”
进了宫殿,凤鸣总算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端起桌上一杯冷茶就往嘴里灌。
容恬轻描淡写道:“剑鞘当然是真的,剑被换掉罢了。奇怪,无双剑你当年佩过,剑刃很钝,比你这次这把差多了,你昨日用它杀敌的时候没有察觉它太过锋利吗?”
殿外自然也是守卫重重,严防他们逃跑。
凤鸣没被容恬转移注意力,发现破绽道:“你事先就在王宫内留下了假的无双剑?不惜留下真剑鞘,一定是知道它能帮你大忙,不过你又怎知道瞳儿会将它送给鹿丹?”
西雷众人依次进去,大半人留守在门边和围墙上,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容恬狠狠在他耳朵上咬一口道:“我亲爱的鸣王,你什么时候才能全心全意信任一下我这个西雷王的能力呢?和你说了很多遍,西雷到处都是我的亲信,找几个潜伏在瞳儿身边,给他提一些送礼物的建议又有何难?”
同心圆慢慢移动,终于到达凤鸣居住的宫殿。容恬打个眼色,容虎守住大门,烈儿领数十人进去绕了一圈,出来道:“里面是空的,一个伏兵也没有。”
凤鸣紧紧反抱住他,大声道:“我不管,我要和你佩戴真正的无双剑。从此以后,你生我就生,你死我就死。无论生死,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日光下,人群组成三个漂亮的同心圆。中间是容恬和凤鸣,外面一圈是黑服的西雷众人,再外面一圈是军方的银色盔甲,最外面一圈是鹿丹的白色盔甲。若在远处的山头从高望下来,真是好看煞人,谁又知道里面的凶险。
后记
鹿丹和军方的两派人马,小心翼翼将他们包围成一圈,跟随他们移动,以免他们趁机突围逃去。
两个月后,牛痘的效果显现出来,天花疫症渐渐得到控制,没有再向其他城市蔓延。已经成功以神灵的威力争取到民心的容恬基本上已在朝中安插了大量心腹。但为了缓解东凡王之死所带给来的冲击,容恬还是在王族中选出了一名年幼的男孩,暂居东凡王之位。至于真正的王权,当然牢牢把握在容恬手中。
这边,容恬率领的人马围成一个圆形,剑刃一致向外,中间护着容恬凤鸣等,缓缓从高台上移动下来。
带来的五千高手差不多损失了一千多。容恬将他们分别安插在各处,以控制这个新收服的国家。在圣湖毁灭和天花瘟疫这两个历史上有名的神迹出现后,又有东凡王亲口在众人前的宣誓和足以证明王族心意的文书,相信东凡在短时期内不会出现反对凤鸣身后的西雷统治的大动乱。
五军佐吩咐身边的副将道:“你领一半人马,看守鸣王和西雷王,将他们进驻的宫殿团团围守。”自领另一半人马,押送容恬的十名亲信入军营。
现在最刻不容缓的,是回去收复容恬丢掉的宝座。瞳儿终不成气候,容恬并不担心这个。但北旗在东凡一旁虎视眈眈,只有容恬尽快重登西雷大王宝座,才能远远震慑住北旗的野心,让他们不敢侵犯属于容恬的地盘。
容恬有天花的秘密在手,又于鹿丹达成约定,不怕军方搞鬼,点了十名亲信,让他们随东凡侍卫去军营证明。
春芽从泥土里悄悄冒出的一个清晨,容恬率领留在身边的容虎等数十人,携太后和凤鸣离开东凡,一行人无声无息地向西雷边境驰去。
军令司这样重要的职位并不能由大王独自决定,这也是东凡这个有着“民主”习惯的国家的一大特色。
西雷,我们回来了-
鹿丹的声音在这时传了过来:“天花正在继续传染,我们不要再拖延。请将十三军佐暂时软禁,待她冷静下来再说。鸣王和西雷王请动身,暂歇于鸣王的宫殿。我代大王发布王令,军方一切暂由五军佐掌管,至于军令司之位由谁继承,我们会很快召集所有将领开会推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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