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五章 玄蜂蜜(1/2)
这是在找死!
这如何得了?只要有一只蜂失了控,轻轻的一叮,这年轻人立时就要化为蜂群口中的血水——偏偏这年轻人丝毫不知自己身在险境,在琼花树下站定之后,竟然还朝着玄蜂的母巢伸出了手!
阿玖尚未来得及行动,他身上趴着的龙紫轩却抢了先:她半边手臂都燃起了紫焰,立刻便要出手干预
待那人走得近了些,阿玖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这书生打扮的年轻人类,除了脸部之外,全身上下竟然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拳头大小的玄蜂!
“等等!”
又或者,是因为有什么别的状况吸引了蜂群的注意力?阿玖自琼花之间悄悄地探出了头,顺着那蓝眼巨蜂所望着的方向看去:果真有人脚踏流云,衣袂生风,翩翩而来。
阿玖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紫焰烧灼之中,他的皮肉寸寸焦灼,却只是皱了眉道:“事有蹊跷。”
难道,这是新的陷阱?
树下的年轻人已经缩回了手,手指上停着那只蓝色复眼的蜂。
既有新鲜的,活生生的血肉可吃,谁还会千辛万苦地采集,酝酿,等待,成就那一点珍贵的收藏?
原来他并不是要摘下母巢,只是要跟那只蜂说话。
不过,拜她的一巴掌所赐,他终于从蜂蜜的诱惑当中解脱出来,脑子运转的速度也快了些:如果有蜂群护卫,为啥他二人一先一后摔进树上,却并没有刺激到蜂群?况且,之前只听闻过,玄蜂乃是嗜血好杀的妖兽,十只可杀一牛,却从未有人听说过,玄蜂还能酿蜜的。
“阿零,你确定要我这样做?”
阿玖一边数着眼前新出现的星星一边回答。
他轻声问。那只蜂震动起翅膀来,仿佛是在回应。
“清,清醒了。”
“可这是你费了一年的时光,采集了无数种花蜜,千辛万苦才酿出来的,世上绝无仅有。”年轻人像是能听懂那振翅声,接着说道。
“现在清醒了些吗?可以把口水擦一擦了吗?”她捏着拳头问,“死狗熊?”
原本停歇在他身上的玄蜂纷纷飞了起来,而琼花树的花盘之下,也飞出了更多的玄蜂,它们在空中彼此交汇,融合,最终组成了人形:蓝眼的少年背上生着透明的双翅,嗡嗡作响地悬停在半空,低垂着眼睛,望着书生打扮的年轻人。
他只来得及叫了一半,龙紫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甩了他一个耳光,将他的半张脸都砸进了树干里。
“再珍贵的蜂蜜,如果藏在巢中,无法采集,又如何能赠送于人?”他万分郑重地道,“徐若虚,这世上能靠近我的母巢而不被攻击者,唯你一人而已。”
“有蜂蜜!”
“可你分明紧张得直发抖。”徐若虚毫不留情地指出。
原来是玄蜂啊……阿玖的脑子被蜂巢中一阵阵传来的香甜气息给融化了,缓慢而艰难地运转着:那么,这味道果然是蜂蜜吗?
阿零气恼地咬住了下唇,却没有反驳,只是放低了声音。
就象是为了回应她的这句耳语一般,从琼花的花盘底下,居然转出了一只毛茸茸的巨蜂,足有成人的整个手掌般大小,生得有一对湛蓝湛蓝的复眼。它悬停在空中,警惕地巡视着四周。龙紫轩跟阿玖两个躲在琼花枝叶间,屏息静气,终于等到它扭转身体,飞回母巢,在巢穴顶端趴了下来。
“我自己不能亲手毁坏母巢……你,你便帮我取一次蜜,可好?”
“那是玄蜂的母巢!此处必定会有蜂群护卫!”
五
“别出声!”龙紫轩同样发现了那颗“果实”的存在,反应却跟阿玖大相径庭——她绷紧了脊背,是明显的戒备姿态。
眼下情形看起来颇为有趣,连杀人蜂也晓得跟人类交朋友吗?还是说,他这么做是因为有利可图?
他万分艰难地挣扎着,却被一只柔软光滑的手捂住了嘴。
龙紫轩暗自揣测。
“小生一定要跟你解除婚约……在被你害死之前……”
她亲眼见着徐若虚被阿零说服,伸手将玄蜂的母巢掰了一半下来。蜂巢的断端流淌出金黄的蜂蜜,教徐若虚小心地盛进了事先准备好的一只小罐子里。
阿玖只听得自己的腰骨嘎嘣一声,几乎当场翻了白眼。
龙紫轩还以为这个动作必定会激怒那位阿零,没想到他只是睁大了眼睛,浑身僵硬得一动不动。
幸好龙紫轩在这一刻也跨过了悬在他身后半空中的木门,跟他一样摔了下来,并且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后腰上。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一旁的阿玖却有气无力地搭了一只手在她胳膊上,肚子里发出一阵接一阵的咕噜声。
若不是他被一根树枝拦腰挡住,使了浑身力气也够不到,当场便要摘下来看看……不,就算是他竭力阻止,也控制不了正在伸出的手,更要命的是,那只手还在一点点地变成毛茸茸的脚掌……
“糟糕,我更饿了……”
那是何物?为何会散发着,简直能令他灵魂出窍,飘飘欲仙的香甜滋味?
“先忍着!”龙紫轩正拨开枝叶看得起劲,头也不回道。
在树干的中央,仿佛是心脏所在的位置,结着一颗黑黝黝的果实,形状犹如一只蜷缩成团,蹲伏在树上的巨型猫头鹰。阿玖刚自门中掉落到琼树上,便被这果实牢牢地吸引住了目光。
“忍,忍不住了!我一饿就会现原型……”
夜空中,有细小的星子如同碎钻般闪烁,但究其光芒,完全比不上星空之下,流云当中的一树琼花。雪白的花盘流光溢彩,如同具有生命一般,正微微颤动着。
噗嗤一声,那只还搭在她胳膊上的手瞬间便沉重起来,变成了一只毛茸茸的熊掌!她刚来得及回头,他俩身下的琼花树枝咔嚓一声,干净利落地被阿玖新增的体重压成了两截。
门的那边,阿玖挂在花枝上,噗噗噗地吐了半天嘴里的花瓣,才勉强回应道:“没事,你也能过来,这边啥也没有,只有一树琼花……”
一人一熊唏哩哗啦地掉落在地。
“抱歉啊,我真不是故意的。”龙紫轩趴在门的这边,拽了拽锁链,“喂,你还活着吗?那边都有啥?”
阿玖摔得半死,活似只熊皮地毯,嘴里还直哼哼。他肚子一饿就会变成熊——这便是“大禹后代,血统高贵”八个字的真正含义了。
“……”
“死狗熊!刚才让你吃牛肉丸子你不吃!”
这念头刚闪过脑海,姻缘锁上便传来一阵排山倒海的拉力,阿玖整个人都被甩了出去,一头扎进了已经破裂的木门。
龙紫轩跳起来便要踢阿玖的脑袋——没踢成,身后铺天盖地而来的蜂鸣声阻止了她:“偷蜜贼!”
好帅!
整个玄蜂群都炸了窝,犹如被暴风所挟裹,开始在空中乱飞。蓝眼的少年悬在她面前,咬牙切齿道。
拳风暴涨,龙焰以破竹之势裂空而出,木门顿时炸成了数截。
“等等,我们不是来偷蜜的!”
“门后面究竟有什么,砸烂了看看就知道了!”
龙紫轩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熊跟蜂是世仇!
她径直选了一扇门,往跟前一站,双眼晶亮如火,拳头上骤然燃起了紫色的龙焰。
不知道有多少关于惨遭抢劫的蜂巢和被蛰到舌头的痛苦记忆,世世代代地传递了下来,沉淀在双方的种族本能之中——她不得不重新燃起了拳头上的龙焰,好让朝着阿玖呼啸而来的巨蜂们有所忌惮。
“自打老子出了壳,还没人能困住老子!”
“好饿啊……”她身后那只死狗熊却半睁着眼睛,鼻子在空中嗅了又嗅,“蜂蜜……有蜂蜜……”
阿玖揪着自己的耳朵越想越愁,旁边的龙紫轩却按耐不住了。
两人多高的巨熊忽然嗷地一声就站了起来,朝着背靠琼花树的徐若虚扑了过去。
这下糟糕了。无法分辨哪一扇才是真正能离开天香楼的门,而其余的门后面究竟有什么,也无法预料,难道要一直被困在这里?等等,没有闩好的大门,作为诱饵的食物,莫名消失的入口——难道那朱成碧早就知道他俩要来捣乱,因此提前设下了陷阱?
“给我蜂蜜!”
而是在原先他俩进入天香楼的那扇门的方位上,凭空出现了数扇一模一样的雕花木门。这些木门的位置还在悄然改变,竟然以那口青铜鼎为中心,将他俩环绕在其中。
“你给我等一下!”龙紫轩拽着姻缘锁大喊。但熊形的阿玖完全不受控制,反而拖了她一路。
确切地说,并不是不见了。
就在此刻,徐若虚背后的树身上,忽然出现了一扇雕花木门。他紧张地后退,肩膀撞开了门扇,便摔了下去。
四
“徐若虚!”
“天香楼的门不见了。”
阿零赶回来的时候,只来得及抓住了他的衣袖。
她有心要嘲讽几句,一转眼却见阿玖面色发白,紧抿着嘴唇,手中攥着折扇不放。
但那截衣袖经受不起徐若虚的体重,在他手中撕裂了。打开的门内传来凛冽的寒风,冻僵了他的翅膀,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徐若虚朝门下方正对着的雪原坠落下去——怀里还抱着那只盛有玄蜂蜜的罐子。
脚步声去而复返,是阿玖又回来了。
木门砰地一声便合上了。
阿玖顿时恼羞成怒,气鼓鼓地要走。姻缘锁还在两人手腕上呢,就凭他能走到哪里去?龙紫轩毫不担心地继续在青铜鼎里捞着,她之前明明见着有一格里放的是鸭肠,再不捞起来就要老得咬不动了
再打开时,却并不是雪原,而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粉红色的沙漠,热浪袭人。
仿佛是为了回应这句话,从他的肚子里传来了响亮的“咕噜”一声。
阿零望着手中残破的衣袖,呆呆地愣了一阵。
“不,不告而取是为偷。”阿玖勉强地咽下了口水,“小生不吃!”
完了,这下总算是作成了大死——辛辛苦苦酿了一年的蜜,说没就没了,等着那只玄蜂发飙吧!
“喏,吃不吃?”
龙紫轩一边用姻缘锁勒着狗熊阿玖的脖子,一边想。
她又在锅里捞了捞,接着将一勺颤颤巍巍的冻豆腐放到了阿玖面前。
谁晓得便在此刻,他们头顶的星空出现了异象: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巨口,从星空的边缘开始啃起,一口一口,将星辰和流云全都吞进了肚子。露出来的虚空之中,是一对在金焰当中燃烧着的巨眼。
“就挂在锅边上的嘛,这勺子。”龙紫轩委屈地嘟着嘴:“我觉得你完全多虑了,什么空间阵法,这就是个普通的三脚大锅而已——嗯,这丸子味道还不错。”
还有个娇媚的女子声音,怒气冲冲地喊道:
“不能随便动里面的食材,会改变阵法的!”阿玖气得简直想用扇子敲她的头,“而且这种时候,你上哪里搞来的勺子?!”
“哪个不要命的,动了姑奶奶的九宫格火锅!!”
龙紫轩嘴里吱吱嘎嘎地咬着只牛肉丸子,朝他点着头。
六
阿玖给了她一个鄙视的眼神,又清了清嗓子,将那折扇刷的一声展开,这才拿出他说书时的架势来:“话说从西周时候起,神州大陆上便有这样的阵法,可在同一口鼎内,以不同的格子,按乾坤八卦的方位,布置上不同的食材,然后根据其沉浮的数量和速度,借以占卜凶吉,甚至还可以控制附近的空间转移变换……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
经过这一番折腾,阿玖终于学到了一件事情:
“来看这口大锅!”她眼尖得很,一眼看见了架设在鼎上状如“井”字的分隔,“这又是何物?每一格里放的食材都不一样?少见得很呢!”
天香楼的掌柜朱成碧确实是个扎着双髻,外表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没错,但他一看那对金眼,立刻明白了她的原型,乃是上古的凶兽饕餮。
阿玖还在揣测,一转眼已经被龙紫轩单手拽住了衣领,一路拖着往那青铜鼎的方向而去。
之前为了疏通洪水,大禹曾在轩辕山化为巨熊,搬运沙石,那时便是这只饕餮玩兴大发,张开大口,将洪水连同轩辕山,一并吞去了大半。洪水之厄倒是解了,“差点被吃掉”的恐惧却世世代代留在了大禹后人的心中。
什么样的阵法能有这等效果?
早知会招惹到她,他还不如对龙紫轩“始乱终弃”,再被老丈人钱塘君吃掉算了!!
他们所在的厅堂内空无一人,也无任何桌椅,只在正中央立着口三足的青铜巨鼎,鼎内蒸汽缭缭不绝,犹如云雾般升腾而起。高过人头之后,那云雾之间便出现了数不清的各类花枝,无论向东南西北哪个方向看去都望不到尽头——整个天香楼的二楼就像是被花海所取代,凭空消失了。
阿玖趴在地上用袖子捂着脸,根本不想理人。
但她很快止住了笑声,抬头望着空中,连声赞叹。
再加上他之前的衣服在变形中被撕了个稀烂,现在穿着的是天香楼一个叫翠烟的婢子给找的,带柳枝的青衫。他自觉斯文扫地,羞愤得恨不能钻到地下去。
谁晓得他冲得太快,又不曾留意脚下,被门槛一绊,竟然摔了个狗啃泥。龙紫轩在他后面哈哈大笑,踩着他的背也进了门。
可跪在一旁的龙紫轩完全,彻底,根本体会不到他现在的心情,还在扭来扭去,要偷偷地跟他说话:“原来你是对的,那九宫格火锅真的是用来定位的!”
阿玖跺了跺脚,一把推开龙紫轩,抢先冲进了天香楼。
阿玖勉强冲她摆了摆手。
再迟疑下去,她就要率先进入危险之地,面对那金眼巨口的凶兽了。怎能如此?明明他才是男子,应该他保护她才对,怎能反过来让娇弱的女子冲在前面?
龙紫轩还在说:“那牛肉丸子真的好吃,你不吃亏了……”
他这边还在吞吞吐吐,永远都是行动快过脑子的龙紫轩已经吱呀一声推开了半扇门,闻言朝他转过头来,一脸无辜地问。
啪的一声,原本属于阿玖的那把折扇,被朱成碧用来打了龙紫轩的头。
“有啥?”
“吃吃吃,就知道吃!”
“等等,那楼里有……”
朱成碧叉着腰站在他俩跟前:“我在二楼划分了不同的区域,环境各异,天差地别,养的是我自神州大陆各地收集来的珍稀食材,准备等……那个人回来的时候,一样样做给他吃的!被你们这么一搞,所有的空间全乱套了!”
“你咋了?”龙紫轩朝天香楼大门口的方向翘了翘大拇指。“还不赶紧敲门去?”
她又一扇打在阿玖头上:“还有你,就那么馋,一时片刻都耐不得?旁的蜂蜜好偷,这玄蜂的蜜也是好偷的?”
有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将他吓得原地跳了起来。
阿玖趴得直直的,打算装死到底。
快,快跑,否则会被不分青红皂白地一口吞了……
“还有你——”
有短暂的一瞬,他只觉得眼前情形异常眼熟,就好像曾经亲眼见过类似之物,见过在虚空当中燃烧着的,愤怒的一对金眼。
她手里的扇子扬起来要拍阿零的头,却没有落下去。
可他分明见到,从那紧闭的雕花木门的门缝中,二楼圆窗上飘扬着的月白色窗帘之下,有源源不断的阴影在涌出,将整栋天香楼都包裹得严严实实。
阿零呆呆地,只抓着那截残破的衣袖出神。
还是据龙紫轩说,这朱成碧也不知道是究竟什么妖兽,不过光看外表,只是个梳着双髻的小姑娘而已,想必其原型也不会有多么可怕。
朱成碧便叹了口气。
阿玖站在天香楼前,盯着那只灯笼,紧握着折扇的手心中一点一点地滲出了冷汗。
“算了,这次你遭的惩罚也够了。眼下重要的是,如何把小书呆子找回来。否则我让天香楼百花齐放,而你千辛万苦地收集,酝酿,发酵,得了这一点甘甜,满心欢喜地想要献给他——那人却不在。这一番心意,又有什么用?”
漫天飘飞的花瓣之上,高高地挂着一只写着“朱”字的灯笼。
奇怪的是,她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阿零,而是看着墙上的一幅画像。
他俩乘船沿着钱塘江口一路逆流而上,到了无夏,并没费多大力气,便寻到了佛塔对面的天香楼。也不知为何,离天香楼越近,路边的花树便开得越是繁盛,不仅是金桂银桂,甚至连桃花、栀子、芙蓉也不分季节不辨气候地混杂在一起,将整栋天香楼都包围在朝霞一般灿烂的花影当中。
那画极为拙劣,画工还不如三岁幼童,只能勉强辨认出是名身着青衣的公子,衣衫上似乎绣着柳枝。
无论龙紫轩多么的不情愿,最后还是变成了二人行。
那人是谁?这打扮好生眼熟……龙紫轩苦苦思索,却并无头绪。
阿玖无语地指了指两人中间那根怎么也斩断不了的姻缘锁。
阿零的蓝眼睛却重新亮了。
龙紫轩理直气壮地鼓起了眼睛。
朱成碧挥了挥手,旁边一扇雕花木门应声而开,门中风雪呼啸。
“当然了,你以为呢?老子这边忙着打劫呢!”
“先说好,我只能助你寻到这扇徐若虚坠入的门,但空间错乱仍在,他未必还在这个空间,也很有可能已经被转移去了别处。你可以留一只蜂在我这里,你找到徐若虚后,可与之感应,找到归返之路。但其余的事情就……”
“……我一人去无夏?”阿玖问。
“我随你一同去!”龙紫轩喊道:“雪中太冷,你的翅膀受不了的!”
“决定了!你现在就出发,就乘着这商船去无夏,找那朱成碧,以我爹女婿的名义作个大死!”龙紫轩兴致勃勃,“要严重到能让她上门去找我爹兴师问罪那种——我就不信,都这样了我爹还不赶你走!”
朱成碧转过金眼来瞥她:“我记得你也一样。龙族体内水份太多,一时三刻就会冻成冰雕。”
据龙紫轩说,钱塘君最怕的便是这位天香楼里的朱成碧,每次见了她都吓得直结巴。偏偏她又最喜欢上水晶殿里做客,回回都是横躺在她爹的龙椅上,将龙宫里的各色河鲜和点心一股脑地吃个干净。每回朱成碧走后,钱塘君都要病上十几天。
旁边举起一只颤颤巍巍的手,手腕上面还晃着姻缘锁。
三
“我,我也去,我皮厚毛多,不怕冷。”阿玖嗫嚅着说,“只是得先把那折扇还给我。”
“我有办法了!我爹生平有个最害怕的人,就住在无夏,还在莲心塔对面开了家食府,叫什么……天香楼?”
所谓的皮厚毛多,指的是他能化身为巨熊,让龙紫轩和阿零躲在自己的皮毛之间保暖,不至于被冻伤。
龙紫轩重又想了一阵,忽然亮了眼睛,打了个响指。
阿玖话本读多了,满脑子都是风花雪月,平素喜欢变的是翩翩公子。不过他眼下或许是已经丢过一回脸了,索性将心一横,踏进门去,在雪地上一滚,果然变出一只比方才还要大上数倍的熊来。
“不,不行的。”他又想起了钱塘君发怒的样子,打了个寒战:“会被你爹吃了的——他老人家是真吃啊!”
龙紫轩倒也不客气,骑上了他的脖子,躲进了脖后的软皮里。
阿玖在心中狂喊。
阿零倒很是犹豫了一阵。不过风雪大作是事实,他很快便散开形体,重新成为蜂群,一只只揪着阿玖的熊毛,藏了起来。
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好嘛!你们也不要光顾着当海盗,偶尔也多读读书好嘛!!
“玄蜂……那么多……在我的毛里……”
要命的是,龙紫轩也在跟着点头。
阿玖想起玄蜂的毒刺来,不由得哆嗦。
鱿鱼一本正经地解释。
“行了!赶紧出发!”
“使,就是使用的意思。乱钟器,听起来是很厉害的法器。老大这是在劝他用法器砸开锁链,好让两人都得以自由……”
龙紫轩拍了他一掌。
“鱿老二,始乱终弃是啥意思?”
起初阿玖惦着满身的玄蜂,走得还小心翼翼,可他们在雪原上越走越远,眼前出现的奇景越多,他很快在雪地上奔跑了起来。
只有那只龙虾捂着被夹弯了的钳子,偷偷地拽着鱿鱼的袖子。
“嗷嗷!站着走路的鸟儿!肚子是白的!背是黑的!”
阿玖蓦然睁大了双眼,张口结舌。龙紫轩在对面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他又僵硬地转头,去看围绕着他们的一干海盗。众人都是一副“我们在谈正事”的认真模样。
“山一样大的冰块,全是透明的!”
“我爹生平最讨厌负心薄幸之人。上次堂姐嫁给了泾河龙王的二儿子,遭了虐待,我爹生起气来,便将他给活吞了——不如你也照样学学,对我始乱终弃?”
“天空会发光!紫色的光带!跟你小时候蛋壳一样的颜色!”
龙紫轩认真思考了一下。
最后一句话导致龙紫轩揍了他的后脑勺。
阿玖便有些迷糊,应道:“该,该如何做?”
“……说起来全都得怪你,”她把脸埋在熊皮里,闷闷地道:“干嘛在我蛋壳上乱画?”
她身上的香气一阵阵袭来,比他闻过的任何花朵都要香甜。
“因为你小时候漂亮啊。”阿玖傻呵呵地乐:“说实话,现在也漂亮,就是凶——”
“既然我爹是始作俑者,看来只有我爹才能解开这姻缘锁了。你就受点儿累,辛苦点儿,想个办法让我爹讨厌你。”
糟糕,每次变成熊都会变蠢,居然把实话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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