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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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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明淮一怔,文帝却挥了挥手,令人将车帘放了下来。裴明淮楞了半日方才想着上马,红马又被凌羽骑走了。斛律莫烈牵了一匹马来,笑道:“淮州王,这马虽说不如阿羽的,也是高车名驹,你先骑着如何?”

裴明淮笑道:“多谢斛律将军。”上了马,忽然又一笑,道,“我听说从前道武皇帝年间,女子间有句歌谣是这么唱的:‘求良夫,当如倍侯’,这一位斛律倍侯利便是将军你的祖上,当年因受柔然所迫投了大魏,据说勇健过人,才传出了这句歌谣,一时间女子都想要求得令祖这样的男子为佳偶。见到斛律将军,方知此言不虚哪。”

斛律莫烈听他说到此处,早已窘得满脸通红,道:“淮州王,你……你说笑了。”

“这还真不是说笑。”裴明淮笑道,“自道武皇帝年间至今,也有近百年了,这歌谣我都还听到过。也不知斛律将军娶的是哪家的姑娘,才配得上?”

斛律莫烈一怔,不提防裴明淮如此问,过了半日才道:“我……我不曾娶亲。”

只听文帝道:“哦?那是朕疏忽了。这一回你立了大功,也该大赏。朕记得定州林刺史有个堂妹很好,正想替她寻个佳婿,既是如此,便由朕赐婚吧。”

斛律莫烈听文帝如此说,忙跪下道:“谢陛下恩典。臣……臣其实一直不娶亲是因为……说出来陛下莫要笑话,臣喜欢的人,已经故去多年了。臣那时便起誓终生不娶,还请陛下恕臣不识抬举。”

文帝嗯了一声,道:“既是如此,那朕自然不勉强你了。起来吧。”

斛律莫烈谢了起身,又道:“陛下,这就去崇光宫?”

文帝道:“你不必跟着去了,你去静轮天宫,看着凌羽。”

斛律莫烈应了,带了麾下的高车羽林自去。裴明淮骑马跟在文帝车辇之旁,走了一时,忽听得文帝问道:“淮儿,你突然问斛律莫烈这事儿,又是为什么?”

“没什么,陛下。”裴明淮笑道,“不就是那天你封我左卫将军,我就跟斛律莫烈他们三个喝了会酒,言谈中听说他是独自一人来的京城,有些奇怪。您这次传召他回京摆明是长在此处了,他为何不带家眷?又突然记起那句歌谣,才随口一问的。若他说的是实,那倒也真是长情。他也有三十六七了吧?居然还不娶亲。”

“这朕还真记得,他跟凌羽同年,也就是跟朕一样年纪的。”只听文帝道,“你也别说人家。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还得要拖到什么时候?也拖到这年岁么?”

裴明淮道:“陛下你别说了。我再不求你什么,您也别逼着我。若真非得要赐婚,我就当您是在赐死我。”

文帝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鹿野苑祭天祈雨,本是做惯了的事。此时已至午时,祭天之仪早已诸事齐备,裴明淮见太子等人已至崇光宫相候,便对文帝道:“陛下,我先回去了。”

文帝道:“难得你在,这大事非得要走。”

“什么大事!不过是凌羽说的,做给愚痴之辈看的罢了。这祈雨之仪跟西郊之祭最像,还女巫升坛,像什么哪?姑姑最不喜欢西郊之祭,说是最不合礼制,偏那个非得要皇后亲率六宫去不可。陛下自登基以来,除了兴佛,这些祭仪也做得遍地都是,每年那用来祭祀的牲口都浪费得紧,连太子殿下都觉着太过,奏请您罢免些儿。”裴明淮道,“我实在挂心的事多,陛下,场面上的事我就不去浪费时间了。”

文帝一笑,道:“你去吧,朕说一句,倒让你说了一堆。”裴明淮巴不得他这一句,应了便走。一路上快马回去,只觉这一日一夜,倒像是过了许多天一般。

到了廷尉寺,吴震一见他便迎上前来,道:“我等你半日了,多少事要问你,你偏不来!”

“我连祭天都没去,赶着回来了。”裴明淮无心跟他多扯闲话,问道,“吕玲珑呢?你可得小心,千万别让人把她给灭口了。”

吴震笑了笑,道:“明淮,你知道,这廷尉寺卿我是才当上的,这里的事事我都还没摸清楚。若吕玲珑真有被人灭口的必要,在这廷尉寺是保不住她的命的,你最好把她挪到别处去。”

裴明淮道:“至少现在还活着,你马上审。”

“你总得告诉我你要审出什么来。”吴震道,“她谋逆之罪那是没什么好审的,都摆在那儿呢,到我这里,不就走个过场。”

裴明淮道:“不管她知道什么,都让她全吐出来。就算她不知道幕后主使,也不会一点线索都无。”

“行。”吴震道,“阿苏呢?”

裴明淮一时犹豫,不知该不该把此事告诉吴震,但毕竟挂心苏连,便拖了吴震到园子里,看四下无人,才压低声音把事情说了一遍。吴震听得跺足道:“我糊涂,我真是糊涂。怎会忘记那是两节?”越想越是担心,道,“明淮,阿苏这一趟太危险了,不知多少人瞄着。天鬼是不要说了,上一回在沈家,他们那作法实在是视己命如草芥,这一回若为了此物,赔上多少人性命都在所不惜的。还有……还有……”

裴明淮道:“苏连一路上都是州兵护送,有了上回锁龙峡的例,是必得再小心在意的。过一州郡便换官兵相护,于烈还另带禁军赶了去,按理说是不会有什么事的。再厉害的高手,也越不过这重兵。”

吴震问道:“他走哪条路回来?”

“这我不知道,但想必是灵丘道。”裴明淮道,“怎么?”

吴震道:“你还问我怎么?”

“你是觉着那里路险?”裴明淮道,“可那是最近的路,他想尽快回京,必得走经常山郡、赵郡和广平郡。”

吴震叹道:“那处天险,离阙口数十里都是栈道,若是我是天鬼的人,一定会想法子在那里伏击。”

裴明淮道:“我也有些担心那处,我再另派人去那里便是。”他见吴震仍是眉头紧锁,便笑道,“你还真是关心则乱。上千的精兵护卫,有锁龙峡的教训,下毒什么的也难以见效,何况有什么毒能一杀杀千人!能想到的都想到了,阿苏回来经过的州镇都是最靠得住的,容易生乱的地方一概不走。”

吴震道:“我还是担心灵丘道那个阙口。总觉得那吕玲珑把皇后娘娘劫到那处,跟现在的事有什么关联一般。要不,你让阿苏换条路,从并州走雁北?”

裴明淮也皱眉,道:“这也太绕了。越远越会出事。”

吴震叹道:“这倒也是。”又道,“大约是我多虑了。你再多派些人在灵丘,想来无碍。”

裴明淮道:“我担心的反倒不是这个。”

吴震奇道:“还有什么?”

裴明淮又把昨夜在灵泉宫遇到姜优,她“死而复生”之事说了一遍,吴震听得惊心,叫道:“她既是天鬼请来的高手,那为何不刺杀皇上?”

“我也奇怪这一点,不知她究竟来为了什么。”裴明淮道。吴震想了半日,又问:“她武功究竟有多高?比起凌羽呢?”

“不如凌羽,但也是堪比天人。”裴明淮苦笑道,“我可不是她对手。”

吴震沉吟道:“我知道你说那批贡品。都说劫那贡品的女子武功高到不像人,那贡品是禁军押送进京,还是被她轻轻松松给劫了。你说,若是凌羽出手,能不能在灵丘道劫下苏连所携之物?”

裴明淮道:“能。你我在锁龙峡亲眼所见,御寇诀若成,已非凡人境界,堪比越女,能破千军。”此时已觉得心口下沉,又道,“你是说,姜优来灵泉池,是想来亲眼看一眼,凌羽是不是此刻已无与她相争之能?”

吴震道:“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何来跑这一趟。还有,明淮,她这么快就知道凌羽在大射礼上遇险,很可能皇上身边有天鬼的耳目。”

裴明淮早已想到,却只觉怵然,不愿深想。吴震又道:“这等绝世高手,此时若还不让她出手,还等什么?若是在灵丘道设伏,怕真是能劫下来。”想了一想,道,“要不,你去问问凌羽,怎么对付他师姊。听你说起来,姜优是不如凌羽那么无懈可击,一定练的功是有弱点的。嗯,要不,你让阿苏把东西给信得过的人,偷偷绕路从雁门回来?”

裴明淮道:“万万不可。你我现在想得到的,天鬼也能想到。现在唯一能保无虞的法子就是重兵相护,但……但姜优是个变数。我原以为,阳朱和姜优都已不在人世,凌羽失了内丹便也无妨,如今看来……”

吴震忽然两眼一亮,叫道:“要不,把天师请回来?”

“胡扯什么!”裴明淮道,“你真是病急乱投医!我师傅在嵩山,你要他腾云驾雾过来吗?何况,也不能为了这事儿去找他啊!吴大神捕,你还真是关心则乱啊,这么简单的事都想不明白了?”

吴震讪讪地道:“我就是担心阿苏哪。”

“这事不用你操心,我自会着人去灵丘。”裴明淮道,“你只管帮我去审吕玲珑便成,问清楚她为何要把皇后带去灵丘县这个分明过不了的隘口,怕是对如今的事都有助益。”

吴震笑道:“我猜都能猜出来,必定是告诉过她在那里有人接应。但罗氏自己都马上要被剿杀,哪里还有能耐保她和皇后离开呢?能让吕玲珑相信的人,一定不是罗氏。但再回头想一想,吕玲珑本来就是天鬼的又一枚弃子,就是要她被我们给拿下的。你觉得,她能知道什么有用的东西?”

裴明淮道:“道理是诚如你所言,但若不问问,我总不甘心。而且,我实在不怎么明白,为何她想去劫姑姑。”

吴震道:“什么意思?”

“吕玲珑总是皇亲国戚,她不该不明白,乐良王干下的那桩事,唯一可能的确实是以我母亲为胁,皇上才会真考虑。”裴明淮苦笑道,“因为清都长公主对皇上而言不仅仅是扶助他登基的姊姊,她身后有诸宗室亲贵。母亲年纪比皇上长得多,在诛宗爱的事上出了大力,诸皇亲都是服气的,又因大代一族并不忌讳女子掌权……唉!可姑姑就不成了,若是不管母亲,连八姓勋贵都得出来说话,可皇后……终究是外戚,皇上不会把她看得太重的。所以乐良王那件事,虽然冒险,胜算甚小,但在道理的层面上是说得通的。若侥幸成了,我相信皇上会忍一时之气,容高车退入漠北。吕玲珑不该不清楚皇后对皇帝总归是可以换的一件衣服,为何要做这样的事?

吴震只听得寒意渐盛,半日方道:“明淮,这话我可要说了,你心思太重。皇上对你是真好,你却对皇上疑到这份上。”

“我这哪里是疑!”裴明淮道,“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吴震道:“你把人心想得太差了些。谁告诉你皇上把皇后当衣服的,照我看,若吕玲珑真以皇后为胁,皇上也一样会答允的。在你看来,皇上对清都长公主的情份并不是姊弟多年扶持的情份,而仅仅是同盟罢了?你别拿自己的想法去比附旁人,你是不愿违背礼制让人说是非的,才会觉着为个女子退让说不过去。皇上不是,他不怎么把旁人眼光当回事的,你姑姑多年来总不在宫里,连祭天都不回来,我就不信没臣子谏过,皇上不也没怎么着,一样由着皇后去,对你也是有求必应。哦,你见一个爱一个,谁都不真当回事,难不成你以为人人都像你?”

裴明淮被吴震堵得一口气上不来,吴震道:“怎么?我说错了?我还不知道你了,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吃了锅里的还瞅着下一锅。你自己不懂一心对人,难不成别的人就不能了?”

裴明淮恍惚间觉着这话好像在何处听过,吴震并非是这么说自己的第一个人,一时间怔忡难言。

祈雨祭天不如四时祭天隆重,但却更有些大代从前的意思。鹿野苑本来树木参天,此时天上浓云重布,遮天蔽日,祭坛四周白牲黄羊皆备,女巫摇铃升坛,颇有些森寒之意。

太子向文帝问道:“昨儿夜里皇后受了惊吓,不知可还好?若是好些,待会祭天完了,我去向她问安。”

文帝微笑道:“没什么,姊姊陪着她在灵丘温泉宫,你也去看看她吧。只是皇后素来体弱,你问问便走,别让她多劳神。”又道,“不仅是她,朕昨日是一夜没怎么合眼,也累得很了。今儿祭天的事,你就替朕来吧,朕就先回宫去了。”

太子一怔,道:“陛下,这不太……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历来太子代皇帝祭天的事,多了去了。”文帝道,“你代朕去便是。”

太子见文帝如此说,只得道:“是,父皇请放心,我自当谨慎行事。”见太子一礼要走,文帝望着太子背影,又叫了一声,“弘儿。”

太子又一楞,回过身道:“父皇,您还有什么吩咐?”

文帝缓缓地道:“这些年来,朕总是不让你离京城,实是为了你好。连灵丘这样的地方,都能闹出这样的事来,更不要说别处了。这几日京城里也是不太平得很,你是太子,务必多加小心在意,京畿防务不得松懈。还有,景风不管怎样都只是个公主,驸马又死得不明不白,她最近气性不好,让她自去料理尉端的丧事,宫里宫外有什么事,都别让她插手。你既疼这个妹子,就别让她由着性子胡来,她是比不得你识大体的。”

太子躬身道:“是,儿臣知道。”

见文帝的驾辇走远,东郡王陆定国上前两步,在太子身旁低声道:“太子,皇上他……今日为何突然说这番话?又为何突然让您代他祭天?这可是以前没有的事啊。”

太子沉默良久,笑了笑道:“还没听明白么,是要我别把景风扯进去。我怎会害我亲妹子?有什么事,也是我一个人的事。”

陆定国道:“这一两日事多是真,皇上昨晚谁都不带,偏带着淮州王去灵泉池,也不知有什么瞒人的事。”

太子瞪了他一眼,道:“父皇还带了他新封的右卫将军一道呢。那孩子全没心机,又闹腾得紧,怎会带着他做什么瞒人的事!”

“右卫将军?皇上赐的爵是广陵侯吧?”陆定国笑道,“那才真是得宠,朝里上下都议论呢,皇上是惯得没边儿了。昨日板殿赐宴,我见罗内行长都对他毕恭毕敬的,各种讨好奉迎。”

“不过是孩子罢了,长得可爱得很,跟个画上的小娃娃一样,谁见着都想抱过来逗两下子。”太子笑道,“行啦,多放点心思在正事上,议论这个议论那个的,有趣儿么?”

陆定国冷笑道:“孩子?我看是个妖孽吧?太子,他不是什么新贵得宠,二十年前就入宫了,还是那乱臣逆贼平原王莫瓌的义弟。你见过有人二十年相貌都一点不变,还是少年么?这不是妖邪是什么?”

“京兆王他老人家不是说了,连老师都说,人家练的是道家玄功。道家尚长生之术,颜如少年童子的多了去了,有什么稀奇的。”太子皱眉道,“定国,你这脾气能不能改一改?你就仗着你父亲扶持父皇登基的功劳,不依法度,上一回连官爵都被免了,要不是父皇念着你爹,还能把你的爵位还给你?”

陆定国道:“太子,还不是您太认真。不依法度的皇亲国戚又不止我一个,偏咱们就这么一是一二是二的了?还是太子亲自发话免的,若非我父亲的面子还在,现在我还不知道在哪个破地儿当兵呢!”

太子怒道:“放肆!你倒还有理了?你再这般恃恩而骄,就不是免官爵的事了。哪怕父皇念着你父亲的功劳,我也不容。就是你们这些甚么皇室勋贵,一个个地自己都不约束,哪里办得好什么事!”

陆定国见太子发怒,也吓得不轻,忙跪了下来,低声道:“太子殿下息怒。我……我就是看皇上宠着那个……那孩子,想起我爹……”

太子道:“这又干你爹什么事了!”

“太子殿下,我父亲就是在平原王谋逆那晚死的,你不记得了。”陆定国流泪道,“事出突然,我父亲正在宫中赴宴,却被那些叛兵给杀了。我一看到那个凌羽,就想起这件事,实在难过得很。”

听他这么一说,太子也无话了,温言道:“莫瓌谋逆,后来皇上不也诛了他么。上次那么大的事,皇上也复了你官爵,还不是看你父亲的功劳么?至于凌羽,若他真与谋反之事有涉,皇上又怎会这么宠他?他是他,他大哥是他大哥,不是一回事,你别钻牛角尖了。快起来吧。”

陆定国却不起身,只道:“太子,那也说不一定。陛下出入都带他同辇,这都和先帝跟前的襄城王卢鲁元一样了。只要皇上宠着,有没有罪,又有什么要紧!”

太子火气又上来了,道:“你们一个个地成天就议论这些,正事不做,我这太子也真是管不了,就由得你们闹去!凌羽那孩子有明淮护着,你们还只敢私底下抱怨,我宫里的人,怕你们就使着劲儿给人家没脸了吧?定国,我告诉你,别跟着蒋少游那一行人过不去,处处找他们麻烦。”

陆定国道:“太子殿下宁可用这些南朝贱民,也看不上我们这些代族亲贵!”

“什么贱民!”太子怒道,“论起忠君,你们还不如这些南朝士子!”

陆定国笑道:“是么?那沈鸣泉怎么算?太子对他还不够好?恭宗待东宫里的卢内,也不过如此吧?沈鸣泉又是怎么回报太子殿下你的?……”他话还没说完,就重重地挨了太子一耳光。太子盯着他,冷冷地道:“东郡王,你给我听好了。要是再说沈鸣泉一个字的不是,你这王爵,就真的别要了。”

陆定国楞了半日,笑道:“太子殿下,我是真不明白。他就是叛臣,该当门诛,你为什么还要为他一家去求皇上的恩典?”

“……人各有志,勉强不得。”太子面上颇有凄伤之色,笑道,“你啊,你们都只知道舞刀弄枪,骑马打猎,那些甚么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永远都是闹不明白的。斛律莫烈昨儿说的话一点没错!”

陆定国茫然地道:“太子,你在说什么啊?”

太子仰头望了望天色,道,“行了,别多说了,也都多收敛些。看来这天是要下雨了,赶紧祭天吧,我还要去趟灵丘宫。”

陆定国道:“是,臣这就传话下去。”他走开的时候,又望了太子一眼,却听到太子仰头望天,喃喃地道,“同物既无虑,化去不复悔。徒设在昔心,良辰讵可待。……你为什么就不信我,不信我跟先帝不一样呢?就因为我是大魏的太子,于你而言终是异族,不可一心么?……”

景穆寺在邺城南边,独处一隅,旁边又是太武皇帝母后密皇后的宗庙,这一带都属皇家寺院,向来幽静。暮色渐沉,寺中却是灯火点点,众僧人已经开始做晚课,一时间只闻得梵音清远。景穆寺中重修的那座五级浮图,悬了据说是上千个金铃,这夜风一吹,叮叮铃铃的响声清悦不绝。

寺主法祐正静坐诵经,忽听得脚步声急促,一个弟子满脸惊骇地奔了进来,叫道:“大师!大师!外面来了许多官兵,把我们这景穆寺给团团围住了!”

法祐一怔,问道:“官兵?是哪里的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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