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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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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裴明淮知道也睡不了几时,只和衣而躺。睡了两个时辰,就听得有人轻轻叩门。便问道:“谁?”

门外有人答道:“下官祁县县令,前来见过裴公子。”

裴明淮开门出去,只见一个穿县令服色的男子垂手站在一侧,不到四十岁光景,身后还站了一个捕快装束的青年。

“打扰公子了。”县令行礼道,“只是裴公子传话说,只要下官一到,便立即来见,下官不敢怠慢,打扰公子了。”

裴明淮道:“阁下便是祁县县令?”

县令躬身道:“下官徐无归。”

裴明淮淡淡一笑,道:“好名字。”

“公子取笑了。”徐无归道,“此名实在是当之有愧。只是父母给的,也只得用着了。”

裴明淮道:“想必令尊令堂,都是雅人。”眼望那青年,徐无归道,“这是我手下的捕头,名唤柯罗。办事得力,只是人有些不会说话,若有得罪之处,公子莫怪。”

柯罗上前一步,道:“我已去看了那具尸体,四周并无绳子之类的物事,凶手必是一刀先杀了他,然后拎着他飞身上了水车,将人挂于水车之上,又一刀剖开他胸膛小腹,剜出内脏,然后点火……”

裴明淮道:“那水车虽是木头,但总是浸在水中,湿透了的,要点火,并不那么容易吧?我看到的时候,火燃得极旺,虽说只烧了一会,但人都快烧焦了。”

柯罗道:“不知当时公子可有闻到些异样的味道?”

裴明淮回想起来,确实是有,道:“是闻到了,但却不知是什么味道。倒让我想起了……”

柯罗道:“公子是不是想到了战场上面?照我看,应该是已经熔化的松香,又混以油脂,不仅易得,而且极易助燃。若是把此物洒在水车上,哪怕水车被水浸得透湿,也能马上燃烧起来。只是这杀人凶手,想必是早有预谋,否则哪里去找?”顿了顿又道,“我在竹桥上面发现几点血迹,颜色尚新鲜,想必凶手便是在那里杀了死者的。”

裴明淮道:“要带一具尸体自竹桥到水车上,不借助绳索之类的东西,这凶手定然是身有武功之人了。”

柯罗点头道:“正是。”说了两个字又不说了,想来除了他的本职之外,这人不怎么爱说话。

徐无归见柯罗又不开口了,只得道:“裴公子可知那死者是谁?”

“是这府上的管家。”裴明淮道,“我也是刚来,你们还是去询问这府上之人的好。只是二位,务必知晓,这两日既是我老师沈太傅的寿辰,又是他孙子沈家少爷娶亲的好日子,连太子殿下和景风庆云两位公主都来了,决不可再有什么闪失。”

徐无归大惊,道:“什么?……太子殿下?两位公主?这……”他想必做梦也料不到,自己这小小祁县,居然来了这许多皇亲国戚,哪一个都可以要他粉身碎骨,面色大变,连双手都在微微发抖。

裴明淮微微一笑,道:“徐大人不必太过担忧,只管做好你份内之事便是。凡事不必惊扰公主与太子,找我便是。这位柯捕头,看来精明强干,就请你与你的手下检视完毕之后,尽快将尸体放下来,该处理的便处理了。嗯,我看县衙与这里相距甚远,不如就在沈宅之内找个最远最僻静的屋子,命仵作验尸。只是二位公主乃万金之躯,徐县令,柯捕头,可都记得,将你们手下约束好了,内院一概不得进去。”

徐无归道:“是,谢公子提点。只是……只是发生了这等事,诸事未明,也不知道凶手在何处,太子殿下与两位公主在此,恐怕……”

“那倒不怕。”裴明淮打断他话头,道,“此事徐大人不必操心,太子与公主身边自有侍卫保护。公主的绣衣,也是绝不可得罪的,二位想来都明白。好在绣衣大都在公主与太子那边,若遇到在府中巡视的,各位暂避便是。”

“绣衣”虽不如侯官势大,但也自成一脉,徐无归自然深知。当下不敢多问,一躬身道:“是,下官这就去办。”他走了两步,却见着柯罗还站在那里跟截木桩子似的不动,忙道,“你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裴明淮笑道:“柯捕头想必还有话要说?尽管说。”

柯罗道:“是,确实有话想说。竹桥上的血迹虽然不多,但我细细查来,却见着有一溜血迹,是往院内而去。那死者流血极多,想必是凶手剖开他胸腹之时,血也溅在了自己身上。血自凶手身上滴将下来……”

徐无归叫道:“你是说……”

柯罗道:“是,我看这凶手不是外面来的人。否则怎会不立即离开,而是回了院中?若是他脱了血衣,回了自己房中,那才叫神不知鬼不觉呢!”

裴明淮摇头道:“但凭血迹,也不足以说明凶手是沈宅中的人。”

柯罗道:“若是呢?”

裴明淮道:“若你能找出真凭实据,先来回禀我,再作定夺。只是你行动之间留意些,万不可冲撞绣衣。你们手下的人,却是不必入内了。”

柯罗道:“是!”他招手叫了几名手下,朝竹桥那边而去。裴明淮眼望他走远,道,“徐县令,这位柯捕头,是个什么来头?”

徐无归一怔,道:“我到祁县上任的时候,他便是捕头了,已经在那里好些年了。”

裴明淮嗯了一声,道:“原来如此。徐大人,就劳烦你了,若有什么难解之事,便来回我。”

徐无归一揖道:“是。”

此时天色已微明,院中薄雾弥漫,裴明淮又闻到那奇怪之极的味道,说香自不是香,但也不能说是臭,浓烈之极。裴明淮走至月洞门前,向里一看,园中满满的都是一种树,红色花朵,色甚妖丽。在中间却有株无花之树,无枝无叶,也不知是死是活。

一个女子站在那树下,正伸手轻轻抚摸树干,那动作轻柔无比,竟像是在抚弄孩儿一般。这女郎穿着打扮十分特异,一身滚着宽银丝边的靛青色衫子,手腕脖颈,都戴满沉甸甸的蓝绿色珠串。二十出头年纪,肤色白得犹如冰绡一般,容色美极,难描难画,当得起天姿国色四个字。见到裴明淮,她轻轻地“啊”了一声。

裴明淮站在那里,只盯着她看,也不言语。这女郎站在这一园古怪的红花之中,轻雾笼罩,真像是从另一个未知之境而来的人。她身上珠串叮当响动,清悦之极,宛如音乐。奇怪的是,本来伊兰味道难闻,但这时竟闻不到了,裴明淮鼻端只闻到一阵极清雅的檀香味道,想必就是那女郎身上发出来的,竟能压住伊兰奇臭。

两人相对无言地站了片刻,那女郎开口道:“你识得这是什么树吗?”

裴明淮道:“是什么?”

女郎道:“牛头旃檀。”

裴明淮摇头,道:“世间本无牛头旃檀。”

女郎一双点漆样的眼睛,朝他望了一望,缓缓地道:“世间既无,你自然也不曾见过,又怎能说有还是没有呢?”

裴明淮道:“你既不知牛头旃檀什么样子,又如何知道这就是牛头旃檀?”

女郎道:“有一个法子。”

裴明淮道:“什么?”

女郎道:“牛头旃檀一旦根芽长成,旁边的伊兰便会再不闻其臭,只得闻旃檀之香。只是,要它开花,可就是千难万难了。”

“甘子!甘子!”

那长孙将军奔了过来,一见裴明淮,怔了一怔,道:“三公子,你怎么一大清早地在这里?”见裴明淮两眼盯着那女郎看,忙笑道,“那是我干女儿杨甘子,她出身外族,也不懂得什么礼数,公子休要见怪。”说罢便叫道,“甘子,还不过来见过裴公子?”

杨甘子缓步走了过来,对着裴明淮笑了一笑,道:“裴公子。”她声音柔软娇媚,但吐字有些古怪,但听起来也觉好听得紧。

裴明淮微一欠身,道:“杨姑娘。”

长孙将军对杨甘子道:“如今沈家又是太子,又是两位公主,你可别乱跑,冲撞了他们。那几位可比不得裴三公子脾气随和了。”

杨甘子朝裴明淮望了一眼,点了点头,道:“我先回去了。”

只听珠串叮当之声,她已走远了。裴明淮问道:“长孙将军,你这干女儿,看起来不像是我们这里的人,不知你是何处遇到的?”

长孙将军一惊,忙道:“公子这件事,这件事,那个,是我一次出征柔然,遇到了她……”

裴明淮道:“柔然?”

长孙将军道:“她是于阗人。于阗长年与蠕蠕相争,总是不敌蠕蠕,流散无数。甘子家里人都死了,一个人流落在外,十分孤苦。”

裴明淮道:“长孙将军眼光不错,那等战乱之中还能发现你这个干女儿。”

“不不,公子误会了。”长孙将军忙道,“是我女儿救了她的。一涵向来是跟着我东奔西跑的,见甘子被人为难,便出手救人。她跟甘子一见如故,认了姊妹,也就认了我这个义父。我只是个附带的,哈哈!”

裴明淮微笑道:“令爱若是个男子,想必比将军你还能征善战。”

长孙将军略有些沮丧,道:“是哪,是哪,若她是个男子,定然能好好干一番事业。我那个儿子,可不如她多了……”他说到此处,突然顿住,脸上神色突然变得凄苦之极。裴明淮见了也觉自己失口,道:“令公子为国捐躯,实在可敬。虽说破格追封,但将军总归是失了爱子,是我失言了。”

“不敢,公子言重了。”长孙将军苦笑道,“上了战场,就没那么多计较了。上至大将,下至兵卒,随时都可能会死。若是怕了,也不必打了。”

裴明淮点头道:“将军说得是。这杨姑娘,是陪着令爱一起来的么?”

长孙将军道:“正是,甘子不曾到过中原,也想来见见世面。只是她实在不懂礼数,公子常在江湖行走倒还好说,若是冲撞太子殿下和两位公主,还请公子替她斡旋。”

裴明淮道:“将军多虑了,太子和庆云景风,都不是拘礼的人。倒是夜里出了那等事,将军最好让令爱多多照顾这位杨姑娘,不要乱跑的好。”

长孙将军忙道:“多谢公子提醒,我这就去告诉她两个。”

裴明淮道:“将军请自便。”

长孙将军不敢再多说,自退下了。他走到一所屋舍外面,轻轻叩门,一个小丫头出来开了门,道:“长孙老爷,您怎么一大早来了?”

“小姐醒了吗?请她下来。”长孙将军左右一看,道,“我在旁边那间耳房等她。”

过了片刻,一个穿淡红衫子的女郎,快步走了过来。这女郎生得甚美,柳眉凤目,身材修长,颇有英气,走路也是风风火火的,发上的步摇摇来晃去。她一进屋子,便埋怨道:“爹爹,一大清早,你叫我作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于蓝进进出出的,大半时间倒跟我们耽在一起,看到估计又得心里嘀咕了。”

长孙将军道:“爹找女儿说话,有什么不成的?”

长孙一涵叹了口气,道:“爹爹急着找我,想必有事。”

长孙将军站了起来,长孙一涵只见他面色发青,太阳穴的青筋都在微微跳动,一惊道:“爹爹,出什么事了?您倒是说呀!”

“唉,一涵,我怕咱们这次……这事不见得会那么顺利。”长孙将军说道,“今天我看裴三公子对甘子十分留意,追问她来历,我怕……我怕他……”

长孙一涵皱眉道:“明淮?他?”

“你可别再这么叫。”长孙将军忙道,“他深得皇上皇后宠爱,又是清都长公主的独子,年纪轻轻就封王,前程无量。而且,他……”

“我不这么叫,还怎么叫,不叫他名字叫什么。”长孙一涵道,“爹爹,你别瞎想了,有什么好担心的?甘子从没出过门,谁会认得她?明淮大约就是随口一问罢了。”

长孙将军瞪了她一眼,道:“还不都怪你这丫头,明明一段好姻缘,你偏就轻轻放过了。若是能跟裴家结亲,我还用担心这许多?”

长孙一涵脸一沉,道:“爹爹,这话再莫提起。我既然下定决心到沈家,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这是我自己选的路,没什么好后悔的!”

“你说得倒是轻巧。”长孙将军面色发青,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侯官虽说明面上是由苏连主事,其实还不是由裴三公子把持。难不成你跟……跟他一处那么久,不知道侯官是什么?”

长孙一涵怒道:“爹爹,你不要再提他好不好?侯官又怎的?我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一辈子都在外面打仗,一身是伤。祖父当年对皇上有拥立之功,没过多久却被寻了个由头杀了,我还真没什么好指望的!如今咱们长孙氏也早没什么帝室贵姓的荣耀了,弟弟又不在了,也就你我父女二人至亲,要杀便杀了,有甚么大不了的!你一辈子带兵打仗,刀头舐血,什么场面没见过,现在倒是怕了?”

长孙将军忙道:“小声,一涵,你就不能小声点吗?”又叹了一口气,道,“我是没关系,但你还年轻啊。你弟弟已经不在了,我就剩你这一个女儿,只盼你好好的,你偏生要去揽些事……”

“行了行了,爹爹,我都听腻了!”长孙一涵道,“做了便做了,有祸事便有祸事,有什么好多说的,我也不怕!至于沈家,总有沈太傅在,教了太子公主郡王一堆的,连累不了多少!”

长孙将军叹气道:“你这丫头,一点姑娘样都没有,真真是性子比我还暴躁!若是个男子也罢了,偏是个姑娘……”

“我要是男子,早就跟你和弟弟一起上阵杀敌去了,还在这里!”长孙一涵笑道,“好啦,爹爹,你也别太担心了,明淮不是好管闲事的人。等这两日过了,我再去探探他口风,如何?毕竟现在我是要出嫁的新娘子,跑去找他,也忒不成话了。等嫁了,我再去!”

长孙将军忙道:“别别别,你现在可千万别去找他,要让人看到,那成何体统!本来你住在这里,就够不成体统的了!”

长孙一涵反唇相讥。“是哪,一大清早就被爹爹叫出来,别人看到,还不知道我父女在偷偷商量什么呢,弄不好得挟带彩礼潜逃呢!”

“说到这个,”长孙将军皱眉道,“昨晚那个余管家死了,看他死的那样子,我心里很是担心……”

长孙一涵道:“我跟于蓝两个,偷偷溜出去看了一眼。嗯,实在是吓人,于蓝差点昏倒,我只得拖着她回来了,也没多看。甘子最怕这些,就没下去。”

长孙将军道:“我说你啊,一涵,你也得有点姑娘家样子吧,好歹这也是嫁人……”见长孙一涵凤目一瞪,柳眉一竖,只得闭嘴。隔了片刻,又道,“轮回六趣,如旋火轮……一涵,这件事,我怕没那么简单。我恍惚有种感觉,要大祸临头一般……”

长孙一涵道:“爹爹是指当年永昌王的事?”

长孙将军变色,忙伸手去掩她口,喝道:“低声!”

长孙一涵一直跟她爹唇枪舌剑,丝毫不让,这一回,还真是放低了声音。她原本明快爽朗,这时候脸上也露出了恐惧之色。“昔年的永昌王府,上上下下一夜之间,尽数被诛。都说……都说是永昌王去了一趟邛地,被那里的妖人所惑,才兴起谋反之意,累得全府上下暴死……本来么,永昌王是先帝最倚重的兄弟,那年南伐,永昌王可是立下了大功的。这事是惹得清都长公主大怒,她跟皇上虽然一母同胞,但性情要暴烈多了,嗯,明淮就脾性来说,还真不像她,至少面上是温文得很,待谁都不会失了礼数……公主她亲自前去,将邛地獠人尽数杀了,这一族从此断了根……爹爹,他们死的时候,真是……真是那个形容么?”

“我倒也亲眼见过,公主去邛地的时候,我也随同一道。”长孙将军面上肌肉微微抽动,眼神茫然,似乎回到了昔日的战场之上,“那实在是个地狱!一片血海,火轮转动……断骨雪白,便如青莲花地狱……皮肉血红,如红莲花地狱……”

长孙一涵虽然脸色苍白,仍然追问道:“爹爹,是不是也有人死在水车之上?”

“不,不是水车,是个绝大的玉环。”长孙将军摇头道,“是用邛地所生的一种似玉的红色石头,也不知道花费了多少时日力气方打磨而成,据说是獠人所崇之物,凡是祭仪,都得在那里举行。”

长孙一涵道:“那得是个多大的玉环?”

“跟水车差不多大。最难得的还会转动,每隔一个时辰,便转动一回,上面银铃便会叮当作响……甚是精妙……”长孙将军喃喃道,“我记得公主暴怒,将獠人族长一家悬在那玉轮之上,活活烧死……我还记得她当时冷笑,说:我倒看你们的蛊,能奈我如何?不是说把你们这甚么宝物给打碎了,你们的魂魄便无所依傍?好,我就打碎它,让你们这些人全变孤魂野鬼,连转轮都不能入!”

长孙一涵颤声道:“我从未曾听爹爹说得如此细致……永昌王……究竟是自己谋逆,还是真受那族人所蛊……?”

“这个你问我,我可就真说不上来了。不过,既然长公主亲身前往,恐怕是确有些影子。只是皇室严守秘密,没人敢提起,日子久了也就渐渐淡了。我能知道些事,是因为我也去了,亲眼所见。当年的人,大都已经死了……”长孙将军陡然住口,又道,“别再问了,一涵,那桩事,处处透着诡异,你最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长孙一涵道:“可是……”

长孙将军通红了脸,压低声音道:“别再说了!”他抬头一看,道,“沈家姑娘来了,什么都别说了。”

一个女郎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笑道:“涵姐姐,长孙世伯。你们父女俩要说什么,说这么久?涵姐姐,送了衣服来,你快来看看,若有什么不对的,我马上叫去改。”

这女郎便是沈鸣泉的妹妹沈于蓝,容貌十分清新,便如茉莉一般。长孙一涵勉强笑道:“好,我这就去。爹爹,你忙你的去。”

长孙将军呵呵笑道:“好,好,我就不耽搁你们女娃子的事儿了。”目送两个女子走开,他脸上的笑,却渐渐僵在那里了,眼神恍惚,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事情。

沈于蓝这屋子旁边种满了茉莉,清香扑鼻,连园子里面那气味极浓烈的伊兰,都闻不到多少了。沈于蓝鬓边也插了一簇茉莉,看来她对此花,十分钟爱。

长孙将军慢慢走开,却看到对面竹林之中,有两个人正在说话,仔细一看,却是裴明淮和景风,景风身边连个婢女都没带。长孙将军一怔,连忙悄悄退了回去,另寻了一条路走了。

一大清早跑出来说话,想必就跟他父女一般,都是见不得人的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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