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庙会（2/2）

王宫的大厅里坐满了人。

国王念了一篇稿子，妲亚也念了一篇稿子。都是一大堆客套话，什么“邦交稳固”啦，什么“加强合作”啦，什么“友谊牢不可破”啦。什么“源远流长”啦……

妲亚代表女王与国王交换了国书，并签了字。

国王把一封亲笔信给了妲亚，请她转交给夏巴西亚女王。

之后，众人离席。有二十来个大臣排队与银月公主握手致意。再之后，大厅里人类这边只剩下国王和三个王子，精灵那边有妲亚、卡米耶和几个参赞。

国王很喜欢这个美丽的小姑娘，给了好些礼物，还不断地和她说话。可是国王说的，妲亚都不怎么爱听。

妲亚忽然想起了杨舸说的海上贸易，就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国王。

国王也十分赞成，找来了贸易大臣和几个海军将领。大家就这个问题讨论了很久，三个王子也纷纷建言献策。最后大家还草拟了北方邦与夏巴西亚开展海上贸易往来以及建立船队的初步规划。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四王子一直在暗暗咒骂妲亚“骚货、婊子”以外，本次讨论始终在友好，和谐的气氛中进行。

访问结束后，国王又亲自把妲亚一行送出王宫。

下午，妲亚来到了三王子的宫殿，早上见面的时候，妲亚就曾提过想要见下那个流浪歌手金娜。

三王子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大房间。

妲亚给了母女俩一个金币当做见面礼，她非常盲眼的阿里逊，就把“感知术”传授给了她。妲亚讲得很详细，阿里逊也是非常聪明，不多时，她竟然能够根据气流变化，准确地说出了房间里的人数。

金娜大喜，拉着阿里逊一个劲地道谢。

妲亚问起有关《艾伦史诗》的事情，金娜自然是毫不隐瞒地全盘托出。

金娜很能说，也描述得很详细，两人一直聊到了傍晚。

这时，妲亚说了一句叽里呱啦的怪话，金娜大惊失色，腾腾后退几步，把背后的一排盆栽都撞倒了。

两个侍女把金娜扶了起来，只见金娜面如死灰，始终紧紧盯着妲亚，嘴里喃喃说道：“你怎么会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妲亚说道：“对于《艾伦史诗》，我只了解到这里，后面的要向您请教。”

忽然间，金娜大喊大叫，她挣脱了两个侍女的手臂，想要逃走，却不知道要往哪里跑，像是只没头的苍蝇，在房间里乱窜。

三王子和王大师也在一旁，他们很是疑惑：妲亚有什么魔力？竟然一句话就把闯荡江湖多年的流浪歌手吓成这个样子。

看到金娜完全失控，王大师快步来到金娜身后，双掌按住她的肩膀，叫了一声：“静心！”施了个魔法。金娜像是软泥一般，慢慢软倒。

“我对她施了个静心咒，很快就好了。”

金娜悠悠转醒，她还是紧盯着妲亚，喘着粗气颤声说道：“我不想说……我不能说……我不敢说……”

妲亚说道：“不方便的话，我改天再来。”

妲亚说道：“你应该知道，这件事关系重大，或许能挽救千千万人的性命，也可能关系到罗尔大陆的命运。希望你看在神灵的份上，帮帮我，我想解开这个谜团。”

“不方便的话，我改天再来。今天很是抱歉，打扰到你。”

妲亚又对三王子说道：“这人心有灵犀，才艺出众，却是身世凄凉。希望你能够照顾下她。”

三王子说道：“好说，好说。”

王大师说道：“殿下放心，我家主人一向重视人才。”

此时，房间里却有一个念诗一般的声音：

“只要勇敢面对再黑暗的记忆也会消散

大胆说出来吧可怜的金娜

大胆说出来吧可怜的金娜！”

这声音悦耳动听，音质纯净，优雅却蕴含力量，似乎把所有感情全部都融入了词汇之中。

众人听了都感到心旷神怡，不由得看向那人。原来，朗诵的人金娜的女儿阿里逊。

妲亚起身和三王子告别，刚走出几步，听到金娜说道：“等等！”

“姑娘，我已经冷静下来了。你教了阿里逊魔法，我们很感恩。但是求你别再来了。”

“为什么？你害怕我会死吗？”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不愿意说，是因为不想你死。”这句话说得很平淡，却让人背后冒冷汗，浑身起鸡皮疙瘩。

“生命宝贵我知道，畏畏缩缩可以过一生，轰轰烈烈也过一生。百年之后，终究难逃一死，我只想做点有意义的事情。解开这个谜团能解救很多人，也非常有成就感，我想试试。”

金娜叹了口气，“说得好，说得好啊。是我狭隘了，人活着是应该有雄心壮志的，不然与行尸走肉有什么分别。好，那我就说了吧。”

“那几本书……《艾伦史诗》，确实会杀人，我就亲眼见到过两次，死了的失踪了的上百人了吧。我也差一点被杀死了。奇怪的是，它只会杀死魔法师和歌手。”

众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金娜身上。金娜说了几句话后，感觉心情轻松了很多。

“那是我很小的时候发生的事情，我从小在北方草原长大，那边的部落各个种族都有，人类、矮人、精灵、牛头人，混血的都有。我就是恶魔与精灵的混血儿。”

“我们的部落很大，有几千人。有一天，有人带回来几本歌书，就是这个《艾伦史诗》。部落里很多人都看过，都觉得书里的歌非常好，故事也非常精彩，完全不是其他作品可以相比的。《艾伦史诗》会杀人的传说已经流传很久了，但是这些人看了书之后，都忘记了教训。”

只见她表情奇怪，神色木然，完全没有原来那种彬彬有礼的态度，仿佛面前并没有人存在，自己在自言自语一般。

“部落里的魔法师和歌手经常聚在帐篷里，一起研究和讨论这本书，感觉大家都很高兴。几个月后的一天早上，却有人发现帐篷里的歌手全部死了，魔法师无一例外地都失踪了。这些人前一天都好好的，有说有笑，活蹦乱跳，怎么厄运就会突然降临呢？而且歌手们的死状非常可怕。”

“会不会是魔法师把歌手们杀了，然后畏罪潜逃。”王大师问道。

“我们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大酋长的儿子也失踪了，他是草原有名的魔法师，不久就要接任部落酋长了，他犯不上做这样的事啊。”

“后来，这几本书被邻近的部落偷走了，不久，他们那边，也发生了魔法师失踪，歌手惨死的情况。几年后，我们的部落打败了他们，大酋长把这些害人的书毁了，这样的怪事也就再也没有发生过。”

三王子说道：“这确实很费解，如果真是这样，无法解释得通啊。”

妲亚说道：“凡事必定有个道理，可能我们没有了解到其中的奥秘。”

金娜接过侍女的水杯，喝了一口，“给我喝口酒，我壮壮胆，不要太烈的。”

喝了几口酒后，金娜继续说道：“这本书为什么会杀人，我亲身经历过，知道一半，我差一点越过了那条死亡线。”

“一半？死亡线？”听金娜说得越来越离奇，王大师忍不住问道。

“三年前，我历经苦难，九死一生地带着阿里逊逃到迷雾群岛，没想到，又见到了这些书。我一再告诫自己，可那些书却有莫大的魔力，让我无法抗拒。于是我就看了。确实是好书，制作精美、歌曲优美，歌词气势磅礴，比我见过的任何歌书都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几个月后，噩梦开始了。”

“不行，我说不下去了，我害怕……”

大家都出言安慰，三王子对侍女说道：“你们抱紧她。”两个侍女紧紧坐在金娜身边，伸手搂住了她的后背。阿里逊则靠在了金娜怀里。

阿里逊说道：“打开黑暗的牢笼，让光明治愈心灵。”

金娜搂紧阿里逊，稍微宽心了一点。

“我每天都会做噩梦，而且每次都完全一样。”

“我梦到……我到了一个非常黑暗的地方，我四处摸索却什么也摸不到。我看到了光亮……就走了过去……”

“是那本书，那本书发出来的光！我慢慢走了过去，那本书——《艾伦史诗》打开了，里面是一扇开着的门……”

金娜喘着粗气，妲亚问道：“那扇门里是什么？”

“在那扇门里，我看到了我自己，我梦想里的自己……”

“我看到……我成为了世界上最有名的歌手……我在台上唱歌，台下是无数人在疯狂地呐喊……喝彩……欢呼……”

妲亚说道：“后来呢？”

“我欣喜若狂，心跳得厉害，蹦蹦蹦的直跳，感觉再快一些我就要死了……慢慢走向那道门。”

“我听到一个声音，就是刚才姑娘说的那句话，是古精灵语，jakudala——mush……gandufu。”

“意思就是……来吧，到这里来，你会得到想要的一切。”

“我残留的意识告诉我，绝对不能进去，我的身体受不了这样的刺激的，我一定会死。我捂住耳朵，那声音却越来越清晰，节奏越来越快。”

“我感到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想把我拉到门里去，我拼命抵抗，我却看到我的身子逐渐化成了细小的颗粒，不断被那股力量吸到门里去！”

“我完全控制不了自己，一只脚马上就要踏上门槛线了，于是我绝望地发出叫声，我拼了命地叫喊……”

妲亚说道：“后来怎么样了？”

金娜长长舒了一口气，“后来，阿里逊听到我的叫声，知道我又在做噩梦了，连忙把我叫醒。要是没有她一直睡在我身边，我一定无法幸免。”

说到这里，众人都觉得如释重负，也长长舒了一口气。

妲亚双手合十，对金娜说道：“谢谢你，我有幸知道了这个普天之下没几个人经历过的秘密。”

金娜有气无力地说道：“将来，别怪我害死了你就好。”

侍女扶了金娜下去休息了。

三王子说道：“怪了，这人不像是在胡说，可这是什么道理？”

妲亚、王大师、三王子三人议论了一阵也没个头绪。

天黑时，杨舸回来了。王大师说道：“你怎么不早来点，那公主一下午都在这里，刚走。”

杨舸冲出门外，街道上人来人往，却哪有妲亚的影子。

一连很多天，杨舸都是浑浑噩噩，茶也不思，饭也不想。他想要尝试慢慢地忘记妲亚，可是却做不到。只要一个人独处，满脑袋都是妲亚的音容笑貌。

这天早上，杨舸办完事，准备回三王子的宫殿复命，不由自主地把骑马到了精灵大使馆门前。

杨舸心不在焉，差点和一个精灵撞上了，那人正是蜜莉。两人骑在马背上对视了片刻，蜜莉笑道：“怎么啦，不让我过去？”

“看你神魂颠倒的样子，唉，战争是一种病，看来爱情也是一种病。”

杨舸回过神来，偏转了马头，两匹马匹擦身而过。

蜜莉背对杨舸轻轻说道：“刚才她们出发了。我本不应该告诉你的，要是快一点的话，从西门出去，也许能见她最后一面。”

杨舸说了声：“谢了。”扬起马鞭，直奔西门去了。

出了西门，杨舸纵马狂奔。奔出了五六里地，果然看到一队精灵，看样子有上百人。

杨舸冲到了队伍中间的一辆华丽的马车旁，叫道：“你在吗？你在吗？”有几名拿武器的精灵围住了杨舸，一人喝道：“你干什么？不得无礼！”

队伍前方一名精灵骑马跑了过来，这人穿一身紧身衣裤，面戴白纱，正是妲亚。

妲亚说道：“你们退下，这人是我的朋友。”接着转头对一个精灵说道：“马卡洛斯卫队长，我想和他单独说几句话，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们都是为您服务的。出于安全考虑，恳请殿下不要离开我们的视线，也请殿下别讲太久。”他转身喊道：“队伍停下！原地休息！”

杨舸和妲亚翻身下马，身边有人帮忙牵了马匹。妲亚四处看了看，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山丘说道：“我们去那里吧。”杨舸跟着妲亚走上了小丘。

妲亚幽幽地说道：“你又来做什么？”

“你要走了，也不通知我一声，好让我来送送你。”

妲亚顿了一顿才说道：“好像我又做错事了，我不应该对你那么好。卡米耶和翠西她们也对我说了，这样会伤害到你。”

杨舸看了看妲亚，说不出话来。

“你是个好人，我看得出来，你还没见过我的真实面貌也对我很好。无论做人还是能力都不错的。和你相处真的很愉快。但是我必须走了，魔法学院也快开学了。”

“我的朋友不多，我是真心把你当朋友的。”

“我也是这样的。”没见到妲亚前，他准备了很多话想要对她说，这时候却没话可说了。

“我知道你以后一定会想我的，想我的时候你就看看这个。”说完，摘下颈中的项链，挂在了杨舸的脖子上。

杨舸说道：“不行，我不能要怎么贵重的东西。”

“对我来说，朋友远远比这些冷冰冰的东西更有价值。”

两人又静静地站了一阵，妲亚轻轻地拥抱了一下杨舸，“好了，我该走了，再见。”

妲亚转身回到精灵的队伍里。队伍又开始前进。

杨舸呆呆地站在了小丘上，精灵们的队伍已经在他的视线里消失了很久很久，他也不愿意离开。

杨舸一直为一件事难受——她为什么不回头看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