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2）

天上没有太阳，这是太阳无法到达的地方，自然也不见月亮星辰，像是处于混沌之中，也就不知是否有天空的存在。在这里，只有大海中散发出的光芒稍稍给黑暗带来微薄的亮色。

这是一片像是死过去的地方，所有的东西都在沉睡，连空气也睡着了。太静了！唯一的声音是仇仇的呼吸和心跳。这个辽阔无边的地方如地狱散发着死亡的气息，沉闷焦躁，抑塞愁虑。是地狱吗？地狱如此，天堂如何。

仇仇半趴在围绕海岸的白色水晶围栏上，围栏的组成是无数双做着托举动作的纤细修长的手。水晶围栏光滑、晶莹透亮的随着海岸延伸，望不见开始和消失的地方。她一双赤裸的双脚在松软干净的沙里揉搓，干爽细碎的沙在脚趾缝间流动，两只胳膊放在围栏上面的平面上支撑着前身，眼睛似专注又似无神的看着面前的大海。

这片海如同虚幻之中的存在。深蓝色的海，似是一块巨大的蓝色宝石，水面不见有一丝波动，睡死了一般静止无息。海水很浅，海底莹莹发亮，许多星星密集的寄在海底，散发着白色的光芒。每一颗的光芒并不强烈，只是这些光汇于一处就把这片海映得很亮，把水和沙照得清晰分明。看得见这海水极静极净极蓝，那海底极白极柔极平坦。没有风没有声音的黑暗中，这样的大海犹如一番幻象，颇具诡异的存在，朝远处望，目之所及皆是如此没有边际。

这片海不同于仇仇印象里的深不可测的大海，它不是深不可测，也没有深浅的趋势，那明亮透彻的海水使这情况一览无遗，所以使得她之前对水域的恐惧之心消失，只残留一丝一点抛在心底无光阴暗的角落里沉寂。但是，对于当下状况的莫名其妙而产生的困惑让她小心翼翼，不敢去触碰散着迷人光亮的大海。

离奇的状况！仇仇不知道是上天在打瞌睡还是自己在做梦？她成了个小人？对，这是个小孩的身体，小小是手，小小的脚，最明显得莫过于——平如砧板的前胸，她是桃李年华的女子，这点她记得很清楚！时间倒流了？还是成长只是虚幻？没有人给她答案，这里没有人，没有与她共同呼吸的动物，甚至再没有生命。

黑暗中的光亮极具诱惑，渐渐的冲淡了仇仇对这陌生环境的畏惧，她翻越过中间阻隔着的围栏，朝着对她无声引诱的大海走去。她垂目看着清澈的让她几乎眩晕的海水，试探的将一只脚伸进海水里，立即感觉到海水令人舒爽的清凉。“嗞”这蓝色的水晶也因她的滋扰发出了响动，破碎了面孔，在这死寂中发出碎裂的声音。随之她感觉这海水好像由脚底逆流流进了身体，洗刷她的内脏，也混入血管，血液流动淙淙有声，白色的热气顺着毛孔冒出来，祛除了身体里的燥热。

在这寂静愁闷的空气都凝结的地方，水是让人不会发疯的解药，又是让人上瘾的毒药。仇仇此刻极度衷情于这海水，不及多想，在只漫过她膝盖的海水里跃动玩耍起来。身上的白色短裙都被打湿了，也造成更大的水面波动，摇动的水面将排列紧实而静止的空气撞出一个裂缝，空气因为这空隙流动起来，全都醒过来了。微风唱着歌飞舞掠过水面，整个海便泛起了细小的波纹，于是海底星星的光芒开始相互碰撞，整个海面波光粼粼。压抑的气氛也被驱散一些，呼吸也似乎顺畅了许多。那星星！他们住在海底！她的脚踩在上面，但是触不到他们的存在。她又站立住，对着脚下有些迷茫的注视了一会，然后弯腰垂身把头扎进了水里去。在这清澈至极的水里，那颗被她盯着的星星眨起了眼睛，意外的情况让她怔了一下，随即伸手去抓。没想到它——那颗星星居然朝前跑去，仇仇的眼睛追着看过去，突然看到它去的那方向出现很强的光。仇仇把头伸出水面直立起身体去看，前方不远处出现了刚才并没有的异常——两颗巨大且极亮的星星。

仇仇好奇的朝那两颗星星走过去，他们在一片星海中牢牢的吸引住了她的眼球。她不多时便站立在了两颗星星那里，白炽的光强烈的照射几乎让海水都要逃避。仇仇好像是奉了什么感召，把两只脚踏在星星上。被掩盖的星星没了光芒，没想到这时别的星星好像是耗尽油的油灯一样光亮渐渐黯淡下来，之后便完全消失了。仇仇陷入到了彻底的黑暗之中，黑暗裹挟着恐惧而至！最好还是让他们亮起来！

她还没来得及撤回来，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又发生了。她的幼小的身体竟然亮了起来，就好像灯笼一样从里面被点燃了，无论这时她的身上有多肮脏污浊，但是这种情况下纯洁干净而又透彻，这躯体看起来娇嫩而脆弱，似乎轻轻一指便可以戳破。她有些忐忑的想，燃烧的一定是骨髓。

仇仇害怕又惊奇的看着这具匪夷所思的躯壳，这具小小的透亮的身体因为血液而发着红光，皮囊如水如纱遮掩不住骨骼经脉内脏，若隐若现的在浮现在身体里。这些与生俱来却素未谋面的身体零件一刻不停息的蠕动着，看起来有些骇人，仇仇看着害怕极了。尤其那颗心脏，她跳动的有些疯狂，大有冲破身体跳出来之势。她深吸了一口气，想到要平静下来，不管是不是碰到了魔鬼。但又随即想到这黑暗之中她一个发光的红色物体这是多么显眼多引人注意啊！她要熄灭自己，万一把自己给烧成灰烬怎么办啊！

脑中纷乱之际，脚下突然动了起来，一股向上的力冲上来把她掼倒，她都没来得及反应便整个都躺在了海里，呛了好几口海水才好不容易刚挣扎着爬起来。刚站定，忽然一个的物体跳到身上，吓得她又跌倒坐进水里。“啊……”惊叫——这是仇仇到了这奇怪地方发出的第一个声音，小孩的有些奶气的嗓音。

“这坏小孩……竟然站到了国王的脸上。”在她惊叫的时候那个物体也大声嚷起来，声音像是羊羔发出的叫声一样。

他突然开口讲话让仇仇安静下来，虽然心脏砰砰的跳动使整个身子都在抖动，毕竟这是她出现在这地方听到的第一声有生气的声音。海里刚刚那些刚才熄灭的星星又重新亮了起来，让仇仇看清了是谁在跟她说话。

或许该用它来称呼，因为仇仇也不知它是什么性别。在仇仇身上的是个像篮球一样大小的毛绒绒的球，雪白滚圆没有四肢，只有一双几乎占了他整个四分之一的眼睛，漆黑如墨的圆眼睛里含着一汪水，闪着光芒。它似乎很生气，想要表现的凶恶所以拿眼睛使劲瞪着仇仇，但是这样子却没一点威胁性。

“你站在国王的脸上了。”他看仇仇没有反应又重复一遍。

“你是国王？那颗星星是你？你对我说话？”仇仇惊讶的连声问，她可没有看到它的嘴巴在哪里？莫非星星都是这样的毛球？她看看水下，那些星星竟都开始一眨一眨的。

“对！你站在国王脸上了。”他不依不饶又说一次。

“你不是也站在我身上了。”若是像海岸之上那样的黑暗，仇仇根本不能知道自己身上站着这样一个小家伙，因为她几乎感觉不到它的重量。

“你站的是国王的脸！”它还是很生气的说。

“那对不起了！不过，你也只有脸啊！哪有身体？”她觉得它对自己没有危险，便伸手去摸它，它的毛柔软细腻极了，十分的舒服。

“唔，放开。嗯……可恶！你差点踩烂国王的眼睛，还胡说国王没有身体。”它表现的愈加气愤，挣开仇仇竟站到水面上，“瞧！”它扭动几下，那圆圆的脸或身体里冒出了四肢来，粗粗短短的，手脚分明，不仅如此头顶上还有两个猫一样尖尖的耳朵，眼睛下一个翘翘的鼻子，这样一来那滚圆滚圆的身体倒是稍有些扁了。

小圆球这下变得可爱多了，完全打消了仇仇的戒备恐惧之心，又奇怪它之前把这些东西藏在哪儿了，而且始终没看的它的嘴巴，奇怪它的声音是哪里传出来的？她好奇的抓住它去翻开那些毛查看。

“你给国王拿开。”它抵挡着仇仇的两只魔爪侵扰，“你这可恶的小孩，拿开你的手，放开国王。你是从哪里跑来的小孩，敢对国王无礼……哦！”愤怒指责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用力甩了甩自己，又用手撩起一把海水，自言自语的说：“解开了，哈哈哈哈哈，国王自由了。”

它突然高兴起来，倏地一下跑开，在荧光闪闪的海面上快速的滑行起来，口中那羊羔声音似吟唱般念着：“小怪物们，快些苏醒，死亡之海已经复活。水底之光不复存在，黑暗之海再度降临。快点醒来快点逃离，石光君主正在赶来……”这就像咒语一样，水下的光开始闪烁，那些潜在水底的小毛球开始涌上水面，它们长相同它一样，雪白滚圆，只是要小很多，就和网球一样。在海底闪亮的眼睛离开水面光亮几乎完全消失，只是稍稍闪着暗哑的光芒，但是在黑暗之中还是非常的引人注目。它们也像国王一样长出四肢来，踩着水面朝岸上跑去。

仇仇惊奇的看着那些奔涌的毛球们，看着海底渐渐陷入黑暗，一时间脑子完全失去了思考。

亮光还在流动中，国王的吟唱已经结束，它突然又跳到仇仇身上来，那双大眼睛已经缩小了近半，亮着微弱的光，它声音兴奋友善的说：“国王原谅了你踩了国王眼睛的事，你是来解救小怪物们的，是你打破了封印救了小怪物。国王真为刚才的对你的恼怒感到后悔，不过既然国王原谅了你，你也该原谅国王对不对！”说完它两只手搂抱住仇仇的脑袋亲昵的去蹭她。

仇仇自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这刚才凶神恶煞的它有了这么大的转变：“我没有看到什么封印，什么封印也没解开，这里只有你们，你们是怪物吗？你是怪物国王？”

“对，我就是小怪物们的国王！哦，你救了小怪物们，国王真是没有想到会有个小孩来拯救小怪物们离开这里，要不是这样小怪物们会永久得被囚困在水底！国王该要怎么感谢你呢？”

“算了吧，我都不知道做了什么让你感谢的事。”仇仇想到刚刚它还在对自己剑拔弩张。

“你打破了那蒙封印的静止，让风开始吹，让水开始流，小怪物因此才可以动，所以才可以离开海底。小怪物不会报仇，可一定要报恩！”它突然很颓废的低下头声音哀伤的说：“因为小怪物报不了仇！”这哀伤一瞬即逝，突然它又飞到空中，把坐在水里的仇仇拉起来：“小孩快点离开，这里很危险，要是石光君主来了就麻烦了，说不定你也会留在这里陪着大海度过漫长的时间。”

“石光君主是谁？”仇仇问道，她正朝沙滩走去，小怪物们已聚集在那里，亮着黯哑的光芒。

“他就是那蒙，那蒙就是石光君主，他可是个坏蛋，是欺负小怪物的人。”国王走在仇仇身边的水面上，这样看起来比仇仇还有高一点。

沙滩和水晶手掌上挤满了小怪物，他们挤在一起呜呜呀呀的吵闹着，像是在欢呼庆祝。风的歌声大了起来，海水波动的声音也强烈了。国王的话让仇仇认识到小怪物跑上来和自己有关，而且这风和水也似乎与她有关。美丽平静的星光大海不见了，不得不说在她心里觉得这是有些遗憾的。

“你们不是住在海底吗？”仇仇坐在一只水晶手掌上问国王，风正替她吹干裙子和长发。

“不是，小怪物们住在花谷幽林，那是最美的地方，啊，花谷幽林……”它陶醉起来，不过马上回过神来，继续道：“我们也很喜欢大海，小怪物喜欢水但是不愿意一直呆在水里，就好像喜欢说话可是不能一直说一样，所以小怪物讨厌一直呆在海里。是那个坏蛋那蒙，他欺骗了国王才让小怪物们都留在海底的，因为他要封印这里！”

仇仇摇头，没听懂它的话。

国王又继续解释：“他要在这里划一道屏障，隔绝你懂吗？可是海水可不由他掌管，所以他就把小怪物们骗到这里照亮这片海域，然后他就封印了这片光，让这里陷入静止。兰光的封印只有设下封印的人才能解开，这样一来这里就是永远的静止了，没有谁能够跨跃他封印的静止。”

仇仇还是一头雾水，光、封印、禁止，这些她都不懂是什么。她换了个问题：“他住在这里吗？”

“当然不是！否则小孩怎么能救得了小怪物，他肯定早就跳出来了，他住在很远的乌山宫阙。”

“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讨厌小怪物吗？”

“哦，不！”国王反应有些大，“小怪物可是从不招惹他的，他讨厌的是别的人，在这件事里小怪物们都只是被他利用的工具！”

“讨厌的是谁？”

“是谁？这个不是你应该问的问题。”

仇仇很识相的不再问下去，她捧起身边一只小怪物拿在手中借着幽暗的光打量，除了比国王小很多外，别的没什么不同，同样的雪白柔软，眼睛黑亮。它在她手中转动个不停，“他们也和国王一样有手脚有耳朵和鼻子吗？嘴巴在哪里？不可能用眼睛说话吧！”她对这事情耿耿于怀，又在这只小怪物身上翻找起来。突然正在摸索的一根手指被咬住了，原来那嘴巴就在眼睛下面厚厚的毛里隐藏着！

国王又一次很突然的跳到仇仇身上，把那只咬着仇仇手指的小怪物扔下去，它兴奋的说：“你是个小孩！虽然国王没有见过小孩但是知道你就是。”

仇仇被它的慢知慢觉的一惊一乍给惊住了，楞了一下说：“你不是早就看出来了吗？你都没有见过小孩，那你怎么知道我是小孩？不过我可不是小孩。”她是个大人，这点她很清楚，已经是个大人了！

“国王才刚解脱出来，很多事都没有来得及发现，即使就在国王身边。玉烠天、那蒙是大人，他们长得高大是大人，你是小孩，但是不像住在山洞里那些家伙那么小。哎呀，对了对了，为什么会有个小孩在这里啊？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他们是谁？山洞里的是小矮人吗？”她抓住一句比较符合小孩好奇心的话。

国王很疑惑的看着这个小孩：“你没有听说过他们？”

仇仇还是摇头，国王没有说话，眼神开始疑惑起来，想了好久好像自言自语般说：“难道是小怪物们真的被封印的太久了，一切都改变了？这里被改变！不可能，忧绝虚不可能被改变啊？不过谁能说得准呢？或许小怪物被封印所以躲过了改变，哇，要是这样小怪物们该怎么办呢？喂，小孩，你们有多少人？”

“多少人？”她被它说得有些迷糊，她看看周围：“只有我一个人啊？”同时也想，为什么只有自己一个人。他抓住发呆的国王晃了晃：“这里是什么地方啊？怎么这么黑。”

国王瞪着它的大眼睛，露出很吃惊的表情，过了好一会才说：“这里是黑暗之海，我不是说过了吗？你竟然不知道？你……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