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44.1】亲人之死（1/2）

安怀石说话越发艰难，染血的手颤抖着拉住了安天晓：“不用了……天晓……来不及了……答应爹……随你师兄……离开天曜……答应爹……快……答应爹……”

安天晓早已泪如雨下，不住点头：“爹，我答应你，我都答应你，你别再说了，我们去找尚伯伯，尚伯伯一定能治好你的。 ”其实心底已知道，父亲已回天乏术。

安怀石声音越来越弱：“那便好……如此……才不枉我……把预言……告诉了……陛下……也不枉天姬……替你去死……她身后……有尚德……十三年前……纹绣……的莲……你要珍惜……机会……走……走……”

“爹，是谁下的毒？”

“静……王……”两个字微若轻风，却也沉若重锤，狠狠砸在了此刻已悲伤澎湃的女子的心上。

什么？是白煜给父亲下的毒？不可能。

心乱如麻间，只听得安怀石最后一句：“不用……为爹和你姐……报仇……只要你……离开天曜……爹……便死而……无憾……”

他笑，目光散于无尽的天边。

天晓。

别怪爹丢下你一人。

只有这样，你才能义无反顾的离开。

只有这样，我才能在黄泉路上，陪你姐姐一程，让我良心好过一些。

只有这样，当皇上终将识破真相之时，才不会有机会以我要挟你。

只有这样，我才能再与月素相聚。

月素。

我总算没有辜负你。

十五年前就想陪你而去，让你黄泉路上不会孤单，奈何你与我，都不忍留女儿在宿命中独自前行。

数年隐忍，费尽苦心，为护一个女儿而推着另一个女儿上绝路，时刻无不受着良心的责备、痛苦的煎熬。

尽管，天姬不是我骨肉，却胜似骨肉。

尽管，我知道我对她的好，不过是我因愧疚而作的补偿。

月素。

如今我终于完成了你的遗愿，可以解脱了。

我终于，可以去陪你了。

亡者的余音消散于风中，手指一松，身体沉在女儿的臂弯里，逐渐冰凉。

只留下一个满足的浅笑，印在活人的眼里。

“爹——”

响彻九重宫阙的声音，也终唤不回逝去的生命。

……

安府，书房。

安天晓取出父亲所说的那本手稿，读过关于预言的部分，终明白娘亲当年冒死要见父亲的目的。

十六年前，她尚在母胎之时，安怀石已算出她的命格奇异，与国运相连，并因此带来劫数，但到底是如何的与国运相连，又如何的带来劫数，安怀石始终未能明朗。一直到了月素于宫中藏书阁看到先祖预言，继而相告，安怀石才真正清晰预言所指。

“天曜二百年，安氏存双生，兴邦凤明灭，祸国心俞莲。地宫藏珠斗，墨玉掌门神，境处南边界，凤凰浴血莲。”

难怪皇上无论如何都要知道这预言的全意，最后一句的意思，是必须以心俞莲者的鲜血，血祭凤翔墨玉。

也难怪他会想纳她为妃，除了她像娘，大概还以为她是兴邦之人。

然而今日，皇上愿意放弃纳她为妃，足以说明父亲已把预言真意告诉了他。

兴邦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凤翔墨玉。

祸国的她虽从前没有那至关重要的印记，但这瞒不过洞悉天机的父亲。

姐姐……

想起安怀石临终前那句“也不枉天姬替你去死”，既然皇上知道真意，必会找出祸国之人，在血祭墨玉后，除之。

但皇上怎会知道姐姐背后有莲？

若皇上查起来，她与姐姐同样有这印记，该是难以定夺的。

难道父亲真能狠心到底，把姐姐也供了出来？

不，不是这样的。

元承帝在此前必已认定她是兴邦之人，否则不会毫不犹豫便要把她收进后宫，而且父亲说不要报仇的时候，原话是“不用为爹和你姐报仇”，线索种种，都表明在今日之前，已另外有人把姐姐推上了这风口浪尖，只不过元承帝还未解开预言最后一句，才迟迟没有对姐姐下手罢了。

等一下，姐姐还在啊，为何报仇要带上她的份？

想到这，安天晓心中忽然一凛——莫非姐姐已出事？

满腹痛楚疑惑，顷刻便已无暇推想，安天晓匆匆直奔静王府。

姐姐，等我，我要带你一同离开。

静王府前，安天晓从东边跑来之时，正好李公公带着羽林军往西边离去，她看在眼里。

秋葵苑里，有一双手相握，鲜血粘稠，女子倚坐软榻上，脸色苍白而笑容凄艳，男子在旁边默然而站，脚边有染血的匕首，还有灼灼刺眼的红无声蔓延。

“能不能……抱抱我……”

男子摇头：“我非你良人，别再痴心错付了。”

“便是……这个时候……也不能……给我……一点施舍吗？”

男子依旧微微摇头：“爱，不是施舍，也不能施舍。”

“你好狠心……”她一连道了好几句“你好狠心”。

见男子始终默然，奄奄一息的女子眼泪一滴滴落下：“……我真心……待你……换得的回报……竟只有……惨淡死去……”随即响起低低的断续的苦笑。

这一句，轻细无力，却正好入了刚到门外的安天晓的耳。

沉浓铁锈般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这是死亡的气息。

“姐姐……”安天晓扑到安天姬身边，跪了下来，伏在姐姐的大腿上。

曾几何时，一双姐妹，在安家园奔跑嬉闹后，也曾这样的情景，无需言语，无需对视，各自微笑，心灵相通。

如今，熟悉的画面，却光景不再。

血口深刻狰狞，割裂在谁的手腕上，也深刻在谁的心上。

“妹妹，别怪姐姐曾经的自私，也别怪殿下狠心，他只是太在意你了。”最后的一眼，安天姬依然投在白煜身上。

那年百宴，你在高台之上，微笑看我，眸中是如月皎洁的幽静光芒，瞬间穿透了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