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7章(1/2)
“快递”急得团团转,围着摔倒的三人呜呜吠叫。
霍依娜一把将林知言和成野渡推开,那么羸弱的一个女孩子,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
“怎么哪里都有你啊!关你什么事?谁要你管我死活?你是圣母吗,你以为你救得了谁?”
她死死瞪视林知言,一连串的质问劈头盖脸嘶吼而出。
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无尽的怨愤。
林知言很快明白过来:刚才的意外并非源于轮椅手刹失控,而是霍依娜有意为之。
她想起曾经在养老院照看过的一个客户,是位九十岁的老阿婆,三个子女常年不见人,对老人家唯一的照顾就是预订每月一次的助浴服务。
“我马上就要死了。”
这是老阿婆的口头禅,连叹息都透着迟暮的老气。她说“老而不死是为贼”,对待死亡更像是迎接一个终将到来的好友,有种参透尘世冷暖的平静。
但霍依娜不同,她还如此年轻,却又如此绝望惨烈。
“你也是个残废啊,应该理解我才对吧!为什么总跟我作对?为什么全世界都要和我作对!”
霍依娜情绪越发失控,哽咽着捂住脸,在轮椅上缩成一团,“这样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
“娜娜小姐!”
关倩抱着羊绒披肩赶来,被坡下的画面惊得险些魂飞魄散,“老天!这是怎么回事!”
尖叫声中,一阵兵荒马乱。
二楼书房,霍述单掌抵着额角,眼底映着曲屏电脑的幽幽蓝光。
鼠标箭头指向一份加密文件,最新的修改日期已经是三年前。
修长的手指敲击键盘,新建文档:experimentalsamples003。
实验样本003号。
楼下传来动静,霍述熄屏,起身下了楼。
……
有林知言和成野渡垫着,霍依娜并没有受伤。
倒是关倩吓得不轻,自认为失职,一个劲儿地跟霍述道歉。
霍述眉头微皱,轻淡的目光扫来时,霍依娜的肩头明显颤了颤。
她将头埋得很低,不住抠着手指甲,似乎不想让人知道她对轮椅做了什么。可如果不说清楚真相,恐怕这看护不当的责任就要落到无辜的护理师小姐身上。
林知言迟疑了片刻,打字转换语音。
【刚才好像是轮椅的手刹失灵了,出了点小意外,好在虚惊一场。】
霍依娜忽的抬眼,大概没想到林知言会帮她隐瞒这个秘密。
“是啊是啊!我去拿肩的时候明明放下刹车了的,一定是轮椅坏了。”
关倩连忙附和,心有余悸道,“还好林小姐和她朋友及时拦下了失控的轮椅,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霍述看了帮忙推车的成野渡一眼,视线落回林知言身上,在她擦伤的手肘处停留须臾。
“那真是多亏林小姐,和这位……朋友了。”
霍述长腿岔开,让开身子,“实在不好意思,请两位进来处理一下伤口。”
“我没受伤,不用麻烦了。轮椅撞上的是林知言,她的伤肯定不轻。”
说着,成野渡接过林知言手里的牵引绳,“你去吧,狗交给我。”
关倩带林知言去保姆房处理伤口,一撩开她的衬衣下摆,就“嘶”地皱起了眉头。
手肘的擦伤倒不严重,严重的是肚子上被轮椅撞的那一块,淤青了好大一片,在细白如玉的肚皮上显得格外触目。
“这淤伤估计要半个月才能消了,不过还好没伤到内脏和骨头。”
关倩初步给她检查了一番,抬头说,“林小姐,今天真的是谢谢你了,我欠你个人情。”
林知言莞尔,摆摆手表示“不用这么客气”。
关倩朝窗外使了个眼色,庭院中,霍依娜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不少。
“林小姐怎么做到让霍大小姐乖乖听话的?之前我想帮她脱衣服擦澡,差点没被她掐死。”
林知言思索片刻,问道:【你在见到她身体时,会感到难堪吗?】
关倩失笑:“这有什么难堪的?我们做学医的人,不论病人是男女老少还是美丽丑陋,什么样的身体没见过?”
问题就在这里,大部分白衣天使秉承着职业道德,认为病患没有性别之分;而助浴师基于护理学之外,更注重维护病人的隐私与自尊,兼具人文关怀……那些萎缩的肌肉,干瘪的乳-房,扭曲的疤痕,她太能理解身体缺陷暴露在众人面前的恐慌。
术业有专攻,两分职业侧重点不同,没有优劣、对错之分。
上完药,关倩要先去给霍依娜进一步测量身体各项指标,就让林知言在保姆套房里坐着休息一会儿。
这间虽然是保姆房,却并不逼仄,布置得比她那个蜗居的小公寓还要整洁漂亮,还有间法式风的独立卫浴。
林知言一手捂着肚子上的毛巾冷敷,一手在膝上摊开笔记本,咬开笔帽记录霍依娜的心理状态,却眼尖地发现梳妆台上堆放着几盒全新未开封的巧克力。
她低头在帆布挎包里一通翻找,找出最后一颗巧克力放上去对比,包装一模一样。
是巧合吗?
正想着,头顶一片阴影罩下,林知言匆忙回头,撞上一双含笑的眼睛。
“林小姐在看什么?”
霍述一手撑在桌沿,一手端着一只热气腾腾的早餐杯,目光掠过那堆巧克力包装盒,“哦,这些,是我一个意大利朋友送的。这个牌子在国内没有售卖,上次见林小姐随身带着一块,是喜欢这个口味?”
林知言起身,含笑摇了摇头。
会是他吗?真有这么巧合?
正琢磨着,霍述将手中的早餐杯递了过来,示意她喝:“红枣姜糖水,活血化瘀的。小心烫。”
一如既往绅士又体贴。
林知言双手接过那只温热的大肚玻璃杯,指尖难免触碰到霍述硬朗的指节。
一触即分,却令她杯中深红甜香的液体起了涟漪。
她掩饰般低下头,双手捧着杯子小口啜饮。
柔和的液体滑下喉咙,在腹中升起一团暖意,很甜。
傍晚万物沉寂,透过纤尘不染的方格玻璃窗,可以看到外边的小花园,阳光房中燃着室内调香师精心调配的香氛。关倩在给霍依娜测量身体指标,而成野渡则牵着工作证齐全的大金毛蹲在石阶前,一人一狗两颗金灿灿的脑袋,在夕阳下格外醒目。
快递是精神抚慰犬,敏锐地嗅到了霍依娜情绪的反常,忽的起身向前,带得成野渡一个趔趄。
它停在霍依娜的轮椅前,乖乖蹲坐。
霍依娜还烦着,阴沉沉的目光实在算不上友善。
成野渡有些尴尬,想将快递牵走,快递却温驯地低头,将狗脑袋轻轻搁在霍依娜腿上,圆溜溜的棕色眼睛定定地注视着她,感知她的情绪。
霍依娜僵住不敢动了。
快递又熟稔地用狗嘴拱了拱霍依娜冰冷的掌心,使得她将手放在自己脑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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