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破烂大王(41)(2/2)
张小虎推辞说,这钱你要留着进货。
张金文有点不高兴了,他说:
“你姐他们手上也紧,去医院看病花了不少钱,我知道,你先拿着。这次回去,花钱的地方多。”
他过来搂了搂张小虎的肩膀,鼻子发酸,想说1些安慰的话,话到嘴边,只说了1句很官方的“节哀顺变。”
开着3轮车走了,车斗里满当当的苹果,又大又红。
轰隆。轰隆。轰隆。笨重缓慢的铁龙带着张小虎那颗痛苦的心往湖北广林赶。
天完全黑了下来,窗外色如浓墨。
姐姐靠在姐夫的肩头假寐。张小虎脑袋抵着玻璃,几个小时1动不动。
他期盼火车能快些再快1些把他的肉体带回那个叫张家大湾的小山村,交给屋后的大山,门前的池塘以及1切。
他又期盼火车永远不要到达,永远在路上。
这样,他就可以假装妈妈没有离他而去。
当张小虎踩到故乡的土地,1阵晕眩,绵软无力。
太阳快要落到黛青色的山峦后面,挣扎着拉出长长的没有热度的光芒。
向阳处沿着墙根1溜坐着几个老头老太,都是本村的长辈。
张小虎和姐夫上前派1支烟,问声好。
1位叔奶奶摸着他的头,扯起衣襟擦拭着眼泪。
走上1个带斜坡的塘埂,空旷处,1座3层毛坯楼房立在眼前,裸露着灰色的免烧砖,空着23楼的门洞。
父亲张建文坐在木桌旁,1脸哀容,更见清瘦,草灰的长发杂乱如麻。
他淡漠的眼光扫了扫3人,继续抽着烟,没有起身,没有说话。
2叔张习武从门边的小板凳起身,说,你们先过来磕个头吧。
张小虎看见堂屋的中堂之下摆着1张高大的木桌,没有母亲的遗像。
木桌中间放着1个香炉,两边点着白蜡烛,前面祭着几碟点心。
旁边的两条长凳之上架着1口硕大厚重的柏木棺材。
黑亮的桐油釉面,依稀照映出张小虎惨白的面容。
母亲穿着里3层外3层厚厚的丧服,平卧在内,脸色苍白却平和惨淡,虚假得如同1个骗局。
耳畔是亲人们撕心裂肺的哭喊。
当晚,全家人1夜枯坐,守灵。有冷雨敲窗。
次日,葬礼按照家乡的风俗举行。
午饭1过,鸣炮,起棺,抛洒纸钱,哭丧。
晚辈们披麻戴孝。
白色的花圈开道,长长的鞭炮绕在竹竿上1路炸响。
亲戚,宾客,村人尾随在抬棺木的8个大汉之后,把雨后的田间小路踩出1条条深深浅浅的伤痕。
坟地选在屋后约2公里处的山丘之下。
太阳已经下山,但天还没有黑。新翻起的泥土被铁锹抛出,逐渐淹没了黝黑的棺木。
坟面是山涧里不规则的块石砌成,还留有被河水浸透的潮痕。
临时没有搭建拜台,张小虎他们跪在坟前的沙砾之上。
2叔猛吸几口烟,点燃1挂鞭炮,又弓着身子把打好的纸钱抖散,点燃,边小声说些什么。
鞭炮挥舞着电光在暮色4合的山丘下清脆地炸响,浓烈的火药味和1大堆纸钱燃烧的浓烟,直接从鼻腔里灌了进去。
1股巨大的悲伤犹如1把沉重的铁钳从背后抓住了张小虎,牢牢地箍着双臂,不能动,只能无法自控的抽搐。
他满心空虚悲冷,想要哭,却只能从喉结那里挤出怪异的抽噎声。
张小虎往前爬了两步,双手抱住粗粝凹凸的坟面,感觉这个世界似乎不存在,没有形状,没有重量,如暮烟晨雾。
隔着这块冰冷的墓碑,张小虎瞬间觉得神志清明,他感觉到:
妈妈没有死,她只是鲜活地躺着,她只是躺在深深的泥土里,能听到外面的1切,尤其是他说的话和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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