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新师弟（1/2）

第四章 新师弟

◎乔颜的道心。◎

乔颜愣了一瞬，慌忙从地上爬起来。

仙羽道君的脚步声重新响起，不轻不重，他正好能听见。

乔颜一边懊恼一边用力咬着下唇，竖起耳朵仔细分辨，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后。

仙羽道君没有特意加快脚步，也没有停下来等他，他的脚步不算太快，即便如此乔颜也得用尽全力才能跟上。

黑暗中的摸索如同凡胎肉-体在荆棘密布中穿行。

乔颜勉强跟着仙羽道君穿过阁楼，穿过长廊，穿过庭院，最后走出了升仙阁的大门。

守在门口的弟子有些诧异，但因着仙羽道君也在，他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行礼让开。乔颜聚精会神听着，甚至顾不得和师兄打个招呼。

出了升仙阁之后声音变得稍稍有些嘈杂起来，乔颜不得已加快脚步，想和仙羽道君靠得更近一些，这样方便他听得清楚。

一路往前，跟随前方之人的脚步，也不知行到了何处，只知道各种各样的声音逐渐多了起来。

乔颜面色焦急，咬牙分辨，可还是在走到一处空旷之地时彻底失去了方向。

闭了闭眼，他伸出手，在无尽绝望与黑暗淹没中骤然探出。

少年终于露出一丝微笑，他认真道谢：“谢谢师兄。”

乔颜怀抱自己在嘈杂的声音中蜷缩了一会儿，无数负面情绪张牙舞爪扑来将他淹没，让他想起那个血色的夜晚，那一片尸骸和废墟。他紧紧咬着牙，唇角甚至有淡淡的红痕渗出，他尝到了些许腥甜。

老者顿了一会儿，终于按着额角，一副没办法的样子。

乔颜呼吸依然有些急促，但他的神情却逐渐平静下来。

四面八方仿佛都有人，他甚至能感觉到无数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灼热感，仙羽道君的踪迹彻底消失在这片嘈杂中。

乔颜停下了脚步。

“可你并非天道，不过只是一个修无情道的人罢了，仙羽，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他面上浮起茫然之色，空洞的眼神环顾一圈，然而眼前只有黑暗，那一瞬无数纷杂如同黑暗中的触手侵袭而来，让他仿佛回到了乔家灭门的那一天，那日也是如此恐慌、绝望、无助。

仙羽道君身边，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笑道：“那孩子心中有障，又心处绝望边缘，这么短时间内必然难以走出，这么做是不是太残忍了？”

“罢了罢了，我不与你论道，也许你的道是对的，反正我这一世是体会不了了，不过师兄提醒你一句，世间没有完美的道，你自幼天纵奇才，不曾逢一败，但这世上一饮一啄皆有定数，人心最易变，凡事不要求极致，否则终有一日劫难难逃，你会自食其果。”

仙羽道君面色依然没什么起伏，不恼也不怒：“多谢师兄教导，我自一力破之。”

乔颜呼吸急促，剧烈喘熄，在人群中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油然而生。或许是一瞬，又或许已经过去了许久，少年猛得抬起头，唇边的红痕更重了，可他却在咬牙中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他松开这弟子的衣衫，等了大约一息，又抓住了另外一个人。

“天道之下，草木亦然。”

鹤发童颜的老者唇角微颤，总觉得每次和他论道都有种说不出的头疼，也许这便是天骄之辈的特性？

他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看了眼蜷缩在人群中央的乔颜，“你这弟子赤子之心，若能从逆境中走出来，倒也是个好苗子。”

乔颜的脸色越来越平稳起来，仿佛他的心。

不远处，仙羽道君和驱仙门掌教看着他一步步走近。

用力抓住了路过身边的一个人，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中，乔颜一字一句道：“师兄，请问、你方才可有看见仙羽道君往哪个方向而去？”

行走之间他甚至偶尔还会撞到别人。

“大道无情。”

仙羽道君没有提恢复之事，只是平静看着卷缩在人群中的少年，如同之前一样，无喜无悲、无波无澜。

他用动作为乔颜示意了一下方向。

老者不由叹了一声。

“人人都说你仙羽道君是一等一宽宥和善的师尊，我看不然，有时真不知你是宽宥还是无情。”

每个人心中都有魔障，外人看来或许无关紧要，只有被淹没的那个人明白是何等绝望。

一直等到他问到第十个人的时候，那弟子下意识看向那边，看到掌教大人笑着朝他示意了一下。

那人同样看了眼仙羽道君的方向，回答他：“没看见。”

“谢谢。”

他不急不恼，礼貌道谢，然后询问第三个人。

仙羽道君本就不算重的脚步声逐渐被嘈杂的人群之音淹没，变得混杂、斑驳，听不清楚。

少年呼吸加重，面露痛苦，在人群中不自觉蜷缩下来。

仙羽道君的声音音色十分悦耳，只是没什么起伏，如同一首曲调平稳的乐章。

“我修天道，天道无情才得以公平。”仙羽道君面色淡然望向他：“若天道有情，这情将是世间的劫难。”

这驱仙门弟子下意识看了眼就站在不远处的仙羽道君还有掌教大人，停顿了一会儿才道：“没看见。”

他看着乔颜，像看着一株草木、一颗石子：“若无法勘破，便在绝望死去，不过他之命尔。”

谢过之后，乔颜不再停在原处，他慢慢摸索，朝那弟子指着的方向行去。

至于修为被废，在寻常人眼中自然毫无办法，但在他们这等存在眼中，虽然很难恢复，可到底是有希望的，只是这代价驱仙门不会为一个寻常弟子付出。

不远处，人群之外，被不少人偷偷注视的地方，仙羽道君面色沉静，目光如一潭深湖，他静静看着被来往人群包围的乔颜，脸上没有怜悯也没有轻视，只是一片漠然。

这人面色一怔，然后回答乔颜：“仙羽道君往那边去了。”

掌教大人打趣道：“看来你得失望了，你这弟子只怕没法在绝望死去，这不是他的命。”

仙羽道君静默了一息才开口：“我并不失望。”他瞥向掌教：“我不喜欢他，也不曾憎恶他，不过是依道而行。”

“和你说话真是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