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100(1/2)
雨中的文武百官心?思各异, 他们是被亓帝召进皇宫的——声讨亓山狼的无诏率兵围逼皇宫。
可是大?军将整个皇宫团团围住,他们竟也都成了困雀。声讨对要名声的枭雄才有用,可亓山狼从?不在意?名声。
亓山狼拖拽着锈迹斑斑的重刀, 往皇祠走。刀刃划过?砖路,在雨声的裹挟下, 发出刺耳的啼音。
又有?臣子鼓起胆子大声呵斥:“亓山狼, 你想遗臭万年不成?”
亓山狼侧眼看去?, 是一个年纪轻轻的文官。年轻代表没有?参与过?当年的灭贺恶行,他漠然收回目光。
可是又一个老?者迎上来,张开双臂拦在亓山狼面前,恳声:“大?将军莫要一时蒙蔽双眼做出糊涂事!”
亓山狼不记得他名讳,但是知道这个文官,是跟着齐英纵打天下的一员老?臣,在伐贺之?役中出谋划策。这些年多次吹嘘往事。
亓山狼横刀, 沉睡了二十五年的重?刀瞬间苏醒, 将拦路老?臣腰斩。
大?雨忽然瓢泼,群臣在尖叫。
这把?贺国?古刀, 今日要用仇敌之?血开开刃。
亓山狼将重?刀横在眼前, 近距离瞧看, 雨水浇在刀身,将鲜血晕开再冲散, 锈迹之?下隐隐乍现锋芒。
他盯着这把?古刀, 心?道怪不得以前用什么武器都觉得不趁手。原来是这把?刀, 等待他今日的到来。
亓山狼抬眼,看向巍峨的皇祠。
齐英纵称帝之?后, 修建此处,将自己的祖宗十八代追封供奉于此, 供奉在屠杀贺氏皇室之?地。
亓山狼手腕转动,拖着外祖父的重?刀,穿过?埋葬族亲的广场,一步步朝着齐氏皇祠走去?。他要万万族亲与子?民见?证,今日如?何血屠。
齐英纵仰头望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听着身边陈公公抖着嗓子?禀告大?军如?何里三层外三层将整个皇宫包围。
不知道从?哪一年哪一天开始,齐英纵便开始害怕掌握了兵权与民心?的亓山狼夺权争位。他挣扎过?、算计过?,却对今日之?势的到来毫无办法?。只能寄希望于亓山狼与寻常人不同,他不爱权。
希望破灭,还是到了这一日。
难道这真的是他过?河拆桥除掉陪他打天下的兄弟们的报应?还是……还是他打天下时滥杀无辜的报应?
皇祠沉重?的大?门被踹开,整个皇祠都跟着晃动。
齐英纵转过?身去?,望向拖刀而来的亓山狼。
原来外面的雨下得这么大?。
壁上晃动的烛光照亮亓山狼幽蓝的眼睛。
文武百官还在外面,齐英纵要保持帝王的威严。他深吸一口气,将发抖的手藏于身后,宽厚道:“这几年,有?爱卿保疆扩土劳苦功高。孤虽坐于龙椅却受之?有?愧。今日将文武百官召于此,正是要昭告天下,孤决定收你为子?,赐皇姓于你,再将皇位传给你。”
顿了顿,他努力让自己更慈祥些:“为父老?了,也该退位让贤了。”
曾经齐英纵不可忍受亓山狼权大?,后来不接受当一个傀儡皇帝。而今日,能活着就行。他将群臣召进宫,正是希望亓山狼不会当众杀他,他要平平安安渡过?余生。
殿外雨中的大?臣们低着头,偶尔眼神交汇。他们之?中绝大?部分的人提前得知了或者猜到了亓帝的想法?。他们正等着有?人领头跪拜新帝。
而这个最合适的人……众人望向宿羽。可是宿羽一手负于身后含笑?而立,并无举动。
“赐姓?”亓山狼冷笑?。“可是今日所?有?齐氏人皆要死。”
他如?狼一样呲牙,幽蓝的瞳子?漩出疯狂的杀意?。
雨中的群臣议论纷纷。齐英纵脸色大?变,他仓皇向后退,怒声:“亓山狼!你休要不知好歹!你要皇位给你了,何必再弄一个反贼的千古骂名!”
看着亓山狼拖拽着重?刀一步步走近,齐英纵不得不一步步后退。刀刃划过?大?理石地面的尖锐声响引得齐英纵低头去?看那把?刀。
这柄刀……
齐英纵再看向逐渐逼近的亓山狼,他脸色煞白,愤怒又不解道:“为什么?因、因为我要杀你妻子??成大?事者,不能拘于小情!”
“不仅。”
亓山狼停了脚步,侧身望向殿外。
齐英纵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去?。
贺青宜举着一柄油纸伞,纤瘦的身影站在暴雨里。
“还因为,我姓贺。”
齐英纵愣住,不敢置信地看向亓山狼:“你、你……”
贺?暴雨里的群臣一阵哗然。
亓山狼揪住齐英纵的衣领,将人猛地往殿外一扔,扔到贺青宜足前。瓢泼的大?雨浇着他发抖的身躯。
他回头看一眼贺青宜,慌张地想要爬起来。
亓山狼一脚踹在他胸膛压着他,看他拼命挣扎又起不来。
“绳索!”亓山狼厉声。
吴强将立刻跑过?来,双手捧上随身携带的绳索。
亓山狼没接,他揪住齐英纵的衣领将人又拎起来朝殿前的雕龙柱上猛地摔去?。
齐英纵觉得自己应当摔断了骨头,疼得龇牙咧嘴。
“绑起来。”亓山狼下令。
吴强立刻带着两个士兵将不停发抖的齐英纵扶起身,绑在柱子?上。毕竟是九五之?尊,两个士兵的手都有?些抖。倒是吴强十分兴奋。
一个老?臣悲声:“到底是天子?,您这样做是要——”
“杀。”
寒雨浇在亓山狼的身上,浇不灭他的怒火,只让他心?里的仇恨更沸腾。
亓山狼转过?身望向母亲,稍微缓了语气,再问:“母亲怕血吗?”
贺青宜摇头。
亓山狼抬腿,取出小腿侧绑着的匕首。他扶着母亲,朝她二十五年的梦魇走去?。
他将锋利的匕首放进母亲发抖的手心?,再握住母亲的手,带着母亲刺向齐英纵的身体。
一刀又一刀,或捅或划,皆避开要害。
齐英纵一声声尖叫,在这场暴雨里,鬼哭狼嚎地让满朝文武胆寒。
贺青宜手中的油纸伞早就跌了,她脸上湿漉漉的,也不知道雨水里有?没有?夹杂着泪。
她的手从?一开始不停的抖,到后来用力地刺。
亓山狼松开手。贺青宜便自己用力一刀又一刀地刺下去?,刺尽这些年的仇恨和委屈。
“青宜,青宜……”齐英纵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最后央求,“一日夫妻百日恩……”
“你住口!”贺青宜愤怒地用力刺向他。
亓山狼蜷起长指握成拳,一拳朝齐英纵的脸砸过?去?。齐英纵满口牙尽断,甩头的瞬间,鲜血和断牙飞出。又有?汩汩鲜血和碎牙在口中,堵着他再不能胡言乱语。
贺青宜失控般一刀又一刀刺着齐英纵。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纵齐英纵对她讨好万万遍纵过?去?了二十五年,贺青宜对他只有?恨!她对他的恨只会与日俱增!
贺青宜不知何时哭出声。大?雨掩着亡国?公主的悲啼。
直到齐英纵疼得昏厥,贺青宜才松了手,手里的匕首落了地。她身形一软也要跌倒,亓山狼及时稳稳扶住她。
亓山狼弯腰,捡起落地的匕首。
齐英纵身上早就不成样子?,衣衫和皮肉都是一片凌乱。他用力扯去?齐英纵身上破布一样的衣物,再用匕首从?他肩上的皮肉划开长长一道。
匕首被他丢开,亓山狼伸手去?扯,将齐英纵的人皮剥下来。
有?那胆小的文官吓得昏厥过?去?,人群间一片惊呼和哭嚎。
亓山狼置若罔闻,他横起重?刀,用齐英纵的人皮擦拭,用他的血肉擦去?古刀上的锈迹,以来祭祖。
宝刀被他杵于地面,发出铮鸣,亦耀着凌厉的新光。
“所?有?齐氏,杀。”
“所?有?参与当年屠杀贺国?君臣子?民者,杀。”
亓山狼冰寒的声音死气沉沉,不似人间声。
“是!”吴强大?声领令,率兵去?办。军队沉重?的铁蹄震响整个皇宫。
宿羽此刻才上前一步,喜声:“恭贺陛下为贺昭雪!为贺复国?!”
亓山狼睥着齐英纵的烂躯,漠声:“贺氏只剩我们母子?二人,有?何可复?”
宿羽眼珠子?飞快转动,瞥了一眼泡在血水里的不成人形的齐英纵,忽然一掀衣摆,在溅雨的砖路上跪下,大?声:“臣斗胆,请陛下赐姓!”
亓山狼看向他。
“准。”
“贺羽谢主隆恩!”宿羽以额触地,俯拜贺声:“吾皇千秋万代,万万岁!”
广场上的大?臣们立刻跪了一片,一声接着一声地高呼万万岁。
大?雨忽停,烈日当空。
齐嘉恕才回京,他赶过?来的时候,群臣正往前殿去?,等着登基大?殿。
来的路上,他已经知道了事情始末。他逆着朝臣往前走,盯着惨死多时的父亲。
有?那熟悉的臣子?,拼命对他摆口型,让他快逃。
他姓齐,已是这皇城里最后一个齐氏人。
可是齐嘉恕没有?逃,他视线移开父亲,看向母亲。这么多年,他第一次看见?母亲笑?。
原来母亲也会笑?。
贺青宜转过?头看见?他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顿时没了。看着齐嘉恕一步步走近,贺青宜忽然拔了护卫腰间的佩剑,朝他刺过?去?,刺在齐嘉恕的胸膛。
她恨这个孩子?,从?知道他存在的那一刻起,恨就没有?消失。
他无辜吗?那齐氏其?他没有?经历过?屠杀贺人的晚辈无辜吗?满门抄斩,他凭什么是个特殊?齐氏就该子?子?孙孙血债血偿!
齐嘉恕低头看着抵在胸膛的长剑。他眼前仍旧浮现母亲的笑?。
他笑?了。
齐嘉恕伸手握住长剑,锋利的剑刃割破他的掌心?,鲜血滴滴答答淌落。他用力握着长剑,将剑挪了位置。
“母亲,这里才是心?脏。”齐嘉恕从?来没像今日这样轻松,他望着母亲,如?孩童般笑?着,“母亲,如?果?我的死能抹去?你的痛苦,那也是好事。”
也许贺青宜本就羸弱没什么力气,也许刚刚向齐英纵千刀万剐的时候耗尽了力气,她感觉自己用尽了全力,却也没能让剑锋更深地往前刺。
她盯着剑刃上不停流淌的鲜血,告诉自己杀了齐嘉恕没有?错。齐氏满门都该死,这个人也不例外!
是这样吗?
贺青宜忽然转过?头,如?濒死之?人一般望向她的儿子?。她在求助。
亓山狼握住母亲的手,将她手里的剑拿开。
颓然一下子?席卷了贺青宜,手里的剑落了地,她无力地靠着亓山狼,亓山狼扶着她离去?。
齐嘉恕低着头。
他从?没有?过?母亲,今日也没有?父亲了。鲜血从?他的胸膛和手淌落,可是他一点也觉察不到疼痛。
他一动不动站在那里许久,直到亓山狼回来。
亓山狼握住他的小臂,将他拽进齐氏皇祠。
将火折子?扔到他脚边,亓山狼冷声:“改去?姓氏,毁掉这里与齐断清,饶你不死。”
亓山狼丢下这句话,冷脸转身离去?。
亓山狼并没有?走远,他背对着祠堂,等待着。
不多时,身后的祠堂着起大?火。暖意?让亓山狼转过?身,他微眯着眼去?看熊熊大?火。
可他等了等没等到齐嘉恕再出来。
亓山狼朝祠堂走去?,却发现沉重?的大?门从?里面闩上了。亓山狼歪了头,用力一脚踹过?去?。山也要轰榻,何况一座门。
他在烟雾腾腾里看见?齐嘉恕,他蹲在角落里,脸上没什么表情。
齐嘉恕抬眼,嫌亓山狼多管闲事,他烦躁地皱眉,再云淡风轻地说:“你不懂。她不会准我随她的姓。”
亓山狼看着昏暗角落里的齐嘉恕,突然就想起很多年前任阳和任旭出事之?后,躲在亓山洞穴里不敢见?人的自己。
他大?步走过?去?,将胆小鬼从?角落拎出来。
齐嘉恕烦躁地想挣,可就算没伤也未必挣得开亓山狼的钳制,何况此时。
“你随的,是孤的姓氏。”
齐嘉恕挣扎的手一顿,好半晌,恼声:“谁稀罕!”
亓山狼将齐嘉恕扔给手下,带其?治伤。而他则是大?步往前殿去?,以贺族后人的身份称帝为尊。
大?典匆忙也简单,亓山狼也不喜复杂。整个大?典,所?有?人鸦雀无声。
处理完这边的事情,亓山狼去?看齐嘉恕,得知他冷脸不配合太医诊治。
亓山狼迈进屋,看见?地上的血迹,还有?齐嘉恕被子?上的血。他靠在床头,正在发呆。看见?亓山狼,他立刻皱眉恼怒样。
亓山狼走过?去?,端起床头的汤药,递给他。
齐嘉恕冷着脸,不想理他。
“喝。”
齐嘉恕冷哼。
亓山狼就把?一整碗汤药泼到他脸上。
齐嘉恕懵了一下,抹一把?脸,立刻恼怒地吼:“亓山狼,你别欺人太甚!”
亓山狼没理他,吩咐一旁的宫人再端一碗药来。
宫里的东西向来都会多备一份,宫人很快从?外间再端来一碗。
亓山狼接过?来,再递。
齐嘉恕转头。
亓山狼毫不犹豫当头再泼一遍。
齐嘉恕气炸,欲要跳下床拼个你死我活!
亓山狼一脚踹过?去?,踹在他胸口的伤处。齐嘉恕疼得打颤,眼冒金星,抖着躺倒在床上。他咬牙切齿:“亓山狼你这个不磊落的小人!”
亓山狼侧首吩咐:“再拿。”
“是……”宫人颤声禀告,“需、需要点时、时间再煮……”
“把?沈檀溪接进宫。”
齐嘉恕一僵,怒不可遏地瞪着亓山狼。“你这个疯子?!你这个小人!你这个野人!”
亓山狼抬开脚,却将手里的刀刃抵在齐嘉恕的脖子?上。他居高临下地睥着他,冷声:“你闹什么?”
“你以为你很可怜?锦衣玉食的王爷,要什么有?什么,就因为你母亲不要你,就不想活了?这世上偏心?父母,有?。易子?而食的父母,有?。无父无母的孤儿,更有?。”
“战火之?下,妻离子?散,无数生命枉死。你这点可怜算个什么东西?”
齐嘉恕气得整个身体都在发抖。亓山狼这话就差指着鼻子?骂他矫情了!
沈檀溪比预料要快被送来。她一进来,齐嘉恕立刻扭过?头,飞快去?擦脸上乌七八糟的汤药,和身上被亓山狼踹的泥脚印。
亓山狼收了刀,一边往外走,一边沉声:“给他弄干净,上药包扎。”
沈檀溪忐忑地进去?,见?齐嘉恕十分狼狈的模样,她胆战心?惊地拿了帕子?去?擦他额上的脏药汤。
齐嘉恕避开。
沈檀溪迟疑了一下,又伸手去?擦。
齐嘉恕压着满腔丢人的狼狈,没再躲。
亓山狼立在门口,看着暴躁的齐嘉恕逐渐安静下来,才转身离去?。
他没有?做过?兄长,可是曾被兄长不计前嫌地宽恕。
这世间宽恕和善意?也该被继承传递。
亓山狼做不到任旭的和善温柔,反正殊途同归,就这样吧。
亓山狼八月上旬杀到京城复国?称帝,等到了年底,已经扫尽异党,朝臣中进行了一波大?换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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