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翡翠铃(1/2)
“你还有一晚上的时间。”
江月白一连照顾了几日, 疗伤亲力亲为,景驰的身子终于养得差不多了。
其他中毒的几人也都逐渐好了起来,体内的毒虽然没有全部清掉, 但也都已经可以正常生活了。
惜容重新打理起了花花草草、穆离渊继续每日煎药做饭、柳韶真也重新开始给人瞧病......
前几日剑拔弩张的怪异气氛在渐渐消退,如今的医馆大院颇有点温馨祥和大家庭的氛围。
而且比从前更热闹了些。
每天来医馆瞧病的病人络绎不绝, 天没亮门前就围得水泄不通。
每个都号称自己得了重病, 不是说自己头晕就是说自己气短,心不在焉听柳韶真说几句就开始打听医馆里另一个名医在何处。
“另一个名医心高气傲, ”柳韶真维持着面上温和的笑容,一本正经地说, “从不轻易给人瞧病的。”
江月白确实从不给人瞧病。
日日夜夜给景驰疗伤这一举动落在旁人眼里, 根本是一种奢侈到极致的偏爱。
跟在江月白身边打下手久了,穆离渊已经养成了沉默寡言少问多做的习惯。
江月白坐在床边给景驰喂药的时候, 他就低头站在旁边候着。江月白吩咐他递东西时, 他再上前。
景驰那双锐利狼眼睛里的凶狠弱了不少。
也许是大病一场的缘故。
眸色里的凶狠变为了复杂的注视。
毫不掩饰欲望的、赤|裸裸的眼神——
在喂药喝药的极近距离里注视着江月白的脸。
穆离渊这种时候都别过头转过身, 假装做别的事。
他已经很熟练了, 学会了做乖顺懂事合格跟班, 不会再表现出情绪、不会再把事情搞砸、也不会再惹江月白不悦了。
“你那枚玉镯......”景驰粗犷的嗓子浸了苦药后, 变得更粗哑了,“不够好......”
江月白放下药碗, 淡淡说:
“东西好不好, 不止看料子, 还要看寓意。”
“穿过恶魔居住的沼泽,越过鬼怪遍布的长河, 在大漠深处有一方琥珀一样的湖泊, 那是沙漠之眼。”景驰说话时视线从来没有从江月白的脸上移开过, 专注到像是不舍地在看大漠深处如梦似幻的蜃景, “那里有天上星辰一般璀璨的明珠,戴上那枚明珠,相爱之人永生永世再不会分离,那才是最好的寓意。”
“沙漠之眼,你和我去。”景驰一把钳住了江月白的手腕,紧紧握住。
穆离渊有点忍不住了。
粗野的狼王说起情话来口音和口吻都很别扭,有股奇怪的强硬韧劲,仿佛对方不去下一刻就要把人绑去一样。
他迟早要把狼王的两只爪子也剁了!
穆离渊心里暗暗发誓。
......
医馆里这几日人来人往,吵吵闹闹的。
只有晚上才能安静些许。
夏日的夜晚凉风微拂,空中月朗星疏。
柳韶真坐在院子里乘凉,调整了一下轮椅,微微向后仰身,靠在椅背上。
“最近几天医馆生意火爆,起先我还以为哪处起了疫病,担心得不行,”柳韶真翻着一本画册,慢吞吞说着,“仔细听脉问诊,原来个个生的都是痴心病。”
柳韶真近来赚得盆满钵满,那些来瞧病的“病人”不仅付给看诊钱,还留下许多要柳韶真转交的东西——金银珠翠、信笺香囊、还有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
柳韶真觉得他能靠这个发家致富了。
江月白正低着头分拣药材,似乎没听到远处人在说什么。
“要不要来看看自己的故事?”柳韶真放下了画册。
凌霄画雨与无价之宝换佳人的故事全被编排成了话本,在说书人的口中流传遍大街小巷。
染着春色传得满城风雨。
各种乱七八糟的版本都有。
江月白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示意穆离渊拿去煎药。
“不看了,”江月白拿帕子擦干净了手,拉了把藤椅躺了,很敷衍地回了句,“你帮我看看,没坏我名声就成。”
“名声早没了。”柳韶真哼笑,“一本全是风流韵事。”
江月白半靠半躺,手臂搭在额头闭了眼。
薄云遮月,月光像一层柔软雾气,落在侧脸。
“你们知道我清清白白就行了。”江月白像是有些困倦,敷衍的嗓音里掺杂着一丝似有似无的含混慵懒。
柳韶真挑眉看过去:“你清白吗?”
江月白没回话。
穆离渊低着头端药锅。
“医馆着火那晚上,你上哪里了。”柳韶真问,“大半夜不见人影,干什么去了?”
院子里很明显地安静了下来。
黄莺和绿篱蹲在生起的火堆边,彼此做了个鬼脸。
“去找草药了。”穆离渊抬头替江月白回答了。
柳韶真闻言看向穆离渊,停顿一下,道:“找的草药呢?”
“没找到啊。”穆离渊提起水桶给锅里加水。
“找个药能把衣带子都找散开了,”柳韶真又看回江月白,“嘴角也被草药里的毒虫蜇了是吧。”
江月白搭在额头的手臂垂落的袖子遮挡了上半张脸,只露出鼻梁与薄唇的侧影。
“差不多吧......”江月白像是已经陷入半睡半醒了,语调微微拖长着,“被野兽咬了。”
“你......”柳韶真噎了一下。
“行,你就这么坏下去吧,”柳韶真叹气,“把身边的小跟班也带坏了。”
听到江月白被用“坏”这个字形容,穆离渊莫名其妙地有些恼火:“本来就是被野兽咬的。”
心怀不轨的禽兽和野兽没什么区别。
当然这里所有人都和野兽没区别。
江月白闻声放下了手臂,睁开了眼。
瞧着穆离渊。
“过来。”江月白轻声说了两个字。
穆离渊以为是自己方才那句反驳声音太大,打扰到了快要入睡的江月白,抿紧了唇不敢再出声。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小心翼翼走到江月白的椅子前。
离得近了,发觉江月白脸上只有温柔没有怒气。
才意识到不是说错话,而是说对话了。
他有点小小的开心。
江月白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铃铛。
“不知道谁塞给我的,我觉得还挺好看。”江月白嗓音里仍然带着点困倦的鼻音,很随意地说,“送你了。”
穆离渊的开心戛然而止。
他毕恭毕敬接过这个铃铛,心里已经要气炸了。
铃铛形状,翡翠质地,通体晶莹碧绿。
的确很漂亮。
但这是早上一个狂热且变态的“病人”往江月白怀里塞的!
那人还趁着江月白走出院门的时候摸了江月白一把——穆离渊记得每个人对江月白做的动作,甚至记得每个人看江月白的眼神。
可江月白压根不记得了,竟然从那堆可恶的人送的东西里挑出来一个就给自己,跟打发宠物一样。
“谢谢主人,我这就戴上。”穆离渊摆出一个笑容。
接着低头在自己身上找着可以挂铃铛的地方,最后把铃铛别在了领口,“我很喜欢。”
江月白面色平静地瞧着他戴铃铛,完全没觉察到他情绪似的。
面无表情瞧了他片刻后,坐起身,伸手把铃铛拽了下来,低头帮他在腰间系好摆正。
穆离渊这才意识到,江月白其实完全看出了自己方才的不满,立刻大气不敢出了。
而且一动不敢动。
——江月白的手离某个就要不受控制的地方太近了。
他紧咬着牙,不动声色地深深吸气。
可隔着衣衫的轻微触感弄得他皮肤酸酸麻麻,撩拨一般,让他快要站不住了。
“我要去个很远的地方,”江月白垂着眼缓缓说,“你还继续跟着我么。”
“......?”
穆离渊回过神,立刻表明态度:“当然。主人去哪我就去哪。”
他心里想:太好了,江月白终于要甩开这些讨厌鬼了!
他实在受够了!一天都不想再忍了!
柳韶真听到江月白这句话,从椅子里坐直了:“你要走?”他朝后方看了一眼,微微压低了声音,“凌霄画雨就那么让给景驰了?”
他知道江月白一直没有问景驰要回凌霄画雨,狼王的几个手下恐怕早就把凌霄画雨带回大漠王宫了。
“景驰要回大漠,”江月白的口吻十分自然,仿佛只是在阐述一件再随意正常不过的事情,“我陪他一起回。”
“什么?!!”要不是双腿残废了,柳韶真差点从轮椅里站起来。
原本在廊下一言不发修剪花枝的惜容手一抖。
剪子掉在地上又滚下台阶,发出了一连串“叮叮当当”的声响。
穆离渊反倒是所有人里最淡定的一个。
他陪着江月白在景驰床边照顾的时候,景驰每日都要动手动脚,说些粗野的情话,他早就忍习惯了。
反正江月白也从没有给过景驰任何回应。
原本让他极度难过的“江月白有心上人”这件事反倒成了他的定心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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