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不好（1/2）

三个人在司眠这里躲了接近一个月。

不过除了叶云帆之外, 他们也不是时时刻刻都一直维持着小章鱼的外形。

除了女仆会进来的时候，大部分时间兄妹俩都是以人形躲在司眠楼上的工作室里面。

司眠的居住地很大，仅是卧室就有五六十平，侧面还有衣帽间, 藏书室, 楼下是一个超大的巨型工作室，里面放着一些大型的机械仪器。

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 司眠觉得好像是自己人生里最快乐的日子。

因为父亲和大哥最近没时间管他了。

他拥有了新的好朋友, 听说了好多好多关于外面世界的事情。见识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异能。

虽然不能骑摩托车, 但司眠把双双当做摩托车在屋子里骑了一大圈。

后来差点摔了，全靠莱雅眼疾手快把他捞起来。

“小少爷！”

少女似乎有点生气，于是把他掀翻在桌子上。

司眠也不恼，反而贴过来让她揉肚皮。

他很喜欢变成小水母的样子，不仅仅因为新奇, 也不仅仅因为这个样子的外表可爱。

而是他觉得这个样子的自己不是小少爷司眠了。

——是小水母司眠。

这样的话好像就不用考虑家族和朋友之间的矛盾, 也不用再挣扎于到底该站在什么立场。

有时候他们会都变成小水母挤在盘子里, 司眠总喜欢像小孩子一样滚来滚去, 闹来闹去。

十五总算是被他磨得没脾气了, 面无表情任由贴贴。

不过大多数时间，他们四个还是以原本的模样挤在一张大床上睡觉，谈天说地。一般都是司眠在问——

“海洋是什么样子的？有多大呀？”

“里面真的有很多可怕的异种吗？”

“还有别的小水母吗？”

“被海水吞没的城市是不是就是旧日时代里的那个样子？”

“航母有多大呀, 里面还有什么厉害的武器吗？”

叶云帆和十五就一一回答他。

后来，十五还给妹妹和司眠讲之前的事情，讲他的任务，讲他怎么巧合遇见叶云帆, 然后从海岛到南方基地的事情。

讲他们具体的起义过程, 讲危险的战斗, 讲夺下南方基地后跟各个残存旧势力的博弈。

“天，你们好厉害！”

司眠听得眼睛发亮。

但听到基地里因为粮食危机而差点沦为食物的幼童，听到有人为此牺牲的时候，他又忍不住难过。

莱雅觉得小少爷的心好像天生就比别人软一些，容易共情，容易痛苦。

静谧的黑暗中，少女侧过头，伸手轻轻用指腹擦掉他眼角的湿痕。

十七看见司眠的身体微微一顿，他低下头，似乎有点因为自己的软弱和过度情绪化的表现而感到羞赧。那头柔软的银色短发散在脸侧，像是月光一样美丽。

那一刻，她好像听见了某种特别的声音，像是加快的心跳，又像是开的声音。

“莱雅.”

青年忽然凑近过来，小声道：

“以后能不能别叫我小少爷了，叫我名字吧。”

这不是司眠第一次提出这个要求。

但这是十七第一次答应他。

“好。”

后来，司眠还以小水母的形态在浴缸里学会了游泳。

他以前都不会游泳。

玩归玩，但正事还是要做的。

司眠加班加点改良了信号屏蔽器。将之前庞大的体积缩小了不少，最后只有一个拳头那么大。

十五还在适应融合异变源之后的身体，他变强了不少，之前叶云帆的精神技能还能够影响一下他的理智，现在只要十五稍有抗拒就几乎可以做到免疫了。

力量和速度也增幅不少，只是现在条件简陋，没办法做具体的测试。叶云帆偶尔会骑着双双，戴着猫猫头盔出去查探情报。

异变者改造中心的事情开始发酵。

这是叶云帆他们一早就制定好的计划。

如今敌强我弱，敌明我暗。加上司家依旧掌控着整个熔北，还有限制器这把屠刀高高悬挂在几乎每一个异变者的头颅上。

所以强行的武力抗争没有意义。

于是他们决定打舆论战。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十五回到熔北突袭异变者改造中心的事情在基地内传得沸沸扬扬。同时，他挣脱限制器的事情也有不少人知晓。

这些消息越传越广，而在传播的过程中也逐渐有了夸大的成分。

但无论如何，所有人都知道了——

第一个叛逃者成功了。

第一个敢于反抗的人活下来了。

近百年来，终于有一个人成功挣脱了限制器的禁锢，甚至还做到了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个消息对于无数个在黑暗痛苦中怨恨憎恶的被压迫者而言，无疑是一道刺目的曙光。

同时，这也代表着司家掌控熔北的权力被动摇了。

中央基地同样也很快得知了这个消息，于是他们对熔北的袭扰愈发肆无忌惮起来。双方甚至爆发了好几次规模不小的武装冲突。

内忧外患之下，整个司家内部的气氛一片低迷。

就连一直不出门的司眠都感受到了那种压抑而焦灼的气氛。

但不久，司恒突然在深夜让人请他过去，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啊，大哥？”

司眠其实有些心虚，但他已经能够很好地掩饰住了。司恒没有注意到弟弟的异样，他像是终于遇见了什么喜事，一扫前些日子的阴霾，表情言语都很兴奋。

“来，你看这是什么？”

“？”

司眠这时才看见他身后有好几台形状怪异的特殊机器，一米四高，是四棱台的样子，上面有一个卵圆形的玻璃舱。

他愣了几秒，意识到了什么。

“这是人造子宫？”

“对！”

司恒很兴奋。

在最近一次跟中央基地的对战中，司恒搞到了几台人造子宫仪器。

“你现在手里的什么信号研究都先放一放，先研究研究这个。”

他说着抬手拍了两下，身后就有人送来了好几个女人。她们低着头，脚步颤抖，一副惊惧到极点的样子。

司眠没反应过来，直到他看见了那几个女人的腹部都有些微微的隆起。

——她们都怀孕了。

如今人造子宫的作用只是缩短女性的孕育周期，比如原本要八.九个月才能生出一个孩子，并且还需要长时间的恢复期，但如果用人造子宫的话，就可以将这个时间大大缩短。

等到孕妇四个月的时候就能够剖开肚子，把胎儿取出来，放入人造子宫中继续孕育。

而孕妇则是进入治疗舱，差不多一周就可以修复好刀口，再休息一个月就可以进入下一次孕育。

于是司眠立刻明白了大哥送这些孕妇给他的目的。

——实验品。

果然，紧接着司恒就说出了他预料到的话。

“你可以拆一台研究研究构造，也可以具体试试，然后看看我们能不能也大批量生产。”

每次中央基地卖给其他基地的人口数目和男女比例都是有限的，其中女性极少。

但由于异种的存在，人类的自然生育速度赶不上每天死亡的人。

因此拥有人造子宫的中央基地的人口是最多的，足足有五十万，而熔北就少得多，只有接近三十万左右。其中还有很大一部分人是工人。

所以这就需要不断从中央基地购入人口。

这种需要大量战斗力和劳动力的时代，人口就代表了一个基地的实力和安稳。

“司眠，只要你把这个复刻出来，我们就不再需要再跟中央基地进行交易了。”

“而一旦熔北也拥有了人造子宫技术，熔北就可以大批量生产战士，生产异变者。还有很多工人，很多劳动力。”

“父亲肯定会开心的，还会对你刮目相看！”

司恒激动地向弟弟描述着成功复刻人造子宫的一切好处。却没发现对方的眼神越发恐惧。

此刻的司眠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他已经听不见司恒在说什么了，耳边传来的是很多很多年前，那个叫十七的小女孩的声音。

【小少爷，我能不能像哥哥一样也成为异变者？】

【为什么？待在我身边不好吗？】

司眠不明白，因为很多女仆挤破头都想到他身边来，可偏偏这个奇怪的女孩就是不愿意。

【十七，我可以保护你。】

【不好，因为我不想为你生小孩。】

年幼的女孩在这件事情上很执拗，她身上没有其他女仆那种温顺和乖巧，反而像是一只不甘被驯化的狼崽。

【我想成为战士，至少像战士那样死去。而不是死在产床上。】

【.】

司眠无言以对。

他听十七描述过人造子宫。也知道中央基地大批量孕育孩子的地方大概是什么样子的。

那里叫做孵育园。

那里有很多很多女人，她们就像是被迫下蛋的母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十七的母亲就是其中之一，她生了几十个孩子，最后死在了产床上。

“大哥，我.我恐怕不行。”

司眠很快拒绝。

“我以前没了解过这个。而且这还关系到生物医学还有人体方面的东西，我不会。”

“不会可以慢慢学，慢慢摸索嘛！”

司恒对他似乎有一种盲目的信心，

“而且我还”

就在这时，有人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匆匆在司恒耳边说了什么。

司眠离得远没能听见，但是那人说话的时候，眼神时不时飘向了他这里。

“.”

司眠心头一紧，他看着大哥的脸色一点一点阴沉下去，最后以一种仇视的目光盯着自己。

下一秒，司恒推开身边的人，大步朝他走过来。

“大哥.”

啪——！

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后，司眠重重摔在了地上。但下一秒他又被男人一把拽起来，一拳打在腹部。

剧痛让他根本说不出话，甚至咳出了一些血。

“司眠！你到底是吃错了药还是鬼迷了心窍！！！”

强烈的背叛感让司恒怒不可遏，宛如一头失去理智的疯牛。

“我说怎么翻遍了整个熔北都找不到那两个家伙，原来是你！”

“你到底清不清楚你自己在做什么？！他们是背叛者，是敌人，是要害死我们整个家族的人！！！”

“我那么相信你，我当初还在父亲面前为你说话！”

“.”

司眠疼得脸色惨白。

他是普通人，也没有经历过任何战斗训练的，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让他面对司恒这个强壮的异变者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司恒发泄一通，总算稍稍冷静了下来。他看着地上浑身是伤，几乎痛到止不住颤抖的弟弟，心中忽然有些后悔。这是他第一次对司眠动手。

可这个弟弟做出的事情实在太可恨。

如今熔北的险境几乎都跟那个十五脱不了关系，这已经动摇了家族的核心利益。

要是换作别人早被关进监狱用刑了。

司恒的拳头攥了又攥，问：

“司眠，你认不认错！”

他知道自己作为司家人这么做不对，也给家族带来了巨大的损失，可司眠并不认为自己错了。

“.”

他死死咬着牙，一声疼也不喊，也一声不吭。

“好好好！”

司恒怒极反笑，

“来人，他关在我这里，谁都不许见！”

“是。”

说完，男人怒气冲冲，大步走出去。

“那家伙人呢？！”

司恒在问十五。

“逃.逃了。”

“什么？！”

来汇报的人其实刚才话还没说完就被愤怒的司恒打断，所以直到现在，他才有时间将来龙去脉详细描述了一遍。

说是伺候司眠小少爷的女仆忽然听见了屋子里有打斗的动静，于是他们叫上警卫员去看，竟然看见了那个熔北通缉的顶级逃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