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铐（1/2）

在这个世界生活这么久, 叶云帆的脸皮总算没有那么薄了。就比如现在，他就用这种方式暂时蒙混过关了。

叶云帆摸出一盒皱巴巴的散装香烟递过去，又送了些钱。这是熔北基地发行的纸币，他们来之前特地跟路上的异种猎人小队换的。

“大人, 我们都是知道规矩的, 就买来玩玩儿的。”

在熔北这里，一般不称呼官职, 都称呼大人。哪怕一个小小的士兵, 这么喊一句也是没错的。

“你小子”

士兵飞速收下东西, 又看了看他们两个，露出一个下流又了然的笑。

“今天看在你这么识趣儿的份上，就不把你们关起来了，这些就算是罚款！”

“诶诶，好。”

叶云帆故作受宠若惊点头。

“下次不买了, 不买了。”

“哼。”

士兵轻哼一声, 收好东西, 抱着枪走向同伴。

等到那个人离开之后, 十五拉上车门。回头看向叶云帆的手腕：

“叶云帆, 你.喜欢这个？”

“.啊？”

正准备脱掉限制器的叶云帆愣住。接着他就很快反应过来，连忙解释：

“不！不是！这只是.只是权宜之计！”

这次的结巴叶云帆就不是装的了。

“唔”

十五默默盯了他片刻，直至将叶云帆盯得浑身发热之后才移开了视线。

这时候, 远处搜查限制器的士兵们彼此交流片刻，忽然朝他们两人的方向望来，接着爆发出一阵不太善意的哄笑。

有人问：

“用限制器都玩儿得这么？长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刚才那个被贿赂的士兵摇摇头，表情有点嫌弃,

“啧, 都挺丑的, 后座那个男的身材倒是还行。看起来挺有劲儿。”

叶云帆和十五都用了虚假面具，所以在外人眼中他们俩就是再普通不过的长相了，甚至还有点丑。

然而这时候，士兵想到驾驶座上衣着整齐的十五，又对比了一下衣衫不整还把限制器当做是手铐戴着的叶云帆，摇摇头可惜道：

“就是那人似乎是下面那个。”

“噢，啧啧啧”

同伴们发出一些或感兴趣或惋惜的声音。士兵砸巴了一下嘴巴，似乎在回味。

“还是雪巷里的那些漂亮。”

“哟哟哟，这才出来多久，就想雪巷了？”

他们一群人又发出了一阵哄笑。

而这时候，叶云帆已经用控制板解开了手腕上的限制器，动作迅速地穿上衣服。

“雪巷？”

他听觉很敏锐，那些人又没故意压着声音，所以叶云帆和十五都听得很清楚。

后者沉默片刻，解释道：

“就是.那种交易的地方。一般都是下层士兵或者普通人去。”

“.”

叶云帆不再问了。

十五启动车子，跟着进城的队伍慢慢走。

他们发现那些倒卖限制器的小贩要么被狠揍一顿拖走，要么就被当场打死。

还有刚才那些悄摸摸谈论南方基地的人，也被那些士兵挨个抓了出来。

“说什么？都胡说什么？！”

“敢在熔北门口宣扬起义军？！”

“妈的，是不是不想活了？！”

被抓出来的人立刻哀哀求饶，但这并没有什么用，他们先是被揍了一顿，然后统统被抓走了。

叶云帆和十五对视一眼，脸色同时凝重。

差不多两个小时之后，他们就进入了城门安检。

最近似乎是有很多人假冒伪造限制器，所以安检的时候比他们预计得要严格许多。

有污染指数检测器在，两个人异变者的身份都瞒不住，于是叶云帆到底交了钱，上了一个专门的限制器。

限制器上有一串数字，那是他的代码。

至于十五，在叶云帆精神技能作用下，负责安检的士兵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于是他们都很顺利地混了进去。

熔北的城墙比南方基地高很多，上面拉着电网，还架着一些大型的炮台和小型堡垒。

这里不太像是一座宜居的聚居点，更像是一座工业和军事结合起来的超大规模军事基地。

外围的建筑体都很高，鳞次栉比。窗户很小，一个个拥挤地排在一起，仿佛是某种别样的鸽子笼。

抬头远望，能看见西北方又一片高高的烟囱，浓浓的黑烟从烟囱里面滚滚排向天空。

在基地外面时，叶云帆就远远看过熔北上空暗沉沉的黑烟，但是进来之后他才发现这里的空气质量确实堪忧。

叶云帆看见了基地门口巨大的告示栏，上面张贴着一张大大的红色海报。有人正站在旁边的高台上，怒不可遏地进行什么宣讲。

“领主守护着我们，熔北守护着我们！”

“背叛领主和熔北的人，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一人叛逃，亲眷家属全部连坐！”

叶云帆和十五顺着人群去听了听，发现海报竟是关于十五的通缉令，而那个宣讲的人正痛斥他这个背叛者。人群中议论纷纷，有人跟着痛斥，有人愕然震惊，有人冷眼旁观。

叶云帆听了片刻，发现这个熔北领主竟然因为十五叛逃这件事如此气急败坏。

他巡视一周，将目光锁定在一个冷眼旁观的青年身上，对方衣衫褴褛，可表情却是不屑。

于是叶云帆凑近过去，故作好奇询问：

“诶，这位兄弟，我今天头一天进熔北，那个十五到底是谁啊，闹这么大阵仗？”

对方看了他一眼，似乎很警惕，也似乎不太想搭理他。不过叶云帆紧接着就悄悄凑近过去，低声询问道：

“是不是跟跟南方基地有关？”

这一下青年的眼神一变，立刻低声呵斥了他一句，

“乱说什么？！不要命了！”

“！”

叶云帆立刻装作被吓到的模样，

“怎么，怎么了吗？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别在这提什么南方基地，也别提起义军，不然你脑袋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青年恶狠狠警告了他一句，然后转身挤出人群走了。

叶云帆没有去追。

这时候，十五也不留痕迹地过来，问：

“他说什么？”

叶云帆摇摇头，示意现在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等下再说。”

正当他们打算离开的时候，那个站在圆台上宣讲的八字胡男人忽然抬高手臂，表情由于激动而显得狰狞，

“今天我们就要在这里处死一个叛徒，一个背叛熔北又不知廉耻的女人！”

话音落下，一堆穿着灰色军装的士兵就拖着一个血淋淋的女人过来了。

他们把女人丢到高台上，扒了她的衣服，让她赤身裸.体地跪在这么多人面前。浑身上下，只有一个沉重而冰冷的限制器。

叶云帆眉头紧皱，下意识避开了目光。

十五曾经见过类似的情况，他当时觉得有些不适，但也是漠视的，因为所有人都觉得这很正常。

但是他现在再看见这种画面，却开始觉得无法忍受。

——就好像有一团火在心里烧起来。

周围有人似乎认识她，或者说知道这件事。他们或是激愤或是哀叹地讨论着。

“她就是上个月想要叛逃的那个女人吧？”

“应该是她，真是不知廉耻，男人把她买回来养着，安安心心在家生孩子伺候人多好，又不用出去面对异种，真是个忘恩负义的。”

“据说当时她原本跟别的男人一起跑呢，要去南边儿，幸好被她儿子及时发现了，这才抓回来。”

“竟然连孩子都不要了，这女人简直不配当母亲！”

“.”

通过周围人七嘴八舌的讨论，叶云帆逐渐拼凑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个女人叫罗梅，是被人买回去的，这些年她接连生了五个孩子，前三个都是女儿，所以被丈夫卖了，现在剩下两个儿子。

大儿子十二岁，小儿子四岁。

一个月前，她跟别的男人偷.情，想要跟对方跑，结果被大儿子告发，所以明明已经跑出基地，最后还是被抓了回来。

但奸夫跑了，没抓到。

叶云帆看见押解的小队后面跟着一个瘦弱矮小的男人，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男孩。

他们应该是父子，长得很相似。

男人的脸色愤怒，屈辱，又有一种恶意的畅快和解脱。而他的儿子表情也很类似，只是多了一些挣扎和痛苦。

叶云帆看见那个男孩的背上还背着个三四岁大的小孩，小孩正嚎啕大哭，含糊不清喊着妈妈。

大概是孩童稚嫩的嗓音惊起了台上跪着的女人，她的眼神不再空洞麻木，而是充满憎怨和恨意。

“你们！你们这群魔鬼！！！”

她的声音尖锐，因为愤怒和仇恨而歇斯底里，

“你们都是披着人皮的魔鬼！哈哈哈哈什么庇护所有人的伟大领主，什么狗屁安全和谐的幸存者基地！”

“这里就是吃人肉喝人血的魔窟！魔窟！！！”

“你们真可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可怜.一辈子都要当别人的牛马，一辈子都要当被剥削压迫的牲畜！”

“等着吧，等着吧！自由的火已经在南方烧起来了，总有一天会烧到熔北！烧得灰烬不留！！！”

“你们都得死哈哈哈哈都得死！！！”

这些话着实大逆不道，只是她语速太快，周围人震惊之下竟然没人阻拦。

周围忽地安静，接着一片哗然。

直到这时，刚才大肆演讲唾沫横飞的八字胡男人才反应过来。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八字胡怒不可遏，气得竟是满脸涨红，浑身发抖，

“竟敢诋毁领主！把她的嘴给我堵起来！堵起来！”

很快有士兵大步上前，将一块脏污的碎抹布死死塞到她的嘴里。

“控制板呢？！她的控制板呢？！”

八字胡尖叫着。

叶云帆看见女人的丈夫很快殷勤地跑过来，递上一块黑色的，类似于电视遥控器。

“大人，大人在这。”

八字胡怒气冲冲，伸手就要一把拽过来。

而就在这时，异变横生——

砰！

有人开了枪。

八字胡的手腕炸开。

叶云帆在枪响的瞬间就寻到了声源，只是他没想到开枪的人竟然是刚才那个恶狠狠警告他的青年。

对方似乎专门埋伏在那里很久了。而且似乎还有同伴。

因为第一声枪响之后，楼上就有人开枪扫射。

人群尖叫着四散奔逃，下面押解的士兵迅速反应过来，开枪还击。

叶云帆悄无声息展开守护结界，迅速跟十五找到了掩体躲藏。

而这时候，方才那个冷面青年已经冲向了高台，突破士兵封锁，一把抱起女人，似乎想要立刻带她离开。

“阿泽！”

罗梅愕然，随即焦灼大喊，

“快走！”

他们认识！

这一刻叶云帆迅速意识到了对方的目的。

——他是来救那个女人的！

另外一边也有两个人冲向了女人的丈夫，似乎是想要抢夺控制板。

但那个位置被士兵重重包围着，他们直接倒在了密集的子弹中。

叶云帆立刻有了动作，他抬高帽檐，迅速锁定了女人的丈夫。

嗡——

无形的精神波动瞬间入侵大脑。

【把控制板丢过来。】

【把控制板丢过来。】

【把控制板丢过来。】

接连三次强调命令，男人的目光变得空洞而茫然，下一秒，他就将控制板猛地扔出。

同一时刻，火苗毫无征兆地从士兵的军装上窜出，短短几秒就燃起大火。

“火！”

“怎么回事！怎么着火了？！！”

“啊啊啊！！！”

正面对战玩家不一定能打过异变者，但是这种出其不意的偷袭，拥有各种技能的玩家几乎能称得上是占尽各种优势。

混乱中，十五迅速拿到了那个控制板，借着大火的掩护，飞速撤回来。

而这时候叶云帆也打算撤离了，他没有用出所有的技能，因为技能提前暴露的话，后面很容易让敌人有所防备。

刚进入熔北，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这出手帮忙已经是冒了很大的风险。

“快走！马上治安搜查队的人就要来了。”

叶云帆看了一眼背着罗梅逃离的青年，点点头，迅速撤离。只是就在他们转身的瞬间，罗梅忽然浑身一震。

咔哒——

限制器启动。

叶云帆陡然回头。

他看见弹出的刀片割断了她的脖子，鲜红的血喷溅了简泽满身。她的脑袋歪倒，几乎垂挂在了肩膀上。

紧接着，他迅速看了眼十五手中的控制板，好好的，并没有启动。

叶云帆的大脑空白了一秒。

怎么回事？！

他忽地扭头，看见罗梅的丈夫和她的大儿子扭打在一起，他们正争夺着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控制板。

大儿子的确告发了母亲，因为他憎恨她为了别的男人丢下他们。

他最开始只想让父亲把她抓回来，最多打一顿，以后他们还是过以前那样的日子。

只是他没想到父亲说，她是个不知廉耻的背叛者，要杀了她才行。

男孩又不想她真的死，所以偷偷调换了父亲包里的控制板。

可没想到阴差阳错，导致了现在的结局。

背着罗梅的简泽被喷了满身血之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放下背上早已毫无声息的女人，目眦欲裂：

“小梅！小梅！！！”

但这时候，不远处已经响起了尖锐的哨响。

十五将手里的假控制板砸了个粉碎，眼神阴沉，

“治安搜查队来了！”

叶云帆咬了咬牙，开启隐身，飞速过去一把抓起了简泽的领子，他把人拽起来，迅速从另一头逃走。

十五开枪打爆了路边几辆车的油箱，制造出爆炸阻断了搜查队飞奔过来的士兵。

接着，他迅速转身跟上叶云帆。

而这时候，叶云帆已经解除了隐身，他拽下青年满是血污的外套丢掉，紧接着，顺手抢了一件别人的衣服给他。

【清醒一点！】

强烈的精神刺激让陷入痛苦的简泽浑身一震，麻木空洞的双眼渐渐聚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