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第97章 我能为你种花,也能为你当刀(1/2)
第97章 我能为你种,也能为你当刀
庭院深深,树叶由绿转黄,更添几抹清幽雅致。
院子里的桂开得正旺,香气扑鼻。
站在屋檐上的裴珺抬手掩了下鼻腔,眉眼傲然地俯视下方拿着书卷的男子。
“阁主呢?”
周如令抬头看去,道:“桂开了,阁主和温娘子在做桂糕。”
“?”
饶是裴美人浪迹江湖泰然自若,此时也不由得露出了一点震惊。
今夜可是有大事发生,姜问钰竟还有心思做糕点。
裴珺问:“温娘子是谁?”
“蔡昭洋的夫人。”周如令答。
裴珺又问:“蔡昭洋是谁?”
周如令说:“东方家主的护卫。”
裴珺噢了声,优雅笑道:“以后就直接回东方权那边的人就行了,谁的夫人,我不关心。”
周如令应下。
毕竟裴家主是个路痴,且只记得自己的犊子。所以手下人得机灵点。
见裴珺纵身跃下,往别处走,周如令问道:“家主,你去何处?”
“找阁主。”裴珺皮笑肉不笑道,“我倒要看看她在做什么神仙佳肴。”
灶房前的院子,此刻十分的热闹,姑娘们摘桂的摘桂、弄面粉的弄面粉。
“裴家主,你来了。”姜问钰瞧见远处不紧不慢走过来的裴珺,友好打招呼。
裴珺视线瞥向姜问钰手里成型的糕点,微眯起眼道:“白阁主,你这是要把扶天阁改为点心阁吗?”
姜问钰把手里东西递给温娘子,落落大方地笑道:“是啊,把废物点心改为赏心悦目的点心。”
裴珺似笑非笑地拉了个长音:“哦?”
“今夜之事还得仰仗裴家主帮忙,除掉司空楼对你我都有好处。裴家一直不出风头,行事追求稳妥,这些年被司空家欺负得够多了。”姜问钰抬眸,看向裴珺,“听闻裴美人喜欢抓老鼠,巧了,我也喜欢。”
裴珺不轻不重地笑了声,双手抱臂,冷艳的眼尾轻佻:
“依我看阁主不像是喜欢抓老鼠,而是喜欢过家家。”
指的是姜问钰大难临头还想着做点心呢。
“裴家主似乎不太了解我。我这个人呢,觉得自己很珍贵,躺平的时候就安心躺平,努力的时候就认真努力。”姜问钰一张俏脸如春初绽,甜笑细语道,“我的身体那么宝贵,吃的东西自然要精心挑选了。”
裴珺听得一怔。
显然没料到姜问钰会如此直白、如此坦荡地表达——
我值得世上最好的一切。
温娘子端出做好的桂糕,笑着招呼大家过来试试。
姜问钰拿起一碟,递给裴珺:“裴家主,试试?”
裴珺纤纤玉手拿起小块,放进嘴里。
甜而不腻,糯而香,还不错。
裴珺环顾四周,指了指不远处的瞎子,不解道:“他在这做什么?”
姜问钰扫了眼修长手指把玩着笛子,一如往常懒散的谈殊,轻轻啊了声,说道:“他在看我。”
裴珺:“……”
瞎子怎么看?
糊弄人你也好歹拿出点诚意吧。
裴珺目光复杂地看向姜问钰,后者弯了眼眸,笑意吟吟。
裴珺懒得管别人的事情,摆了摆手:“今夜别给我搞砸就行。”说完,双手交叠枕在脑后,潇洒离开了。
姜问钰咬了口桂糕,若有所思望着裴珺手腕绑着的红绫。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在裴美人的红绫上荡秋千。
*
是夜,月明星稀,万籁俱寂。
一群人悄无声息地溜进府邸,另一群人围在府邸周边,正当其布好局,准备做手势往里冲时,他们身后传来了轻盈的声音。
“你们好呀。”
十来名黑衣人立即转身,其中为首的瘦高男子正用一双如蚕豆般的小眼惊疑地打量不知何时出现的一等人。
站在石英旁边的少女着淡粉色的衣裙,墨发辫成一条辫子,垂在右肩,红色发带缠在墨发之中,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
姜问钰冲男子挥挥手:“司空楼,久闻大名。”
听姜问钰开口说话,司空楼不动声色地倒抽了一口凉气,盯着姜问钰仔细看了半晌,蓦地往后退了小步。
“你是……白……”
“难得。”姜问钰手里握着白玉笛,漫不经心地掂了掂,轻笑道:“司空家主这么大身份的人原来也知晓我。”
司空楼面色一变,心跳如擂鼓。
白琼!
司空楼不知自己为何被发现了,他心下骇然,但如今死到临头,恶向胆边生,立即吼叫一声:“杀!”
司空楼面目狰狞的向姜问钰提刀砍来,冷光掠过,石英长剑已出,挡住司空楼,与之斗起来。
司空楼的神情狰狞可怖:“石英!你不要不知好歹!”
石英面无表情,根本不搭理他,翻身侧跃间,借着力,剑势如虹。
司空楼已经身先士卒,他身边的人虽不明是何情况,但还是一拥而上。
场面一度混乱。
暗中的紫衣卫涌出,将其围成一团。
姜问钰手指悠闲地轻点笛子,轻抬眼皮,杏眸泛着盈盈水光。
“诸位是要送死吗?”
少女清亮的嗓音无端让人背脊发凉,顿生恐惧。
方才还杀气腾腾的黑衣人已经成为了惊弓之鸟,一见被围攻吓得集体缩了缩。
司空楼与石英僵持不下时,瞄见从黑夜里走出来的钟陵。
原来是他!
司空楼皱紧眉,怒道:“钟陵,你竟敢背叛我!?”
钟陵瞥了眼他:“没办法,阁主给的钱太多了,我没办法拒绝。”
司空楼瞠目欲裂:“就为了钱!?”
钟陵摊手:“不然呢?”
石英剑如游龙,几个招式下,擒住司空楼,在他膝盖踹了一脚,司空楼立即疼痛地跪在地上。
“他爹的,你们竟然敢碰背叛我!你大爷的!就为了个女流之辈!等我夺权定全要弄死你们!”
他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姜问钰慢悠悠走上前,居高临下看着司空楼。
“夺权?夺什么权?你说的是你在东爻的那群人,还是分布在北都的金五卫?”
司空楼瞪大眼睛看她:“你怎么会知道!?”
“这不是很简单的问题嘛,当然是我早就把他们端了。”
“什么!!”
“不要大惊小怪。”姜问钰微微弯腰看司空楼,语气轻缓,“你说你,要谋略没谋略,要武力没武力,就连骂人也只会几个词,不要以为嗓门大就会让人害怕你。”
司空楼向她瞪视半晌,目中生火:“你不过一介女流之辈,别以为你姓白就能做扶天阁的阁主?!扶天阁这群人真是眼瞎了,只认所谓的令牌,你凭什么做阁主!?你不配!”
姜问钰耐心等他骂完,手中笛子轻抵着下巴,直视司空楼道:“你知道你身为男人最大的用处是什么吗?”
司空楼阴恻恻地盯着她。
姜问钰微微一笑:“做太监。”
司空楼面色立即铁青。
说一个男人最大的用处是做太监。
这简直是巨大的侮辱!
一旁扣押黑衣人的钟陵和蔡昭洋不由得感叹。
骂得也太狠了吧。
阁主嘴真毒啊!
以后得谨慎说话,不要惹阁主生气。
隐在暗处的裴珺却听笑了,望向姜问钰的风眸多了几丝欣赏。
司空楼常贬低扶天阁的女子,骂得不堪入目,却是第一次有人如此骂司空楼。
新阁主也不错嘛。
被骂过的周如令一笑了之。
石英则习以为常。
弃暗投明者,既往不咎,负隅顽抗者,由其余人处理。
司空楼死了,死在他曾经最看不起的女流之辈手里,钟陵负责把他的尸首带回司空家。
几位元老那边有关老、裴珺和伤残东方权在处理,谈殊的蛊毒没办法再耽搁,姜问钰翌日便前往霖州寻仲子扁了。
上次离开霖州后,她一直让人在暗中守着仲子扁的安危,因此姜问钰并不担心谁会对他下手。
马车里,姜问钰靠在谈殊肩膀上,昨夜太忙了根本没睡,闻到他身上干净凛冽的味道,倦意一下就涌来了。
谈殊感受到她浅浅入眠,漫不经心敲着笛子的手立时停顿住。
这几日,他看不见,手又欠,两人待在一起时,姜问钰就让他拿着笛子。
姜问钰难得睡着,谈殊没敢妄动,静静听着她平稳的呼吸,扬唇笑了。
马车停下,姜问钰敏锐醒来,她揉了揉眼睛,听到谈殊懒洋洋的声音:“醒了?”
姜问钰撩眼皮看他,眨了眨眼:“嗯,到了,我们下去吧。”
姜问钰抓着谈殊的手臂,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他的手臂线条流畅,精壮而蕴藏着爆发力。
公孙蓁和仲子扁见到他们来也不觉得意外。
照常进屋,公孙蓁在屋内给谈殊把脉诊治,姜问钰和仲子扁在院子前择草药。
姜问钰已经习惯性在短时间内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能极快转换情绪,尽快把不好的情绪排除掉,这样能让她的思绪变得清晰。
“师父,无论东方权跟您说了什么,解不解蛊毒是我和世子的事情。”
姜问钰轻声细语,却又不容置喙。
仲子扁偏头看她一眼,少女柔和的五官上一双莹润的眼睛正目不转睛盯着他。
仲子扁叹了声气:“不是为师不告诉你,而是东方权说的没错,此事太不确定了,风险太大。”
姜问钰眼珠动了下:“什么方法?”
“你还记得当初你为何会变成苏府表姑娘吗?”仲子扁问。
姜问钰想了想,眸光微暗:“燕尾蝶蛊毒。”
燕尾蝶蛊毒以十年为期,在人体内存活十年便会沉寂下去,不会再给人体带来伤害,但前期它能摄取人心智,让人失去过往的记忆,认为世间只剩下善意。
白紫死前,给了无求生意念的白琼种下燕尾蝶蛊毒,能保她百毒不侵,也让她变成了傻白甜表姑娘。
“燕尾蝶蛊毒除了是蛊毒,更是一种解毒灵物。”仲子扁道。
姜问钰明白他的意思。
把她体内的燕尾蝶蛊毒重新唤醒,可以解谈殊身上的蛊毒。
但是唤醒……
再做十年傻白甜吗?
不可能的。
如果再做傻白甜,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也没办法复仇。
但如若不唤醒,谈殊没几个月便会死于涅槃蛊毒。
唤醒,姜问钰死;不唤醒,谈殊死。
姜问钰不会为了谈殊寻死,却也没办法放任他死去。
姜问钰若有所思道:“没有其他方法吗?”
仲子扁摇头:“这是目前找到的唯一法子。涅槃蛊毒的毒性很强烈,很霸道,药物根本压制不了,只有燕尾蝶蛊毒可以吞噬。”
姜问钰走到桌前坐下来,双手交叠趴在桌子上,拧眉思索。
因为太认真了,公孙蓁出来时,她都没发现。
公孙蓁瞪了仲子扁一眼。
仲子扁跟她无辜摇头,姜姜徒儿郁闷,跟他可没关系。
公孙蓁给姜问钰倒杯茶,推到她面前,温声安慰道:“再想想,方法总比困难多。”
姜问钰道了声谢,微微坐直身子,双手捧着茶杯,温热的茶水流入喉咙。
“不能唤醒燕尾蝶蛊毒,但只有燕尾蝶蛊毒能解涅槃蛊毒。”
姜问钰沉吟道:“如此的话……能不能把世子身上的涅槃蛊毒引到我身上?”
闻言,仲子扁惊诧道:“不行!这太危险了!”
姜问钰说:“那就是有了。”
仲子扁紧绷着脸:“绝不行!”
姜问钰转动脑袋,黑亮的杏眸带着恳求看向公孙蓁。
公孙蓁拍了拍仲子扁的手,示意他放缓神情,不要发怒。
公孙蓁坐在姜问钰身边,声音放低了些:“办法是有,但很难。”
姜问钰凝神,等着她说。
公孙蓁:“谈殊体内的蛊毒量不少,若是要引出,需先药浴七日,将蛊毒赶至同一处,再以血为引,引至另一人体内。”
姜问钰点点头:“有什么要求吗?”
公孙蓁道:“这个法子的困难之处有两个。一是另一个人体内的内力需要比谈殊强。”
“内力嘛,这个我应该可以。”姜问钰又问,“第二个是什么?”
公孙蓁:“二是这个法子,涅槃蛊毒转移过程引起的疼痛比发作要剧烈,若是承受不住,谈殊会死。”
“那就赌一把吧。”姜问钰目不稍瞬,浑不露退缩之意,“麻烦公孙大夫跟世子说一下药浴和引血的方法,至于要把蛊毒引到他人身上的事情可以不告诉他。让他自己选择要不要冒险试一试这个法子。”
姜问钰相信谈殊会选择一试。
也相信他真的能说到做到,会为她活下去。
要是做不到,那么他就该去死了。
公孙蓁感叹又无奈地摇头。
姜问钰这小姑娘的决心和毅力都非比寻常,怪不得仲子扁会收她为徒。
仲子扁握紧拳头,愤愤然道:“我就说看这小子不顺眼吧!”
“干什么呢!”公孙蓁使劲扯了扯仲子扁的胳膊,“年轻人的事情,你个老头子干嘛老掺和?”
“燕尾蝶蛊毒吞噬涅槃蛊毒的过程可不是一瞬间的事情,这其中要受的苦,姜姜她怎么能……”
“姜姜那么聪明,她自是知道,也考虑清楚了才会这么做。”公孙蓁拽住仲子扁,没好气道,“赶紧去准备药浴!”
公孙蓁进屋里没多久就出来了。
姜问钰起身:“世子怎么说?”
“会尝试。”公孙蓁抿了抿唇,忧虑不安道,“不过他问我你知道吗,我说不知,他便说了不让你知道。”
姜问钰目光一怔。
“你们两个啊。”公孙蓁叹气,“一个怕一个担心。”
果不其然,谈殊告诉姜问钰,要闭关温和医治十天。
姜问钰知道内情只笑着同意,她恰好也很忙,没时间陪他。
姜问钰没说谎,她确实忙。
司空楼死了,她虽然没回去,但很多事情仍然要亲自出马,斩断祸根。
以及东爻国的事情,祝离枫跟张太后斗了起来。
七日时间到了。
姜问钰再度看见谈殊时,他已经瘦了。
这七日涅槃蛊毒之苦是前所未有,难以想象的。
他还保留着一口气,已经是巨大的奇迹了。对大多数人来说,第一日便熬不过,痛晕或者承受不住,求一死。
七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宛如过了一个七百年。
接下来便是血引和内力了。
公孙蓁看了看奄奄一息的谈殊,又看向姜问钰,脸色凝重道:“姜姜,涅槃蛊毒附强,血引的同时需要你运行内力。引至你体内后,涅槃蛊毒会现在你体内发作一次,才会慢慢地被你体内的燕尾蝶蛊毒吞噬。”
再之后,谈殊能不能撑住就又是一个问题了。
姜问钰点点头:“我知道。”
说完,她不假思索拿起匕首划破自己的手腕。
公孙蓁心中仿佛压了块岩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但也没办法,只能继续。
不知过了多久。
帐幔里,姜问钰躺在床榻上,蜷缩成一团,头发散乱,眼睛闭着,额间脸上脖颈处……不断冒着冷汗。
姜问钰皱紧眉头,从床榻上爬起来,一头扎进了提前让公孙蓁准备的浴水里。
深秋,四面八方冰冷的水包裹住姜问钰,她手腕的伤已经包扎过了,没有再流血。
燕尾蝶蛊毒不会引起疼痛,是温和的,但涅槃蛊毒却会引起锥心刺骨般的剧痛。
水里,姜问钰咬紧嘴唇,痛得她把唇都咬破了,一丝鲜血漂浮在水面上。
沉寂,无尽的沉寂。
因为承受过灵魂的折磨,身体的痛苦于她来说变得很渺小。
……
姜问钰缓和过后,破水而出,全身都在滴水,她抹了把脸,碰到嘴唇,有点疼痛。
姜问钰换完衣裳,擦干头发出来,公孙蓁端着药汤走了进来。
“我体内的蛊毒发作是不是连世子平日的一半都没有?”
公孙蓁道:“确实不到一半,你体内的燕尾蝶蛊毒减轻了不少涅槃蛊毒发作引起的剧痛。”
姜问钰若有所思。
这可不是一般的疼痛,谈殊他每次还能装得跟个没事人一样,他可真会装啊。
姜问钰喝一口药汤,苦味在舌尖弥漫开,她皱巴着小脸道:“好苦啊。”
公孙蓁被她逗笑了:“药怎么可能不苦,良药苦口利于病。”
“不利于心。”姜问钰说。
公孙蓁笑眯了眼:“你这小丫头真是稀奇,刚受过苦,还能跟我开玩笑。”
姜问钰笑盈盈道:“因为公孙大夫医术高超,让我很快就没事啦。”
公孙蓁:“你就是嘴甜。”
姜问钰:“我可没有骗你噢,我觉得公孙大夫的医术比子扁师父的要高很多。”
公孙蓁笑道:“这话可不能让你师父听到。”
姜问钰立即双手捂嘴,做出闭嘴的动作。
愁眉苦脸的公孙蓁见到姜问钰后变得笑容满面了。
“谈殊还没醒来,他被涅槃蛊毒折磨了三年,这孩子命也真是苦。”
姜问钰好奇道:“命苦?”
“谈殊没跟你说过我是怎么跟他认识的吗?”
“没有。”
“是差不多十二年前了。”公孙蓁道,“候夫人曾经是名女将军,收复城池,英勇善战的女英雄。我当时路过军营,恰逢候夫人受重伤,便去瞧了瞧。”
“候夫人和谈殊浑身浴血,那会儿谈殊还是个小少年。候夫人躺在简陋的床上,小少年站在一旁,站姿挺拔如松,看起来伤势极轻,所以我先给候夫人医治,再给小少年看。但其实,小少年身上的伤万分严重,有几处骨头都断裂了,他忍着剧痛硬是站了一个时辰。”
“起初我以为这孩子没有痛觉,但发现并不是,他似乎受伤习惯了。甚至说,疼痛在他看来并不算什么。”
“三年前中了蛊毒,谈殊也没主动寻过医,宏光方丈找到我,我才开始给他寻求解药。”
“明明是正当好,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年纪,他却没有生存的牵挂。”
姜问钰听得指尖颤了颤。
公孙蓁伸手摸了摸姜问钰的脑袋,宽慰笑道:“祸福相依,好坏总一半一半。十日之期要过去了,谈殊还没醒来,你去看看他吧。”
姜问钰点点头。
这两日,姜问钰偶尔跟石英会面,偶尔会去看谈殊。
房里没有点灯,黑蒙蒙的,姜问钰点燃一盏灯,借着昏黄烛火,她看清了谈殊的样子,脸色苍白,双眼紧闭,薄唇泛乌。
姜问钰有片刻的心焦如焚,她握住谈殊的手。
男人的手指僵硬冰冷,贴在脸上,姜问钰眼眸不由得泪光闪动。
太冷了。
都要把她冻哭了。
为了避免自己被冻哭,姜问钰眨了眨眼,散去心酸的情绪,她放下谈殊的手,手指摸他脉象,紧皱的眉头缓了点。
没有之前凶险了。
姜问钰手握着谈殊的手塞进被窝里。她趴在床边,睁着杏眸,凝视他的脸,似呢喃道:
“你会醒来的。”
世间太残忍了。
父皇母后真的好过分,抛弃我,留我孤零零活着。
你一定不会跟他们一样,丢下我的,对吧……一生这么长,你怎么忍心让我一个人面对。
既然注定要抛弃我,就不要让我喜欢上你。让我喜欢你了,就要按照承诺为我活下去。
蜡烛静静地燃烧,烛光一点点弱下去。
次日,日光透过窗纱落到屋里,姜问钰猛地醒来,手探了下谈殊的脉搏,确定还在跳动,松了口气。
姜问钰抬手揉酸痛的眼睛,手指却沾到了不应该存在的液体。
她什么时候哭了?
姜问钰目光定在谈殊脸上,意识浅浅清醒,手抓住衣袖擦掉脸上的泪水,又盯着谈殊看了一会儿,最后实在忍受不住苦药味,俯身在他脸颊亲了下便离开了。
姜问钰的关门时候,躺在床塌的青年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下。
-
姜问钰回到府苑,石英见她脸现倦怠,微微皱眉:“你昨晚没睡?”
姜问钰打了个哈欠,含糊道:“做贼去了。”
石英:“贼?”
姜问钰朝她俏皮地眨了下眼睛:“采贼。”
石英:“……”
进屋。
石英拎起茶壶,边给姜问钰倒茶,边说:“东方权最近在利用东爻的扶天人给祝离枫传消息。”
“什么消息?”
石英顿了顿,道:“说你跟北都武侯府世子关系斐然。”
姜问钰一手转着茶杯,一手支着脑袋,轻笑道:“他倒是擅长煽风点火。”
石英不知他们三人的渊源,好奇道:“东方权是站在哪边的?”
“他是站在他自己那边的。”姜问钰不疾不徐道,“东方权的老爷子死于祝离枫手里,他也想报仇,但是祝离枫这个人很难对付,所以东方权想利用我对付祝离枫。”
“现在东爻形势如何?”
石英道:“赢面基本在祝离枫身上,他估计要拿下东爻国,坐东爻的皇帝了。”
姜问钰弯眼一笑:“我们的人呢?”
石英:“基本安排妥当。”
姜问钰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歪头笑道:“太好了,江湖儿女,果然惊喜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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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问钰一身苦药味,沐浴换洗后和石英出了趟门,再回来时,慢悠悠到书房,写了信,用鹰传出去。
姜问钰回到屋子,侧着身子趴在桌案上,瞥见衣袖不知何时沾上了墨迹。
她小小声道:“啊,刚做的新衣裳呢。”
不过,她暂时没力气去想这些。
困了。
姜问钰迷迷糊糊趴睡着了,没多久,她听到细微的声响。
姜问钰蓦地睁开眼,视线里不期然出现了熟悉的面孔。
“世子!”姜问钰惊喜道。
谈殊把周身的苦药味洗干净后,便迫不及待地来见她。
姜问钰站起身,谈殊朝她走近,他随意地把椅子拨到旁边,揽住她的腰把人抱上桌案。
姜问钰刚醒本就有点懵,他的动作又利落,她还没看明白,人已经坐在案台上。
这个高度,姜问钰要比谈殊高一点点,她微微垂眸,茫然望着青年。
他原本棱角分明的五官因为瘦了点,此刻显得更深邃俊朗,微勾的眼尾仍然是熟悉的清冷和漫不经心。
谈殊撩起眼皮,目光扫过姜问钰修长凝脂的颈,俯身轻嗅,她身上那股清淡的香味,令人满足。
姜问钰杏眸恢复清明,手臂搭在他肩膀上,轻声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两个时辰前。”谈殊幽黑的眼瞳凝视着她,答道。
“第十一天。”姜问钰凑近,撞了下他的额头,“你是掐准时间醒来的吗?”
轻轻一撞让谈殊眨了下眼。
她的触碰像一汪春水,会让人不知不觉沉溺其中。
两人视线相接,谈殊倏地低笑道:“我想你了。”
猝不及防的撩拨,让姜问钰怔了下。
她正要算账呢,没事说什么腻歪情话,这让她怎么算下去?
“我可……”
姜问钰话还没说出口,突如其来的灼热气息,坚硬触觉让她不由得哆嗦了下。
姜问钰往后仰,男人却强势地追上,直到她没再躲。
谈殊轻咬姜问钰雪白的脖子,她线条漂亮的脖颈立时紧绷起来。
“世子……”姜问钰颤声道,“脖子痒……”
“好。”
谈殊微仰头,薄唇印在她开阖的樱唇上,轻而易举地掠夺。
男人的吻总是惊心动魄,让人心脏狂跳,同时却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全感。
他比以往要霸道,姜问钰有些招架不住,接近窒息时,谈殊松开她,细细吻着她的脸蛋和耳朵。
一番惊喜,因为一场令人心跳加快的亲吻得到了落实。
沉下来的心,又提起来,如今渐渐回到原先平衡的位置。
姜问钰喘息过后,思绪变得清晰,也冷静了下来。
眼下扶天阁尘埃落定,谈殊身上的蛊毒也好了。
她该启程去东爻了。
不能再继续耽搁。
姜问钰敏感地缩了缩脖子,小声道:“世子,你明日回都城,好不好?”
谈殊亲吻她侧脖的动作一顿,抬头直视她:“你要丢掉我?”
“没有。”姜问钰垂眸看他,“都城有很多事情需要你,明安登基,江山不稳,现在他们估计人心惶惶。”
谈殊嗯了声:“我们一起回去。”
“我要去东爻。”姜问钰没瞒他。
谈殊说:“我跟你一块去。”
姜问钰一口拒绝:“不行。”
谈殊心绪稍沉,搂住姜问钰腰肢的手握拳,青色的血管从他苍白的手背上条分缕析地露出来,几欲破皮而出。
谈殊问她:“为何?”
他的声音冷淡又克制。
姜问钰答得有理有据:“在没有你之前,我就做好了去东爻的打算,之所以留在北都并不是因为谁,而是我需要时间布局和成长。现在时间已经够了,我不会再留在北都做表姑娘。”
“我的决定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东爻是东爻,北都是北都,你是北都的世子,是武侯爷的世子,你不能干涉东爻的事情。”
姜问钰不可能会为了任何人停留。
她要报仇雪恨,她要向前走,她要自由。
“还有件事我没告诉你,我现在跟你坦白,给你下蛊毒的主意是我告诉祝离枫的。”姜问钰平静地说,“所以现在帮你解了蛊毒,也算是为曾经任性的我减少了一桩恶事。”
这就是为何很久以前阮秋问她,“你觉得武侯府的世子发现你的身份,还会留着你吗?”
白琼凡事均会与祝离枫说,包括国子监里学到的治国理念,因此当祝离枫问白琼,如何能轻易把北都国攻下来时,白琼告诉他了。让武侯爷跟皇族斗起来,让北都内讧,分崩离析。
谈殊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但不是因为蛊毒。
而是因为少女水润黑亮的杏眸清晰倒映着他的模样,明明满眼都是他,可是一字一句、一举一动却又在把他推开。
“都城需要我,明安需要我。”两人目光相接,谈殊问道,“那你呢?你就不需要……”
姜问钰说:“不需要。”
她答得毫不犹豫,十分干脆,没有回旋的余地。
谈殊漆黑的眼珠动也不动盯着姜问钰,心头灼烧一般的热意瞬间冷了下来。
姜问钰眼神也不闪躲,坦然注视他。
屋内陷入了死寂。
须臾,外屋传来敲门声。
“有要事。”
是石英。
姜问钰没再跟谈殊面对面无声对视,从桌案跳下来,去打开门。
石英一眼便瞧见站在屋内气质冷沉的青年,立时噤言。
至于青天白日,为何会有一个男子在姜问钰屋内。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姜问钰的事情,石英也不问。
姜问钰扭头看向谈殊,朝他歪了下头,示意先出去。
他们是不欢而散了吗?
谈殊坐在长廊尽头,倚靠廊柱,深深地思考这个问题,然而他从白天坐到黑夜,都没得出个准确的答案。
皎洁月光倾斜而下,满园木芙蓉已然凋谢了。
悄无声息地开,悄无声息地凋谢。
一阵凛冽寒风袭来,钻进了谈殊的骨缝,他第一次觉得冷得刻骨铭心。
谈殊常觉得世间没有意思,他在朝廷、在江湖混了许久,于生死徘徊过无数次,也承受过涅槃蛊毒的折磨,可还是觉得世间一切与他无关。
漠视天下万物,傲慢、不可一世、桀骜不驯。
谈殊年幼时随侯夫人到寺庙认识宏光方丈,他问宏光:“我是谁?”
宏光方丈高深莫测地说:“此答案需世子亲自去寻找。”
幼年谈殊问:“去何处寻?”
宏光方丈道:“四方天地。”
于是,幼年起谈殊便顽劣地走遍河山各地,四处随着武侯爷打仗,到后来,中了涅槃蛊毒,他还是没找到答案。
谈殊不仅目中无人,还目中无物。
人们趋之若鹜的权势财富,他内心毫无波澜,生死于他不算什么,作为武侯爷的后代,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为了天下和平,百姓安康吗?谈殊见过流离失所的百姓,他没任何感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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