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孤儿(1/2)
◎那,怎么现在分离了呢?◎
在医院住满一周, 赵向晚感觉自己胖了一圈。
看着渐渐圆润的胳膊,虽然洛丹枫、周芳溪一再要求她趁机休息,便赵向晚实在是躺不下去了, 要求出院。
拆了线, 伤口愈合很好。
赵向晚回归工作岗位, 得到掌声一片。
“英雄归来!”
“今年局里的先进个人, 必须给向晚。”
“孩子家长送来了一面锦旗,挂在你桌子后头了,怎么样?欢喜不?”
赵向晚抬头转向自己的办公桌,身后白墙上新添了一面锦旗, 上面写着“见义勇为”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那个小姑娘安然无恙,一个家庭幸福完整, 这种成就感蛮浓的。
现在想想, 其实还是有些后怕的。
如果不是正好撞上案组的人,这人将钢刀砍向无辜的孩子, 正是放学的时候,人群密集那么大, 挥刀下去、血流成河, 多少家庭会为之流泪?多少父母会伤心痛苦?后果堪忧。
感谢过各位关心之后,赵向晚还是忘记不了那个醉酒男子砍人之前的心声,问道:“他交代了没?为什么砍杀孩子?”
高广强笑着摇头:“你呀你呀, 感觉越来越像个工作狂。吃饭路上和歹徒搏斗, 拼死救下一个孩子。这刚一出院, 每一句话又是工作。”
朱飞鹏知道她闲不住:“审了几回, 只说喝醉了酒一时冲动。我们调查了他的社会关系, 是个不得志的银行职员, 最近因为错了几笔帐被领导骂, 就喝了酒,拿把刀出来见人就砍,神经病吧。”
赵向晚问:“他有老婆孩子吗?”
朱飞鹏点头:“有。你说他是不是有病?自己也有个八岁的女儿,偏偏还要砍杀孩子们,真是败类!”
赵向晚再问:“你们见到他老婆、孩子吗?”
朱飞鹏皱眉回答:“没。他说老婆带着孩子回老家去了,具体原因他没有说。他老婆没有工作,一直在家里养病,女儿刚上小学三年级,据班主任说开学才一周,他就匆匆跑到学校,说女儿有事要和她妈妈回老家,要请一个月的假。”
再具体问下去,周如兰将几次审讯笔录取出来。
“凶手名叫闵成航,在新华路金穗银行上班,柜台业务员,在单位表现一般。领导对他的评价是:业务能力一般、守成老实、到点上下班、绝不多加一分钟的班。同事对他的评价是:沉默寡言、不喜欢与人闲聊、不太好打交道。邻居对他的评价是:顾家好男人,妻子早已下岗,身体不好,常年看病吃药,女儿乖巧懂事,能歌善舞,长得很漂亮。”
赵向晚赞许地看了周如兰一眼:“闵成航没有交代砍人动机?”
周如兰摇头:“我个人觉得,他在说谎。像他这样的男人,从小被父母抛弃,在孤儿院长大,对家庭特别在乎。他老婆下岗失业,女儿八岁多正在读小学,两个亲人都要靠他抚养,他不可能做出这么冲动的决策。”
刘良驹也同意周如兰的观点:“是,我也觉得他说被领导骂了之后心情不好,喝了酒突发酒疯这一个理由站不住脚。哦,对了,还有一点……”
刘良驹停顿了一下:“现在正是开学季,代入我自己,如果不是有什么急事,我绝对不可能让我家刘栗子请假不上学,可是闵成航却给女儿请了足足一个月的假。当我们询问他妻女去了哪里,平时有没有联系时,他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一句娘家有事,她们回了娘家就交代过去,我也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赵向晚问:“他妻子的娘家在哪里?可否请求当地警方协查?”
刘良驹摊开手:“没有人知道他妻子娘家在哪里。我们查了户口本,他妻子闵家槐也是孤儿,他与妻子同在慈心孤儿院长大,两人感情非常深厚。不知道是不是近期闵家槐找到了亲生父母?这件事闵成航要是不说,还真没有人知道。”
事情忽然有些扑朔迷离。
想到闵成航动手那天,他的心声里透出来的关键信息,赵向晚沉吟不语。
【孩子们,对不住了。】
【不活了,谁也别活了!】
【老子的姑娘活不下去,谁家孩子也别活着——】
第一,闵成航动手是被迫的。他良心上感觉到不安,觉得对不住孩子们。所以才会喝那么酒,酒壮怂人胆。
第二,闵成航的女儿有危险,极有可能被人约束自由,要挟闵成航动手砍杀儿童。否则,闵成航不会说“老子的姑娘活不下去”这句话。
到底是什么,逼得闵成航由一个本分的银行职员,变成一个杀人犯?
赵向晚有预感,必须把这件事情弄明白,否则可能会有一桩大案在眼皮子底下发生。
赵向晚沉吟之时,朱飞鹏取出钢刀的照片仔细观察,忽然发现一丝端倪,兴奋地对祝康说:“喂,你记不记得前年珠市有一桩入室抢劫案,当时珠市公安局给我们发了协查令,请了季昭来画像?这刀看着似曾相识,而且他这砍杀姿态,是不是也有点眼熟?”
祝康经他一提醒,点头道:“好像是,我记得是三组协办的案子吧?一家三口被砍,室内财物洗劫一空,事后女主人苏醒之后描述了凶手的模样,顺利抓捕归案,指认之后证据确凿,经检方提起公诉,最后法院好像判了死缓吧?我记得,现场留下的钢刀与这把刀一模一样。”
朱飞鹏与祝康两人顿时来了兴致,两年前的旧案,没想到今天在闵成航这里找到相似之处,是巧合还是有关联?会不会是一个团伙成员?两人立刻站起,跑到重案三组那边去调阅卷宗、了解详情。
赵向晚则坐下来,认真察看闵成航的个人信息、审讯笔录。
现在的关键是要找到闵成航的妻女,了解详情。或者,要从闵成航那里问清楚他妻女面临什么状况,他背后的那些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要撬开闵成航的嘴,困难重重。他连性命、声誉、工作都能置之度外,此事必定关乎重大。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朱飞鹏与祝康兴冲冲跑了回来。
“同志们,重大发现!重大发现。”
“这回怕是要让三组刮目相看了。”
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高广强原本就是从重案三组调过来的,对那边的人员非常熟悉,站起来询问:“怎么,三组说什么了?”
艾辉最喜欢凑热闹,兴奋地说:“有什么发现?三组为什么要刮目相看?”
就连最安静的周如兰,都抬起头来竖起耳朵关注着接下来的动静。
朱飞鹏将调过来的案卷打开,将两张凶器照片摆在一起:“看看,你们觉不觉得凶器很像?”
所有人都凑到跟前来查看。
刘良驹眉毛一挑:“你别说,还真像。”
这是一种开路型砍刀,刀身比较薄,大约4毫米厚,刀刃长度为240毫米,重量在600克左右,这种砍刀属于管制刀具,一般人根本买不到。
同一款砍刀,两年前的入室抢劫案出现过一次,这回小学门口砍杀案再次出现。
难道闵成航与这起劫案的凶手有关联?
祝康拿出凶手照片,示意大家再来仔细看看:“呶,这就是当时根据女主人口述抓到的凶手,经指认就是他。”
这一看不要紧,所有人都惊呆了。
“我擦!这也太像了!”
“不能说很像,完全就是一模一样。”
“怎么搞的?不会是搞错了吧?”
一说到有可能抓错了人,高广强紧张起来:“小飞,凶手抓到之后认罪了没有?”如果抓错了人,那……三组就是妥妥打脸。
朱飞鹏道:“1993年11月6日,珠市火车站附近一栋两层平房发生入室抢劫案。一楼临街有两层铺面,做建材生意,二楼两室一厅,住着一家三口。凶手先是撬开一楼关闸门,翻找之后没有找到现金,于是再从左侧室外楼梯上楼,撬开大门。因为弄出的动静太大,惊动男、女主人出卧室查看,他挥刀相向,砍杀数刀之后将他们砍晕在地,再从容将室内财物洗劫一空,其间还砍倒哭闹的三岁小儿。”
刘良驹心一缩,问:“孩子没事吧?”
朱飞鹏道:“一家三口经过抢救性命无忧,但孩子脑袋被劈砍两刀,受伤严重,智力受损。男主人落下残疾,至今走路一瘸一拐,女主人面部留下疤痕,毁了容。”
所有人都摇头叹息:太惨了!
朱飞鹏继续说案子:“这个案子太过凶残,在当地影响恶劣,惊动了省厅,责令迅速追查凶手。向晚你记不记得?当时珠市公安局没有刑侦画像师,听说季昭的名声之后过来请他画像,根据当时受伤较轻的女主人描述完成画像,很快就锁定了凶手,将他缉拿归案。”
赵向晚点了点头,这个案子她有印象,虽然她没有全程参与,但因为需要季昭画像,她有协助沟通。虽然是半夜,但因为女主人曾经拉亮过灯,在那一刹那看到了凶手的面貌,因此描述非常完整。两年过去,赵向晚已经遗忘了凶手长相,但现在看到眼前照片,她的记忆被唤醒。只是酒醉男子当时胡子拉碴,与画像有较大差别,一时之间没有认出来。
当时她感觉凶手行事嚣张至极。
一般劫匪入室,还会蒙个面。他倒好,一个人就这样大剌剌提刀撬门进去,见人就砍,也不管是死是活,拿了钱财便走。
凶手名为邱三勇,被当时报纸称之为“悍匪”。
赵向晚问:“凶手认罪了吗?”
朱飞鹏摇头:“没,邱三勇嘴硬得很,一直不肯认罪。但据目击证人所说,当晚曾在案发现场楼下看到一辆黄色出租车。邱三勇虽然狡辩说他晚上喝了酒在家里睡觉,但由于没有证人,案发当晚行踪成谜。脚印痕迹比对一致,在他屋内搜出照片上的这把砍刀,关键是认人环节里女主人一眼就认出他来,说就是他。证据收集齐全之后,检方起诉、法院审理,我印象中最后好像是判了死缓,目前应该在沙洲监狱服刑。”
赵向晚再问:“凶手的基本情况是?”
祝康看着卷宗认真回答:“邱三勇,1962年出生于罗县天武乡后湾村,高中毕业当兵入伍,当过汽车兵,还有军械验枪员。1983年复员回来之后,邱三勇进了珠市运输公司,1986年出来当了一名出租车司机,收入水平在当时算是高薪,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不满足于现状,和战友、朋友在一起喝酒吹牛,话里话外都是觉得老天不公,想要一夜暴富。结过婚,生了个儿子,但婚后夫妻关系紧张,两年后离了婚,儿子归前妻抚养。”
赵向晚若有所思:“当过汽车兵、军械验枪员?这说明邱三勇对汽车修理和枪械都十分熟悉。这样的人,如果不满现状、想要报复社会,破坏力很大啊。”
祝康点头道:“是啊,所以当他抓捕归案之后,虽然他没有认罪,但因为证据链完整清晰,法院判定他罪名成立。”
朱飞鹏道:“案发当天,他说和朋友们喝了酒,喝得醉熏熏的,回到家倒头就睡。问他为什么家里有刀,他说买来放在出租车里防身。他穿的是解放牌胶鞋,鞋印比对吻合。”
高广强问:“刀上有没有血迹?”
朱飞鹏回答:“刀已经被清洗过无数遍,没有发现血迹残留。”
高广强再问:“血衣呢?”
朱飞鹏:“应该是被扔掉了,家中没有发现。”
高广强皱了皱眉:“财物呢?”
朱飞鹏:“抓到他的时候,已经是案发后一周。他开车与两个朋友一起到了星市,住酒店、购物、喝酒,估计是把钱花光了。”
高广强继续追问:“不是说被抢走的还有金饰?都处理掉了?”
朱飞鹏有些语结,想了想:“好像……被他卖掉了,不过他没有交代销赃的渠道。”
赵向晚道:“这就是你说的证据链完整清晰?他开车与朋友外出一周,这些朋友是谁?有没有交代去向?那一周他们做了什么?有没有证人?”
朱飞鹏将卷宗所有资料推到她面前:“你自己看嘛,这些外围调查还是蛮详细的。正是因为涉及到了星市,所以珠市才会请求我们市局协办。当时三组的办案人员走访了邱三勇在星市的行踪轨迹,抓了一批地下钱庄、地下赌场的人,基本能判定,就是他干的!”
赵向晚接过卷宗,一边快速浏览一边问:“既然可以肯定是他干的,那你刚才说这回能让重案三组刮目相看,是什么意思?”
提到这个,朱飞鹏顿时眉飞色舞起来:“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是不是对的。我怀疑,当年重案三组抓错了人!闵成航与邱三勇是一对双胞胎、或者是亲兄弟,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失散多年。当年珠市抢劫的人是闵成航,只是因为他人在星市,一直在银行老老实实上班没有人怀疑,也没有人举报。邱三勇人在珠市,又是出租车司机,认识的人多,这才被人认出来抓了去。”
从照片上来看,闵成航与邱三勇外形极为相似,都是菱形脸庞,颧骨高,眉毛浓,眉梢与眼角斜斜向下,嘴唇很厚,唇角微圆,看上去憨厚老实。一定要找出不同的话,闵成航在孤儿院长大,有点营养不良,相对瘦弱,邱三勇则因为当过兵的原因,更为健壮。
双胞胎?兄弟?联想到闵成航在孤儿院长大,的确有这个可能。
高广强道:“那还等什么?赶紧提审吧。小飞、小康、向晚,你们三个跟我一起来。”
如果真是抓错了人,那可是大事!
虽然此案不是星市公安局主办,但作为协办单位,也会觉得丢脸。
邱三勇当年拒不认罪,可是却在牢里关了两年,现在你说是我们搞错了?公检法威信何在?
赵向晚一边走,一边沉思。
闵成航人在星市,有家有口,为什么深夜跑到珠市犯案?
他的砍刀从哪里买来?
这一回为什么突然醉酒当街砍人?
朱飞鹏依然沉浸在兴奋之中,边走边叨叨:“你说这算不算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估计这货也是喝多了酒,不由自主地拿着砍刀挥舞,结果被我们抓了个正着。没想到啊,这货自己暴露了!”
高广强冷着脸喝止朱飞鹏:“不要先入为主!当年既然法院能判邱三勇的罪,那说明证据充足,岂是那么轻易就推翻的?再说了,退一万步讲真的是判错了,你兴奋个什么劲?因为我们办案人员的疏漏,导致真凶隐藏,而无辜人员锒铛入狱,很光荣吗?!”
被组长这么一喝,朱飞鹏顿时就蔫巴了,不敢再说话。
审讯室里,闵成航脸色憔悴、胡子拉碴,紧张地看着走进来的四名警官。
看到赵向晚,他瞳孔一缩。
【她没事。】
【还好她没事。】
【反正已经被警察抓住,我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半。】
赵向晚坐下,制服笔挺,态度沉静。
闵成航低下头,抿着唇,看着脚下地板,等待着警方的讯问。
高广强再一次询问:“闵成航,你老实交代,为什么挥刀当街砍人?”
闵成航老老实实回答:“我喝了酒人有点迷糊,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拿了砍刀出来,走上了街。后来你们拦住我问话,我很紧张,又喊了那么一嗓子,把我吓得脑袋一片空白,下意识就拿刀砍了下去。至于砍的是谁,我真没注意。”
高广强反问道:“砍的是谁,你真没注意?”
闵成航瓮声瓮气地回答:“是。”
高广强大声道:“你抬起头,好好看看她是谁?”
闵成航抬起头,顺着高广强的手指方向,望着赵向晚,装出一脸恍然模样:“我砍的是她的吗?抱歉啊,警察同志。”
如果不是赵向晚一进来就听到他的心声,还真被他给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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