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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两位特殊的人证(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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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克庄嘴上说不陪宋慈,却待在朱氏脚店不肯走,搬来两条长凳拼作床,就在大堂里陪了宋慈一夜。

这一夜两人交替睡觉,轮流看着袁晴的房间,一夜相安无事。

天亮之后,宋慈凑近房门,透过门缝往里瞧,袁晴还好好地睡在里面。他找来店家,这才亮出提刑干办腰牌,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让店家找人将房门上的锁撬开。锁撬开之后,他又吩咐店家做好早饭,送入袁晴房中,让昨晚就没吃饭饿了一夜的袁晴填饱了肚子。做完这一切后,眼看离巳时不远,宋慈与刘克庄带上袁晴,准备前往府衙。

一出朱氏脚店,面对来来往往的行人,袁晴又惊又怕,瑟瑟缩缩,不敢迈脚。宋慈和刘克庄只好在朱氏脚店里雇了一顶小轿,抬着袁晴,朝府衙而去。

抵达府衙时,公堂大门外已是人满为患。金国使团昨晚沿街高喊,赵之杰今早将在府衙破西湖沉尸案的事,已是一传十十传百,到了尽人皆知的地步。发生在大宋临安的命案,破案的不是府衙,也不是提刑司,而是一个金国外使,这令许多市井百姓大感好奇,一大早便聚集到府衙看热闹。

不仅来了众多市井百姓,贵为当朝太师的韩侂胄也来了,此刻正坐在府衙公堂的侧首。他身旁是披坚执锐贴身护卫的夏震,以及一脸不耐烦却又不得不老老实实站着的韩?。西湖沉尸案与韩?有莫大关联,昨晚赵之杰特地派人前往韩府告知破案一事,请韩侂胄和韩?今早到府衙旁听此案。赵师睪当堂而坐,时不时望一眼府衙大门,再看一眼韩侂胄的脸色。韦应奎立在下首,感受到公堂上的凝重气氛,大气也不敢透一口。

韩侂胄瞧见宋慈来了,脸色微微一沉。他将西湖沉尸案交给宋慈查办,本意是要查实完颜良弼杀人之罪,名正言顺地整治倨傲无礼的金国使臣,替皇帝赵扩出一口恶气,可到头来破案的不是宋慈,而是金国正使赵之杰,反倒让这帮金国使臣大出了风头。此事迟早会传入宫里,迟早会传入赵扩耳中,韩侂胄自然高兴不起来。

“见过韩太师。”宋慈上前行礼。

韩侂胄没作任何回应。赵师睪察言观色,板着一张肥厚的脸,道:“宋提刑,韩太师如此看重你,将这么一起牵连重大的要案交由你查办,你倒好,不用心彻查此案,却去追查其他无关紧要的案子,倒让一个金国外使先破了案。”

宋慈看了一眼赵师睪,赵师睪的身后是一堵屏风墙,屏风墙上海浪翻涌,礁石立于其间,岿然不动,可谓气势磅礴,再往上是一块“明镜高悬”的匾额,黑底金字,庄严肃穆。他微一摇头,道:“人命关天的案子,最重要的是查出真相,使真凶罪有应得,还枉死之人公道。至于案子是谁所破,真相是谁查出,并不重要。”

赵师睪却道:“对你而言,或许是不重要,于我大宋,这却是莫大耻辱。”顿了一下又道,“听说赵之杰从熙春楼抓走了一个名叫袁朗的厨役,那袁朗真是杀害虫娘的真凶?”

宋慈道:“赵正使既已破案,是不是真凶,等他来了,自然便知。”

赵师睪哼了一声,道:“巳时早已到了,那赵之杰怎的还不来?”

话音刚落,府衙大门外忽然喧声四起,一辆都亭驿的马车由十几个金国随从护卫,大张声势地驶来。马车停稳后,车帘掀起,从车上下来三人,分别是一身红衣的赵之杰,满脸傲色的完颜良弼,以及被双手反缚的袁朗。十几个金国随从当先开道,赵之杰在前,完颜良弼押着袁朗在后,穿过围观人群,向府衙公堂而来。

当踏上公堂外的台阶时,袁朗忽然在围观人群中看见了袁晴。袁晴被刘克庄带在身边,站在台阶左侧的围观人群里。一直神色委顿的袁朗,整个人顿时为之一振。袁晴也看见了袁朗,如同闹市中走丢的孩童突然瞧见了亲人,惊惊怕怕的眼中流露出激动之色,想要挨近袁朗,却被刘克庄一把拽住。

袁朗冲袁晴连连摇头,示意她不要过来。他被完颜良弼从背后狠狠地推了一把,身不由己地进入了府衙公堂。

“韩太师、赵知府,金国正副使赵之杰、完颜良弼,在此有礼了。”一入公堂,赵之杰便往正中央一站,向韩侂胄和赵师睪简单行了一礼,又朝站在一旁的宋慈看了一眼。

赵师睪道:“赵正使,今日贵国使团北归,西湖沉尸一案,就不劳你费心了,还请将嫌凶移交府衙,本府自会查清本案,依律处置。”

赵之杰却道:“临安境内发生命案,自该归临安府衙查办,将凶犯交由赵知府处置,原是理所应当之事。可本使就怕将这凶犯一交,今日我金国使团可就北归不了了。”

“赵正使这是什么话?西湖沉尸一案,牵连完颜副使,本府自然要查个清楚明白,以免旁人对完颜副使说三道四。只要这案子查清,虫娘之死确与完颜副使无关,贵国使团北归自然无人拦阻。”

完颜良弼怒从心起,瞪视赵师睪:“上次在这府衙之中,当着你的面,早已证实我与此案无关,如今你还来说这种话!”

“案子未结清之前,谁都有可能是凶手。”赵师睪慢条斯理地道,“副使若与此案无关,犯不着这般心急火燎。”

完颜良弼听赵师睪说来说去,都是在暗指他便是凶手,更加恼怒,正要还口,赵之杰却道:“副使,今日你我来此,是为侦破西湖沉尸案,揪出真凶,其他的事,无须多费唇舌。”他转过身,面朝公堂外围得水泄不通的市井百姓,声朗音正地道:“本月初五,西湖苏堤南段,打捞起了一具女尸。死者名叫虫怜,年方二八,是熙春楼一位刚开始点花牌的角妓,生前被人唤作虫娘。”目光一转,落在韩?身上,“据我查问所知,虫娘首次点花牌是在本月初二,这位韩公子当天前往熙春楼,想点虫娘的花牌,却未能点成,由是生怨。初三夜里,韩公子又去了熙春楼,这一次强行点了虫娘的花牌,想要当众羞辱虫娘,却又遭他人插手,替虫娘解了围,由是更增怨恨。接下来的初四夜里,虫娘欲同青梅竹马的情人夏无羁私奔,途经丰乐楼时,被楼上喝酒的韩公子瞧见了。韩公子派家丁将虫娘抓上丰乐楼,意图报复,迫得虫娘跳窗出逃。韩公子,我说的这些事,都是真的吧?”

韩?冷冷一哼,没有应话。

“虫娘跳窗出逃时,正好遇上了乘马车经过的完颜副使。”赵之杰看向完颜良弼,“完颜副使,当晚你见到虫娘时,虫娘是何模样?”

完颜良弼道:“当时虫娘从楼上跳下来,摔伤了膝盖,披头散发,衣裙被撕破了,半只袖子也没了,看起来像是刚遭人欺辱过。她神色惊慌,说有人要害她,求我救她。”

“虫娘被韩公子抓入丰乐楼后,有没有遭受欺辱,我不敢妄下断言。”赵之杰道,“但据我所知,虫娘尸体阴门处有损伤,再加上她逃出丰乐楼时披头散发,衣裙破裂,她在丰乐楼上的遭遇,可想而知。”

韩?听赵之杰一上来便说道自己,一直强行忍着,听到此处,实在忍不下去,道:“虫娘之死与我毫不相干,你这金国蛮子,少来……”

“住口。”长时间沉默无声的韩侂胄,忽然吐出了这两个字。

韩?把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恨恨地瞪了赵之杰一眼。

“赵正使,犬子无知,多有冒犯。”韩侂胄声音沉稳,“你接着说。”

赵之杰道:“韩太师客气了。韩公子方才的话,倒也没有说错,虫娘之死确与他无关。当时韩公子派家丁追赶虫娘,完颜副使故意指错了方向,让那些家丁追去了涌金门,完颜副使则将虫娘藏在马车上,从南边的清波门入城,由此让虫娘逃过了一劫。可是入清波门时,虫娘却突然要求马车停下,接着便自行下车离开了。虫娘下车时又是何模样,完颜副使,你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完颜良弼应道,“虫娘一路上不断掀起车帘向后张望,生怕有人追来,等马车到清波门时,她突然要下车。她原本惊魂不定,很是担惊受怕,下车之时,却突然笑了,看起来倒很高兴。”

“你是说,虫娘下马车时,脸上带有喜色?”

“是啊,她面带喜色,弄得我好生费解,一直觉得奇怪。”

赵之杰却微微摇头:“不奇怪。”

“不奇怪?”完颜良弼不解。

“是啊,人在遭遇困境、身陷绝望之时,倘若突然看见一个深为信赖的人,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能从此人身上获得救助,脸上流露出喜色,表现出高兴,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你说是吧,袁朗。”赵之杰说完这话,目光一转,看向一直被完颜良弼押着的袁朗。

袁朗一直低着头,什么话也不说,哪怕被赵之杰叫到了名字,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赵之杰指着袁朗道:“这位袁朗,是熙春楼的厨役,熙春楼中有一角妓,唤作月娘,与他关系非同一般。虫娘在熙春楼时,与月娘情同姐妹,因为袁朗与月娘的关系,虫娘一直将袁朗视作值得信赖的人,两人之间私交甚好。虫娘准备与夏无羁私奔时,为了将自己留在熙春楼中的金银首饰取出来,找到了这位袁朗相助。”他抬起双手,在身前一环,“这么一大包金银首饰,都是经袁朗之手收拾好的,足见虫娘对袁朗有多么放心。虫娘还曾对夏无羁说过,熙春楼中只有袁朗肯真心实意地帮她,还会替她保守秘密,不对鸨母透露她私奔一事。虫娘对袁朗如此信任,途经清波门时正是因为看见了袁朗,她才会突然面露喜色,自行下车,去寻袁朗相助。”

“袁朗,初四那晚,你可是在清波门?”赵师睪听到这里,向袁朗问道。

袁朗仍是不应声,便如没听见一般。

赵师睪“咦”了一声,道:“问你话呢,你是哑巴吗?赵正使,你说这袁朗当时在清波门,可有凭证?”

“梅氏榻房有一对桑姓父女,初四那晚在清波门外摆摊做买卖,在虫娘下马车之前,他们刚刚瞧见了袁朗经由清波门出城。”赵之杰说到这里,看向宋慈,“昨晚我去梅氏榻房找桑姓父女查证时,宋提刑也在场。宋提刑,你觉得有没有必要现在派人去梅氏榻房,将这对桑姓父女请来府衙当堂对质?”

梅氏榻房与临安府衙一北一南,相隔甚远,桑老丈卧病在床,桑榆要留下照看,将两人请来府衙当堂对质,实在多有不便,又太过耽搁审案时间。宋慈知道赵之杰说这话,意在激他开口,于是道:“袁朗,初四那晚你带着妹妹袁晴出城,是走的清波门吧?”

袁朗无论是面对赵之杰,还是面对赵师睪,始终一言不发,不作任何反应。此时宋慈一开口,他虽未出声,却点了点头。

“看来还是宋提刑的话管用。”赵之杰微微一笑,随即恢复了正色,“袁朗与妹妹失散多年,来临安就是为了寻找妹妹,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于是辞了熙春楼的活计,打算带妹妹回乡,当晚推着一辆车,载着妹妹出城,沿西湖南岸而去。虫娘看见袁朗后,下马车去寻袁朗相助,自然也是去了西湖南岸的方向。当时已是深夜,天色又黑,西湖南岸已没什么行人。袁朗见到虫娘后,非但没有帮助虫娘,反而将虫娘杀害,绑上石头,沉尸于西湖之中。”

赵师睪奇道:“你刚才不是说,袁朗与虫娘私交很好吗?现在却又说袁朗杀害了虫娘?”

“完颜副使救助虫娘时,曾看见虫娘戴着珍珠耳坠,后来我又查到,虫娘生前随身带有一个荷包,那是她和夏无羁的定情之物,她常在荷包中放有珍珠。可是虫娘的尸体被打捞起来时,珍珠耳坠不见了,荷包中空无一物,身上找不到半点钱财,由此可见,此案极可能是劫财杀人。”赵之杰看着袁朗,加重了语气,“袁朗当天曾替虫娘收拾过金银首饰,那么一大包金银首饰,任谁见了都会眼红。当时深夜无人,又是在城外,再加上虫娘已与夏无羁分开,一个人孤独无助,袁朗于是滋生恶意,起了歹心,要虫娘交出那一大包金银首饰。可那些金银首饰都在夏无羁那里,不在虫娘身上,虫娘如何交得出来?袁朗求财不成,恐事情败露,于是一狠心,杀了虫娘灭口,又将虫娘身上仅有的财物洗劫一空,最后抛尸于西湖之中。他以为虫娘的尸体绑上石头,就会永沉湖底,不被人发现,却不想只过了一夜,苏堤上就有渔翁钓起了虫娘的荷包,认识虫娘荷包的宋提刑又恰巧经过苏堤,这才阴差阳错地发现了虫娘的尸体。发现尸体的消息很快传开,袁朗知道后,心中害怕。他刚辞去熙春楼的活计,虫娘紧跟着便死了,两人还在同一时段经过了清波门,说不定官府会把虫娘的死与他的离开联系在一起,怀疑他与虫娘的死有关。于是他不敢走了,假装盘缠丢失,又返回熙春楼干活,打算过上一段时间,等风声过了,再离开临安。”

讲到这里,赵之杰伸手入怀,取出一张折叠好的纸,道:“昨晚我带人去熙春楼,将袁朗带到都亭驿,一番审问之下,他无从抵赖,已经认罪。这是经他亲手画押的供状,赵知府请过目吧。”同时将供状展开,伸在空中。

赵师睪朝韦应奎看了一眼,韦应奎立刻上前,接过供状,呈了上去。供状上详细记录着袁朗杀害虫娘的经过,最末处有袁朗的画押。赵师睪看过后,又让韦应奎将供状呈给韩侂胄过目。

韩侂胄粗略看了一遍供状,朝袁朗斜了一眼。他没看出袁朗身上有任何外伤,可见赵之杰审问时并未用刑逼供,袁朗又没有喊冤叫屈,反而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一副早已认罪的样子,由此可见,赵之杰所查只怕都是事实,杀害虫娘的凶手就是这个袁朗。韩侂胄原本想查实完颜良弼杀人之罪,到头来完颜良弼不是凶手不说,反倒让赵之杰破了此案,还是当着这么多临安百姓的面,此事必然迅速传遍全城,不消数日便将遍传各州府,说不定还会传到金、夏、大理等国。想到这里,他脸色愈加难看。

赵师睪暗暗摇了摇头,最初是他向韩侂胄保证此案真凶就是完颜良弼,韩侂胄这才会禀明圣上,想借着此案大做文章,可如今查出来完颜良弼不是凶手,破案的还是金国正使,韩侂胄事后必会追责,他如何交代?他不清楚韩侂胄有何打算,不敢擅作主张,等着韩侂胄示意。

却听韩侂胄道:“赵知府,还不快将凶手拿下。”

赵师睪这才道:“来人啊,将凶犯袁朗拿下,打入司理狱,听候处置!”

韦应奎立刻带领几个差役,去到袁朗跟前。完颜良弼冷笑一声,在袁朗后背上一推,任由府衙差役将袁朗押走了。

公堂外的围观人群得知西湖沉尸案的真相,免不了对袁朗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议论纷起。

当着这么多宋人百姓的面,赵之杰破了西湖沉尸案,将公堂上的赵师睪、韦应奎、宋慈等宋人官员全都比了下去。他面带微笑,道:“韩太师、赵知府,西湖沉尸案已经告破,本使也该启程北归了,告辞!”这一次他没有再行礼,而是两袖一挥,便要负手而去。

“赵正使请留步。”宋慈的声音忽然在这时响起。

“宋提刑还有何事?”赵之杰回头道。

“西湖沉尸一案,赵正使是于昨夜破案,我也正好于昨夜破案,”宋慈道,“只是我所查到的真相,与赵正使略有不同。”

“哦?”赵之杰道,“有何不同?”

“袁朗虽是凶手,”宋慈摇头道,“却也不是凶手。”

此话一出,韩侂胄神色微动,赵师睪愣住了神,原本要将袁朗押往司理狱的韦应奎停了下来,公堂外议论纷纷的围观百姓则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这一次赵之杰不只是回头,连身子也转了回来,道:“宋提刑这话,本使听不大明白。”

“此案要说明白,只怕费时颇多,恐要耽误赵正使启程北归了。”

赵之杰原定于巳午之交启程,道:“时候尚早,本使愿闻其详。”

“既然赵正使这么说了,”韩侂胄道,“宋慈,你查到了什么真相,只管当众说来。”

宋慈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宋慈领命。”环看公堂内外众人,徐徐说道:“西湖沉尸案牵连甚广,关于此案的种种因由,还要从六年前说起。”

宋慈开头的这句话,便让赵之杰皱起了眉头。

只听宋慈道:“六年前,池州御前诸军副都统制虫达叛投金国,罪及全家,他有一对孪生女儿,姐姐名叫虫惜,被罚为奴,妹妹名叫虫怜,被罚为妓,也就是本案中被发现沉尸于西湖的虫娘。此案死者虽是虫娘,源头却在她的姐姐那里。她姐姐虫惜,原在礼部侍郎兼刑部侍郎史弥远史大人家中为婢,后来韩太师广纳姬妾,史大人便在半年前将虫惜送给了韩太师。”他看向韩侂胄,“虫惜容貌可嘉,韩太师一开始对她很是宠爱,甚至有意纳她为姬妾,却因得知她是叛将虫达之女,对她生厌,仍只让她做婢女。再后来,便是这位韩公子,见虫惜貌美,偷偷与之私通,竟致珠胎暗结,又怕韩太师责怪,于是包下望湖客邸,将虫惜藏匿在望湖客邸的听水房,要虫惜将腹中胎儿打掉。可虫惜非但不肯,反而要韩公子给个名分。”

宋慈一上来的这番话,并未揭示虫娘被杀之谜,而是把矛头直指韩侂胄和韩?,尤其是广纳姬妾和珠胎暗结等语,就如一根根芒刺,刺得韩侂胄和韩?脸色骤变。宋慈却丝毫不加掩饰,继续往下道:“腊月十四日夜里,韩公子约同史大人的公子史宽之,招揽了几个角妓,一起在望湖客邸饮酒作乐。酒酣之后,韩公子去到听水房,逼虫惜喝药打胎,虫惜不肯喝,两人之间发生了争执。韩公子趁着酒劲,一怒之下,用房中花口瓶将虫惜击倒在地,又用花口瓶的碎片捅刺虫惜腹部,致虫惜丧命。这杀人的一幕,却被当晚到望湖客邸作陪的角妓月娘看见了。月娘惊慌失措地逃跑,被韩公子派家丁追赶,最终在苏堤被追上,推搡之中失足落水,溺死在西湖之中。一夜之间,两条人命,皆是害于韩公子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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