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章 番外之从厚（9）（2/2）

“阿翁——”从厚发出摧肝裂胆般惨烈的悲嚎，仰面望着漆黑夜空，如墨天宇仿佛无底的深渊，要将他彻底吞没，从厚绝望地仰天长嚎，“为何——为何——”

9年前，有1位和他1样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少年储君，也曾经这样仰首望天，极度绝望地悲呼：“父皇，和哥这就来见你！”然后横刀自刎……

……

“李从厚还在驿馆没死？”

洛阳的“监国”李从珂收到石敬瑭的传书，说他截留了从厚，杀掉了从厚全部的亲兵侍卫，将从厚囚禁在魏州附近驿馆中，请求从珂示下，该如何处置。

从珂看完传书，不禁冷笑：“当年我奉父皇之命前往迎奉庄宗的太子李继岌，李继岌走到半途士兵们跑光了，李继岌知道大势已去，便自行了断。怎么从厚如此没有自觉？定要我替他了断？”

从珂遂让魏州守将王弘贽的儿子王峦，携带毒酒前往魏州城外驿站。

当王峦将那瓶毒酒放在从厚面前时，从厚其实早就在等待这1刻。

他自幼文弱，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这瓶毒酒算是免去了他自己动手的困难。

从厚端起那杯毒酒，窗外是盛夏的烈日，夏日强烈的阳光将庭院映得1片白炽，槐树的浓荫在风中摇晃着，漏下跳跃的金色光斑……

仿佛还是某个夏日的午后，娘亲1边为自己摇着扇子，1边给自己念唐诗……

“娘亲最喜欢哪首唐诗？”

“最喜欢韩偓的《江行》。”

“是这首吗：浪蹙青山江北岸，云含黑雨日西边。舟人偶语忧风色，行客无聊罢昼眠。争似槐花9衢里，马蹄安稳慢垂鞭……”小小的从厚摇头晃脑地背诵起来。

“娘亲为何最爱这首诗？”

娘亲美丽的杏眼盛满向往的光芒，璀璨如漫天星光：“在大唐最鼎盛的时候，长安城繁华昌盛，人烟稠密，宽敞的大街两边种满槐树，行人慢慢骑着马、垂着鞭，行走在宽阔的帝都大街上。无论簪缨士子，还是升斗小民，都可以享受这宽阔的街道和如盖的绿茵……可是到了娘亲出生的时候，长安城几经浩劫，黄巢作乱，节度使们造反，道路两边的槐树早就被战火烧毁，马蹄安稳慢垂鞭的生活也成了1种奢望……”

从厚恍然大悟：“啊……原来这首诗讲的是乱世浩劫中的人们对盛世安稳的向往？诗中所说的舟人忧风色，是隐喻乱世中人们的命运，就好比暴雨将至时江波上的小船……”

“是啊，只是不知那‘槐花9衢里、安稳慢垂鞭’的日子何时才能到来！”娘亲的叹息宛若仍旧萦绕在耳畔，那样悲伤，那样无奈。

娘亲，愿我下1世能像你最喜欢的诗中那样，悠闲的夏日午后，在宽阔的帝都大街上，骑着马、垂着鞭，享受着长长1路的槐树绿荫，而身边骑马的人们也全都是这样闲适、安稳，每个人身上都披满金色的阳光……

来生，真的会见到这样的景象吗？

从厚举杯，仰脖，将那杯毒酒1饮而尽。

【下1章开始从珂的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