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1989年(3)(1/2)
第99章 1989年(3)
“那是你的事,鱼拿到县里会死吗?”
忠富很高兴雷东宝还真是放权,原以为赚的时候放权,亏的时候肯定得追究他责任。“有橡皮袋,要不福寿螺也装一些去。我已经找菜烧得好的士根嫂煮过一次,这东西肉松松的没田螺好吃,看看饭店能烧岀啥头来。”
“好,多拿些,你看多少一斤,回头一起算钱。”
雷东宝终于还是载上一皮袋鱼和福寿螺,扭扭捏捏地赶去韦春红的饭店。
韦春红的饭店重新装潢后,已经成为本县一大亮色,竟然还在门口安装了城市里才有的绿绿的霓虹灯。冬日里的天暗得早,霓虹灯早已闪烁,犹如冲路人抛飞媚眼。雷东宝冲媚眼而去,推门进店,里面大不相同。他送的吊灯有两盏安于一楼屋顶,照得一楼店堂流光溢彩。而老板娘韦春红穿着一件大红高领羊毛衫穿梭于酒客之间,一会儿与这个笑谑几句,一会儿和那个打声招呼。雷东宝看到有人在韦春红手臂捏了一把,韦春红佯怒灌那男人一杯白的,而韦春红的毛衣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得全身上下似乎只剩那对乳房。雷东宝以前又不是不知道饭店老板娘出入的是复杂环境,今天看见这一幕感觉刺眼,也不肯坐下,就令一个男服务员去叫韦春红过来。
男服务员见雷东宝衣着随便,又是拎着鱼送货的样子,本不想搭理,可又被雷东宝的凶煞所迫,勉强去喊。韦春红还以为是送菜上门的,没太紧着回来,又在场子上周旋一阵才过来,见到板着一张脸的雷东宝,她那一张脸一下如春日提前来到,两只眼睛比外面霓虹还亮。
雷东宝没有搭理韦春红热情得有点过头的招呼,眼睛往红毛衣勾勒出来的焦点上一晃,手上的袋子也是随即一晃,放到韦春红面前地上,很是公事公办地道:“这鱼,叫尼罗罗非鱼,螺叫福寿螺,怎么写,看袋子上面。怎么烧,你自己想办法。鱼卖完了,你叫人拿袋子去小雷家拿,顺便结账。”
韦春红往左右看看,打发走一个问话的服务员,才对着雷东宝收起刚刚的风流潇洒态度,低眉轻笑道:“都来了,饿了吧,先坐下喝杯酒?”
雷东宝看看韦春红,又看看楼梯,这条通往三楼的楼梯,硬是狠下心来,冷冷地道:“不去。”便转身开门出去。
惊得韦春红愣住好一阵子,追都来不及,等追到门口,看到雷东宝已经骑上摩托车。韦春红也豁出去了,追过去拦住摩托车头急道:“我怎么着你了,我怎么着你了?”
雷东宝看着寒风中衣着单薄的韦春红,鄙夷地道:“看看你穿的什么,还不如打赤膊。”说着就轰起摩托车,转个方向,抛下韦春红就走了,留下一地的汽油臭包围了韦春红,令她猛打一串喷嚏,再抬头,雷东宝早已不见踪影。
韦春红不知该笑还是哭,不由得紧紧抱住自己,冲回饭店里面,可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去套上一件西装领外套。韦春红又不是个二八少女,寡妇人家独立支撑一家饭店,靠的是什么,她心里清楚得很。因此对着那么多看似道貌岸然的男人酒后行径,她游刃有余之余,才对不占女人便宜的雷东宝敬爱有加。更知道雷东宝今天这一走,再想要他回心转意已经难了,她又不是不知道雷东宝心里想的是什么。韦春红心里挺失望的,不仅为雷东宝的得而复失,更为雷东宝也并不是她以为的豪爽男子。
雷东宝心里也很失望,把刚刚才冒上来的一点点好感又打了回去。这个韦春红,说到底,还是个贱。
雷东宝当然清楚,他只要顺贱而为,韦春红不会拒绝他,但他心里腻歪,此时他即便是看到老母猪都带着双眼皮,可就韦春红一个是单眼皮,他想到饭店里韦春红那轻薄样儿心里就烦。真是,看到的女人没一个能跟他的萍萍比,老徐说找个不一样的,可他找不到。他是再也不要韦春红了,太贱,贱得令他受不了。
雷东宝一回到家,正明就尾随着摸上门来。正明上来就恭恭敬敬递上一支烟并点上,他与士根红伟他们不同,他比雷东宝硬是要小一辈,即使现在登峰厂利润在全村最好,他在这些人面前依然只能做小辈,在雷东宝面前更不用说。
雷东宝吸了一口,却对他妈道:“妈,我还没吃饭,中午那只风鸡没吃完,再给我斩半只下饭。”
雷母嘀咕着摸进厨房,虽然是心甘情愿地为她那伟大的儿子服务,可心里真希望有个儿媳帮她分担家务。正明见此对雷东宝道:“书记,我爱人前阵子坐月子请了个保姆,坐完月子还请着,一家人轻松好多。要不我也替你找一个,阿婆年纪大了,这么大一间屋子她一个人管不过来。”正明有钱了,又常出去开眼界,别人还在媳妇婆娘地叫,他却跟着城里人很体面地叫“爱人”,别人叫“娘姨”,他叫“保姆”,他爱的就是这么一些小小的区别。
雷东宝一想有理,点头道:“你赶紧给我找,春节正好很多事要做。你又是电解铜的事?”
正明暂时避而不谈:“书记不用操心,不如都交给我爱人或者士根叔爱人,要她们先处理着。”
“交给士根媳妇,你媳妇还嫩点。说你的事,是不是又嫌规划不够大,要我帮你找钱?”
正明讪笑:“前几天书记不在时我问士根叔了,士根叔说村里好不容易还清银行欠债,这才无债一身轻,要我别又节外生枝想着借钱。忠富不知哪儿知道消息了也不答应,说要做就踏踏实实从小做起,慢慢扩大,大家要一样地起步。可书记,只有你最清楚,工业跟农业不一样,忠富可以只买十条种鱼,靠大鱼生小鱼把鱼塘做大,我不行。我开始买来一万块钱的设备,养五年还是只能做一万块钱设备做得出来的产品,产品品质说上不去就是上不去,做电线的设备再改造也只能做电线,一辈子做不来电缆。我的起步必须要高,要做大才行……”
雷东宝笑道:“你怎么不跟我谈铜杆了?”
正明当然知道雷东宝提的是他去年有些好大喜功提出的无氧或低氧铜杆项目,只得讪笑道:“其实呢,嘿嘿,我要求上电解铜厂,也是为无氧铜杆铺路的。旁边那些小电解铜厂产的电解铜杂质太多,做一般民用电线还行,做精密的就不行了。可现在市面上通信线缆需求量开始上升,价格居高不下,我眼红这个生意,做通信线缆利润高得多。那差别就跟砖厂一样劳力,挣的辛苦钱不如电线厂的多。可通信线缆对铜的材质和拉丝要求都很高,用周边乱七八糟的电解铜和随便挤压出来的铜杆肯定不行……”
“为什么不问铜杆厂买铜杆?你用的塑料也是问别家厂买的,难道你还想开化工厂?”
正明的脸一下红了。士根跟他提到不要欠债的时候他还不服,可雷东宝责问时,他有些难以招架。他须得想了会儿才道:“塑料厂是化工系统的,看上去……太难。”
雷东宝咽下一口饭,老大海碗往膝上一放,挥着一双筷子道:“不是难不难的问题,那种塑料厂我们根本开不起,那都是小辉他们国家厂干的事。可我也是不支持你上电解铜。我上北京问徐书记和小辉了,他们又是对着地图又是到处打电话商量了半天,吃饭时都说不支持,他们的理由你肯定想不到。他们说,我们村离国家开的铜矿太远,从老远运铜矿石粉过来这儿电解,不合算,运费太高,最终成本肯定很高。你算算,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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