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死者来电（1/2）

第165章 死者来电

1

“断指谣”的案子告一段落后，连带着一起二十年前的强奸案也真相大白，被害人曲浩民终于沉冤得雪，他的尸骨被女儿柳菲安葬在城郊的松林公墓，与早年间去世的妻子相伴左右，从此风雨不再。

一身素装的柳菲把两捧百合分别放在父母的碑前，她凝望着石碑上的照片，眼窝湿润，内心百感交集。

丁潜站在她身边默然无语。

过了许久，柳菲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不客气。”丁潜顿了顿，又问，“听说这个案子没有牵连你。”

“嗯。杜志勋费了不少力气才让顾宗泽妥协，最终把我劫持江海涛和李肃陵他们的事定性成了非法取证。但是考虑到案子的特殊性，上面让我暂时停职。”

“也不错，就当给自己放个假吧。你整天净跟死人打交道，现在也能抽点儿时间跟活人打打交道了。”

也不知道柳菲听没听进去，过了两分钟后她问丁潜，“有个问题我一直很想问你。”

“不会是关于温欣的吧？”

柳菲摇头。

“不是。是关于我的？”

“嗯，你之前冒那么大风险帮我，你怎么就肯定我不是凶手呢？你就不怕我骗你吗？”

丁潜抠抠耳朵，“我不能确定你是不是凶手，但你不是尸体。看尸体看的是证据，看人看的是人心。”

柳菲微微一震，没再多说什么。

两个人离开墓园时，丁潜对柳菲说：“其实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条递给柳菲。

柳菲接过纸条一看，发现上面写着一行字——

你想看看那段dv视频的后半段吗？

“这是什么？”她问。

“你还记不记得，之前你把我骗到你老家，逼我认罪那回。那天我回家后，就在裤兜里发现了这个纸条。上面提到的那个视频应该就是温欣dv里录下的那段证据，前半段你我都看过了。所以我以为这是你写的，但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之前我也一直没有机会当面问你，这张纸条是不是你写的。”

“我没写过。”柳菲回答得很肯定。

“如果不是你，那能是谁？”丁潜不禁疑惑，“当初跟你见面之前，我裤兜里还没有这个纸条，见过你之后，我只跟杜志勋和郭蓉蓉接触过，但我觉得这应该不是他们放的。想来想去，除了你我还真想不到别人。”

“但这个纸条确实不是我写的，如果我当时知道真相，也不会逼问你了。”柳菲忽然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不过，我当时也不是一直都和你在一起的。”

“这话怎么说？”

“我在你昏迷之后，就把你绑在了躺椅上。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吧，我忽然听到楼下有响动，我不放心，就下楼去看，离开了大概一分钟……”

“你的意思是有人趁这个时候把纸条塞进了我裤兜里？”

“既然不是我，也不是杜志勋和郭蓉蓉，那就只能是其他人干的了。”

“其他人……”丁潜深思着，“难道是孙兵，我之前在你老家见过他。”

“或许吧，但如果是孙兵，他怎么会有那段视频呢，看上去他跟拉杆箱碎尸案没有一丁点儿关系。”

柳菲说的不无道理，假如真是孙兵干的，那他肯定对丁潜有所了解，不过凭着丁潜和他接触的几次来看，他应该不认识丁潜，而且也从来没跟丁潜提过纸条的事。现在孙兵已死，丁潜也不可能把他找来问个究竟。柳菲看着更不像撒谎的样子，那么这个凭空冒出来的神秘纸条就无解了。

然而，纸条上的话至关重要，明显是在暗示温欣遇害的真相。

“那段视频的画面是歪的，应该是温欣忘了关机才不经意拍下的，但却只拍到了我跟温欣争吵打斗，并没有拍到之后的分尸。所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因为相机电量不足没拍到，要么就是有人剪切了那段视频。”

丁潜说话的口气异常冷静，就像是在讲述发生在其他人身上的事情，柳菲实在看不出他这究竟是算认罪，还是另有所指，她强压住内心的冲动听丁潜继续往下说。

“但是现在我可以确定，肯定有人故意剪切了视频，因为这段视频就足够给我定罪了。”

“为什么一定要剪切？”柳菲问。

丁潜没有解释，继续说道：“其实我之前也怀疑这是一段剪切过的视频，还曾想过办法看看能不能还原删掉的部分，但一无所获。”

“可以让钟开新试试。”柳菲说完这句话就意识到这是一句蠢话。如此致命的犯罪证据，丁潜不销毁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拿出去给别人看。

丁潜没说话，沉默着走到停车处，为柳菲拉开车门，随后自己也上了车。

一路上两人无话，柳菲说不出自己此时的心情有多乱。她一边迫不及待地想要查明温欣遇害的真相，一边默默地坐在嫌疑人的车里，甚至还有些替他担心。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车开到柳菲家楼下，柳菲准备下车时，丁潜忽然叫住她，“如果方便的话，你抽空帮我查查孙兵和程飞之间有没有联系。”

柳菲稀里糊涂地点头答应了，下车后她目送丁潜的车驶离小区，她感到心头沉重，有种不好的预感。

之后她果真去查了，但是没发现程飞和孙兵之间有什么牵连，这条线断了，也就意味着，在她劫持丁潜那天，还有第三个人隐藏在附近，那个纸条就是趁她离开房间偷偷塞进丁潜裤兜的。

柳菲隐隐感觉到，温欣的案子比她想象中更复杂。

四个月后。

丁潜走进协和医院院长张洪冰的办公室。

张洪冰是他的导师，也是他的精神支柱，不到万不得已，他才不会来打扰老师。

张洪冰面带忧色地望着自己的得意门生，“你的气色怎么这么差？我上周给你开的药，你有没有按要求服用？”

“好像这次的药力有些不够，正常剂量完全不管用。晚上睡不着，白天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的，很多时候我感觉自己就像灵魂出窍一样。”丁潜倦怠地苦笑了一声。

如今的他比之前整整瘦了两圈，神情萎靡、面容枯槁，看上去简直就像一个痨病鬼，丝毫看不到他曾经的风采，谁都不知道这短短几个月里丁潜到底经历了什么。

2

“灵魂出窍？你说说具体感受是什么？”张洪冰问。

“我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很多时候，我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能待上一整天，灵魂却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好像是完全不同的一个我，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那种感觉怎么说呢，也不是很糟糕，说心里话，这可比起之前总做噩梦强多了。”

“你的精神在游离的时候，是不是还能看见温欣？”

“她啊……”丁潜把身体仰靠在椅背上，疲倦地伸了个懒腰，故作轻松地回答，“如果我说没有，恐怕您也不相信。确实，有时候我能看见她，就好像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一样，她会跟我说话，拉我的手，我甚至还能闻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香水味。所以我到现在都怀疑，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我……”

张洪冰欲言又止，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我的症状很像偏执精神分裂。其实我觉得也没有那么严重，这些年，我不是都挺过来了。”丁潜故意表现的不以为然。

“那不一样。说实话，你之前的病情远没有现在这么严重。温欣这道坎你始终没有过去。”张洪冰缓慢而低沉地说，“但有个问题我很费解。按照常理，突发事件给人带来的影响通常都是随着时间慢慢减弱的，只要能挺过最初那段时间，就不会有太大问题，最多会产生一定程度的抑郁。你还年轻，恢复能力更强，之前的治疗效果我还算满意，但我很不明白，你怎么会突然间病情就恶化了呢，难道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看着老师关切的目光，丁潜打着哈哈说：“老师你想多了，可能是我最近工作太忙，有些累吧。我有个开影视公司的朋友最近投资了一部电影，涉及一些心理学，邀请我做顾问，盛情难却啊。等忙完了这些，我就去休假。您暂时给我多开点儿药就行了。”

“你还是不要轻视得好，我的建议是你应该马上做一个全面检查，必要的话，住院治疗一段时间。”

“那怎么行？我好歹也是个知名的心理医生，这要是传出去，那还不成笑柄了。”

张洪冰无奈地摇摇头，说：“那好吧，我再给你开些药，你先用用看。偏执型精神障碍的症状你应该清楚，如果你发觉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行为，意识也开始出现混乱，一定要马上告诉我。我可不是危言耸听，我必须告诫你，偏执型精神障碍一旦失去控制，很有可能导致患者做出极端的事情。”

“我明白，放心吧。”

丁潜拿过药，递给忧心忡忡的老师一个虚假的微笑，然后走出了院长办公室，也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午后的天气晴朗干燥，初冬的阳光清冷地照着大地，灿烂却没有温度。

丁潜消瘦的身影茕茕孑立地穿过医院前方的小广场，盲目地向前走着。

有些话他当然不能告诉老师，譬如说，拍摄到他掐死温欣的那段录像，还有那张神秘纸条。

温欣的案子就像一个幽灵一样，无论怎样他都无法逃脱，还总是会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钻进他的生活，把一切次序统统打乱。

在这平静的天日下，他注定是一个寂寞的人，因为他心里埋藏着永远不能与别人分享的秘密。

一个恐怖的秘密。

蓝京君豪酒店，行政酒廊会议室。

今天到场的客人是国内知名影视公司天海时代传媒与强仔影视艺术公司的双方代表，以及影视圈里的著名导演和演员。

他们正在对马上要开拍的电影剧本做最后敲定。

剧本由强仔影视公司提供，法人代表、国内知名男星沈强到场，他把准备好的剧本交给黄玉。

黄玉漫不经心地翻开剧本，看了一眼名字，“《凶案迷情》这个名字感觉听上去有点儿土气啊，不过也凑合，是爱情悬疑剧吧？”

“对，跟我们上次给你的原稿出入不大，只是在细节上做了一些完善。”沈强颇有耐心地解释。

虽然对面的这个年轻人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看上去又是一副标准的纨绔子弟模样，性格傲慢，又没什么城府，但人家毕竟是影视公司巨头——天海时代传媒的执行总经理，任谁都不能小觑。更何况黄玉背后还有更大的靠山，他老爹黄山是天海地产集团的创始人，是百润富豪榜前十位的富豪，如今以地产为依托跨领域拓展业务，影视业只是其中之一。说白了，天海时代传媒就是黄山想给儿子找点儿事干才创立的，免得他整天游手好闲。黄玉虽然对业务不精通，但是他有父亲高薪聘请的幕僚辅佐，这几年也把天海传媒打理得井井有条。有了大量资金做后盾，制作出来的影视剧都是一流的，无论是质量还是收视率都十分可观。影星和导演们都十分愿意与天海传媒合作，甚至还有许多渴望成名的年轻演员挖空心思，不惜一切地想要钻进天海传媒投资的影视剧里。

沈强这次主动与天海传媒合作，力推公司旗下的当红艺人蒋雨馨作为电影女主角，也是想借此机会把她打造成巨星。

黄玉瞟了一眼坐在沈强旁边的蒋雨馨，比起那些当红女明星，她的穿着打扮低调得多，即便这样也丝毫不能掩盖那份端庄清新的气质。

让黄玉感到有点儿意外的是，几次接触下来，蒋雨馨几乎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要是换成其他女明星，早就含情脉脉，暗送秋波了。可这个蒋雨馨是怎么回事，是不知道他是谁，还是干脆就是个傻子。

他随意翻看了几页，合上剧本扔在面前，故意清清嗓子引起大家注意，同时也包括吸引蒋雨馨的目光，黄玉对沈强说：“我这段时间业务繁忙，有好几个大项目要谈，还要接待universal'picture（环球影业），商量拍摄一部大片，没时间看这个剧本。这样吧，你们的编剧不是在这儿吗，让他简单讲讲故事梗概吧。”

3

搞了半天，黄玉连要拍的是什么故事都不知道，沈强只好让编剧李翰林给黄玉讲一遍剧情。

“这个故事的背景发生在2004年，在一个虚构的a城市中，连续发生了数起杀人碎尸案。被害人全部是被碎尸后装进拉杆箱抛尸的，死者全部为男性。刑警队长王长春带领专案组经过调查发现，这些死者全都跟一个在月亮酒吧打工的女服务员邱玉玲有染，而且邱玉玲和这些被害人都曾经出入过不同的旅馆，看上去邱玉玲的私生活十分放荡。”

“警方在调查的过程中还发现了一条重要线索，有人曾看见邱玉玲的丈夫何远经常在酒吧外转悠，形迹十分可疑，他还偷偷跟踪过一个和邱玉玲有染的男人。王长春对何远进行调查，结果发现何远是一个吸毒成性的瘾君子，不仅败光了家里的钱，还强迫妻子去出卖肉体赚钱。之后警方把何远作为重点嫌疑人调查，还在他工作单位的个人储物柜里发现了疑似作案用的斧头和锯子，于是将其抓捕。”

“但是在审讯的过程中，何远始终不肯认罪。警方对斧头和锯子上的血迹进行dna化验后断定，这些就是作案凶器，而且还在凶器上发现了何远的大量指纹。铁证如山，何远被判处死刑，妻子邱玉玲也离开了a市。”

“数年后，刑警队长王长春去外地出差，无意中听同行提到当地刚刚发生了一起凶残的碎尸案。让王长春感到震惊的是，凶手杀人和抛尸的手法与当年a市的碎尸案完全一致。他进一步打听得知，凶手已经缉拿归案，证据确凿，凶手叫杜海明，与何远素不相识。”

“王长春对这起案子深感好奇，于是深入调查，结果意外地发现，凶手和被害人都曾和一个叫邱玉玲的女人交往过，而这个女人恰好就是当年a市碎尸案凶手何远的妻子……”

“你等一下。”黄玉听得有些不耐烦，中途打断了李翰林的讲述，“你就直接告诉我凶手到底是谁吧，我猜是那个女人邱玉玲……”

“邱玉玲是影片的主角，由蒋雨馨小姐扮演，不过她不是凶手。”

“那凶手是谁？”

“凶手是一名魔术师，叫于浩，在故事里多次以路人的身份出现。”

“他为什么是凶手？”

“于浩少年时与邱玉玲是青梅竹马。邱玉玲幼年家境贫困，借了高利贷还不起，于浩为了给她家还债，在一个杂技团签了一份卖身契，还和邱玉玲约定好，等他将来赚钱了就带她去过好日子。在杂技团的十年里，于浩勤奋努力，最终成了一位技艺高超的魔术师。但因为一次事故让于浩毁了容。因此，他只通过信件与邱玉玲联系，把他们的未来描绘得很美好，却始终不跟她见面。其实于浩在出了事故后就离开了杂技团，他一直都在邱玉玲身边默默地关注她，只是邱玉玲已经认不出他了，甚至还误解是于浩抛弃了她。于浩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对那些伤害她的人做出疯狂的举动……”

“听着倒是挺狗血的，不过现在就流行这种虐心的。”黄玉笑了笑，“但我有个疑问，你说真凶是于浩，那何远和杜海明这两个人到底杀没杀人？如果没杀人，那凶器上为什么会有他们的指纹？”

“人确实是他俩动手杀的，但又不是他俩想要杀的。”

“什么意思？难不成是于浩控制他俩杀的？”

“黄经理就是聪明人，一猜就中。”李编剧带着一点儿恭维地说道。

在黄玉听来确实有几分揶揄之意，他反问李翰林：“那你倒给我讲一讲，如何控制人杀人？这我可听着新鲜。”

“于浩不仅是一名魔术师，他同时也学会了催眠的本事，他是通过催眠来控制何远和杜海明去杀人的。”

“哈哈哈……”黄玉憋不住笑出了声，“李编剧，我虽然不太了解你，但我想沈强选的人肯定差不了。咱们姑且不论这个故事本身到底怎么样，就杀人这个手段来说，你不觉得太荒诞了吗？催眠杀人，呵呵，难道我是在看一本网络都市玄幻小说吗？”

李翰林被毫不留情地一通挖苦，窘得说不出话，脸涨得通红，他看了看沈强，发现沈强正在闭目养神，就跟没听见似的。

他压着满腹牢骚，向黄玉解释：“我只是根据提供给我的一些素材和创意来写的剧本，至于催眠到底能不能杀人，你可以问问专家，我只是一个负责写故事的编剧，专家说可以，那我就能照猫画虎。”

“这年头专家和教授满天飞，你确定你问的专家不是跑江湖卖假药的？”

李翰林不吭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