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死者的暗示(1/2)
第99章 死者的暗示
1
饺子包好了,下锅开煮。
张睿趁这机会走进女儿屋里,一进房间就皱起了眉头。
房间里乱七八糟的,电脑、书本、教案、学生论文、喝光的饮料瓶、换下来的衣服……扔的到处都是,哪里像一个大学老师的屋子。
张睿有些担心女儿,每当她精神状态不好的时候就会这样。医生给出的诊断是神经官能症,焦虑、抑郁、烦躁,总之就说了一个泛泛的概括,治疗办法只能是维持,去不了根儿。
张睿忧心忡忡地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风景,想舒缓一下心情。
忽然,他觉得哪里有点儿不对,可能是当侦探年头多了,直觉异常敏锐。
他的目光开始在窗户四周搜寻,最后落在了外面的窗台上。
这种欧式房间的窗台都比较宽,就在窗外的水泥台上,他看到了两块对称的、很浅的印迹。
脚印!
他脑子里迅速做出了判断。
这不是完整的脚印,是鞋尖留下的一点儿,再加上这两天雨水的冲刷,能看见的只有淡淡的痕迹。
他脑海中瞬间出现了一个人扒着窗户,脚尖点地,蹲在窗台上的形象。
“饺子好了,佳佳去叫你外公吃饭——”
屋外传来张欣然的声音。
然后就传来邓佳佳懒洋洋的声音:“外公……吃饭……”
张睿回头看了眼外孙女:“佳佳,你没事儿爬窗户干什么?”
“爬窗户?我为什么要爬窗户啊?”邓佳佳莫名其妙。
“哦,没什么,走,去吃饭。”张睿不想多解释,他心里有些不安,也不敢跟女儿和外孙女说。
热气腾腾的三鲜馅饺子上桌,就着蒜汁陈醋,味道还挺不错。
张睿心不在焉地夹着饺子吃,心里还在想着窗台上那两个疑似脚印的印记。他倒是真希望自己看错了,平白无故的怎么会有一个人蹲在窗台上呢?
“我吃饱了。”邓佳佳胡乱往嘴里塞了两个饺子就下了桌。
“哎,你才吃了四个,再吃两个。”张欣然喊道。
“不吃了,我这段时间减肥呢。”
屋里响起一阵乱七八糟的声音,也不知道这小丫头在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邓佳佳突然一冒头,直接往大门跑。
“你干什么去?”张睿喊她。
“我刚才都说了,今天要去ktv。”
“不许去!”张睿正让脚印搞得心烦。
“凭什么啊?”
“就凭我是你外公。你今天就在家待着,哪儿都不许去。”
“哼,多长时间都不来一次,来了就指手画脚,谁听你的。”
邓佳佳正在叛逆期,越不让干什么就偏要干什么,她换上鞋子就开门往外走。
“你给我站住!”
邓佳佳置若罔闻,门一摔出去了。
张睿气得不轻,张欣然劝他:“算了吧,她还是个孩子。你别看她表面上疯疯癫癫的,其实她心里的难受,还有谁比我这个当妈的清楚?自从邓泽明离开这个家,她就有点儿变了。”
邓泽明就是张欣然那个出轨的丈夫,高干家庭出身,四十岁出头就当上了区地税局局长,前途大好,风光无限。张睿曾经把他当儿子看,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张睿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了,他何尝不知道女儿心里的苦。
“呼啦”一下,大门又开了。
刚跑出去的邓佳佳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信封,嘴里嘀嘀咕咕:“这给谁的信啊?扔在大门口,连个署名都没有。”
“什么信?我看看。”张欣然说。
张欣然从女儿手里接过一个白色的信封,上面什么也没写。信封没有黏上,露出了半张信纸。她展开信纸一看,看着看着,脸上的表情有点儿变了。
“怎么了,写的什么?”张睿问。
张欣然把信纸递给他。张睿一瞧,上面写了一段话——
现在这个社会,黑漆嘛乌,干么斯都要开后门,干么斯都要有关系。有钱的人少,么钱的人多。唱歌的,演电影的,人五人六的烧包,扭扭腚沟子,就来钱。么钱的人累的吊比朝天也是搞不着几个吊钱,一个月才几伯块钱,没钱抬马马。谁能听我韶韶,这些个小炮子子,册迁搞得一比吊糟,窝屎你妈,戴大盖帽的都古七古八撕划子,吊比代表代表谁,吃公家饭的鸟人,一嘴比大胡话和二五,贪贪贪,逮住了,萝卜缨子换白菜,调走了,白菜换萝卜缨子。老子做牛做马,吊日子怎么混啊,么的吊时间耗了,别问我想干么斯,我要活得刷刮点,我就想,找个人,砍了老瓜子,剁了手指拇头还有脚痍巴。
上面写得都是江南一带的方言,基本意思一般人也都能看懂。无非是抱怨对社会的不满,用了不少俚语脏话。
“谁这么无聊,写这种东西扔在门口!”张欣然很鄙视。
但她发现,父亲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眼睛盯着信纸上那段话发呆,捏着信纸的手不自觉地把信纸攥得全是褶皱。
“怎么了老张头儿,上面写什么了把你吓成这样?”邓佳佳也发现了外公很异常,伸手去拿信纸。
张睿把信纸拍在桌上,厉声问邓佳佳:“是不是又是你搞得鬼?我来的时候,门口根本没有什么信封!你说,你这封信是从哪里抄来的?”
“哎,你怎么什么事儿都怨我啊!少血口喷人啊,我吃饱了没事儿干写这种东西?你也不想想,你进来都多长时间了,人家就不会在你进门之后扔这封信啊?亏你还是大名鼎鼎的大侦探呢,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你……”
“行啦,都别吵了。”张欣然打断他们,“不就是一封信吗,说不定是附近哪个邻居的孩子搞恶作剧呢。”
“你不懂,这可不是什么恶作剧。”
“不是恶作剧是什么?”
张睿犹豫了一下:“没什么,我有点儿累了,先进屋歇一会儿。”
他阴沉着脸,拿起那张信纸进了里屋。
2
邓佳佳人小鬼大,张睿前脚进屋,屁股还没坐稳当,她随后就跟进来了。
“老张,这封信到底有什么古怪呀?你跟我说说呗。”
“小孩子家家的,别跟着捣乱,你不是要跟同学一起去ktv吗,赶紧去吧。”
“我先不去,你先告诉我这封信是怎么回事儿呗。”
“就是一封破信,有什么可说的。”
“才不是,你别骗我了,如果真没用你早扔了。看你脸黑成那样儿,就跟看到罪犯似的。哎呀,你就告诉我吧,外公,你就偷偷告诉我,我保证不往外说。”
邓佳佳搂着张睿的胳膊,又撒娇又耍赖,搞得张睿也没办法:“你要是把这点儿脑子都用在学习上,像你妈那样考个名牌大学都不成问题。去把门关上。”
“好。”邓佳佳这回倒是很听话。
她关上门回来,张睿把那张信纸摊开放在床上,说:“信上写的这番话,我曾经见过一次。”
“你见过?”
“不过是差不多二十年前了。”
“嚯,这么久了你还能记住,老张你真厉害。我同桌她爷爷就比你大两岁,老年痴呆好几年了,连自己家住哪儿都记不住。”
“别说没用的,你还想不想听?”
“想听想听。你说,外公。”
“1997年的时候还没有你呢,我当时公司刚开没多久。那年咱们江都发生了一起凶杀案。我记得当时快到春节了,有一个江都市东洲商学院的女学生在某天傍晚失踪了。”
“东洲大学?那不是我妈教书的大学吗?”邓佳佳惊呼。
“嘘,小声点儿,别让你妈听到。”
“哦,哦。那后来怎么样,这个女生呢?”
“她被人杀了,而且是碎尸,尸块被装在几个包裹里丢在好几个地方。”
邓佳佳倒吸一口冷气,直嘬牙子。
“其中一个包裹里就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的就是这段话。”
“这是凶手写的?”
“当时我也参与了调查,发现那封信的时候我也在场。我看过信,说话的口吻十分粗鲁,像是男性,但是字体很纤细,又不像是男人写的。特别是那段话里还隐藏着一些线索,这让我们怀疑是凶手逼着被害人写的。”
“线索?在哪里?”
邓佳佳来了兴趣,抓起信纸仔细看。
“你这封信上不可能有。因为那个线索,是被害人吕艳枚故意留给警察的,她在暗示凶手是谁。”
“这么厉害?”
“是啊。我们分析,当时凶手控制住了吕艳枚。当凶手强迫她写这段话时,她就已经预料到自己必死无疑了,因此才在这段话里留下了暗示。”
“这么说,你知道是什么暗示了?”
“给我找一支笔来。”
邓佳佳跑到自己房间,找来一根铅笔。张睿接过铅笔,在那些字中间挑了几个字圈了圆圈。
“在吕艳枚写的那段话里,她故意空出来几个字,与前后字有点儿距离,不仔细看看不出来,所以凶手也没发现。”
邓佳佳看着圆圈里的字,念出来:“开……五……是……表……人……和……吊。就这些?”
“就这些,一共七个字。”
“可是这七个字连在一起没有任何意思啊。”
“如果你一眼就能看出这些字的意思来,那凶手也就能看出来了。她必须瞒过凶手。”
“哦,对,我把这个忘了。”
邓佳佳捧着婴儿肥的小圆脸,瞪大眼睛,嘟着嘴,她狠歹歹地瞅着那些字,绞尽脑汁,冥思苦想。
张睿难得看见外孙女认真一回,故意激她:“怎么样,不容易吧?你不是一直都认为自己很聪明吗,那些书本上的东西一学就会,你不妨就试试这个,看看你能不能解出来。”
邓佳佳废了半天劲,最后连代数方程式和英文都用上了,写了一堆草纸也没有解出这七个字是什么意思。
张睿启发她:“你不要故意把这些字想得有多复杂,这不是做数学题,难度越大分数越高。你想想,吕艳枚在凶手逼迫她的紧急情况下,能有那么多时间构思出很复杂的暗语吗?根本不可能。她只能用第一时间想到的最简单的方式来设计这个暗语。”
“最简单的方式?”
“笔画啊。‘开’是四笔。‘五’也是四笔。‘是’很可能就是原字,这个字用得多,不会引起凶手怀疑。按照这个思维想想头两个字,都是四笔。意思就是‘某某是……’”
“两个四笔的字……”
“我们当时一起合计,想到了两个字,‘凶’和‘手’都是四笔。”
“那么‘开’‘五’‘是’的意思就是——凶手是……”邓佳佳兴奋地瞪大了眼睛。
张睿点点头:“你还能想到其他的解释吗?”
邓佳佳连连摇头。想想吕艳枚当时的处境,这个解释确实是最恰当的。
吕艳枚就是想告诉警察,凶手是谁。
“那后几个字,‘表’‘人’‘和’‘吊’岂不是表示凶手的名字吗?”邓佳佳也开窍了。
“名字、身份,或者外貌都有可能。”
“那凶手到底是谁,最后抓到他了吗?”邓佳佳迫不及待地问。
这句话触到了张睿的痛处,他叹了口气,摇摇头。
“你刚才说是二十年前的案子……到现在都没破,凶手都没有抓到啊?”
“唉……”
“那可就奇怪了,谁会突然写这么一段话扔在咱们家门口,什么意思?”邓佳佳又把话题拉到了眼前。
张睿欲言又止,一下就联想到了窗台上的脚印,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呢?
他对这个意图不明的人产生了深深的忧虑。
“老张,你是不是在想写信的人是谁啊?”邓佳佳趴在床上,捧着下巴,翘着脚丫子。她居然还能笑嘻嘻地问他,真是够没心没肺的。
“瞧把你机灵的。”张睿摸摸邓佳佳的脑袋。
“我觉得吧,这个写信的人肯定有点儿问题。”
“哪里有问题?说说看。”
3
邓佳佳这下是彻底开动了脑筋:“你刚才不是说,当年这段话是吕艳枚写的吗?她故意留下暗语,想要提醒你们凶手是谁。她肯定是骗过了凶手,要不然你们也看不到这封信。也就是说,如果我们现在看的这封信是当年一个知情人写的,假如是你一个过去的老同事想跟你开玩笑,那他应该会原封不动地把话都抄上,连那七个字前后的空格也都会留出来。但假如这个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个暗语,只是知道这段话,他就把这段话抄了一遍。你说,什么样的人才符合这个条件呢,我想到了一个人……凶手!”
张睿的表情一下僵住了。
小外孙女这番话分析得合情合理,但是最后的结论着实令人心惊。邓佳佳看着外公脸上的表情,忽然大笑起来,在床上直扑腾:“老张,你被我吓到了啊,哈哈。我随便说说逗你玩儿的,还能真是凶手啊,咱们跟他都不认识,他来找咱们干什么?再说,就算真是凶手我也不怕他,你忘了吗,我练跆拳道都两年了,那个凶手就算活着也跟你这么老了,我还能怕他?别被我碰上,要不然当心被我一脚踹到敬老院里,嘿哈——”邓佳佳冷不丁地从床上跳起来,做了一个侧踢动作。
张睿实在拿这个小丫头没办法:“这不是开玩笑的,你最近还是多加小心,还有啊,这件事一定不许告诉你妈,她现在精神不怎么好,别再刺激她了。”
“我知道,我知道。不过老妈最近状态确实不太好,总是心神不宁的样子,也不知道平时都去哪儿了神神秘秘的,大半夜的还经常往外走,跟梦游似的,有时候还开车出去。唉,你说老妈是不是外面有男人了?”
“别瞎说。”
这时候,张欣然端着一大盘切好的水果进屋了,她好奇地看着一老一小:“你们爷俩怎么一下就和好了,不打架啦?”
“我从来都不跟老张打架。”邓佳佳一把搂住姥爷脖子,“你说是不是?”
“是,是。”
“搞不懂你们,一会儿闹一会儿好,跟俩小孩儿似的。”张欣然无奈地摇摇头,不经意间瞥到了床上,“写的什么啊?”
她伸手要拿,祖孙俩同时启动,一起把信纸盖住了。
“搞什么名堂?不让我看,不会是情书吧?”
“是情书,是情书。”邓佳佳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说什么?”张欣然一皱眉,“那男的多大了?你才十四岁。”
邓佳佳急忙朝张睿挤眉弄眼,张睿看情形自己不出马是不行了,他赶紧把女儿拉出了房间。
以往都是张欣然劝父亲,这回反过来了,张睿费尽口舌一通劝,好容易把女儿安抚住了,忍不住又问:“看你状态不太好,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没什么事儿。”
“不是又跟邓泽明吵架了吧?”
“我都好长时间没跟他见过面了,哪里还有机会吵?”张欣然露出惨笑。
“哦。难道是别的事情?”
“什么事儿都没有。爸,你也别跟着操心了。”
“那我怎么听说你晚上还开车出门呢,去哪里呀?”
张欣然脸色微变:“是佳佳跟你说的吧,这孩子没事儿就知道添油加醋地乱说。其实也没什么事儿,我就是有时候心情忽然很不好,想到外面散散心。”
“那药你还吃着呢?”
“偶尔吧。那些药吃多了有副作用,对脑子有影响。我还要上班呢,天天迷迷糊糊的,让学生看见了也不好。”
“嗯,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多注意自己的身体,也不能顺其自然。要不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吧,这次找个好点儿的。”
张欣然没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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