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欲擒故纵（2/2）

这个疑点就是陈申。

正是由于这个少年突然掺进了案子里，警方之前的线索和思路才被全部打乱了。

杜志勋在分析会上征求柳菲的意见：“虽然陈申的代理律师拿出了医疗诊断，证明他没有作案能力，我还是想听听你的看法，你觉得陈申到底有没有作案能力？”

“如果他没换心脏的话，完全可以做到。但是心脏移植手术几乎是目前医学界难度最大的手术。即便移植成功，患者的生存时间也就在十三年左右，你可以想象换心脏对患者身体的影响有多大。”

“你认为他没有作案能力？”

“我只能说可能性比较低，但也不是绝对的。前天晚上，我和丁潜在中心医院，我亲眼看到丁潜抓他时他在奋力挣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脆弱。而且，被害人是一个小女孩儿，体力和心智都不太成熟，如果一开始用恐吓的手段先把她吓住，捆绑起来再动手杀她，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和交通工具也不是没有作案的可能。最主要的问题是，我和丁潜抓他的时候，在附近垃圾箱里找到了凶手作案的骨刀，那把刀肯定不能是巫云飞带去的，那么凶手就是另外一个人了。”

柳菲的医学解释和分析已经十分凝练了。

杜志勋让大家各抒己见。

郭蓉蓉说：“我倒是倾向于凶手是巫云飞，他的作案动机最清晰，又有作案能力。至于那把骨刀嘛，会不会是他被抓之前扔进垃圾箱里的，恰好被柳医生发现了。或者是陈申无意中从巫云飞手里买到了那些骨雕，那天看到你们追赶他，一时紧张扔进了垃圾箱里。”

郭蓉蓉的说法有点儿牵强，但也算一种可能。

钟开新和年小光人都带着一点儿仇富心理，一致认为陈申肯定是凶手，只有有钱人才会吃饱了撑得没事儿干，想出这么奇葩的杀人手段。

“你怎么想的啊大叔？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郭蓉蓉发现自己落单了，有点儿不甘心。

丁潜本来不想说，心头一动，有了一个主意：“我现在对两个嫌疑人都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倒不如刺激他们一下。”

怎么刺激？

大家不由得来了兴趣。

“不如将巫云飞放了。”

这个回答可是真够刺激的，所有人一时间都没动静了。

郭蓉蓉最先叫起来：“大叔，你不是开玩笑吧，把这么重要的嫌疑人放了，他要是跑了怎么办，他要是再杀人怎么办？”

“我们需要派人二十四小时暗中监视他，一旦他有异动，马上抓捕。而且，我觉得以巫云飞沉稳的性格，反而不会大张旗鼓地作案，他会等待机会。不过，这不代表他什么都会不做，这个案子里还有很多疑点亟待解决。那个红衣女孩儿的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巫云飞是不是知道真相但是没告诉我们，我们还都不知道。还有陈申，他靠着家庭背景把自己保护起来，我们根本没有机会直接调查他。现在我们动作这么大，嫌疑人都绷着弦紧盯着我们，我们不太容易找出他们的破绽，只有放松一点儿，让他们精神松弛……”

“欲擒故纵是吗？”杜志勋说，“你这个主意是够冒险的。万一出了差错，我们就都得背黑锅。”

“决定权在你，我只是提出我的想法而已。”

“巫云飞还好办，他独自一人，我们可以安排便衣悄悄跟着他。但是陈申就不那么容易了，他还未成年，有父母和长辈护着，我们很难接近他。”

“但有一个地方没有人护着他。”

杜志勋稍稍一怔，会意道：“你是说学校？不过在他上学的时候，我们也一样不方便派便衣靠近他。”

“那就要看派什么样的便衣，如何接近他了。”丁潜眼睛里绽放出狡猾的目光。

“譬如……”

“譬如，我们派一个人装扮成插班生混到他班级里，以同学的身份跟他接近，不就不容易被发现了吗？”

郭蓉蓉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你净瞎掰，大叔，咱们这里一帮大人，你说派谁装小孩子合适，哈哈哈……”

笑着笑着她不笑了，发现丁潜图谋不轨地瞅着她，“喂……你干什么大叔？”

丁潜问杜志勋：“你觉得怎么样？”

杜志勋打量了打量郭蓉蓉，点点头。

郭蓉蓉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啊，我可不去啊，我才不要装什么小孩子！”

丁潜安慰她：“能力越大，责任也越大。皮特帕克为了拯救人类，还扮蜘蛛呢。你为了打击罪恶，扮一回小女生，同样光荣。”

“那为什么非要让我扮，小菲姐比我长得漂亮，让她去比我合适。”

“她太成熟，个子太高，穿上校服也不像。”

“那可以扮个代课老师。”郭蓉蓉脑洞大开，“淑女老师制服装，长腿黑丝袜，可受男生们欢迎了。”

最后还得是杜志勋发话：“派去这个人是当卧底，我们屋子里这些人陈申都见过。只有你他没见过，所以只有你能执行这个任务。如果干得好，我会考虑提前给你转正。”

威逼利诱之下，郭蓉蓉只好答应。

安排妥当后，警队这边着手联系第三中学校方，等到一周后陈申出院上学，便开始实施计划。

一周后，在第三中学的早自习上，郭蓉蓉穿着女生校服裙硬着头皮走进了初二四班的教室。

班主任是个威严的中年妇女，按照警方的要求校长没有提前告诉她真相，让她以为郭蓉蓉就是个普通转校生，这种事情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5

郭蓉蓉能感觉到这个欧巴桑对她印象不太好，心里犯嘀咕，是不是自己哪儿被看出破绽了。

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作了自我介绍，心里还挺紧张的，生怕露馅，没想到反响却出人意料。

同学们对她表示热烈欢迎，尤其是那帮小男生。

郭蓉蓉一开始还没太明白怎么回事儿，后来陆陆续续收到情书，才意识到自己的优势所在。一米六的身高在初中女生中算是高挑的，天生的萝莉脸居然没人看出破绽，最重要的是，她的身材可比那帮小女生早发育了好几年，这项日积月累的巨大优势让她霸气地征服了那些还没什么见识的小男生们。

“你到后面找个位置坐吧。”欧巴桑冷冰冰地说。

郭蓉蓉的大眼睛四下转悠，找到了陈申，这小子坐在教室中间靠前的黄金位置。

她装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对班主任说：“老师，我高度近视，坐在后排什么都看不清。”

“那你坐前面。”

“我有哮喘，闻不了粉笔灰。”

欧巴桑还没遇到过这么事儿的学生，没好气地问：“那你想坐哪儿？”

郭蓉蓉一指陈申旁边的座位说：“那儿不远不近正好。”

欧巴桑鼻子都气歪了。这孩子脸得多大啊，你什么家庭，来了就挑座位？

“没看到那个座位已经有人了吗？”

班主任话音刚落，陈申同桌那个满脸青春痘的男生马上站起来，很爽快地说：“没关系，老师，我到后排找个空位就行了。”说完他一边收拾书本，一边还朝郭蓉蓉露出英雄救美的慷慨笑容。

郭蓉蓉发现青春期的孩子好纯好傻，事情进行得比她想象中的顺利多了，心中暗自得意：难怪找我来当卧底，看来别人还真不顶用。

郭蓉蓉得意扬扬地坐到陈申身边，开始暗自琢磨身边这个小男生。

她偷眼打量陈申，瘦瘦弱弱的，长得还算可以。这样一个男孩子能是杀人凶手吗？她有点儿不信，不过任务交代下来，她必须完成。

杜志勋让她暗中监视陈申，顺便搞清楚他那几件骨雕都是怎么弄到手的。

郭蓉蓉暗自思索了一番，决定施展美人计，只要陈申被她拿下，那还不什么都得告诉她。她虽然还没正儿八经地处过对象，不过对付一个初中小男生还是很有把握的。

拿定主意后，她开始主动接触陈申。一会儿借支铅笔，一会儿借块橡皮。

陈申这小子居然不给她面子，爱理不理地回一句：“没有。”

郭蓉蓉恼羞成怒，敬酒不吃吃罚酒，真想现原形直接把他按在地上逼他坦白。

她勉强把怒火压回了肚子里，继续装她的纯情小女生。

一连试探了两天，她发现这小子不太正常，无论她怎么挑逗，他都无动于衷，连话都懒得跟她说。

杜志勋那边还催命似的问她有没有结果。

郭蓉蓉被逼得没招了，心想不是要逼我献身吧。

“郭蓉蓉！”讲台上的班主任厉声喊道。

郭蓉蓉懵懵懂懂地站起来。欧巴桑是教数学的，指着黑板上的一道几何题说：“你给我说说，这道题辅助线画哪儿？”

“啊？老师你不知道吗？”

“我是问你呢！”

“哦。”

郭蓉蓉挠挠脑袋冥思苦想。

她最讨厌数学了，好容易考上大学，早把当初学的忘差不多了。

“这么基本的题都不会？你不是在蓝京省重点念过吗？不可能连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吧，好好看看画哪儿？”

郭蓉蓉小声说着：“画你脑门儿上。”

周围的同学哄堂大笑。

班主任怒了，“上课不专心听讲，还搅闹课堂，下午让你家长来！”

下午，丁潜来了。

欧巴桑当着他的面把郭蓉蓉狠批了一通，说她上课不专心听讲，小小年纪就对男同桌眉来眼去的，让家长一定要严加管束。否则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肯定学坏。

丁潜憋着笑，满脸严肃地对郭蓉蓉说：“老师的话你都听到没？”

“听到了。”郭蓉蓉低着头站在他们面前，气鼓鼓的。

“别不往心里去，你说说你这孩子，除了长相随我，还哪儿随我？我上学的时候可是德智体美劳，样样出众。早就教育你要好好学习就是不听，现在就搞对象，有那么着急吗，你知道那个男生将来有没有发展啊就勾搭人家？”

丁潜滔滔不绝没完没了，欧巴桑还有课也不能老听他白活，夹着书本离开了。办公室里其他老师也不在，就剩下丁潜和郭蓉蓉两个人。郭蓉蓉都快抓狂了，朝着班主任的桌子哐哐踹两脚解气。

“这什么破活儿啊，下回打死我都不干了。”

“怎么样？”丁潜问。

“还能怎么样，一无所获呗。那小子纯粹就是个冷血动物，跟正常人不一样。我现在倒有点儿相信他是凶手了，说不定他只对重口味的东西感兴趣呢。”

“难道你跟他接触的这两三天什么都没有打听到？”

“他根本就不跟我说话，偶尔跟那个叫安琪的小女孩儿能聊两句，对其他人根本就是无视。不过，我倒是发现安琪这个小女孩儿特别爱穿红裙子，你说会不会跟这个有关系呢。姚佳悦和徐露失踪的时候穿的都是红裙子，是不是红裙子能刺激到凶手？”

“你说的这个问题，我跟杜志勋也都在想，凶手似乎是针对穿红裙子的小女孩儿，但他的作案手段又不仅仅是发泄欲望那么简单。我觉得红裙子可能对凶手来说有更深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我还一直都没有想明白。”

“哎呀，管他是什么意义。要不我也换身红裙子试试，能刺激到凶手就行，没准儿这小子就有反应了呢。”

丁潜想了想说：“好吧，不过你要小心，凶手的手段你也知道。”

“放心吧。要真是那小子，还能动得了我？我不把他胳膊腿儿都卸下来就算是便宜他了。”

丁潜知道，郭蓉蓉这倒不是吹的。

“哦，对了，我还有件事儿告诉你。”郭蓉蓉忽然想起来什么，“这周末学校组织文艺晚会，你说这小子有没有可能会趁乱在这时候动手啊？”

“还是小心点儿为好，见机行事吧。”丁潜说。

6

离开学校，丁潜没回刑警队，他还有自己的打算。

他没开自己的车，打了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到塔西区黄河大街天河路。”

出租车司机对这个地方不太熟悉，看着导航仪，在市区街道上穿梭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把丁潜拉到地方。

丁潜没让他停在“极乐圣境”古玩店门口，而是在还有一段距离时下了车。他在附近找了一个还算体面的饭馆，订了里面的包厢，然后掏出手机打了巫云飞的座机电话。

过了一会儿，巫云飞接电话了。

丁潜没跟他客套，说了一句：“我在金福源饭店等你，离你那儿不远。”

他不想让那些便衣发现自己，整个过程都做得很隐蔽。如果让杜志勋知道了，可能会打乱自己的计划。

他正在下一步险棋。

杜志勋只知道他是欲擒故纵，其实他在玩儿火，周旋在精明的杜志勋和狡猾的巫云飞之间。

十分钟后，巫云飞的身影出现在了饭店门外，他穿着朴素，神态自若，丝毫看不出刚刚遭遇过变故。

丁潜坐在包厢里朝他挥挥手。

巫云飞走进包厢，坐在了他面前，随手拿起桌上的菜单，“点菜了吗？”

“点了。醋排骨、烤鸡头、酱脊骨、炖大骨汤……”

丁潜点了一顿骨头宴。

“好。”巫云飞想也没想，随口答应。嘴角微牵，露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

他静静地打量了一会儿丁潜，“你果然很有能力，没让我失望。用一周的时间就把我弄出来了。连看守所的管教都觉得不可思议，他还以为我肯定判死刑呢。”

“我这个人一向信守承诺，现在就看你了。”

“你是指温欣的事情吗？”

“是。不过除了她以外，你先回答我另外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姚佳悦。你上次跟我说你绑架了她，藏在别人找不到的地方，但警方刚刚调查发现，她已经死了，而且是死在了医院，是坠楼受伤后死的。这是怎么回事？你之前在骗我吗？”

巫云飞的眼中显露出一点儿戏谑的表情，“我并没有肯定地说我绑架了她，是你逼我说的。”

“如果你没绑架她，她的学生证怎么会掉在你的古玩店门口？我看到的那个红衣女孩儿又是谁？”

“你看看，又回到了过去的老问题上，是你在不停地跟自己绕圈子，把自己绕糊涂了。不过，既然这个女孩儿已经死了，那就不存在我绑架她的问题了。你不妨假设她是一个幽灵，或是其他什么的。”

“那她的摔伤跟你有没有关系？”

“这个嘛，还是你自己猜吧。”

丁潜真有点儿无语了，幸亏他没有手枪。

“看来，我今天真不该冒风险来这里跟你见面，被警察知道了，还以为我们是同伙呢。”

巫云飞微微笑道：“我倒觉得咱俩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如果咱俩合伙作案，恐怕警察都拿我们没办法。”

“你这么说，是承认你是凶手了吗？”

“当然不，我是说‘如果’，这只代表假设。抱歉，我不是不相信你，但我没法确定你这次来会不会带着窃听器。”

“那就说说温欣的事情，这总可以吧。”丁潜稍微抬高嗓音，语气里带着一点儿愠怒，以示真诚。

比起打听姚佳悦的死因和温欣的秘密，他今天来还有更重要的目的。

“好吧，我知道了。但是，现在我还是不能告诉你。”

“你耍我？”

“我是为了自保。”巫云飞深陷的双眼中闪烁着狡诈，“温欣的秘密是我唯一的底牌，你是我唯一能利用的棋子。我一定要慎重下好这步棋。”

“你倒是毫不掩饰。”

“我这个人其实很坦率。但不管怎样，我还是要感谢你帮我重获自由，虽然只是暂时的。”

“这也不完全是我的功劳，只能说你运气好。”

菜陆陆续续上桌。

一盘醋排骨、一盘酱脊骨、两串烤鸡头、一盆炖大骨汤。

“菜齐了。”男服务员退出包厢之前，还用古怪的眼神打量这两个口味独特的奇葩。

上回巫云飞用人骨餐具请丁潜吃了一顿西餐，这次丁潜还了他一桌子骨头餐。

“你吃鸡头？”巫云飞问丁潜。“我不吃，我只看。”

“呵呵呵……”

巫云飞拿起一块酱脊骨，慢悠悠地啃着，有心无心地问丁潜：“你刚才为什么说我运气好？”

来了。

“因为我们又抓到了一个有人骨骨雕的人。”

“你们怎么就确定他比我有嫌疑？”

“因为他收藏的骨雕都很与众不同。一串人骨手珠、一个人骨项链、一个骨笛，与你吹的那个差不多，还有一把骨刀，正是切割那个小女孩儿的凶器。除非这些东西是你卖给他的，不然他可比你的嫌疑大。正因为这样，我才有办法帮你出来。”

“哦，是吗，那个人是干什么的？”

“一个初中学生，男的，叫陈申。”

“初中生？”巫云飞摇摇头，“我没遇到过这样的买家，也许他是从别的渠道弄来的骨雕吧。”

“你的意思是，他没有能力自己雕刻出来吗？”

“自己雕刻？”巫云飞露出一丝讥讽，“丁医生，虽然我们之前聊过很多关于骨雕的历史，你也知道一些皮毛。但是人骨骨雕的雕刻比你想象中要困难得多，不仅需要相当精深的解剖学功底，还要对人体骨骼十分了解才行。就凭这一点，你觉得一个初中男生有多少机会能亲眼见到人骨呢，更别说他要亲自雕刻。”

“如果这些骨雕不是他雕刻的，也不是你，难道还有另外一个人吗？按你的话说，就是另外一个雕骨师了。你应该认识这样的人吧？”

“对于你这个问题，我无可奉告。”巫云飞很干脆地拒绝了。

“如果你能提供线索，也可以洗脱你的嫌疑啊，何乐而不为？”

“我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我们这行有我们这行的规矩。人骨雕刻是一门修行，我们每个雕骨师都只做自己分内的事情，绝对不会去干涉其他人。如果你们觉得还有另外一个雕骨师，那你们就去找，你们如果能抓住他，我绝对不干涉。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为什么非认为凶手会雕骨呢。行凶的骨刀和其他骨雕也许是凶手买的呢？”

“警方一开始的想法倒是跟你差不多……”丁潜欲言又止。

巫云飞察言观色，“莫非你们有什么根据？”

丁潜故意迟疑了一下，“陈申有作案凶器，我们不得不怀疑他有雕骨和杀人的双重可能。”

“他认罪了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