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梦魇(2/2)
这下大家更愣了。
杜志勋把她扶起来,说:“我们不没收你的车,我们是公安局的。想找你问问情况,你跑什么?”
王桂芬指指那个派出所民警说:“我看到他一身制服,还朝我喊,以为是城管呢。”
特案组的人互相看看,都无语了。
杜志勋向她问起了她女儿失踪的事情。王桂芬一听就捂着脸大哭,说:“我对不起女儿,我对不起女儿。”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哭得十分伤心。
在场的人无不动容,郭蓉蓉也跟着她一起抹眼泪。
杜志勋说:“我们现在从另一起失踪案里掌握了犯罪嫌疑人的一些信息,我们怀疑这个人跟你女儿的失踪有关。但现在证据还不够充分,希望你能配合我们,详细讲讲那天你女儿失踪都发生过什么。”
王桂芬满脸悲伤,哽咽着诉说了姚佳悦失踪那天发生的事情。
一个月前的一天下午,王桂芬和女儿姚佳悦在农贸市场外面卖手抓饼,一开始都好好的,可是突然赶上了城管突击检查。区城市管理执法大队为了配合上级领导“创建文明城市,争做文明使者”的口号,开展了全年力度最大的一次执法检查,一口气派了三辆执法车,誓将那些没交税,无证经营的小商小贩一网打尽。城管们吸取了以往的作战经验,采取分兵合围的迂回战术,将市场门口那些无证小贩团团包围,把小商小贩的不法商品全部收缴。
执法场面蔚为壮观,在城管们的齐心协力下,不多时,现场已是一片狼藉。
在这场突击执法的战斗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儿和母亲一起跟一群城管争夺她家的手抓饼车。
两个女人终究不是一帮大老爷们儿的对手。眼看着自家车子被扔到执法车的车斗里,女孩儿的母亲扯住执法大队队长的衣服,没完没了地恳求留下车子留条活路。
围观的人窃窃私语,愤愤不平,但也无可奈何。
这时,谁都没注意到,那个红衣女孩儿突然从城管队长身后冲上来。她原本很大很亮很爱笑的眼睛此时布满血丝,红通通得吓人,稚气的脸上带着绝望狰狞的表情。她一把抱住城管队长的胳膊,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背上。
城管队长疼得龇牙咧嘴,小姑娘就是不松口,最后硬生生地撕下一块肉。
红衣女孩儿就在这样的混乱中不见了,直到现在都下落不明。
这个女孩儿就是姚佳悦。
听完王桂芬流着眼泪的讲述,大家唏嘘不已。
杜志勋看了看丁潜,丁潜点点头,意思是王桂芬没有撒谎。
郭蓉蓉忍不住教训王桂芬:“你说你也是,你到市场里面卖货多好,还有个固定的摊位,何必东躲西藏偷偷摸摸的,要不然也不至于把你女儿弄丢了。”
“是我对不起女儿,我对不起女儿……”王桂芬又是一通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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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志勋见话题扯远了,说道:“大伙儿先想想案子。当时的情况我们也都了解了。你们各抒己见,想想姚佳悦失踪的时候可能发生过什么事情。”
钟开新说:“会不会是城管和商贩撕扯的时候,巫云飞恰好也在现场。他抓住这个机会把女孩儿扶起来,悄悄弄走了。我们应该好好查查姚佳悦失踪那天,巫云飞的行踪。”
郭蓉蓉说:“巫云飞住在塔西区,离这里很远呢,他轻易不会跑到这里来买菜吧?除非他早就对姚佳悦图谋不轨。那就说明他之前认识姚佳悦,说不定两人之间还有过一些接触,这方面也可以查查。”
“你有什么看法?”杜志勋问丁潜。
“我觉得可以找当时执法的那些城管问问。姚佳悦是在跟他们厮打后失踪的,也许城管中有人注意到了一些线索呢。”
杜志勋采纳了几个人的建议,决定先找城管了解一下情况。其实丁潜这样建议也有他自己的小算盘。他跟巫云飞有过交易,要帮他洗白,虽然不至于作伪证,但也会尽量把案子的调查范围拓宽,避免留下任何疑点。
手背让姚佳悦咬掉一块肉的城管队长叫赵英雄,是西宁区城市管理执法大队的负责人,不久前还因为工作出色被授予劳动模范的称号,西宁区城市管理执法大队也被评为先进集体。
杜志勋找到他的时候,他手上还缠着一条纱布。看来姚佳悦那一口咬得挺狠,到现在都没好利索。
杜志勋讲明来意,刚提到咬伤他的姚佳悦失踪了,赵英雄黑黢黢的大方脸就一阵抽搐,咬牙切齿地骂道:“活该,小小年纪,毛儿都没长齐就敢下死手……”
杜志勋让他讲讲当时的经过,他讲的经过跟王桂芬截然相反,说小商小贩如何对抗执法,打伤执法人员,暴力抗法等等。然后又大谈城管工作辛苦,上面应该给他们配头盔、手铐,这样才能更放心地投入到执法工作当中。
杜志勋打断他,让他详细讲他和姚佳悦母女发生纠纷的事。赵英雄一开始不愿提,后来在杜志勋的逼问下,才承认自己推了女孩儿母亲一下,把她推倒之后女孩儿咬了她,然后他就上车去医院包扎伤口了。
当时在场的几个城管也纷纷给队长作证。
杜志勋问他们,之后有没有注意到女孩儿去哪里了,有没有什么人靠近她。
赵英雄提供了一个线索,说他上车前,好像看见一个男人把小女孩儿扶起来了。
杜志勋掏出巫云飞的照片给他看,问是不是这个人。
赵英雄说,有点儿像,但不能肯定。当时他只是扫了一眼,没仔细看。
郭蓉蓉和钟开新去调查女孩儿失踪前后巫云飞的行踪,结果也发现了一条线索——在姚佳悦失踪当天,巫云飞曾经在附近的新玛特shopping-mall有过刷卡购物的记录。也就是说,巫云飞当时极有可能在案发现场。
把之前掌握的证据和刚找到的线索综合起来看,巫云飞也很有可能是绑架姚佳悦的嫌疑犯,警员们开始紧锣密鼓地深挖,希望找出更有价值的证据。
傍晚。
解放路农贸市场旁边一座老旧的居民楼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他上到三楼,敲打徐宝昌家的铁门,过了好半天才有人来开门。
一脸死气的徐宝昌看见门外站着一个瘦高的男子,木愣愣地看了许久都没认出他来。
“我是负责调查你女儿案子的,之前我们见过。”丁潜说。
徐宝昌冥思苦想了半晌才不住地点头,“哦,哦,请进,请进……”
丁潜看出徐宝昌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表现。女儿的惨死给他打击太大,导致他表情麻木,反应迟钝,已经与外界出现了疏远。
“你妻子不在家吗?”
“嗯,嗯……随便坐……”徐宝昌有一句没一句地答话,都没问丁潜来干什么,自顾自地钻进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丁潜有过相似的经历,直到现在还需要用药物来控制自己的情绪。身为心理医生,连自己的病都治不好,面对徐宝昌他也只能叹口气。
他走进徐露的房间,关上房门,在寂静中站了一会儿,平复了一下心情。
他刚从王桂芬母女的出租屋过来,那是个六平方米的地下室,母女俩挤一张床睡,地上都被锅碗瓢盆和换用的衣物占满了,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姚佳悦完全没有一点儿自己的私密空间,对她根本无从了解。
姚佳悦的母亲除了哭还是哭,丁潜只待了一会儿就出来了。
经过徐露家他信步上来,希望能从徐露这里多了解一些关于姚佳悦的事情。
这个红裙小女孩儿在他的心中始终像一团谜。
她向自己求救。
她坐在巫云飞的腿上听他吹笛。
她就像个鬼魂一样飘来荡去,不知所谓。
无论怎么问巫云飞,他的回答都是模棱两可,要么说丁潜看到的红衣女孩儿是幻觉,要么说她被自己控制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他越是这样,丁潜就越怀疑,却又找不到任何依据。
他没法把这些告诉杜志勋他们,不然他们又会把自己当成精神病。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自己调查,他想换个角度,通过姚佳悦来了解这个案子。
他拉开徐露书桌的抽屉,一般青春期的女孩子大多都会有点儿小秘密,偷偷记录点儿自己的隐私什么的。当然,懒孩子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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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亏徐露不太懒,他找到了一本日记。
徐露写的东西不太多,偶尔写写心情,从电影上摘抄一段台词,还写了如何暗恋班上一个男生。丁潜从头看到尾,倒是有两篇日记提到了姚佳悦。
第一篇写在两年前,徐露在日记里把姚佳悦称作好朋友,说她长得漂亮,性格好,寥寥几句。第二篇写在一年前,口吻却变了,抱怨姚佳悦人品不好,提到她偷了自己刚发的学生证,却怎么也不承认。又提到父母不让她跟姚佳悦来往,说她不上学成了野孩子……
除了这些以外,再没有关于姚佳悦的只言片语了。
徐露的日记倒是解开了丁潜之前心里的一个谜团,姚佳悦刚上初一就辍学了,却有一个没有盖钢印的学生证。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学生证其实是徐露的,发下来还没等填呢就让姚佳悦偷走了。这个女孩儿这样做,可能就是想弥补一下自己辍学的遗憾吧。
丁潜有些感触,但对这个女孩儿依然充满了疑问。
从各种渠道了解关于这个女孩儿的事情,不足以让丁潜想象出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
这个原本普普通通的小女孩儿因为一次大混乱失踪了,然后就出现在了神秘的雕骨师巫云飞的身边。丁潜始终搞不懂,巫云飞既没有用绳子绑她,也没有胁迫她,他究竟是用什么手段把这个女孩儿控制在自己身边的呢?
确实挺邪门的!
丁潜把日记扔在桌上,往窗外看了一眼,不知不觉天色已黑如锅底。
他听着屋外没有一丁点儿动静,死气沉沉的,也没人过来跟他打招呼,似乎徐宝昌和他老婆都不知所踪了,这个公寓里只有他孤零零一个人……
他冷不防地冒出了一个古怪的念头——会不会此刻床底下正躲藏着一个人?
这个念头确实有点儿吓人。如果是郭蓉蓉,肯定要把床罩掀起来检查一下床底下才肯放心。
不过他只是笑笑。假如心理医生能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到,那才是最可笑的。
他躺在床上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想象着发生惨祸之前徐露应该过着怎样的生活,虽比不上可以随心所欲的富裕家庭孩子,但也好过姚佳悦那种早早就面对生活艰辛的孩子。其实平平淡淡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他不经意地联想到了自己的童年和少年,感觉好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现在回过头去看,自己那时候其实也很幸福。
不知不觉倦意袭来,他静静地睡了过去。他做了一些零零散散的梦,有点儿荒诞,有点儿搞笑,他迷迷糊糊中还能感觉到自己在笑。
不知睡了多久,一股砭骨的寒意袭来,他打了个冷战,睁开双眼。
就在睁眼的同时,他惊觉房间里多出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站在自己的床边。
一个小小的身影。
一身红色连衣裙。
乌黑的长发遮挡着她的脸,只留下中间狭窄的一条。
丁潜心口狂跳,他想说话,可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红裙女孩儿似乎发现他醒了,她的身体开始以奇怪的姿势朝丁潜慢慢弯曲,遮挡脸颊的头发纷纷垂落在丁潜的身上,露出一张僵硬苍白的小脸。
那张苍白的脸渐渐逼近丁潜,两眼空洞洞地注视着他,仿佛在观察他,又像根本没有看到他。
丁潜从来没有如此心惊胆战过,他想爬起来逃走,身子却像麻痹了一样根本动弹不得。
红裙女孩儿的脸在将将贴到丁潜脸上时停住了,她慢慢爬上床,在丁潜身旁躺下。
丁潜能感觉到那个小小的身体直挺挺地挨着自己,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想问问躺在身边的红裙女孩儿,你到底是人?是鬼?你想干什么?
他想动,想喊,可是身体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似乎他的身体已经是一具死尸,他只能看,只能听,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备受煎熬,这种感觉实在太痛苦了,折磨得他濒临崩溃。
这时,忽然有人用力摇晃他,大声呼唤:“醒醒,醒醒,你怎么了……”
他打了个寒战,从床上坐起来,一下扑进了柔软的怀抱中,然后就听到一声惊呼,一双手把他用力推开。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蒙胧夜光,他这才看清,有一个苗条的身影站在面前。
竟是柳菲。
不过此时,柳菲那张拒人千里的冷脸上却笼着一层嗔怒,白玉般的脸颊染上了一抹绯红。
她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大腿,倒不是想挑逗丁潜,而是在她大腿上藏着防身用的手术刀。要是丁潜再敢对她有过分举动,她就把他解剖了。
“你怎么来了?”丁潜问。
“我在徐露被杀的现场附近转悠,想看看还能不能找出点儿物证,就见你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往楼群里走,我就在后面跟着看看……”
丁潜感慨万千,原来八卦是女人的天性,概莫能外。
“我看到你进了徐露家也不出来,所以就跟着上楼了,发现房门没锁,我就进来了。看见你躺在床上浑身哆嗦,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就推推你……”
丁潜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原来刚才自己是做梦餍住了。
“你进来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吗?”丁潜想起梦里那个恐怖的红裙小女孩儿。
“你什么意思?”
丁潜看了看身边床上,空空如也。哪有什么红衣小女孩儿的影子,真的只是一个噩梦。
“没什么。”他揉揉太阳穴。
“哎,你先别动。”
柳菲说着伸手在丁潜胸口上摸了一下,把丁潜搞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她还捏了一个兰指,更让丁潜胡思乱想。但是,兰指借着窗外的月光一照,丁潜这才注意到她拇指和食指间捏着一根长长的头发。
一看就是女人的头发。
自己衣服上怎么会有一根女人的头发?
“你刚才做过什么?”柳菲狐疑地看着他。
这种事是所有男人最头疼也最难解释的,温欣已经去世了,郭蓉蓉头发没这么长,更不可能是柳菲的,那就等于他偷偷摸摸跟另外一个女人接触过。
“刚才……刚才……”丁潜真有点儿头疼了,脑海中猛然浮现出梦里那个红裙女孩儿低头俯视他的情景,当时她的长发就垂在自己的胸口。
难道梦是真的?
丁潜身上的冷汗刚去,又冒出一层。
他再仔细看自己身边,床上隐隐约约的真有一个躺过的人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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