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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虚拟解剖(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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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虚拟解剖

人不是命运的囚徒,而是自己思想的囚徒。

——富兰克林·德兰诺·罗斯福

1

一大早,我们准备驱车赶回龙番。上了车,我就催促着小羽毛抓紧时间联系市局的办案单位,看能不能由他们出面,让我们见一面和凌南一起补课的学生段萌萌。

这件事情我一直记挂着,如果不从段萌萌那里了解一下给他们补课的班主任老师邱以深的情况,我总觉得没有完全贯彻落实师父的安排,也总觉得不够完整。

舆论热点案件的办理,往往比命案的办理更加复杂。命案办理中,我们只需要“证实”,拿到充分的证据证明犯罪,就算是齐活儿了。但是办理舆论热点案件的时候,往往网络上会有大量的谣言、臆测和质疑,那作为公安机关就要想尽办法去“证否”。证否可比证实难多了,比如你怀疑同桌偷了你的钱,找证据证明他偷钱有的时候不太难;但是你同桌怀疑你偷他钱,你要找证据证明你没有偷钱可就不容易了。再以“二土坡案件”来说,证明胡彪是犯罪嫌疑人,这一点比较容易;但是证明邱以深不是犯罪嫌疑人那就比较难了。虽然我们知道凌南的案子有太多的巧合性,根本不可能是预谋杀人,因此也就不可能是合谋杀人,但是为了让网络热点案件的办理不会出现瑕疵,这些能够调查的事情,我们也尽可能想要调查到位。

所以,调查清楚邱以深的为人处世,调查清楚他对自己被举报的态度,算是我们为“二土坡”这个舆论热点事件调查做的最后一件工作了。

显然大家也都想尽快结束这一起案件的调查工作,后期对于舆情的处理,就是宣传部门的事情了,而我们则可以顺利结案了。

所以陈诗羽很快就拿起了电话,联系了办案单位。她拿着手机,向办案单位提出我们的要求之后,就沉默了,像是在仔细听着电话那头的叙述。她的表情逐渐凝重,眉头像是拧成了一根麻。

我的心里暗暗觉得不妙,似乎有事发生。

陈诗羽挂断了电话,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像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

我倒是等不及了,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

“段萌萌现在在刑警队。”陈诗羽回答道。

我一时没明白陈诗羽什么意思,追问道:“在刑警队?什么意思?”

“好巧不巧,她妈妈昨天晚上去世了。”陈诗羽说道。

“去世了?”我大吃一惊,“为什么她在刑警队?她妈妈是怎么去世的?”

“说是意外。”陈诗羽说道。

“哟,那这种节骨眼上,不方便对她进行询问吧?”林涛说,“她肯定伤心欲绝,没法沟通其他的事情了。”

“什么意外?”我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说来你们可能不相信。”陈诗羽说,“又是电击。”

“电击?”车上其他五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喊了出来,韩亮更是踩了一脚刹车。

“别慌,好好开车。”我拍了拍韩亮的肩膀说,“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

“我说吧,一来案子,都来同类型的案子,这事儿就是这么邪门。”大宝说。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觉得,我们还是去意外死亡的现场看一看吧。”

“可以的,现场现在仍是封存的。”陈诗羽说,“我让他们发定位。”

我们跟着陈诗羽的手机导航,一路向龙番市南部的一个小区赶去。据说,段萌萌一家是两年前才到龙番的,目前还没有能力在这座城市购买房子,是暂时租住在这个小区的。这个小区算是全市的一个中档住宅小区,由二十多栋30层的高层建筑组成。高层建筑外观很不错,但是进了小区感觉“脏乱差”,说明没有好的物业管理。物业不负责,业主就不交物业费,至此形成恶性循环。我自己住的小区也是这种情况,正在考虑换房子。

“这小区如果有个好物业,估计生活环境能改善很多。”我说。

“你又感同身受了?”韩亮指了指大门口打瞌睡的保安旁边贴着的一张纸,说,“喏,业主委员会要开会了,估计是要换物业。”

我们在小区门口停了车,我跳下车给保安老大爷出示了警察证,说:“能让我们把车开进去吗?”

“哦。”大爷睡眼惺忪地按了一下手中的遥控器,打开了闸门。

“对了,大爷,咱们这大门口有监控吗?”我顺口问了一句。

“没人交物业费,怎么弄监控?都是摆设。”

我见大爷无意和我多说,于是点了点头,重新上车向小区深处驶去。

龙番市局的韩法医此时已经等在了楼前,指了指小区19栋1单元101室的门,说:“这就是段萌萌家,这栋楼一楼最东边的一间。”

“咋没有警戒带啊?”大宝问道。

“一个非正常死亡,基本确定是意外,就不拉警戒带了,怕引人注意,被人拍视频发上网去造谣。”韩法医说道。

“那你们现场还是封存的?”我问。

“没有,现场基本看完了,准备交还给他们家人。”韩法医说,“段萌萌和她父亲都在派出所,一来是比较悲痛,二来是家里刚刚死了人,不太敢回来住,所以主动要求在派出所待了一夜。”

“那我们进去看看吧。”我指了指房门。

“从段世骁,哦,就是段萌萌的父亲,死者的丈夫那里借来的钥匙。”韩法医扬了扬手中的钥匙,打开了房门。

房间很整洁,物品摆放得整整齐齐,家里的摆设也是一尘不染,和普通的家庭并无二致。跟随着韩法医的脚步,我们来到了次卧室,也就是段萌萌的房间。段萌萌的母亲张玉兰就死在这里。

这个房间的摆设很酷,墙壁上贴着的是篮球明星的海报,橱子上摆着的手办也都是复仇者联盟的。

“段萌萌是男孩?”大宝愣了一下,问道。

“女孩。”韩法医哈哈一笑,说道。

“女孩喜欢篮球和复联也很正常吧?”陈诗羽摇了摇头。

大宝赶紧说:“正常,正常,我这是又先入为主了。”

“案发当时,段萌萌不在家,去隔壁小区的篮球场打篮球去了。”韩法医说,“只有段世骁一个人在家。”

我用戴着手套的双手拉开了次卧室的窗帘,露出了窗帘后面的推拉窗户和窗户外面看上去质量很好的不锈钢防盗窗。

“防盗窗、门锁都是好的。”韩法医说,“而且,段世骁也就在客厅,所以是一个封闭现场,如果是谋杀,那唯一的嫌疑人就是段世骁。反正,外人是进不来的。”

“段世骁没有嫌疑吗?”我问。

“调查了一大圈,段世骁和张玉兰的夫妻关系很好,张玉兰性格比较弱势,一直都是以丈夫唯命是从的,两人很少出现冲突。两年前,段世骁决定从森原市来龙番市工作,张玉兰一句话都没说,就配合进行工作调动了。”韩法医说,“调查肯定是没有调查出来任何矛盾点的,而且这种杀人方式,也是不可能的。”

“你是说,电击?”我问。

韩法医向我们介绍了一下前期调查的情况。

这个家里,大事小事都是段世骁做主,但是对于女儿的教育问题,段世骁认为自己作为父亲,打不得、说不通,还是应该由张玉兰来管教。段萌萌此时正处于叛逆期,对于母亲的管教甚是不服,经常是张玉兰说一句,她就顶嘴十句。但是鉴于这些年来段世骁在家中的权威,段萌萌即便心里不服,表面上还是不敢和他顶撞的。

段萌萌虽然聪明伶俐,但是玩心很重,学习成绩在学校也只能算是个中等。初三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段萌萌的成绩是c+,也就是年级500名至600名之间。而现在出于政策的原因,每个中学指标到校,只有大约55%的学生能上普通高中,也就是说段萌萌这次期末考试,将来能上普通高中还是职业学校,都是个未知数。

这个成绩让段世骁大动肝火,毕竟女儿如果连普通高中都上不了,那他在单位都抬不起头。段世骁一如既往的作风,就是把这些火发在了张玉兰的身上。张玉兰不敢和丈夫顶嘴,自觉也很委屈,就把这些火又转到了女儿身上。段萌萌不服,在那个时候,母女俩就大吵了一架。两头受气的张玉兰无处发泄,就在一次去裁缝店做睡衣的时候,把心里的苦恼和巧遇的凌南家保姆小荷说了。两个人之前因为接送孩子早已熟识,所以也就聊了起来。张玉兰听小荷说,现在国家不让假期补习了,成绩下降的孩子没补习可不行,她家女主人就已经在帮孩子寻找家教老师了。被小荷点通了路子,张玉兰连忙回家和段世骁商量。段世骁当时就拍板同意了寒假补课的提议,让张玉兰跟着凌南家一起找老师。

尽管段萌萌非常抗拒补课,但她拗不过父母的意志,最终还是去了。

寒假结束后,本以为可以正常上课,结果没上两个礼拜,学校又因为疫情停止线下教学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停止线下教学,段世骁和张玉兰非常焦虑。段世骁当即决定,继续找老师进行一对一的家教补课,冲刺过中考前这几个月的时间。因为这个事情,母女俩又发生了一次争吵,最终的结果是,段萌萌突然抱着个篮球跑了出来,说自己打会儿球去,就离开了家。

段世骁认为,因为这几次关于补课的争吵,母女二人的关系就一直没有能够恢复正常,彼此心中都存在芥蒂,到了昨晚更是彻底爆发了。

昨天晚上8点钟的时候,家里再次发生了争执。

这一次,段萌萌的情绪非常激动。

“所以我要是像凌南一样死掉,是不是你们就满意了?”

她带着泪光吼完,拿着篮球就跑出门去。

以前每次吵完,段萌萌都会这样跑出去打球,大家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也没有当回事。可没想到,这一个夜晚却与众不同。

段萌萌离家后,段世骁余怒未消,他指责张玉兰没有好好管教孩子,张玉兰不想跟丈夫争吵,只是抚慰地说了句:“你也知道,她那个一起补课的同学死了,孩子压力肯定很大,也没心思补课。等她回来,咱们跟她好好说说吧,别刺激她。”

张玉兰有点担忧孩子,但又不好出门找孩子,免得惹孩子更生气,于是打算给孩子整理一下房间,还能逃开段世骁接下来可能针对她的指责。

见妻子去房间整理,段世骁有火没地方发,只好转而去对付白天积攒下来的工作,一开始加班,他就不能分心,不知不觉就过了大约2个小时。

接近晚上10点的时候,段萌萌抱着篮球一身是汗地回来了,可是一进房间,就发出一声尖叫。段世骁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看,发现张玉兰俯身在段萌萌的写字台上面,一只手耷拉在写字台和窗户的缝隙之间,已经没有了知觉。

段世骁呼唤张玉兰没有回应,而且张玉兰此时嘴唇已经青紫,于是他连忙拨打了120。医生抵达后,确认张玉兰早已没有了生命体征。

我看了看段萌萌的房间摆设,一张小床的旁边,是一张写字台,写字台的后面就是窗户。窗户和写字台之间有20厘米宽的间隙,估计是为了窗帘可以正常开合而留出来的。房间很小,更没有打斗痕迹,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杀人现场。

“所以,电击是怎么回事?”我问。

韩法医说:“接到120的报警电话,我们就赶过来了。120在抢救的时候,发现张玉兰的右手手指、手掌都有明显的灰白色的凸起,医生都知道,那是电流斑。因为她是匍匐在写字台上,右手耷拉在窗帘缝隙里的嘛,所以我们就把写字台移开,发现写字台的后面果真有一根电线。电线上有一段长约10厘米的外绝缘层老化的部分,里面的金属线都已经裸露出来了。”

“哦,所以这样看,是张玉兰在整理段萌萌房间的时候,为了清理这个窗帘间隙,把手伸了进去,结果那么不巧,一把碰到了电线老化的那一截,被电死了?”我说。

“可是她不是没有握着电线吗?不都说被电了,就会被电线粘住,甩不开电线吗?”林涛问道。

“我来给你科普一下。”大宝说,“所谓‘被电了、甩不开电线’,是电流经过,会导致手指肌肉的痉挛,不是甩不开,而是不会甩。”

“这不是绝对的。”我说,“因为身体重力作用,身体后移,手脱离电线也很正常。不过此时可能电流经过心脏,已经导致心跳骤停了,如果及时发现,进行cpr[1],还是有救回来的可能性的,可惜了。”

“这也太凑巧了。”林涛此时已经钻到了写字台底下,正在看那一根电线。

“电线你们不提取吗?”我问。

“没有,准备让他们家人收起来。”韩法医说,“不能再出事了。要是段萌萌调皮,把手伸进去,也有可能被电死。”

“不,这根电线我们是要提取的。”我说,“为了证据的完善,就要对这一截裸露的电线进行擦拭,并进行dna检验。要知道,电击是会导致接触皮肤面灼伤,并把表皮组织留下一部分在电线上的。”

“哦,你是说,这上面发现了死者的dna,就是意外电死的确凿证据了。”韩法医说,“因为这样的电击,是不可能被用作预谋杀人的手段的,太不保险了,凶手不知道她会不会伸手进去,进去也不一定正好碰到这一截电线。而且,我们找痕检部门的人看了,这一截裸露的电线,是正常老化,而不是人为破坏。”

“是的,确认就是老化,不是破坏。故意破坏电线电死别人,也不会把电线藏这么深。”林涛的声音从写字台底下传了出来。

“尸体进行检验了吗?”我问。

“检验了。”韩法医说,“家属其实对意外死亡是毫无异议的,我们现场勘查和初步尸表检验也都基本可以排除命案了。但是当时对段世骁的调查还没有反馈结果,为了稳妥起见,支队长还是决定对尸体进行解剖,还好,段世骁也同意了。”

说完,韩法医从包里拿出一个公安内网专用的平板电脑,递给我说:“照片都在这里,你们自己看一下。”

我接过平板电脑翻阅了起来。死者张玉兰,四十多岁的样子,正常体态,穿着一身居家服,身上没有任何损伤,除了手掌中心的一条横行的电流斑。电流斑也很典型,解剖见内脏脏器淤血、气管内有泡沫等一系列尸体现象也都符合电击死的特点。而且,通过理化检验等辅助检查,也可以排除其他的死因。这案子看上去确实是万无一失的,毫无问题。

“没有任何损伤。”韩法医又补充了一句,说,“对了,我们还提取了死者手掌电流斑附近的皮肤,一部分作为物证保存了起来,另一部分送去做了组织病理检查,因为组织好固定,他们连夜做的,刚刚给了我消息,皮肤细胞栅栏状改变,确定是电击改变。这案子,可以说所有的检查都全了,没问题。”

“嗯,看上去确实没问题。”我说,“但是这两个案子,都是电击死,未免过于巧合了。大宝不是说过,凡事反常必有妖吗?”

“你是说和二土坡的案子?”韩法医说,“这两者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吧?一个是学生,另一个是同学她妈,不算巧合吧?”

“虽然是同学她妈,但事发地却是同学的房间啊。”我小声说了一句。

“你肯定多虑了。”韩法医说,“二土坡的案子,也是板上钉钉的。”

“这我知道,那案子确实是板上钉钉的,但是这案子,我觉得还是要进一步完善一下。”我说。

“行吧,我让派出所再查一查。”韩法医说。

我沉思了一会儿,说:“段世骁和张玉兰的基本情况调查了吗?”

“段萌萌的父亲段世骁,40岁,连锁房产中介店长。原本在森原市工作,为了获取更高的收入,他于两年前调动到龙番市来当店长。干中介的,你们知道吧?工作很辛苦,每天面对不同人的挑挑拣拣,也是要受很多气。所以他一上班就像是打了鸡血,下班了,肚子里这股子气,就撒在了家人的身上。在家里,他很强势,有绝对的权威,说一不二。”韩法医翻着笔记本,说,“段萌萌的母亲张玉兰,40岁,社区居委会工作人员。本来在森原市工作,还比较清闲,但到了龙番,加上疫情一来,让本来清闲的社区居委会工作变得无比辛苦。张玉兰回家就说自己的领导喜欢给她穿小鞋,她每天不仅累,而且还受很多窝囊气,回到家里,还得看丈夫的脸色,过得挺不好的。一直以来,夫妻两人,对段萌萌的学习,没有太多的主意,都是参照着身边人的做法。听说别人补课,他们就要补课;听说别人买什么教辅,他们就要买什么教辅。”

“这就是生活吧,谁家都是一地鸡毛。”韩亮靠在门边上感慨道。

“段萌萌这小女孩,还挺叛逆的,脾气也很倔。”韩法医说,“从去了派出所到现在,苦着脸,似乎还在生气,看着不像伤心,一滴眼泪都没掉。”

“总是和母亲吵架,就连母子亲情都吵没了?”大宝说。

“不掉眼泪不代表不伤心。”陈诗羽说,“我觉得她只是想让自己强硬起来,所以无论有多悲伤,都不会表现出来而已。”

“所以在作案时间这一块,段世骁和段萌萌都没有问题吧?”我问。

“是啊,封闭现场,除去家庭成员的嫌疑,才让人放心。”陈诗羽补充道。

“段萌萌打了两个小时篮球,这个找打球的人查实了。”韩法医说,“侦查部门还调阅了段世骁公司系统平台的信息,他在那两个多小时里,一直在系统平台里修改房屋买卖合同,是在线文档,一直在操作,没有空档期。”

“嗯,所以作案时间都是没有的。”我放下心来,说,“那,我们想从段萌萌这里了解一些邱以深,也就是他们原来班主任的情况,你觉得这个时候,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韩法医说,“我带你们去。”

2

因为昨天晚上段世骁还没有被充分调查完,所以不能回家。而段萌萌则主动和民警提出自己也不想回家,所以派出所民警就安排段萌萌在派出所的“醒酒室”住了一宿。

现在的派出所大多都有这样的设置,那些酒后闹事的人,被带回派出所,会在这种小房间里关到酒醒。有的派出所醒酒室里还配备有“约束毯”,就像睡袋一样,把人卷在毯子里,外面用约束带约束起来,防止他酒后继续闹事或者自伤。

我们人太多,所以我提出由我和陈诗羽进去和段萌萌谈。当到达派出所醒酒室的时候,见到段萌萌正裹着张约束毯在醒酒室里睡觉。法医不太了解这些基层派出所的装备,见毯子外面写着“约束毯”三个大字,还以为她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所醒酒室在地下室,晚上睡着冷,所以找了这个给她盖。”一名女警也看到她裹着毯子的样子,说,“估计是冷,不然不至于裹成这样。”

听到我们的声音,段萌萌突然醒了,想要翻身下床,但因为毯子的质地比较硬,差点绊了一跤。

“慢点,姑娘,别着急。”我连忙扶住了她。

段萌萌虽然只有15岁,但是个子比我矮不了多少,她留着很短的头发,面色苍白,下嘴唇还在微微地颤抖,用警惕的眼神看着我们。

“姑娘,是冷吗?”女警走到房间墙壁上的空调面板处,看了看,说,“20度,不冷啊。”

段萌萌还是裹着毯子,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这两位是省公安厅的叔叔阿姨,他们想找你了解点情况,你现在,可以吗?”女警问。

“我妈呢?”段萌萌突然抬起头问。这一问,她原本警惕的眼神里,多了一些渴望,似乎渴望我们告诉她,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陈诗羽走到段萌萌的身边坐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节哀。”

“不……不可能,她昨天还在和我吵。”段萌萌摇着头喃喃,又猛地抬起头来,眼神里尽是哀求,说,“是不是你们串通好来吓唬我的?别吓唬我了好吗?我爸说什么我都听,还不行吗?”

女警心有不忍,鼓了一会儿劲,说:“初步查明,是你房间有根电线坏了,意外触电了。”

“意外触电。”段萌萌低下头,低声重复着。

“事情已经发生了,人死不能复生,你已经不是小孩了,你应该去面对,对不对?”陈诗羽柔声说道。

“都是我害死了我妈,我不去打球,她就没事了,对吗?”段萌萌的眼睛里是一汪悔恨。

之前韩法医说她一滴眼泪都没流,那只是她不愿意相信已经发生的事实罢了。不过,她的问题我们没法直接回答。

“这是一场意外,不是你的责任。”陈诗羽说。

“你们真的不是骗我的?”段萌萌的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姑娘,人生中就是充满各种意外,也会有很多挫折和坎坷,有时候我们不得不面对最残酷的答案。”陈诗羽说,“我知道,你一直都是个勇敢的女孩子,但这种时候,你不用逼自己勇敢。想哭就哭吧,哭多久都行,我们陪着你。”

段萌萌咬紧了自己的嘴唇,喉头一抽一抽的,终于掐着自己的手指哭出了声。她像是一只孤独的小兽,默默地呜咽,我们坐在她的身边,耐心陪着她无声地宣泄着自己的悲伤。最后,她深深呼出了一口气,好像咽下了所有的痛苦,抬头迷离地问陈诗羽:“然后呢?我该怎么做?”

陈诗羽把手覆盖在她的手上,轻轻地说:“妈妈没有了,你还有爸爸。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很长的人生,你们要相互照顾。”

“不,我不需要他照顾,他也不需要我照顾。”段萌萌摇着头,“从小到大,我只听过他的命令,从来没听过商量的口气。我妈没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我不想回家,我可以跟你走吗?”

段萌萌闭着眼睛,紧紧攥住陈诗羽的手。

陈诗羽也有些哽咽了。

“我小时候也怕我爸爸,不喜欢我爸爸。因为一年到头也见不了他几次,就像没有爸爸似的。我和你一样,每次好不容易见到他,他总是很严厉,总是用命令的口吻跟我说话,告诉我应该怎么样,不应该怎么样。原先,我认为在我爸爸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我,或者说,他压根就不关心我。等我长大了,我才知道,他不是不爱我,而是不知道如何去表达。你们都失去了重要的人,如果再把对方推开,那缺掉的遗憾就没有机会填补了……”

段萌萌没说话,但显然呼吸平稳了很多,似乎在静静消化着陈诗羽的话。

又过了好一会儿,段萌萌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抬起头来,用手背擦去面颊上的泪水,说:“姐姐,你们来找我,还有别的事情想问吗?”

“嗯,凌南的事情你知道吗?”陈诗羽问。

段萌萌的脸上又出现了一丝痛苦的表情,她艰难地点了点头。

“邱以深是你们的班主任,为什么被开除你知道吗?”

段萌萌十指交叉握在一起,盯着前方的地板,没有说话。

“那你告诉我一下,邱以深的为人如何?”

“虽然我语文很差,但邱老师是个好老师。”段萌萌说话了,“他上课很认真,业余时间也给同学们补课,他经常说,想要学习好,就得不停地学习,不断地灌输,不懈地刷题,所以对我们要求也很严格。我经常写不完作业,邱老师也从来没有责怪我、惩罚我,都是好言相劝。他后来被学校开除,我们都挺舍不得的。疫情之后开学,也就是凌南出事的那天上午,邱老师还来了班上,我还追出去和他说挺舍不得他的。他说没事,以后有缘还能做师徒。”

“你知道他为什么被开除吗?”

“听说是给我们补课。”

“那偷偷补课的事情,教育局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不能确定。”段萌萌突然有些结巴。

“不能确定?”陈诗羽接着问,“那就是说,你也有猜测?”

段萌萌低着头,慢慢摇了摇头。

“好,我们加个微信,你要是想起来什么,及时告诉我。”陈诗羽看出了段萌萌对这件事的抵触心理,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掏出了手机。

从派出所出来,陈诗羽对我说:“孩子是个好孩子,但我总觉得她有什么话没和我们说。对了,来之前我调取了邱以深的询问笔录,我们办案这两天,办案单位直接接触了邱以深。”

“怎么说?”

“通过与邱以深的直接接触,可以排除他和二土坡案件有任何关系。”陈诗羽说,“我们侦查员的直觉一向很准的,更何况他确实没有作案时间,也没有作案动机。根据调查,邱以深是农村长大的,学习成绩特别好,被称为‘卷王’。名校毕业后被分配在这个中学,一直认为刷题是应试教育最好的办法,这一点和段萌萌说的一样。对于凌南的事情,他向侦查员表达了愧疚。”

“愧疚?”

“是的,侦查员没说,他就猜到是凌南举报他的。”陈诗羽说,“开学后第一天,他确实去了学校,可是去他们班的时候,凌南借故离开了,不在班里,这时候邱以深大概就知道是他举报的了。不过,他说一点也不怪他,他认为是自己逼学生逼得太紧了,所以学生才会产生逆反心理。后来听说凌南出事了,他就一直在反思,‘卷王’真的是褒义词吗?刷题、补课真的好吗?如不是自己逼急了孩子,就不会有后来的意外惨剧,所以很愧疚。”

“嗯,这样看,应该就是这样了。”我点点头说,“行了,这我们算是彻底放心了。”

“不,我总觉得,段萌萌还有什么话想说但是没说出来。”陈诗羽说。

“对,我也有这样的感觉,欲言又止的。段萌萌只是在隐瞒凌南举报邱以深的事情吗?我总感觉没这么简单。”我说,“要不,你先和她微信聊着,看能不能开导出来。”

“好的。”陈诗羽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林涛从韩亮的车上跳了下来。

“邪门了,云泰市发生了一起强奸杀人案件!”林涛说,“嫌疑人不明确!”

“强奸杀人?”我有些惊讶,感觉很久没有发生这样的案子了。

“是啊!还是野外。”林涛说,“师父问我们还能不能跑得动。”

“我们这么年轻,怎么跑不动?我一口答应下来了。”大宝说,“出勘现场,不长痔疮!”

云泰市公安局的黄局长已经等候在高速路口了。因为现场距离高速路口比较近,所以我们决定在抵达云泰后,先到现场去看一看。

黄局长一脸焦急,我知道是因为多年前的“云泰案”实在是给他造成了严重的心理阴影,一旦发生疑似强奸杀人的案件,他总是会心事重重。

路上,黄局长和我们介绍了案件发案的情况。

事发现场是云泰市一片新开发的区域,因为拆迁工作还没有做完,所以开发商还没有进场。这里几乎是一片废墟,有一些谈好的住户已经搬离,原来的平房已经推倒;仍有几户没有谈好条件的,还在这一片区域里住着。

因为是没有开发的地段,所以周围的配套几乎是零,道路也没有修缮,更不用说什么监控了。黄局长说,犯罪分子一定是熟悉这一片的环境,才选择在这个城市的死角里作案。只是,不太明白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女性为什么会一个人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毕竟,这里方圆5公里没有通公交和地铁,就连出租车都懒得来。

当然,这一切源于尸源还不清楚,否则对受害者的轨迹就会有一定的了解。

发现尸体的人,是仍住在这个区域里的一个老太太。因为她的家里没有抽水马桶,所以每天晚上都是用痰盂方便,早上就会到这片区域的一个没人居住的角落倒痰盂。今天早上,老太太依旧向这个地方走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一双在阳光下闪着光的高跟鞋。

“是谁大清早的躺在这么脏的地方?”老太太很是好奇,于是走过去看看。

一走近,老太太立即发现了不对劲,满是青苔的肮脏土地上,侧卧蜷缩着一个年轻的女性,长发盖住了侧脸,但是可以看得见长发上黏附的殷红血迹。

“杀人啦!”老太太喊了一句,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掉到地上的痰盂都不要了,连滚带爬地跑回家里,用手机报了警。

“这个区域,不是个小区,没有围墙,没有监控,什么人都能来,对吧?”我说。“是的。”黄局长从刚刚停下来的警车上跳了下来,带着我们徒步向一片废墟走去。

远处,警察用警戒带围起了一圈圆形的区域,应该就是案发现场所在了。

这里果真是很肮脏,地面上长满了青苔,滑溜溜的,土壤也很软,踩上去有一种随时可能摔倒的错觉。这块区域上空的空气里,都弥漫着臭气,我忍不住用胳膊揉了揉鼻子。几名勘查员正在警戒带内寻找着什么。

“你们来的路上,尸体已经运走了。”黄局长说,“现在在外围搜索。”

“局长,什么都没有,这里的脚印实在是太复杂了,不太可能找出什么线索。”一名勘查员说。

黄局长点点头,带着我们走进了警戒带,在圆形区域的正中间,有一摊血。血泊很小,只有一个巴掌大,但可以提示出尸体原来就是倒伏在这里的。

“身上有开放性创口啊?”我说。

“是啊,在头部。”黄局长说,“我之前看了一下,估计是硬物打的,创口内有组织间桥,旁边有挫伤带。”

尸体上如果有创口,法医第一要务是分析创口是锐器创还是挫裂创。大多数情况下,比较好判断。挫裂创的形成原理是,身体受到钝性物体的打击,皮肤张力超过了承受度,最后撕裂开来,这样的创口里面有很多没有被拉断的神经、血管等软组织,也就是组织间桥。而钝器凶器的作用面一般大于创口,所以会在创口两侧形成皮肤挫伤,就像是给创口镶了一个红色的边,被称为“镶边样挫伤带”。

“打头强奸?”我左右看了看,这里还真的是人烟稀少,地势广阔,如果在这里突然发难,受害人即便是有力气呼喊,周围的两三家住户也未必听得见。

黄局长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说:“周围的住户都问了,没人听见异响,也没人见到过可疑的人,询问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

“关键现场几乎提取不到任何物证,主要看你们法医了。”一名痕检员走了过来,说。

“不一定,我一会儿和你们一起再找找现场,说不定有发现。”林涛不死心。

“你们说怀疑是强奸案件,有什么依据吗?”我问。

“女孩穿着连衣裙和‘光腿神器’。”痕检员说。

“光腿神器?”我问。

“就是那种比较厚的肉色连裤袜,穿上以后感觉是光着腿的。”韩亮说。

“哦,这个天也快热起来了,所以这个装扮也很正常。”黄局长补充道。

“但是女孩的光腿神器被褪下来了,和内裤卷在一起往下褪的,褪到了臀线以下的位置。”痕检员接着说道。

“以前的‘云泰案’就是这样,把受害者压迫至俯卧位置,裤子和内裤不用完全褪下,就可以实施强奸行为。”黄局长说,“所以看到这个场景,我就想到了过去的‘云泰案’,有点慌。”

“不用慌,水良都死了好多年了。”我笑了笑,说,“可是我记得你不是说,报案人发现尸体的时候,尸体处于侧卧蜷缩的体位吗?”

“这个我们还没有仔细分析,有可能是强奸后杀人,体位也就会有一些变化。”黄局长说道。

“可是,这里的土质这么软,如果发生剧烈的搏斗,或者强奸行为,会在土壤上留下土坑啊。”我说,“你们发现了吗?”

“没有。”黄局长说,“虽然土壤很软,但是这里的杂物很多。”

我顺着黄局长的手指看去,确实,这一片区域里,有很多门板、塑料布、蛇皮袋等杂物,还有几块地方都是密集的小石子。如果在这些物件或者石子面上实施强奸,确实有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迹。

“这附近,最近的监控有多远啊?”程子砚小声问黄局长。

“正在找,几公里之内肯定是没有的。”黄局长说,“而且这个地方比较特殊,开发商之所以看上这块地,是因为地理位置四通八达,只要以后路都修通了,去哪条大路都比较方便。所以,附近通向这里有很多种办法,有的路上有监控,有的却没有,想正好从监控里找到受害者或者凶手,那可是大海捞针了。”

“唉,这种毫无监控支持的案子,确实很少了。”程子砚轻声叹了口气,感慨道。

“别急,别担心你无用武之地。”我笑了笑,安慰道,“等尸源查清,就可以顺着她的行动轨迹来研判了。我觉得,这案子应该不难。”

“你有这样的信心当然是好事。”黄局长说,“那我们现在去殡仪馆?”

我点了点头,留下了林涛、陈诗羽和程子砚,让他们一边勘查现场,一边联络侦查部门,随时给我们通报调查进展,然后带着大宝一起,坐着韩亮的车,和黄局长一起,向云泰市殡仪馆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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