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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大巧若拙(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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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不比在家,路上要是饿了,千万记得吃东西。”

“还是小娘子会疼人。”阿南笑嘻嘻地收下了,又看看她的气色,“最近身子怎么样?有继续喝药吗?”

“有呀,我可不能辜负董大哥您的心意。”绮霞扯扯裙子笑道,“近来已不再见红了。只是大夫说落下病根了,以后怕是子息艰难……嗤,我这种人哪需要孩子啊?倒省了我买避子汤的钱呢!”

阿南抚抚她的肩,心口愧疚,但又无法说出口,只道:“养好身体最重要,你给我乖乖喝着!”

“行啊,反正你出钱,我当然听话啦。”绮霞笑着和她一起歪在椅中,两人嗑着瓜子闲聊。

七七八八闲扯几句,绮霞看着她的模样,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董大哥,你这歪歪倒倒蜷缩在椅中的模样,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可真像。”

阿南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便逗她问:“什么人啊?”

“是个挺好的姑娘,你别打她主意,她可不是我们教坊司的,保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绮霞白了他一眼。

阿南笑道:“我哪有空打主意,现在就够烦恼了。”何况哪有人打自己主意的。

“你整天没点正事,还会有烦恼?”

“别提了,我得罪了一个人,现在努力巴结他,可热脸总是贴人家冷屁股上。瞧他那对我爱答不理的模样,真是好没意思。”阿南抬手揽住她的手臂,“你教教我,该怎么办才好?”

绮霞哑然失笑:“我又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又不知道你是怎么得罪他的,我哪知道你该怎么办呀?”

“那个人……”阿南想着他在激战之中指挥若定的模样,又想着他给自己当家奴时忍辱负重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出来。

他啊,人前大老虎,人后小猫咪……

但终究,她只是说:“那人吧,像只猫……你也知道猫是最难哄的。”

“这有什么,是猫咪你就上小鱼干嘛。”绮霞道,“你想想他有什么需要的、你有什么拿手的。要是他需要的正是你拿手的,那就再好不过了,有什么哄不好的?”

“唉,他需要的可没那么简单……”阿南缩在圈椅内叹了一口气,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昨日阿言帮她整理衣物的那一刻。

明明他动作那么轻缓,明明他们以前有过更亲密的接触,可他的手虚按在她背后的那一刻,她人生第一次觉得,有只猫咪在轻挠自己的心。

一贯厚脸皮的她,如今想想还有些后悔,不应该钻到石缝里查看池鱼的,以至于她要向他发出那么尴尬的求助——

现在的阿言,一定在心里暗自嘲笑她吧!

阿言并没有嘲笑她。

他沉坠在一个虚幻怪异的梦里。

黑暗之中,一双晶亮的深琥珀色瞳仁打开,呈现在他的面前。

是一只懒洋洋的黑猫,踱着缓慢轻盈的步伐,招展着那骄傲的尾巴,高高跃起,扑向了他的怀中。

朱聿恒不得不伸出手,将它托在掌中。

那触感又轻又软。轻得就像阿南在他的托举下跃向空中的身姿,软得就像她在机关中紧贴着他时那温软的触感。

不知不觉,他就抱紧了这只黑猫,而那只猫也变成了刚从水中钻出来的、湿漉漉的阿南。

她朝他微微而笑,而他也顺理成章地抬手轻抚她的发丝,就像在逗弄一只难以控制,却又格外迷人的猫儿。

耳畔又传来卓晏不知在何时说过的话——

“阿南姑娘看着像我娘养的那些猫,忍不住想顺一顺她的毛……”

于是,他顺理成章地低下头,用唇轻轻贴向她的面颊。

栀子的香气淹没了他的神志,在大片的黑暗中,他猛然下坠。失重感让他的身体一颤,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眼前是黑暗的深殿,悬挂在檐下的灯发出的光亮暗暗透过门窗与纱帐透进来,香炉内的沉檀暗息飘散,取代了梦中的栀子香。

简直是……不可理喻。

他想要挥开一直在眼前晃动的、甚至在梦中都出现的那条身影,想要将日光下她滴水的身躯赶出自己的脑海,可终究无能为力。

明知道她是前朝余孽势力,明知道她会毫不犹豫地背弃他,明明上次她以牵丝在他手上剐出的伤痕至今还未消退……

可就算他用繁重的公务赶走了眼前虚影,却依旧无法阻止她入侵自己的梦境。

长久以来,无论何时总是成竹在胸胜券在握的人,终于感到了无力绝望。

他竭力挥开心口郁积的情愫,不愿再沉浸在这难以言喻的思绪之中。

起身走出内殿,外面月朗星稀,明日又是晴好天气。

“杭之……”他低低唤了一声。

韦杭之上前听候他的吩咐,他却又停顿了许久,才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让瀚泓和长史安排一下,明日给我腾一天空出来。”

第二日卯初,阿南拿着官府名刺到桃叶渡一看,果然有拙巧阁船只在等待她。

她一登船便发现了韦杭之,他今日只穿了件普通皂衫,完全没了往日东宫副指挥使的气派。

见韦杭之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她,她眨眨眼,探头往船舱内一张,果然就看见了那条端严身影。

阿南敲了敲门,闪身进屋,抬头一看朱聿恒的模样,顿时笑了出来:“阿言,谁给你易的容啊?丑死了!”

和她一样,朱聿恒唇上也贴了两撇胡子,眼睛被扯得略微下垂,往日那矜贵气质顿时一扫而光。

朱聿恒轻咳一声,道:“杭之认为我与这种江湖人士打交道,还是别用本来面目好。”

“他的手艺够差的,看起来太假了,来,我帮你调整下。”阿南不由分说拉他坐下,将他按在椅中。

船只已经起航,入长江后顺流而下,直往大海而去。

在微微颠簸的船舱内,阿南翻出自己包袱中的瓶瓶罐罐,倒了些胶水,又从自己头上剪了些碎发,将他的胡子重新贴了一遍。

她的手落在他的肌肤上,带着些许温热,手中碎发贴在他的面颊上,带着些微麻痒,就像梦里他俯头贴着那只黑猫的感觉……

她就在他的眼前,不足咫尺,呼吸可闻。

朱聿恒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而她认真专注地在看着他,手指轻按在他的面容上,有种温热而麻痒的触感……

他紧抿下唇移开了眼睛,不愿再看这个女反贼。

垂下眼,他低低问:“你平时的胡子,也是用头发粘的?”

“当然啊,就地取材,最好用了。”阿南用小刷子将胡子一根根刷好,满意地左看右看,将镜子递到他面前,“行了,这下再怎么细看也没破绽了。”

朱聿恒瞄了镜中的自己一眼,没说话。

阿南又问:“这次你怎么也来啊?江湖很危险的。”

朱聿恒心道,别说江湖,圣上还曾飞鸽传书命他远离江海,可——

因为她在钱塘湾遇险,所以他不顾一切便带着人出海去寻她,将圣命抛在了脑后。结果现在出海如家常便饭,怕是回京要受圣上责备。

见他不回答,阿南又问:“既然变装了,你这回是什么身份?”

“称我提督即可。”

好嘛,兜兜转转又回去了。阿南笑嘻嘻地摸着下巴问:“提督大人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朱聿恒瞄了她一眼,淡淡道:“既然知道拙巧阁与‘山河社稷图’关系非比寻常,我怎能不亲自来探看一下这闻名已久之处?”

“那你记得帮我个忙。”阿南见杆就爬,凑到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朱聿恒听着,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怎么样,帮不帮啊?”

“你如今是朝廷罪犯,我网开一面许你过来,你就安安分分询问官府出具的问题即可,别再多惹麻烦。”

“什么叫惹麻烦啊,我还不是为了帮你?”阿南不满地嘟嘴,往船窗上一靠,道,“总之,你就说行不行吧!”

朱聿恒没回答她,只含糊道:“等见了傅准再说。”

“哎,见不到他的,除非现在是皇太孙殿下亲临,不然他不会浪费任何时间。”

“浪费时间?”朱聿恒微眯起眼睛看她,像是要从她身上看出她与傅准当初的恩怨。

“算了,不提也罢……”阿南嘟囔着垂下眼,目光扫到了他的手,“咦,我给你的岐中易呢?我离开后你就偷懒不肯练了?”

朱聿恒垂眼望着自己的手,抿唇沉默片刻,然后道:“我已经将那支笛子解开了。与你所想的差不多,里面确实用金漆写着东西——你应该也在绮霞那边看到拆出来的部分内容了吧?”

“真的?那笛子内的东西,这么快就被你拆出来了?”阿南震惊了,下意识地抓起朱聿恒的手,又激动又艳羡地打量着,脱口而出,“阿言,我就说吧!你的手加上棋九步的能力,假以时日,你必成传奇!”

她的手将他握得那么紧,像是握住了什么宝物,不肯放手。

朱聿恒望着她眼中的狂热,不知怎么的,他对自己的手升起了一种莫名的、令他自己也觉得怪异的嫉妒感。

而更令他忧惧的,是她握着他的手时,令他心旌无法停止的摇曳悸动。

“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他冷冷地从她掌中抽回自己的手,“出去。”

阿南“哼”了一声,郁闷地收拾自己的东西:“刚用完我就一脚踢开,过河拆桥!”

长江入海口一带,千万年来泥沙堆积,形成长长的沙尾,涨潮之时大多隐在水下,退潮之时呈现为大片沙洲。这些大小沙洲造就了大大小小的岛屿,其中最大一座,被太祖赐名为“东海瀛洲”。

拙巧阁便坐落于这江海交汇之际,水天一色之处。

此次去拙巧阁,是朝廷要探索渤海,因此过来借调人手,帮助共破水下城池。

早已习惯了船上生活的阿南,一路和船工们说说笑笑,尤其江白涟也在雇佣行列,倒也不寂寞。

见快到饭点,阿南便取出绮霞送的点心分发给大家,也给江白涟递了一份。

江白涟看着他手中那包点心,迟疑了下,默默拿出自己箱笼中的一包,和她手里的一模一样。

“咦,怎么和绮霞送我的一样?”旁边传来卓晏的声音,他在船舱待得有点不适,正吃着果脯,扶着栏杆出来透气。

看着三人手中一模一样的点心包,阿南不由得哈哈笑了出来。

江白涟有点恼怒,将点心丢回了藤箱,不肯再吃。

卓晏则撇撇嘴,见阿南喜欢吃桃酥,便挑出自己的桃酥跟她换了块柿饼,只是神情未免有点郁闷。

前方入海口出现了一抹绿色,是瀛洲快到了。

众人都各自收拾东西,唯有阿南靠在栏杆上,望着那渐渐呈现轮廓的岛屿,唇角浮起一丝笑意:“好久不见……没想到吧,我司南又杀回这块伤心地了。”

阿南猜得没错,即使踏上了拙巧阁的地盘,傅准也没有出现的意思。

与官府相熟的薛澄光正在应天筹备去渤海的事宜,此次阁中负责出面接待的是个顾盼生辉的美人,眉眼与薛澄光长得颇为相似。

“各位贵客光临蔽阁,有失远迎。”美人落落大方,目光在众人身上转过,唯独只在朱聿恒的手上多停了片刻,朝他嫣然一笑,道,“在下坎水堂主薛滢光,略备薄酒以表心意,请诸位随我移步。”

拙巧阁建于瀛洲旁的小岛之上,正是江水与海水汇聚之处,移步间随处可见水景。前头芦苇掩映幽深,转个弯便见辽阔海面广袤无垠。一座座精巧楼阁建筑于水上,以形态各异的桥梁相接,耳边尽是潺潺水声,处处都是烟水迷蒙,绝似传说中的仙山海岛。

这景象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唯有卓晏这个公子的注意力全在薛滢光身上。他紧走几步跟上她,笑着搭话问:“不知薛姑娘与另一位坎水堂主薛澄光兄弟是何关系?”

薛滢光见他发问,微微一笑,转头对众人解释道:“薛澄光是我兄长,我们同时出生,是双胞胎兄妹,因此自小一起学艺,长大了也一同执掌坎水堂。”

说罢,前方已到了一条河沟之前。池中水草柔曳,对面沙洲之上却是孤立的一座楼台。

薛滢光示意众人小心,抬手便朝着对岸拍了两下手。

楼台上早已设好了宴席,对面的人听到击掌声,立即推开身旁栏杆。

只听得耳边水声激荡,对面楼台的绿竹栏杆随着水声缓缓打开。栏杆横斜,竹条向着这边延伸而来,栏杆片刻间变成了一座小小的竹桥,凌空自建,架在他们面前,形成了一条通往楼阁的道路。

众人面露赞叹之色,在薛滢光的带领下踏上小桥。

阿南探头往桥下一望,不动声色地抬手撞了撞身旁的朱聿恒。

他随着她的指引看去,只见隐藏在葱郁草丛之中的,依稀是一根与行宫水管颇为相似的竹筒。

“这水被引到楼台旁又喷出,里面的机栝被推动之后,自然能引动栏杆变换形状。”周围都是拙巧阁的人,阿南只压低声音简短解释了一句,问,“这机栝,眼熟吧?”

朱聿恒略点了一下头,轻声道:“与行宫的应当出自同一人之手。”

顺着小竹桥,众人走到对面楼阁之中。

阁内已设下了果点,薛滢光邀请他们入座,互通了姓名之后问:“前日接到官府书信,说有要事相商,不知蔽阁可于何处效劳?”

卓晏瞄瞄朱聿恒,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只能赶鸭子上架,道:“自然是为渤海之事而来。这是令兄要求调配的下水物什,请薛堂主过目。”

他从袖中取出单子递上,薛滢光接过扫了一眼,道:“这些物什弄起来颇为麻烦,怕是得一两天时间……奇怪,怎么还有鲸脂?他要这东西做什么?”

卓晏哪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正在迟疑间,朱聿恒开口道:“这是官府为另外一事所求。近日应天拟为贵人营建陵墓,墓中要放置一对长明灯,灯油自然最好用鲸鲵脂膏。听闻贵阁曾下海捕鲸,所获颇丰,不知是否还有鲸脂积存?”

薛滢光摇头道:“我们上次捕鲸也是一两年前的事了,如今已再没有了。”

“若是我们邀贵阁相助,同出东海捕鲸,是否可行?”卓晏上次是直接听到江白涟说起捕鲸之事的,赶紧接过话茬,“姑娘是坎水堂主,想必江海纵横,来去自如,猎捕几条鲸鲵肯定不在话下!”

“不必捧我,此事我可没把握。”薛滢光拂拂鬓边发丝,朝他一笑,“朝廷若真有这个意思,那我便代为询问阁主,看他是否有空为朝廷效劳吧。”

朱聿恒看见阿南朝自己眨了一下眼。他自然知道她的意思是“只有傅准会那种手法,苗永望的死跟他脱不了干系。”

薛滢光再不提此事,几个年轻弟子上来殷勤劝酒,盛情款款频频举杯,水阁内一派热闹情景。

四周烟水环绕,水声淙淙,席上酒香袭人,宾主尽欢。“董浪”很快就醉了,洒了一身的酒,瘫在椅中烂醉如泥。

众人看着她的模样一脸无奈,向薛滢光告罪,借了间屋子,朱聿恒亲自将阿南扶到屋内去。

等房门一关,阿南一骨碌爬起来,将外面衣服一脱,塞进被子里装出鼓鼓囊囊似有人睡在里面的模样,对朱聿恒道:“这里就交给你啦,要是有人进来就帮我遮掩一下。”

朱聿恒见她里面穿的衣服与拙巧阁弟子的差不多,知道她来之前早已准备好,便问:“你设计潜入阁内,要去找什么?”

“几个数字而已。”阿南朝他一笑,将自己的头发重新扎好,绑上拙巧阁式样的发带,“你从笛子中拆解出来的那串减字谱,要是不拿到排列数据,如何能组成一幅正确的山河地图?”

朱聿恒默然抿唇,而她已利落起身,紧了紧自己的衣袖,朝他一挥手:“稍等一下,快的话我半个时辰便回来了。”

“别太莽撞了。”他忍不住出声道,“你之前曾失陷此处,这次又何必只身冒险?拙巧阁与朝廷交往不少,或许以朝廷的力量施压,他们会愿意交出那串数字?”

阿南朝他一挑眉:“朝廷出面索要,到时候有心人稍微推断一下,不就知道你身中‘山河社稷图’了?朝堂上下针对此事会起多少波澜,你自己心里没数?”

朱聿恒自然知道,要是朝廷出面了,那么就算做得再隐蔽,世上也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他的叔父邯王还虎视眈眈待在应天要持东宫长短,绝不可能轻易放过此事。

见他一时无言,阿南也并不等待他的回答,只朝他一扬唇角,用口型说了“等我回来”四个字,右手轻挥,流光勾住窗外树枝,她借着反弹的力量转眼跃出了院墙,消失在外面青葱的芦苇荡中。

芦苇茂盛无比,高过人头,如同一层青纱帐遮住了面前的世界。

在根本没有路径的地方,阿南却凭着自己以前摸熟的方向,东一拐西一转,很快便踏上了一条通畅的“道路”——正是那些输水的巨大竹筒。

拙巧阁虽然在江海汇聚之中,但周围海水交汇,是既无法饮用、又无法灌溉的咸水。所以这氤氲仙岛上其实有两种水,一种是包围着沙洲的海水,一种是纵横交错的沟渠中流淌的泉水,来自岛上日夜奔涌的玉醴泉。

千山拜昆仑,万水归沧海。沿着竹筒逆溯,便是岛的最中心,烟云最盛之处。

前方芦苇荡逐渐稀疏,阿南冲出这绿色的屏障,跃上了一条柳荫道。

她小心地避开偶尔出现在道上的几个弟子,免得他们对生人起疑。等走到柳荫尽头,她拐了个弯,大片鲜艳夺目的颜色顿时涌入她的视野之中。

夏末秋初,面前是曲折的径。所有朵抓住最后的时机,过分灿烂如同豁命地盛开。

在霞彩锦缎般的群之中,万千潺潺流水从正中心的楼阙高台下喷涌而出,流泻于下方池苑。

阿南透过万道绚烂的水纹霓虹,盯着最高处的律风楼看了一眼。

那里依旧门窗紧闭,一如往日般无声无息。

可她不知为何,后背不自觉便沁出了一丝冷汗,仿佛在暗夜之中跋涉的旅人,明明周围无声无息,亦能察觉到逼近的危险。

她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阿南,不要害怕。你是纵横天下难逢敌手的阿南,就算从三千阶跌落,就算面对你此生最大的敌人,你也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她一定要拿到拙巧阁中的那串数字——她得让阿言解出那支笛子的秘密,揪出杀害苗永望的真凶,洗清自己的冤屈。

她也希望能从拙巧阁这边下手,查到关于“山河社稷图”的秘密,帮助阿言逃脱这迫在眉睫的死亡。

还有,公子一定能借助这串数字与阿言的那张地图,以他的五行决推断出“山河社稷图”具体的分布。到时候,这或许能成为公子与兄弟们的护身符。

她定了定神,将所有的杂念抛诸脑后,顺着径与流泉,向着正中间欺近。

拙巧阁所有屋宇都建筑于沙洲之上,下方打下众多长达一两丈的巨大木桩。处理过的木头“干千年、湿千年”,在海上撑起了这些华美的建筑,历经数十年风雨,依旧如绚烂仙宫。

因为是纵横沙洲,外人不熟悉路径必定迷路,再加上阁内机关重重,因此防守戒备并不森严。

阿南欺近了高阁,仰头看向上面悬挂的“东风入律”牌匾。

周围水声清淙,香四散,一片安静。

她努力回忆着当初傅准与自己探讨拙巧阁布局时,曾经说过的话——

“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

艮居东北,背山之势,正是最宜藏纳之处。

她的目光落在律风楼东北侧,那里是一座不起眼的厢房,门上挂了一把很普通的锁。

她正在看着,忽听得后边传来脚步声,便立即抬头观察了一下周围,确定柱子与墙壁刚好是个死角,便立即射出流光勾住檐角,一个折身跃了上去,将身躯藏匿在了角落之中。

只听得足声渐近,两个阁中弟子拿着扫帚过来,扫走庭院中的落与枯叶。

阿南见他们动作缓慢,心下有点着急。而年轻的那人心不在焉,一边扫一边扯着咸淡:“你说,咱们从来不打扫屋内,里面要是落满灰尘怎么办?”

“阁主都说了,这屋子天底下能进去的只有他一人,其他人进内非死即伤。你冒这个险干吗,少点事情不好吗?”

“这倒也是……但让阁主亲自打扫,总觉得……”

两人声音渐远,转到后方打扫去了。

阿南轻吁了一口气,确定四周没人了,纵身落在门边,抬起手指,用指甲在锁上轻叩了几下。

这锁的内在和外面一样普通,都是她拿根牙签就能捅开的货色。

她弹出臂环上的小钩子,将那个门锁打开,闪身到一旁,将门悄悄掀开一条缝。

里面无声无息,并无任何动静。

阿南朝里面一探,整齐铺设的青砖地上,列着几排多宝格,隔开内外室。内室影影绰绰似有几个更大的柜子,但里面垂着帐幔,又被外面的架子遮住,看不分明。

但阿南心知绝没有那么简单,想着那两个弟子说的“天底下能进去的只有他一人”,她眉头微皱,略一思忖,便蹲在门槛外,抬起手指将门内的几块青砖都叩击了一遍,倾听敲击的声音。

青砖的下面,果然并不是实心的土地,甚至回声很不均衡,敲击声在虚空中微漾。

“可惜,要是阿言在的话,肯定一下子就能听出青砖下面的大致结构。”

而她对声音的分析没有他敏锐,但对傅准及其机关手法的了解,却比任何人都深透——为了方便自己一个人进出,傅准很有可能在地下埋伏了一个天平构造。

换言之,机关会随时衡量踏入者的体重,若与傅准的区别超过一定范围,那么机关便会立即发动,将擅入者格杀。

“但也不对啊……”

就算傅准的体重确实轻得异于其他男人,但拙巧阁女弟子中也不乏身轻如燕的,若有个体重与他差不多的女子进内,岂不是白费心思了?

除非,还有另一个特定的,姑娘做不到的地方……

她看向那些低垂的帐幔,猜测着或许应该是身高。毕竟,就算有姑娘与傅准差不多重量,但正好与他一般高的却是少之又少。

原本这确实是个省时省力的机关,对于经常需要出入此处的傅准来说,不必每次都开启关闭,确实方便易行。可惜,只要猜透了他的心思,掌握了阁中机关的诀窍,她破解起来就易如反掌。

扳下横梁上的两块雕,将它们绑在鞋底垫高,阿南又捡了几块石头掂量着重量,参照自己对傅准的印象,估摸着自己现在和傅准的高矮轻重差不多了。

——毕竟一个人早晚的重量都会略有差池呢,藏在青砖下的机关又如何能太过精确?

将几块石头揣进怀中增加体重,她推开门,踏了进去。

站定在青砖地上,她顿了一顿,确定脚下机关没有发动后,才按照记忆中傅准那轻飘的步伐,一步步向着多宝格走近。

那上面陈设的都是些瓷器古玩,看起来价值不菲,但绝非她想要找的东西。

阿南越过帐幔,走向了后堂。

头顶的帐幔刚好堪堪从她的发上拂过,轻微的“咔”一声,帐幔移动了半寸便飘回,传来了令她安心的卡回槽中的声音。

她轻舒了一口气,走到后堂的柜子前,打量它的柜门,思忖着如何下手。

避开正面,她准备以流光勾住柜门,将它扯开。

但就在一侧身之际,她看见了悬挂在帐幔之后的一幅素绢卷轴。

宫阙殿阁之中,一个女子左手支在石桌上,右手持着一管金色竹笛,神情散漫,若有所思。

那女子容貌极为艳丽,依稀与傅准有几分神似,眉心如同钿的火焰刺青更让阿南确定了,这就是创建拙巧阁的傅灵焰年轻时的画像。

而她手持的金色笛子,大概就是楚元知当年奉命去葛家夺取,最终被阿言解开的那一管了。

阿南自小仰慕傅灵焰,此时不由得敛息静气,双手合十向她默默低了一低头。

就在垂眼之际,她看见了画像上落的款:龙凤二年七月初六御笔以贺芳辰。

原来这是龙凤皇帝亲手画的。

心念及此,她脑中忽有什么东西闪过,正在她努力想抓住这缕念头之际,忽听得身后有清冷而缥缈的声音传来:“既然潜入阁中行宵小之事,又何来面目对我首任阁主行礼?”

阿南这一惊非同小可,转身脱口而出:“傅准?”

注释

[1]罟朋:一种海上疍民组织。集合十只左右的船只,使用同一张网,进行联合捕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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