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混沌荒火(2/2)
但一扯开腰带,她便看见了横贯过腰腹的那第二条血线。
“原来……这不是刚发作。”阿南只觉心口一阵冰凉,一种绝望感袭上心头。
阿言说,查不清三大殿起火案,他会死。
原来,是真的会死。
不是皇帝要他死,而是他身上的《山河社稷图》,要让他在剩下的时日里备受折磨,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生命的终点。
这一刻他们面临死亡的恐惧与绝望,阿言却每天都在面对着、承受着。
这日复一日的沉默隐忍,她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我不知道能不能有效,但……都到这份上了,咱们就当你中毒了,死马当活马医吧!”她一咬牙,抓起他随身的龙吟拔出,抵在了他的咽喉处。
定了定神,她抬起手,猛然划了下去。
鲜血迅速涌出,朱聿恒的身体陡然一震。
但阿南丝毫不为所动,下手极稳地将那条血线又挑开了一些,用力去挤压里面深红的瘀血。
可是瘀血黏稠,冻在皮下,她竟无法挤出。阿南把心一横,俯下身去,将自己的唇凑在伤口处,用力将那些瘀血吸出来。
从咽喉到胸腹的血线被她吸出后,她吐完口中瘀血,喘息了几口气。
身边朱聿恒的躯体猛然一震,她转头看他,他已经微微张开了眼睛,正用没有焦距的眼睛盯着她。
“醒了啊……看来,是有效的。”她说着,深吸一口气,举起龙吟,用尖端再度挑开他腰上的血线。
朱聿恒在蒙眬的视线中,感觉到腰间微痛,然后她俯下身,挑开自己腰间的血线,以口相就,将血一口口吸走。
他失神地望着她,又是茫然,又是惊惧,还带着些许不明所以的震撼。
阿南没有理他,径自撩起他的衣服下摆,极为准确地顺着那条蜿蜒血痕划下来,然后再次将涌出的血吸走。
等到他身上瘀血已清,她才吐干净口中鲜血,抓起他的手,示意他一手按住自己胸前的伤口,一手按住腿上伤口。
“没办法,我只能这样临时先帮你缓一缓。”仓促以手背擦去唇边鲜血,她低头盯着朱聿恒,问,“看得见我吗?”
朱聿恒只觉得太阳穴一阵阵针刺般的疼痛,胸口和腿上的伤处正在剧烈抽痛。但他确实听到了阿南的话,看到了阿南的脸。
他艰难地嚅动双唇,竭力开口:“阿南……”
听他声音还算清晰,阿南略微松了一口气,朝下面喊:“楚先生,金疮药!”
楚元知毕竟是有家室的人,那包袱看似不大,东西准备得十分停当,当下就抛了伤药上来。
时间紧迫,阿南飞快沿着朱聿恒的伤处撒了一遍,然后将他衣服下摆撕了,在胸口和腿上紧紧包扎好。
她抬手指着面前的混沌荒火,问:“看得清吗?”
朱聿恒靠在她怀中,顿了片刻,等待眼前的阴影过去,才点了一下头:“可以。”
“没时间了。无论如何,为了顺天的百万人,阿言你必须撑住,知道吗?”阿南站起身,不管左腿上的剧痛,抓起他的龙吟一跃而下。
下方,楚元知看看高处的朱聿恒,又紧紧盯着她,目光惊惧中又带着些绝望的企盼。
就连葛稚雅,也站直了身子,似在等待她的指令。
“阿言已经没事了。我们这次,一定要冲破混沌阵,将机关枢纽停下来,这样才能打破地面,将火线阻断。”阿南看着面前两人,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事到如今,逃也是死,躲也是死,我们唯一能活下来的机会,只有干掉这机关!”
楚元知眼圈通红,看向那诡异莫名的混沌荒火,颤声道:“可是……可是这四重混沌火,这世上,从没人能破解……”
“就算从来没有,我们也得做开天辟地的第一个!”阿南目光锐利地盯着他,反问,“你这一辈子,活在徐州那场大火的阴影下,成了现在的模样,难道不想拼一把,当一回拯救百万人的大英雄?”
楚元知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只重重点了一下头。
“葛稚雅,我知道你与我们不是一路人,但,”阿南又看向葛稚雅,声音干脆利落,“今日大家待在同一条船上,要是船底漏了水,黄泉路上谁也逃不了。帮我就是帮你自己,你说呢?”
葛稚雅瞧着她,说话依然僵硬,但目光却不再那么冷了:“说吧,要我做什么?”
都是聪明人,不需废话。阿南满意地指着周围的一圈柱子,说道:“柱子是削煤而堆成,中间掺杂了易燃物,火线一烧过去,十二根柱子必定会同时爆燃。你们对于火药都是大行家,能处理吗?”
楚元知立即道:“能!”
葛稚雅瞧了瞧柱子,又看了看地面,说:“行,我负责右边六根柱子。但是南姑娘,就算我们把火线截断了,这层地面是煤炭打磨而成,也会慢慢被引燃。到时候停不下机关处理不掉地面,这里全部化为火海,顺天整城湮没,都要算在你的头上!”
“放心,要是我们死在这里,下辈子我给你们当牛做马!”阿南深吸一口气,义无反顾地朝着混沌荒火跃了进去。
楚元知紧张地看着她的身影,却听到身旁的葛稚雅喃喃道:“当牛做马就不必了,下辈子……我倒是挺想当一个你这样的女人。”
楚元知愕然看着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她却已经转过身,大步走向右边的柱子。
混沌荒火依旧呼啸着,疯狂无序地乱摆。
在黑色的镜面上,上下相映的火光在阿南面前一剪而过,那狂暴的力量,仿佛能将世间任何事物卷缠入自己的攻袭范围内。
如乱云,如激流,如迷雾,如旋涡。
关大先生早已在地图上标明了,这是旋涡。世上最可怕的旋涡,任何接近的人,都将被卷入其中,撕得粉碎。
阿南脚步不停,扑入了这火焰旋涡之中。
“正东,二尺八寸。”
朱聿恒的声音虽然喑哑,却十分稳定。无人看到,他的指甲深深嵌入胸口,强行对抗那乱扎太阳穴的刺痛。
他要让自己更冷静一点,要看得更清楚一点,要算得更准确一点。
要让阿南的落脚点,更安全一点。
“西稍偏南,三尺整,弯腰。”
阿南的身影,扑向他所说方位的同时,弯下了腰。
呼啸而过的铜管,带着灼热的火气,恰好从她的头顶转了过去。
“北偏东,一尺六寸。”
阿南翻身落地,在一纵即逝的空隙之中,堪堪落脚,然后听到朱聿恒的另一声指引,又一个起落,欺入了阵法内围。
楚元知那双满是死气的眼中,终于燃起希望。他一边加快了手下处理火线的动作,一边死死盯着阿南,就像是溺水的人盯住岸上人抛来的浮木,不敢有一瞬分神。
然而,因为铜管的摆动距离,在最外围,能攻击到阿南的只有最外面连接的那第四根铜管,而越接近内部,能袭击到她的铜管也就更多。等到了最中心,她便到了被四根火管笼罩住的范围。
本来就艰难的计算,此时陡然以千万倍增,朱聿恒只觉得扎在太阳穴的那些钢针刺痛,已经变成了一把锥子,深深扎入他的脑中,让他头颅剧痛的同时,也变成了混沌一片。
混沌,不可计算,无法预测。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每一根铜管的旋转,每一簇火苗的跳动,甚至是阿南裙角的细微翻飞,那些最细微的力量与气流,会顺着第一根、第二根、第三根铜管的放大,从而在第四根燃烧的铜管上变成巨大的逆转摆幅,重击回她的身上。
太阳穴的疼痛越来越剧烈,身体的抽痛却清晰无比,阻碍了他的呼吸,也让他无法再清醒地计算那海量庞大的数字。
他的声音开始迟疑缓慢,每一次都只能让阿南堪堪从攻击边角避过。而中间,已经再也进不去。
葛稚雅身手利索,此时将第六根火线截断,然后站在混沌荒火边缘,盯着阿南。
她几次接近最内围,却又几次被迫退出,让葛稚雅脸色铁青,一脚踏进了那镜面上,又在火焰袭击过来时,猛然缩回。
楚元知也正从左边第六根柱子下直起身,急切关注着阿南的情况。见葛稚雅半只脚踏进阵法中,立即问:“你想干什么?”
“他能精准计算的,只有三层。”葛稚雅看着阿南翻飞险避的身影,声音在此时火焰之前,却显得格外冷静,“所以她只能进入三层混沌,而第四层中心,神仙也算不出、攻不破的。”
楚元知自然也看出来了。但他们都无能为力,毕竟,没有人的计算能超越朱聿恒,也没有人的身手能比阿南利落。
他们只能看着地下绵延的火线,向着那些柱子越燃越近,红得触目惊心,却无法阻止,无能为力。
“大概……”楚元知喃喃道,“我们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不然呢?难道你还期望自己这样的升斗小民,真的能变成救世英雄?”到了这地步,葛稚雅依旧尖酸刻薄,对他嗤之以鼻。
楚元知已经不再介意这些了,他恍惚道:“死有轻于鸿毛,亦有重于泰山,我……至少尽力了。”
葛稚雅盯着机关的最中心,冷冷道:“哼,你死在这里,就是轻于鸿毛。”
楚元知反问:“你难道不会死?”
“我本来就是将死的人。焚烧三大殿,又杀了那么多人,就算我把蓟承明的阴谋告知朝廷,可现在也没法立功挽回,皇帝老儿会放过我?”葛稚雅反问。
楚元知想了想当今圣上的酷烈手段,摇了摇头,心想,说不定你死在这里还算是好事,不然,凌迟腰斩剥皮都难说。
“但,我还是想搏一搏。”葛稚雅低低说着,回头看向上方的朱聿恒。
她看着他越发惨白的面容、青灰的双唇、布满血丝的双眼,明白他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无法再支撑下去了。何况再进一步,突破那以恒河沙数计的第四层混沌,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我要让我娘入土为安,要让那些厌弃我的族人亏欠我的大恩,世世代代祭拜我,要把我的名字,留在那本《抱朴玄方》上!即使我注定要死,但……只要我把他保住,这些我做不到的事情,就都能实现!”
楚元知不理解她说的是什么,只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朱聿恒,喃喃问:“他……能算出来吗?”
“不可能。人力总有穷尽之时,他毕竟也是人,破不了最后一层混沌。”葛稚雅说着,转头朝着楚元知扯起一个她惯常的冷笑,然后一步迈入了混沌阵中——
“但我,能把四层混沌降到三层,让他足以算出来!”
前方的铜管,正以迅疾的速度袭来。葛稚雅却并不闪避,反而扑了上去,将它紧紧抱住。
她常年穿着防火的衣服,此时抱住燃烧的铜管,只将脸偏了一偏,任由上次在雷峰塔被灼烧过半的头发,此时再度卷曲成灰。
她仿佛毫无察觉,仗着自己身穿火浣衣,竭力爬到第四根铜管与第三根铜管相接的地方。
机栝极为强劲,但毕竟铜管上多了一个人,旋转攻击的速度略微放慢了。葛稚雅趴在上面,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咬掉软木瓶塞,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在手套上,死死按在了相接的万向钮上。
为了让旋转灵活自如,那铜钮并不粗大,只以手指粗的精钢相扣。而葛稚雅死死按在上面,手中冒出炽烈的白色火光与浓烟。
楚元知惊骇得大叫:“葛稚雅,你疯了!”
他的声音,甚至盖过了朱聿恒指点阿南闪避的声音,阿南凭着下意识的判断,险险避过那攻击而来的铜管,自然也看见了铜管相接处的葛稚雅,还有她手上的炽火浓烟。
“即燃蜡!”阿南脱口而出,而葛稚雅从她身旁转过去的刹那,忽然摘下了自己的面罩和一只火浣布手套,丢给了她:“戴上!”
阿南下意识地接住,看着她被身下的机栝带动,飞速远离了自己。
“西偏南三分,二尺二寸!”
她的身体本能地跃起,落在朱聿恒指点的地方,仓促戴上面罩,回头再看葛稚雅。
即燃蜡的烟火已经燃完,而葛稚雅却仿佛丝毫不惧这些毒烟毒火,她伏在铜管上,抬起火浣布手套,看着上面残留的白灰,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它们全部按在精钢的链接钮上,抬起了自己的手。
她入阵之前,早已抓了一块尖锐的煤块,此时她狠狠地将尖端朝着自己的手腕劈了下去。
十四岁时的那个狰狞旧伤再次被划开,鲜血喷涌而出,洒在即燃蜡的灰烬上,顿时沸腾起来,甚至还可以听到“哧哧”的声响。
无论多么精炼的钢铁,都难以对抗这么剧烈的腐蚀。
铜管的火已经灼烧她的全身,火浣布也无法抵挡这么长久时间的火焰。但她却状若疯狂,仿佛感受不到自己皮肤正被火烧得焦黑。她举起手中的煤块,用尽最后的力量,狠狠向下砸去,一次,两次,三次……
钢钮终于出现了一个凹口,在她的击打下,扭曲变形。
她最后一次重重砸下去,煤块碎在她的手中,崩裂四散。
后方的铜管,飞旋击来,重重砸在她瘦小的身躯之上。她口中鲜血喷出,扑倒在第四根钢管上。没有戴手套的手抓住管沿,被火烧得皮肉焦烂,却死都不松手。
直到下一次失控旋转,铜管猛然震动,她的手狠命向上一提,连接处的钢钮终于跳了一下,那个她豁命砸出来的凹口,断裂了。
机栝还在继续,第四根铜管带着她,急速横飞出去,重重砸在了墙壁之上。
就连身处混沌中心的阿南,都清楚听到了她骨骼碎裂的声音。但这个狠绝的女人,在阿南看向她的时候,只用最后的力量,朝着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已经没有力量发出声音,那血沫子从口中涌出,便气绝身亡了。
但,阿南已经看到了,葛稚雅说的是,找回我娘!
她眼眶一热,但随即便咬牙回过头去,在朱聿恒嘶哑微颤的声音中,在尚存的三根火管之中纵横起落,渐渐接近了最中心。
到了如今,她实在已是强弩之末。脚上的剧痛,身体的疲累,胸口被火焰的灼烧,全都可以压垮她。
但,凭着最后一口气,她终于站到了混沌的最中心。
驱动摆臂的机栝,就在青鸾的尾羽之下。
阿南将葛稚雅的手套戴在右手上,盯着那混乱旋转的机栝,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西北偏西,二尺五!”她听到朱聿恒的提醒,知道后方已经有铜管袭来了。
但她紧盯着的机栝,就在这稍纵即逝的一瞬,出现了左旋右转之间唯一的空隙。
她没有听从朱聿恒的话,只抓住龙吟的剑柄,毫不犹豫地朝里面刺了进去。
熊熊烈火之中,精钢的名剑分毫不差地卡进空隙之中。
刺耳的“轧轧”声尖锐响起,剑身被机栝绞了进去,扭曲成了一坨废铁,但也死死卡住了这个机栝。
正从她身后袭来的第三根铜管,在飞击途中陡然被停止的机栝拉扯,旋转着改变了方向,从她的耳畔飞速越过,劲急的火风在她的脸颊上剐出一道红肿,呼啸远去。
阿南起身,在朱聿恒的指点中疾退而出。
中心机栝被卡死,混沌荒火失去了驱动力,速度终于慢了下来,直至停止。
就在阿南脱离危机,终于从混沌阵中撤出的一刻,朱聿恒那一口勉强悬着的气,终于松懈了下来。
阿南没事了,所以,后面的事情都可以交托给她了。
他靠在壁上,任由眼前的昏黑将自己淹没。
他不知道自己昏昏沉沉睡了多久。
在黑甜梦乡之中飘浮着,蒙蒙眬眬间,他听到一个人在低低唱着一支小曲儿——
“我事事村,他般般丑。丑则丑,村则村,意相投……”
唱歌的女子嗓音低哑,这首戏谑的歌被她唱得断断续续。她模糊地哼唱两句,停顿一下,又哼唱两句,漫不经心。
明明全身都疼痛无比,纵划过胸口与左腿的那条阴维脉伤口一直在抽痛,昏沉的头颅还像是有针尖偶尔在扎入。但朱聿恒还是觉得周身暖融温柔,无比平和。
“阿南……”他还没睁开眼,先喃喃地念了一声。
那不成调的歌声停下了,她凑过来,嗓音低哑,尾音却是上扬的:“阿言,你醒啦?”
朱聿恒睁开眼,在松明子跳动的光芒下,他发现自己还躺在黑洞洞的煤炭之中,面前是阿南被火光照亮的容颜,染着橘黄色的晕光。
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阿南便抬手摸了摸脸,说:“哎呀,我的脸破了,是不是很丑?”
他竭力弯了弯唇角,说:“不会,挺好看的。”
“骗人,我觉得你现在满脸煤灰,可丑了。”阿南说着,忽然想起自己刚刚唱的那一句“我事事村,他般般丑”。
丑则丑,村则村,意相投。
她只觉得心口一种莫名的情绪涌过,甚至让这么厚脸皮的她都有些羞怯。
她偏过头,拢了拢头发消除尴尬,抬手从旁边取过一个水壶,打开凑到他唇边,说:“喝点水吧,不过只能一点点,不能多喝。”
他“嗯”了一声,但全身的疼痛让他动一动也难。
她便将他的头抱起,搁在自己的膝上,然后倾斜水壶,喂他慢慢喝了两口,沾湿他干裂的双唇。
两人都十分疲惫。她倚坐在土壁上,他躺在她的膝头,安安静静靠了片刻,都没说话。
但也不必再问了,朱聿恒知道他们都没事了,顺天城也没事了。
所以他只与她闲聊:“哪来的水?”
“诸葛嘉这个事后诸葛亮送来的。我们这边都搞定了,他终于灭了前边的火,带人赶到了。不过前面最狭窄的通道那里,缚辇出不去,所以他让人去挖宽一点,再把你抬出去。”
听她这么说,朱聿恒才转头看了看旁边,果然看见不远处的通道内,站着几个士兵,远远关注着这边。
他又问:“后来地下那些火,你们怎么解决的?”
“别提了,你是晕过去了,楚元知和我可累死了。我们用铜管把地面砸开,把下面已经燃烧的煤块铲出来,彻底隔绝火种,总算把火给灭了。幸好楚元知最懂怎么控火。”阿南说着,瘫在土壁上一脸疲惫,“出去后我要睡个七天七夜!”
朱聿恒微微笑了出来。他躺在她的膝上,从下面仰视她。她的脸脏兮兮的,头发也乱糟糟的,歪着头靠在墙壁上的姿态也实在不太好看。
但他就是不自觉地看了她许久。困了,他合上眼,但大脑还是清醒的,听着她鼻息轻微,枕着她双膝柔软,久久无法入眠。
他睁开眼再看,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他便不由自主又看了她一会儿,直到在橘黄跳动的火光下,世界变得一片温柔模糊,才和她一起沉沉睡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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