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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幽燕长风(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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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幽燕长风

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

长久以来的颠沛奔波、对前路的迷惘、对即将来临的死亡的恐惧,都在这一刻,因为祖父的话,而化为乌有。

朱聿恒喉口一哽,只觉得一股温热冲上眼底,让他的眼眶热热的。

他勉强控制自己的失态,低低应了一声:“是。”

皇帝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对外面喊道:“高壑!”

门应声而开,常在御前伺候的大太监高壑,弓着背捧进来一个匣子,奉在皇帝手边,又立即退出,将门稳妥带上。

“看了你的信之后,朕命人将蓟承明所有遗物都筛了一遍,发现了一些值得注意的东西。”

朱聿恒打开推到自己面前的匣子,一眼便看见了里面那颗铁弹丸。他拿起来,考虑到那张开启的纸便是从蓟承明的暗格中拿到的,便将这颗弹丸按照之前的顺序,左旋一、左旋三……依次按了下去。

只是在所有步骤都完成后,他掀起桌布,用厚重的锦缎包住弹丸,然后按了下去。

弹丸轻微“啪”一声,缓缓打开。

依然是分成八片散开的铁莲,绽放在金红锦缎之中,被绿矾油包围的琉璃之中,也塞着一个纸卷,如一点洁白莲心。

皇帝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抬手取过纸卷,展开来。

纸卷不大,上面赫然是蓟承明的字迹,写着密密麻麻几行蝇头小楷——

微贱之躯叩首再拜:蓟某以此残躯奉匪首而偷生,非怕死而贪生也,只图一死以报旧恩。一甲子之期将至,顺天城下死阵待发,届时全城尽化齑粉,天下大乱正是可乘之机。以我辈微躯祭献火海,伏愿我朝一脉正统,千秋万代!

这张字条仓促写就,没有落款也没有称呼。

“一甲子之期……”皇帝思忖着,抬眼看向朱聿恒。

朱聿恒略一沉吟,说道:“当年,关大先生北伐,攻陷前朝之日,距今正好六十年。”

不必再明言,皇帝也已想起,近年在山东有愈演愈烈之势的青莲宗。

“登莱各州逆乱不断,难道这蓟承明竟私下信奉青莲宗,与乱军勾结,企图重建六十年前的朝堂?”皇帝冷哼一声,眉宇间暗带杀气,“顺天城下的死阵又是什么意思?”

“此事,正是孙儿此番仓促回京的原因。”朱聿恒将葛稚雅所说的话复述一遍,然后又道,“由此看来,蓟承明定是在修建皇城之时,寻到了关大先生当年针对前朝所设的机关阵法,因此移接木,欲利用当年旧阵,来颠覆如今的顺天城。”

“关大先生……”皇帝沉吟片刻,才徐徐道,“他当年统领北伐军,一路北上直击前朝官军之时,朕尚在襁褓之中,太祖皇帝亦只占据南方一隅。关大先生正是当时青莲宗敌首最为倚重的左膀右臂,他率中路军连下前朝三都,纵横万里攻无不克。可这样的人物,终究也战死六十来年了,又能留下什么东西,足以撼动京城?”

朱聿恒想着阿南与葛稚雅、楚元知等人的阵法,只觉祖父的轻视十分不妥:“孙儿看蓟承明对此事十分有信心,或许这京城之下,确实藏着当年关大先生用来对付前朝的阵法。一甲子正是干支循环之期,若确在近期发动,必对朝廷不利。事关社稷安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望陛下不可忽视。”

见他这样说,皇帝便问:“那你说说,该如何处理?”

“此次孙儿回京,带了几位帮手,应能作为主要力量。蓟承明安排阵法之事,葛稚雅了解最深,而且她欲为家族和自身赎罪,必然要走这一遭。楚元知出自雷火世家,蓟承明既然有‘祭献火海’与‘尽成齑粉’之语,想必与火药霹雳有关,自然有用到他的地方。此外,诸葛家阵法独步天下,此次也得让诸葛嘉跑一趟。”

皇帝听他说完,又问:“那个叫司南的呢?”

朱聿恒心知自己在调查阿南的第一天,或许祖父就已经接到消息了,自然也不奇怪他为何知道阿南的事情。只是,他不知该如何解释阿南的身份,踌躇道:“她是海客,又身份未明。这地下机关,怕是与她有一定关系,孙儿还在考虑要不要让她也前去。”

皇帝皱眉端详着他的表情:“哦?有什么关系?”

“她所奉的公子竺星河,与蓟承明过从甚密,而且,孙儿怀疑,在大殿起火之前,竺星河曾潜入殿内,孙儿当时发现的檐下白衣人,就是他。”

“此人确实大为可疑。”听朱聿恒说起竺星河在灵隐寺所书写的字句,皇帝立即断定,“事先潜入殿内窥探,事后又以此等天灾人祸为祭,与蓟承明勾结甚密,又到处网罗能人异士,必是青莲宗妖邪!”

朱聿恒默然点头,又道:“他是海外归客,孙儿已经命人下西洋打探,但路途遥远,尚未有具体消息。”

“六十年前,青莲宗敌首溺毙,其妾室刚刚诞下龙子。当时群雄并起,中原逐鹿,那对母子为求生渡海而去。难道说,六十年了,他的后人还妄图纠结信徒,以此来兴复?”皇帝冷笑道,“纵然他们青莲宗纠集乡间大堆痴夫愚妇又有何用!当年的敌首本就是冒名的皇族后裔,如今天下皆知其为假货,但凡有点见识的,谁会奉他为帝?”

朱聿恒深以为然,只是提醒道:“但,前朝疆域辽阔不可一世,太祖从一介布衣起事之时,亦托以青莲宗麾下的白衣军。如今我朝虽盛世太平,但天下之大,总有饥馑灾荒之处,民变不可不防。”

“你不必忧心这个,丢给朝中那群家伙去办。”皇帝将话题拉回来,道,“所以,这个司南,也是青莲宗之人?你是否想过,她与你同行,或许也是经人授意?”

对于此事,朱聿恒并无确切把握,但他还是说道:“孙儿自会留意,但阿南,未必是青莲宗的人。”

皇帝的目光落在他的面容上,像是在审视他的内心。

但见朱聿恒神色坚定,一意庇护阿南,他便也放过了,只问:“那么,你准备如何处置那个竺星河呢?”

这事,朱聿恒确实没想好。见他迟疑,皇帝说道:“世间所有难决断之事,都只需一个字。”

朱聿恒心知他下一刻吐出来的便是个“杀”字,便道:“他与孙儿的病情有关,以后或许有托赖于他的五行诀之处。”

皇帝停了一停,问:“为何?”

“魏延龄诊断我的奇经八脉每隔两月会断裂一条,八条尽断之时,便是我无力回天之日。但,孙儿这两月来,发觉自己的脉象,并不是莫名发作,而是,会与灾祸一起发作。”

皇帝抚须点头,肯定了他的想法:“第一次,三大殿火灾;第二次,黄河水患。”

“因此,孙儿相信,这怪病必是有人秘密下毒所为。此人用心险恶,将孙儿的怪病与天下灾祸相连,怕是要借此来打击孙儿、朝廷甚至天下民心。因此孙儿一直隐忍不发,就是担心此事泄露后,徒增流言,引发朝野不安。”

“此等装神弄鬼的把戏,正是青莲宗最擅长的把戏!”皇帝拍案而起,怒不可遏,“聿儿,难得你如此识大体,朕心甚慰。只是以后如此大事,你定要首先告知祖父,别再一人独扛。”

“是。”朱聿恒垂首应了,又道,“孙儿一开始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也是茫然无措。但这些时日以来,渐渐考虑清楚,既然对方设了如此之局,我们何不反客为主,扭转乾坤?他要以孙儿的病情来攻讦我朱家,那我们亦能以此作为钥匙,利用这几条即将溃乱的经脉,寻找灾祸发生地并将之破解,打开平息祸患的安定之门!”

皇帝错愕地瞪大了双目,盯着朱聿恒,久久不开口。

六十余年人生,二十来年帝王生涯,他早已喜怒不形于色。可在这一刻,看着面前这个面容上写满坚定信念的孙子,他下巴的胡子,微微颤动了几下。

他想说什么,但终究,在长久的沉默之后,皇帝只是拍了拍自己挚爱的孙子的肩膀,说:“好,我朱家儿孙自当如是!人生天地间,刚强执烈方是立身之本,若有忤逆作乱者,必当迎头痛击,绝不委曲求全,苟且偷生!”

夏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阿南醒来时,推窗看见外面高远的天空。北方的天似乎比南方要更高一些,那蓝色也更耀眼。

瞥了一眼葛稚雅窗外,几个护卫站得笔直,也不知道昨晚几点轮班的,怎么精神还这么好。再一想,阿言说还有几个女暗卫盯着葛稚雅,阿南不由得又揉了揉自己的手肘。

“同在客栈,你们彻夜盯人,我一夜睡到天亮,真是羞愧。”

用过早膳,阿南见楚元知正站在门口,一直向外看,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笑了。

原来是一个捏人的老头,此时一大早哪有生意,正闲极无聊捏着小猪小羊。

阿南见楚元知一脸馋样,便笑着走过去,买了两支猪,回来递了一个给楚元知。

楚元知一脸尴尬,忙摆手道:“我一个大男人,吃这种东西干什么。”

“别装了,走之前你家小北都告诉我了。”她咳嗽一声,装出小北那小大人的口吻,说,“南姐姐,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爹偷吃我的!他什么甜的都爱吃,连芦苇芯子都要拔出来嚼一嚼!”

楚元知顿时狼狈不堪,嗫嚅道:“小孩子……就爱说笑,我这么大的人了偷吃他的干什么?”

“不吃吗?不吃我丢掉了。”阿南作势要把给他的猪扔地上去。

“啊……这怎么可以糟蹋东西呢?给我吧……”他赶紧接过。

旁边传来一声冷笑,两人回头一看,葛稚雅一身利落打扮,面无表情地束紧衣袖:“多吃点吧,毕竟,去了不一定有命回来。”

阿南笑问:“什么龙潭虎穴啊,这么可怕?”

葛稚雅冷冷道:“六十年前,关大先生在前朝都城设下的机关。”

“关大先生?”阿南觉得好像听过这名字,便转头问楚元知,“你知道吗?”

楚元知有些诧异:“你居然不知道关大先生?六十年前他带着几万人,凭着九玄阵法转战万里所向无敌,甚至传说他的阵法能移山填海,翻天覆地。九玄一脉百年来奇才辈出,他是最传奇的一个!”

“原来是他!制定了十阶准则的关大先生,当年我们练习的时候,好多人都恨死他了……”阿南这才想起来,“好啊,这回虽然见不到六十年前的传奇人物,但能见识见识他留下的阵法,也算和他过过招了!”

“有志气。”葛稚雅瞧着她,面带讥嘲,“朝闻道,夕死可矣。”

阿南转向楚元知:“什么意思?”

“就……”还没等楚元知解释,后边马蹄声响。

阿南回头看朱聿恒从马上下来,立即上前问:“阿言,那个机关在哪里?我们什么时候去看看?”

“马上。”朱聿恒简短地回答,纵身下马,示意她跟自己往里面走。

阿南见他和后面的诸葛嘉都是脚步匆匆,知道事态必然紧急,忙走到前厅。

朱聿恒已经打开了手边一个匣子,将里面的一张小册页给他们看。

见上面全都是复杂的天干地支与星辰方位,阿南瞥了几眼便道:“看你这么紧急,长话短说吧,这上面究竟是什么?”

“这是蓟承明这些年来,推算六十年前关大先生设阵的时间和方位。”朱聿恒指着那上面的时辰,说道,“当时由于其他几路北伐军都败退了,无法巩固防线,所以他们退出了大都。但在退出之前,关大先生倾中路义军之力,在地下设了一个足以覆灭整座都城的阵法,只要义军势力再起,便能在反掌之间让前朝化为乌有。只可惜,他一路北上,竟未能再回到这里。”

“难道说,这个阵法一直埋藏在地下,持续运转,以一甲子的时间为循环,现在……时限就要到了?”

朱聿恒点了一下头:“幸好我们及时赶到,又幸好,今天早上,我从蓟承明那堆遗物中,发现了这本册子。”

阿南急问:“所以,究竟是什么时候发动?”

朱聿恒指着上面的星辰排列,神情凝重,一字一顿道:“今夜子时。”

坍塌的三大殿,断壁残垣未加清理,皇帝也没有重建的意思,任由焦黑的废墟占据了皇宫最前端的大片地方。

朱聿恒踩着满地瓦砾,率众走上被烟火熏黑的殿基,走向后殿仅存的半个墙角。

那里正是蓟承明选定的逃生通道,此时已有一群太监在挖掘下方的地龙坑道,黑洞洞的一片。

上次朱聿恒来此视察时,第一次见到葛稚雅,当时她还是卞存安的身份,趴在地上无比认真地撮土,研究,或者说消除现场留下的痕迹。

这女人身上有一股男人都比不上的狠劲,所以才能隐藏二十一年,无人察觉。

阿南走到坑道边,朝下看了看,问朱聿恒:“下面情况如何,你有底了吗?”

朱聿恒点了一下头,说:“地形并不复杂,只是阵法似乎颇有诡异之处,看蓟承明的描述,似是绝不可能破解。”

“绝不可能?”阿南眼睛顿时亮了,立即道,“那我非得下去看看不可!”

见她如此兴奋,朱聿恒默然望着她,说道:“下面很危险。”

“再危险的阵法,也得有人去破啊,我千里迢迢跟着你跑到顺天来,一听说是关大先生设的阵法,吓得转身就跑回去了,这像话吗?”阿南扬眉朗声道,“再说了,难道要我们眼睁睁看着顺天城被毁掉,近百万黎民家破人亡?”

朱聿恒抿唇不语。阿南又问:“地下空间如何,大吗?能容纳多少人?”

“具体未知,但应该无法让太多人进入。”

“可不是吗?”阿南蹲在地道口看了看,说,“而且时间这么紧迫,仓促间也无法制定更好的办法了,那就咱们几个人先下去看看情况。”

她抬手指了指楚元知和葛稚雅,又比了比自己与他。

朱聿恒正要说什么,只听她又道:“别担心,行就行,不行咱们就跑。实在破不了,子时发动之前,咱们逃出去。”

一直站在后面听着的诸葛嘉,此时插话道:“圣上已经吩咐了,提督大人不能下去。”

阿南回头看他一眼,道:“那可不成,若下面机关复杂的话,我需要他帮我。”

“这是圣旨,难道你还敢抗旨不成?”诸葛嘉眉眼锋利,冷冷道,“此次探阵由我领队,已经选定了几个好手,到时候你们配合我即可。”

“好吧。”阿南对着朱聿恒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悄悄凑到他耳边笑道,“看来,皇帝舍不得你呢!”

她的气吹在耳边,话语中的不明意味让朱聿恒心口微动。正抬眼想看看她的神情,她却已经笑嘻嘻地退开了两步,对诸葛嘉做了个招呼手势:“那就走吧,诸葛提督。”

她一向喜欢鲜艳的衣服,今日樱草色衫子配艾绿罗裙,腰与袖收得极紧,身形利落又高挑。

走到地道入口,阿南转头朝他笑了笑,便纵身一跃而下,如一枝在春风中的姿态,一闪即没。

朱聿恒走到地道口向下看去。被挖开的洞口,泥土尚未清理干净,黑洞洞的入口冒出微微凉风,扑开此时的炎热天气,侵向他的肌肤。

她已经消失于黑暗之中。

楚元知和葛稚雅跟着阿南相继跃下。朱聿恒抬起头,诸葛嘉带着自己选定的几个得力下属,向他抱拳辞别,也跳了下去。

地洞下方六尺处,便是一个斜斜向下的洞口,只能容纳一人勉强弯腰通行。

诸葛嘉与下属身形高大,到最狭窄的地方,只能将松明子咬在口中,趴下往里面爬了一段。

幸好地道并不长,不多久眼前一亮,已经到了一个较大的空洞内。虽还没有活动空间,但至少不必弯腰站着了。

阿南一身颜色鲜亮,首先呈现在他们的火光之下,然后是站在她身边的楚元知。一身黑衣的葛稚雅,正靠在洞壁上冷眼旁观。

诸葛嘉见阿南拿着火把一直照着洞壁,便上来仔细看了看,脸色顿时沉下来。

这是一扇看来怪模怪样的木门,门上没有锁,只有纵横两根木头呈“十”字,附在门上,卡住上下左右,将门嵌在土壁之中。

在木“十”字交叉的正中间,是一副嵌套式的空木壳,下方挂着木刻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十三个字。数字间不相连的笔画由细绳固定,看来端正整齐。

按大小来看,木壳当中正好可以容纳四个木字并排放入。

“看来,是个数字排列锁。”诸葛嘉拿起那几个木字,看了看说道,“要从这十三个木字中选出正确的四个字,然后按顺序排列好,推进木壳,就能打开门上的暗锁。”

“对,但现在的问题是,”阿南抬手在木壳上轻敲,说,“我们不知道应该选哪四个木字,更不知道这四个字的顺序。”

“十三个字,按照概率来说,排列可能性成千上万,我们如何能知道?”诸葛嘉放下那些木字,口气强硬,“反正没多少时间一一尝试,这扇门并不牢固,干脆,我们直接把它拆了!”

“想拆的话……”阿南微抬下巴,示意楚元知,“你先问问那位楚先生吧,他家的院门设置,与这扇门原理大致相同。”

诸葛嘉回头看楚元知,楚元知依言走到门边,将门与土壁连接的地方指给他看:“这门的四面有上百根火线与内壁相接,火线上垂坠着无数特制的小石块,或大或小,靠着彼此重量的牵制,维持着精妙的平衡。当你将四个字按照正确的方式嵌套好推进去之后,正确的火线被扯动,门便能安然打开。可如果你拉错了一条线,或者擅自去动这扇门和旁边土层的话……”

楚元知用受过伤的手,颤抖地顺着门框,往旁边的土壁指去:“一根线扯动,便会引发所有彼此牵系的火线瞬间联动。而火线一旦牵动,上面的石子便会全部落地。石子落地,机栝启动,地道必被炸塌封闭,我们都将活埋在这土层之下,绝无生还的机会!”

诸葛嘉脸上的肌肉微微一跳,收回了按在门上的手。

他身后几个下属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但此时也是神情凝重,盯着那扇门不敢出声。

“那如果……”诸葛嘉想了想又问,“我们换个方向,从别的地方开挖下去,是否能行?”

“第一,你怎么知道除了这个入口之外,其他地方没有设置机关?到时候我们只知道方位,挖下去时碰到机关,说不定比这个更麻烦。”阿南揉着低久了有点酸痛的脖子,反问,“其次呢,你们不是说,今晚子时,里面的杀阵就要启动了吗?哪还有时间找方位往下挖?”

诸葛嘉皱眉思索,久久不语。

阿南见他这样,转身便往外走,说:“你先慢慢想吧,和数字有关的问题,我知道找谁最合适!”

大火焚烧了巨木大殿,却未能毁掉殿外日晷。

朱聿恒站在废墟之中,没有离开。身后的太监们替他撑起黄罗伞,遮蔽出一片阴凉。

而他却只一动不动站着,看着日晷的影子,以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缓慢转移到他的面前。

距离午夜子时,不过四个时辰。

而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力折断那即将西沉的金乌翅膀,让那注定到来的黑夜延迟一刻。

昨日与祖父的对话尚在耳边。他誓要扭转乾坤,利用身上的怪病,寻找灾祸的来源。可圣上一声令下,他明知这个地下杀阵与自己关系匪浅,火灾中第一次出现的这场大病,很可能就要从这地下寻找根源,却依旧只能待在这里,等待着别人为他寻找最终的答案。

阿南……现在在地下,走到哪里了呢?

他看向自己的脚下。焚烧后的废墟,早已被野草野入侵。盛夏时节,所有的砖缝间都有杂草拼命钻出来,开出米粒大的点点黄,执着地在这焦黑废墟中繁衍下去。

这金黄与深绿,让他眼前又出现了那抹樱草色的身影,义无反顾投入黑暗之前,她转头朝他微微一笑,云淡风轻。

她每次为公子奔赴前方的时候,是不是也会这样朝竺星河露出笑容?仿佛前方等待她的,是春风,是秋水,是皎洁的月与馨香的,而不是稍一疏忽就永远埋葬了她的凶险之地。

曾经说过,不会让一个女子挡在自己身前的他,现在与竺星河,又有什么区别?

他屏退了周围所有人,在烈日下,一步步登上城台马道。

高台之上,大殿高临虚空,下方是紫禁城的护城河,粼粼映着湛蓝的高天。

朱聿恒看到大半个京师在自己的面前铺陈。近百万人居住于此,这座在古老的幽州城上重建的宏伟城池,楼阁屋宇街衢巷陌无不气象俨然。

此时此刻,夏日闲适的午后,大街上并无多少人。倒是小巷内许多人在树荫下乘凉,摇扇的汉子,下棋的老人,玩闹的儿童……卖瓜卖水的贩子被人围住,热闹的讨价还价声传不到高高在上的他耳中,却依然可以从那攒动的人群中感受到一二喧闹。

他站在皇宫的至高处,俯瞰着这座天下最壮丽也最宏伟的城市,看着日光洒在各街各巷上,明暗鲜明地勾勒出棋盘一般纵横交错的京城。

日光还在缓慢转移。

那即将来临的子夜,那在地下埋藏了六十年的杀阵,将把他面前这座百万人繁衍生息的城市,毁于一旦。

心口忽然有一种难以抑制的血潮,疯狂地涌过他的胸臆。

他转过身,快步冲下了高台,向着奉天殿废墟奔去。站在三层玉石台阶上的太监们,不知所措地望着他,不知道该阻拦,还是该跟上去。

而他大步走到地道入口处,只顿了一顿,便翻身跃了下去。

眼看殿下居然抗旨,跳入了那等险境,瀚泓吓得面无人色,忙趴在地道口,朝里面喊:“殿下,殿下您……”

黑黢黢的地下,只传来朱聿恒略带回声的一句:“我去看看,马上回来。”

瀚泓呆呆望着再无声息的洞口,茫然想起,这是二十年来,殿下第一次违逆圣上的旨意。

阿南举着手中的火折子,正弯腰弓背往地道外走时,忽觉面前的黑暗中,有些异常动静。

她立即朝着对面照去,然后便看见了,因为手长脚长所以在狭窄地道里走得艰难的朱聿恒。

他弯着腰,抬头看她。在松明子跳动的火光下,阿南看见他脸颊上擦了一块土,发髻也有点歪了。

他的手里,握着一个已经熄灭的火折子。

“阿言,你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她惊喜不已,晃晃自己手中那明亮的铜火折,照亮了他的同时,她也笑了出来,说,“你看你,没事长这么高干吗,钻地洞多不方便呀!”

他没说话,只看着她在火光下灼眼的笑意,心口那些涌动的热潮,也渐渐地平息了下来。

因为那难抑的冲动而跳入险境,他只能用火折子照着前方的路。火折子烧完的时候,他不知道前方还有多少路,是该继续往前走,还是该退回去。

就在这黑暗之中、进退两难之时,忽然像梦境一样,她携着明亮的光芒,出现在他的面前,一如既往戏谑的表情和不正经的话,却让他感觉无比踏实安稳。

“走吧,这段路最狭窄,前面就宽敞了。”阿南用火折子照着脚下,带着他走出最黑暗狭小的一段。

前方开始宽敞,是一段上坡路。

“这个火折子啊,在楚家烧坏过一次后,修复好也没有以前亮了。”阿南随口说着,见脚下全都是凹凸不平的石头,便站在高处的石头上,一手照着地下,另一只手下意识去拉他。

握住他手掌的那一刻,阿南才想起来,阿言不是太监。

虽然都是阿言,可是,握太监的手,和握男人的手,区别是很大的。

不知怎么的,就有一种怪异的热气,从他们相握的手掌,渐渐沿着她的手肘往上延伸,一直烫到胸口去。

所以,她将他拉上石头后,便别扭地想要抽回来。

可他的身体却晃了一下,差点从石头上滑下去。阿南只能再拉了他一把,照着脚下的坑坑洼洼,无奈说:“毕竟是走惯了平坦大道的人,石路都不会走了。”

他没回答,只是沉默地握着她的手,在她手中光芒的映照下,牵着手直到出了那一段,才松开了她。

轻咳一声,她示意他跟自己往下面走,一边说:“蓟承明留下了一个门锁,我们目前摸不透,你在他的遗物中,有查出过什么关于开门的线索吗?”

“有。”

朱聿恒的回答简单利落,却让阿南顿时一喜:“真的?说什么了?”

朱聿恒沉吟片刻,终究没有告诉她,自己昨晚彻夜搜查了蓟承明的东西。

但,起因是那个铁弹丸。

与她的同伙给她传递消息时,一模一样的弹丸。蓟承明是个聪明人,不至于记不住打开弹丸的那七个步骤。那他为什么要留下开启的字条,以至于最终在他面前泄露了呢?

“唯一的可能,他这次在三大殿,是抱着必死之心而去的,因此,他还需要将一些消息传递出去。而传递消息,或者延续在宫里的耳目,必然需要选定一个继任者,接替自己。”

他当时是这样猜测的,也这样对祖父说。

祖父深以为然。他用雷霆手段,一夜之间将宫中所有与蓟承明有过接触的人都筛查了一遍,锁定了可疑目标后,再用了两个时辰拷打。最终,一个毫不起眼的太监,承受不住残酷手段,在日出不久后,招供了。

他略过了所有过程,只简短地说:“我拿到了入口的地图,就是现在这条地道及后面布局的地图。还有一句话。”

“什么话?”

若有阻碍,尽在弹丸之中。

但朱聿恒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毕竟,这弹丸与阿南,也有关系。尽管他在祖父面前,替她保证与青莲宗无关,可在他还没掌握所有真相之前,他不会傻到对她全部吐露。

阿南见他没说话,正想再问,眼前豁然一亮,地下通道拐了个弯之后,已经到了门前。

正站在门前研究那些数字的诸葛嘉,见朱聿恒居然真的下来了,顿时惊诧不已,忙与几个属下一起向他见礼。

“不必了。”朱聿恒示意他们,不用在这种地方多礼,然后便走到门前,看向那十三个数字。

“一、二、三……百、千、万。”他思索着,这与蓟承明留下的那句“尽在弹丸之中”,究竟有什么关系。

思索片刻,没有头绪,他拿起被系在木套下方的几个木字,又看了片刻。

“一”字最简单,就是一根横着的木条。

“二”“三”“六”等字,因为中间笔画是分开的,所以需要一根细线连接拴住。

其他的数字都很简单,唯有“万”(萬)字最为复杂,但木工师傅雕工不错,中间透雕干净利落,绝无任何地方有缺笔与断裂。

在所有的字体之中,只有“五”字被雕得略有残缺,中间一横断了一个缺口,笔锋犹在,让人忍不住想补全那一丁点大的断口。

朱聿恒看着那个小缺口,轻轻出了一口气,抬头看向面前盯着自己的众人,缓缓道:“这个锁,我知道怎么解了。”

“果然能解吗?”阿南听到朱聿恒说的话,朝他一扬眉,“性命攸关呀阿言,你要是放错了一个字,别说破阵了,我们所有人都会立刻死在这里。”

朱聿恒顿了顿,肯定地说:“信我。”

见他毫不犹豫,阿南便立即将木壳的盖子打开,示意他开门。

朱聿恒抬手拿起那些木字,仔细端详着,再确定了一次自己的想法后,缓缓吸了一口气,先拿起“一”字,放在空着的木套最右。然后又拿起了那个“五”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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