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苍烟祭 第三十三章 骗子(2/2)
他刚刚说什么?
惊喜?
按泽阳现在的形势,不添个惊吓就不错了,何来惊喜?
谢无猗迅速将萧惟的话从头到尾过了一遍,蓦地一转头,她的目光落在范夫人金簪的螺纹上。电光石火间,谢无猗脑海中忽然翻腾出好几朵浪花。
范兰姝说她母亲是土生土长的泽阳人;
阿年说簪子是范夫人的陪嫁;
花飞渡说螺纹是西境合州那边常见的装饰纹;
萧惟说要把人抢到王府,给她一个惊喜……
这个骗子!
谢无猗一下子想明白前因后果,她掀被下榻,翻出夜行衣穿戴整齐。
门板微动,花飞渡正好打热水回来了。一见一身黑衣的谢无猗,她不禁愕然。
“丫头——”
谢无猗立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凑到花飞渡身边道:“有人在东绣街卧雪庄动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我得去看看。”
她脸色苍白,双颊病态的红晕还未散去,花飞渡根本不放心。刚要制止,就听谢无猗压低了声音,“花娘,燕王不在府里,一会您让阿年守住房门,就说我需要发汗,谁都不能放进来,春泥和云裳也不行。”
花飞渡立时懂了谢无猗的意思,她正了正衣襟道:“我做什么?”
见她仍是一如既往地默契,谢无猗点点头,朝花飞渡耳语几句。花飞渡拧着眉头,谢无猗却已踮脚跃上了窗棂。花飞渡忙拉住她的手臂,“你不告诉殿下吗?”
谢无猗目光一黯,没有回答,飞身消失在了黑夜里。
是他先食言的。
东绣街一片繁华,谢无猗浑若不见,只轻手轻脚地在黑暗的小巷中穿梭,如同一道看不清的虚影。至卧雪庄外,周边果然蹲着许多暗哨。谢无猗在草垛后观察一阵,辨出了监视的死角。
一阵晚风拂过,谢无猗以枝叶为遮掩,悄无声息地潜进卧雪庄后院。
沿墙根走了一阵,庄里隐约传来丝竹管弦和莺燕语声。因不太熟悉路,谢无猗还是选定一棵高大茂密的树作为藏身地。
这里能够看到卧雪庄的大部分布局,谢无猗不禁咋舌。人人都说褚瀚霸占庄子生活奢靡,可眼下何茂良这七日流水席不知道要花掉多少银子。这帮人嘴上嫌弃何茂良,吃饭赏乐倒是自觉,这会反而没人议论了。
蓦地,一个熟悉的声音隔着水榭飘了过来。
“林衡!难得你也会来啊,王妃身体好了?”
谢无猗定睛一看,祝朗行正一手揽着一个衣着清凉的歌女凑到萧惟身边。因萧惟身份尊贵,他的席位被安排在靠近水榭的绝佳观赏位置,而他旁侧也有歌女伺候。
“还没有,”萧惟歪着身子,笑着喝了手中的酒,“不过你都来了,本王怎么能缺席呢?”
“你别光笑话我,”祝朗行靠在一个歌女怀里,咂着嘴道,“你小子可以啊,原来没娶王妃还没觉得怎样,现在竟然能闭门不出照顾她足足五天,兄弟我真是自愧不如!”
谢无猗一愣,刚才她出来得急没有细问,原来自己已经昏睡五天了吗?
她半眯起眼细瞧,果然见萧惟眼下有明显的乌青,脸色也不太好,一看就是熬了很久。一念及此,谢无猗的心口猛地跳了一下。
他一直在照顾她?
谢无猗顿时烦躁起来,欠他的越来越多了,真麻烦。
宾客陆续进门,萧惟和祝朗行的对话逐渐淹没在喧闹声中。不一会,水榭的表演就开始了。
要说何茂良古板耿直,他倒也通风雅。水上供舞姬表演的牡丹花盘是纯金所制,烛光月光相和,更映得跳舞的姑娘肤白胜雪,身姿婀娜。莫说底下坐着的男人,就连谢无猗看了那柔软的腰肢都移不开眼。她藏在树上,只听水榭中的歌姬遥遥唱道:
风入蓬春柳色凋。玉阶流夏木、月堂高。落梅声咽恁空寥。化红雨、功业几人描?
魂死恨难消!灵椿时见泪、煞讥嘲。为贪幽谷自迁乔。青云路、白首望昭昭。
谢无猗不懂诗词,对这些曲子更没什么兴趣。她没忘记今晚的目的,所有人都盯着水面,谢无猗却将场中众人一一看过。
眉目轻移,一个半披头发容颜姣好的红衣女子低头端着酒壶走到萧惟身边,躬身给他倒酒。她一弯腰,一痕雪色便明晃晃地露在萧惟眼前。
啧啧,艳福不浅啊。
谢无猗目光一闪,下一刻,萧惟便如感应到了一般,径自朝她的方向看过来。谢无猗一惊,忙稍侧过身,再看去时他已谈笑如常,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巧合而已。
萧惟对着祝朗行说话,抬手去拿酒杯,不想手一抖,整杯酒全洒在了那名红衣女子身上。萧惟连声道歉,红衣女子不敢扰乱表演,忙向他请辞,应该是去换衣服了。
就在刚才酒洒之时,谢无猗看到了那红衣女子一晃而过的裸露的肩头。她嘴角微翘,毫不迟疑地跟了上去。
红衣女子走向后院的一间茅草屋,谢无猗身形一飘,藏在窗根下。
谢无猗听着屋里的动静,在红衣女子点燃蜡烛前脚步疾动,烛骨出手绕过她的脖子。红衣女子被扯倒在地,还没来得及喊救命,就被翻窗而入的谢无猗用力捂住了嘴。
月光泻入草屋,谢无猗压住红衣女子挣扎不止的双腿,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紧紧抵在她的下颌。
谢无猗沉声冷笑,不带半分怜悯。
“你让我好伤心啊,范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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