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君心似海（1/2）

棣华轩是叶相的父亲叶老太爷生前的书房。 自从他去世以后，安国太夫人几乎是以一种强硬的姿态从儿媳手抢过了对棣华轩的控制权。起先还只是不许他们任何人随意进出棣华轩内，不许翻动叶老太爷留下的那些手记书卷。她自己倒是经常派人叫了叶相来耳提面命地询问他的动向，最近在朝做了什么事，和哪些官员交好，有没有听说什么风言风语之类的“前朝事”。

虽然皇帝一直坚持“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可前朝后宫休戚相关同气连枝，又怎能真的彼此隔绝不通？很多时候，皇帝甚至都不得不利用自己对待后宫某些妃嫔的态度，来间接传递给前朝一些讯号。而后宫的那些妃嫔，所仰仗的除了皇帝的宠爱和能够继承大宝的皇嗣，她们的立身稳不稳，全靠自己的母族在前朝的政治斗争给不给力了。

母族立功，妃嫔在后宫也扬眉吐气，能够受到皇帝的恩宠；而一旦母族犯事，妃嫔也会成为其他竞争对手嘲笑打击的对象，如果她自己再不争气一点，没有皇嗣傍身，又博不来皇帝的宠爱的话，在其他女人有意无意的联手打压之下，失宠甚至被废黜冷宫都是有可能的结局。

拿荣贵妃的这大半生来说，她年少时正是容色逼人，意气风发的时候，兄长荣英更是有着出众的军事才能。皇帝想要把荣英拉到自己这一边，增加他继位的筹码，光靠语言或是财富来打动人心是很耗时也很不靠谱的，最快最保险的方法是联姻。

--毕竟诛九族的时候，妻族也是要算在内的。所以一旦两家缔结了姻亲关系，哪怕之前还争得头破血流，现在也必须要同心协力往一处用劲儿了。都是一条绳的蚂蚱，怎么能互相拖后腿呢？

所以当时还未继位的皇帝在娶到了荣姿之后，也成功地拉拢回了包括荣英在内的荣氏一族的助力。

在一开始还需要荣英为他征讨平叛刷功绩的时候，皇帝不管真心还是假意，都必须做出非常宠爱荣姿的表现来，好让双方都能更加安心地做事。

而当荣姿真的先于皇后生下大皇子，庶长子这种即便是在寻常大户人家都有些麻烦和尴尬的存在，这份尴尬和可能引发的争端在皇室里则会更加被放大无数倍。

当荣姿所出的庶长皇子与皇后生下的嫡次子被同时提起时，朝堂不可避免地会引起一场“立嫡还是立长”储位之争大礼议，至于这争议背后是否是某一方或某几方，甚至皇帝本人的推动，所有人都无法准确得知。但朝臣们在议储时表现出来的立场和观点，还是足够皇帝好好思量一下他们的小心思的。

换句话说，皇帝如果足够英明睿智，懂得真正的帝王心术的话，他完全可以作壁观，悠哉悠哉地看着朝臣在勤政殿辩驳得口沫横飞，甚至要捋胳膊挽袖子地变斗为武斗。而他在适当的时候说几句态度暧昧不明的话，既让朝臣们都误以为皇帝支持自己这一方，从而有继续辩驳下去的动力，同时也能稍稍制止些许这群官变得像山野村夫一样打成一片，那勤政殿可真的更热闹了。

据说每朝都多少发生过几次这种满堂官大辩论，最后斗变武斗的事情。每每这个时候，一直被官追在屁股后头弹劾打压的武将们简直像是集体过了狂欢节，每天朝跟看猴儿戏一样。虽然他们大多听不懂这些酸儒在唧唧歪歪争论些什么，可反正也轮不着他们开口，只要看着这些平日里蓄髯戴冠的清贵人，沦为菜市场大妈一样的角色吵得不可开交，吹胡子瞪眼睛，憋得满脸通红，甚至还有偷偷下黑手的，武将们是冒着震耳朵的风险，也觉得这朝会开得很有价值哇。

等到议储之争持续到足够让皇帝看清满朝臣子的小心思时，他也可以基本无视所谓礼议出来的结果，继续按照他想好的方案进行下去了。

立荣姿所出的庶长子为储，固然一时伤害了那些视正统大义如生命的宿耆和坚守嫡长继承观念的百年大族，但在天下未平之时，不客气地说一句，他们的小心脏受不受伤害，都帮不皇帝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