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2/2）

长时间的沉默之后，陈董事长突然笑着放低了些姿态，说道：“这些借据上的钱，对你们来说，或许是个天文数字，但对我陈家来说却不值一提。想我们两家，也算是老交情了，我家的几套房子还都是你们装修的呢。我那小儿子，那些年也是我没管教好，这里我代他向你们赔罪了，这赔罪礼就用这些借条来充个数了，我想也再没比这个合适的了。”

王江湖和潘晓妹突然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这老爷子今天到底是想唱哪一出，这会儿脸色也是一变再变，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回应是好。直到两人怀揣着那一沓借据出来的时候，仍有些搞不清现在的状况，脑子里只有老爷子在他们走之前一再嘱咐的那句：“希望你们能保证，今后不管如何，不该说的一句也不要多说。”

他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既然拿到了所有借据，商量后，都觉得没有必要再继续往下细想，便就将这件事默默的放在了心底，更不敢与人说，况且这事说了也不一定有人会信。直到又过了一段时间后，陈二少的宣判结果在坊间流传的时候，他们才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陈二少作为从犯被判了不到三年，还有缓刑期，没多久就从里面放出来了。反而他的小弟，刘胖子成了这件事的主犯，被判了八年，陈二少一伙儿成了被他所迫。陈二少出来之后，有一天乘着天黑，也悄悄的来到了王江湖他们的住所。倒也不是为了别的，只是要求两人当着他的面，将所有借据全都销毁。在那之后，听说陈董事长夫妻俩开始信佛，陈家企业也开始到处行善积德，用的大多还是陈二少小儿子的名义。

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大家私下也讨论了一段时间，众说纷纭，但在陈二少转行开了一家装饰用品店和装修公司之后没多久，这些言论也就慢慢消失了。陈二少继续在这一片混的如鱼得水，陈金枝在那之后，也靠着陈家的人脉在这一带混岀了名堂。只是要说到打牌，这两人却成了众人私下里不可明说的抵制对象。

刘胖子在狱中表现良好，最终在他四十岁那年提前释放出狱。出狱后的刘胖子也没回老家，而是在这附近住下了。很多人，闻言想上去跟他套套话，但都被他挡走了。只是在他出狱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火速的跟人成了亲。对方是玫瑰早年的同事，现在年纪大了，只好嫁人。这一带知道那人底细的人不少，都纷纷劝说刘胖子，但他总是对此不以为意。婚后不到月余，那名女子查出有孕，劝说刘胖子的人又再次纷涌而至，但他还是不在乎。

那一天，潘晓妹买菜的路上碰到了刘胖子的新婚老婆，看到她和陈二少在大街上有些拉拉扯扯的。想着多年前的交情，她也好事了一把，去找了刘胖子。刘胖子听完这些，只是淡淡的表示，这些事他都知道，她老婆去找陈二少所为何事，他也知道。潘晓妹见此，仍放心不下的想要劝说，最主要的是那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日子对不对的上。

但只见刘胖子苦笑着说道：“老板娘，我知道你好心，当年那事儿我也欠你一句道歉。”

“不怪你，就那晚的情形，你也救不了我。闹大了，我能不能囫囵个的出来都是个问题。”潘晓妹想着前尘往事，低下头慢慢说道。

“可我还是想跟你道个歉，对不起。”刘胖子诚心说完，点起了一根烟，叹了口气，“那时候，我老娘重病，我缺钱。”

“事儿都过去了，算了。”潘晓妹接着说道：“只是结婚这是一辈子的事儿，你这未免有些太仓促了，还有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老板娘，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我都四十了，又刚从牢里放出来，能结婚，睡倒了旁边有个人就已经很不错了。至于孩子的事儿，是我的和不是我的，有关系吗？出生了之后，它喊我作爸爸就可以了。”刘胖子颤抖着手抽了根烟，继续说道，“我老娘死之前，就盼着我能结婚生孩子，老了有个给我料理后事能送终的。我家穷，一直都很穷，书都读不起。我爸是个酒鬼，我妹妹被他卖了换了酒钱，最后他也喝死了，就留下我跟我妈。我没读过书，长的又凶型恶煞的，找不到什么正经工作，只能混日子。我老娘走之前，医药费都拿不出来，好在最后。。。我也算尽了孝。”

“老板娘你知道的，以我的条件，我再怎么混，也混不出什么名堂。我那时候都三十多了，女人也没碰过几回，结婚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谈。”刘胖子摆摆手，又抽了口烟继续说道，“现在挺好的，有老婆，还有孩子，也不用我什么钱，高低我老刘家也算有后了。等过段日子，这边的事情了结之后，我也就带着老婆孩子回老家了。这辈子，也算活过了！”

一根烟燃尽，话题也跟着终了。转过头，已是物是人非，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过日子，过日子，只要那过的人没有怨言，其他人终究也只是看客。

七月初，王灵灵回上海过暑假，也终究，在所难免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王江湖的手。虽说众人对此事还是有所回避，告诉给王灵灵听时也是尽量的轻描淡写，但那逃避的眼神，闪躲的姿态还是有些许出卖了他们心底的真实感触。震惊、心疼，无以名状的自责也一瞬间占据了王灵灵的脑海和身心。

原本所有人，都尚且还能自持。大人们的嘴里还能倔强的安慰着几个孩子说道：“过都过去了，没事，现在不好好的吗，没事。”

但等王灵灵反应过来，呆呆的轻声问了一句：“还疼吗？”

王江湖瞬间闪躲的将手藏了起来，然后撇过头，满不在乎的说道：“哎呀，都过去了。”

在场的人，还是忍不住的红了眼眶。女人们抱着孩子，低着头，擤了擤鼻子，不再说话。男人们全都转到了门外，电光火石间，吞云吐雾，就好像那烟真的能遮掩住这世间的苦难一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