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2/2)
索拉信望着他的背影,低声对九铃儿说道:“黑羽王连鹭腾飞都骗,他的王位到底想传给谁?”
“当然是他的儿子。”九铃儿奇怪地望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你难道没有看见库赛特各部的大人真在这么做吗?”
索拉信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半夜,九铃儿部队到达距离恒岭四五之外的一片小山区里。今夜,半边圆月在云层里闲庭信步,柔和的月光轻轻地洒在大地上。星星都躲了起来,偶尔有几颗从云层的间隙里探出头来,眨眨眼睛又顽皮地跑开了。
九铃儿接到白树谷的消息后,愤怒地跳了起来。他狠狠地踹了身边的小树几脚,差一点就要破口大骂。他不是骂提提脱儿,而是骂马利齐俄斯。在这么好的形势下,竟然还中了敌人的诱敌之计,被人家打了个伏击,全军覆没。这有点太窝囊了。
“马利齐俄斯大人有消息吗?”索拉信立即问道。
“没有。提提脱儿大获全胜,都在欢庆胜利。现场没有俘虏,卡拉德军士兵全体阵亡。如果督军大人没有逃出去,估计也……”报信的斥候回答道。
索拉信摇摇手,示意斥候不要说了。“他们现在的位置?”
“柏岭。提提脱儿的大军下午开始从白树谷出发,黄昏时在柏岭宿营,他们是行军方向是恒岭。十公里范围内都有他们的斥候在活动,我们按照大人的要求,没有靠得太近,以免暴露了自己。”
索拉信满意地点点头,叫他下去休息。
侦察恒岭的斥候们纷纷返回。敌人正在休息。两千人分散在车队的前,中,后三段,没有结成防御阵势。敌人人大概以为自己已经到了家门口,非常麻痹大意。九铃儿立即命令部队出发,要求各部悄悄潜行至车队附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解决敌人。
羽誓和纳延泰,额速尔一队。乌尔罩法提斯阿特佐一队,红胡子赫居鹭飞水一队,分别对付看守车队的三处敌人。九铃儿自己带着亲卫队,后卫队,斥候队随后掩进。
遄结从睡梦中惊醒。还没有等他睁开眼睛,自己就糊里糊涂的被一班库吉特部的士兵连踢带打,揍得鼻青脸肿,差一点被打死了。恒岭的袭击战还没有一盏茶时间就结束了。
敌人大部分都躺在帐篷里睡觉,一小部分站岗放哨的也靠在马车边睡得香喷喷的。已经到了家门口,这么安全的地方,谁还会想到被卡拉德军队袭击?除了一部分站岗放哨的士兵被袭杀之外,其余的全部在睡梦中做了俘虏。遄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直强忍着疼痛不敢大声呻吟,生怕惹恼了对方被一刀砍了。
九铃儿还没有走到恒岭,就接到禀报,恒岭的袭击战已经结束了。
九铃儿笑起来,对身边的提扎说道:“老伯又要受累了。那么多战利品,够你们后卫队忙一阵子的。”
提扎喜笑颜开,脸上的皱纹好像都没有了。“跟在萌货后面打仗,才知道打仗是怎么回事。我从军四五十年,真是白干了。”
赫居和鹭飞水在俘虏中找到遄结,看到他的狼狈样子,不由地放声大笑。
遄结看到他们,就像看到救星似的,连声大叫起来:“黑羽大王在哪里?在哪里?”
赫居摇摇头,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找我家大王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掉脑袋。”
“我是黑羽大王的人,一直给大王提供消息。不信我们一起去找大王对质。”
赫居和鹭飞水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眼神,十分怀疑地望着他。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的话?”鹭飞水问道。
遄结摇晃着已经逐渐肿大的脑袋,大声说道:“你们不是和九铃儿的部队埋伏在榉山吗?怎么跑到恒岭来了?”
赫居和鹭飞水大吃一惊。遄结知道这个机密,说明他真的是黑羽大王的人,而且还是很信任的人。
“相信我了吧?”遄结得意地问道。两人连连点头。
“那还不把我放开,带我去见黑羽大王?”遄结看到两人没有动手放人的意思,赶忙喊道。
赫居望着他抱歉地笑笑道:“我家大王不在这里,九铃儿倒是在这里。所以我们无权放了你。”
遄结吃惊地喊了起来:“九铃儿为什么不在榉山,跑这里来干什么?”
鹭飞水警觉地望着他,低声问道:“我们为什么不能到恒岭?你和大王有什么约定?”
遄结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虽然分居两地,但我们都是纳察罕人,告诉你们也没有什么关系。黑羽大王和我已经约好,明天他在边境的那一边劫夺辎重车队。这件事肯定要瞒着卡拉德人,如果让他们知道了事情就很麻烦。你们不在榉山设伏,却跑到这里来袭击我,说明九铃儿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赫居和鹭飞水面色大变。鹭飞水吃惊地说道:“你们竟然敢算计……?”
赫居也连连摇头,怒气冲天地说道:“我们在榉山伏击提提脱儿大军,流血流汗,你们却在一边劫夺提提脱儿的财物,你们……”
遄结冷笑一声道:“为什么不行?卡拉德人贪婪无厌,不知道要了我们多少东西。这点东西算什么?你们都是大王的部下,不要站错了地方,坏了好事啊?”
赫居和鹭飞水顿时无语。
遄结接着问道:“提提脱儿的部队可有什么消息?”
“提提脱儿的大军朝恒岭来了,他根本没有到枫谷。估计天亮后没多久就可以赶到这里。”
遄结顿时目瞪口呆,面无人色。
恒岭沐浴在淡淡的月光下,好像披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美丽而又非常的宁静。
九铃儿慢慢地走在草地上,来回踱步,对于要不要攻打提提脱儿的大军,九铃儿心里委决不下。
提提脱儿的部队就在二十公里外的柏岭,到了早上,他的部队轻装疾行,随时可以追上来。自己队伍带着这么多东西走,速度缓慢不说,而且还会严重影响部队的机动性。双方一旦接触,就是一场大战,根本难以避免。部队从昨天黄昏开始连续行军,到现在都没有休息,士兵们已经很疲劳,如果要进行一场血腥厮杀,体力上恐怕难以保证。此地都是丘陵山区,大家地形不熟,而且也不合适骑兵展开队形。如果和敌军纠缠在一起陷入混战,伤亡一定巨大。虽然提提脱儿的部队昨天在白树谷打了一战,但他以六千人围攻两千人,在占据绝对优势之下,部队的伤亡不会太大,士兵的体力消耗也有限,更重要的是他们还在柏岭休息了一个晚上,部队的战斗力已经基本恢复。如果他们看到辛苦了三四个月的成果被洗劫一空,其愤怒可想而知,在这种情况下,和其对战,的确不利。
羽誓,乌尔罩一班人打马而来,纳延泰,额速尔,赫居,鹭飞水也随后赶到。九铃儿立即征求他们的意见,是战还是不战?若战,就是一场苦战?若不战,则用不战的办法迎敌。出乎九铃儿的意料,大家一致要求在恒岭和敌人决战一场,死亦不惜。
“大人,这次外族入侵,从科瑞尼亚要塞开始,是我们科瑞尼亚要塞的边军打响的第一战。今天,我们在恒岭结束,也由我们科瑞尼亚要塞的边军完成最后一击,想想,这是一件多么激动人心的事情,大人难道不激动吗?”屁懒大声喊道。
九铃儿的心突然剧烈地颤栗起来,他想起了德瑞卡斯,想起了吉米斯,泪水忽然就涌了出来。
“你看看,看看这支边军,科瑞尼亚要塞的老战士还有几个?大人,报仇哇!”屁懒再次吼叫起来。法提斯,索拉信,提扎的眼眶湿润了,一个个战友的音容笑貌像闪电一样从脑中飞过,他们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此战之后,很难再有机会讨回血债了。
“打。”羽誓吼道,“我们八千人,狠狠地杀他一场,也让这些蛮子知道,卡拉德人的疆土不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大人,厄佩提斯山的马帮兄弟已经在俄德律萨城没了一半,今天,就让另一半葬在这里吧。这地方风景不错,是个埋骨的好地方。”红胡子哈哈一笑,朗声说道。
九铃儿悄悄转身,伸手抹去眼泪,心里涌起誓死一战的决心。他望向纳延泰,额速尔。
纳延泰二十多岁,容貌清秀,射术和他母亲一样高超。他和乞儿察一样,都不爱说话,但他比乞儿察显得更内向一些。他看到九铃儿询问的眼神,立即拉着额速尔单腿跪下,大声说道:“库吉特部已经发过誓,只要大人吩咐,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九铃儿赶忙把他们兄弟拉起来,用力拍拍两人的肩膀。
赫居和鹭飞水对视一眼,也单腿跪了下去。赫居沉声说道:“大人拯救白鹭之恩,今生今世难以报答。临行前,大王说了,一切以大人马首是瞻,誓死相随。”
九铃儿俯身把他们拉起来。“好。今日血战恒岭。”
提提脱儿真正愿意撤军,是因为黑羽王要对付他。黑羽王不动声色的召集了一万大军,埋伏在松鼠山。提提脱儿等得就是这个机会。他早就买通了几个有影响力的大首领,只要黑羽王亲自出面对付他,和他对垒草原,他们就转而支持提提脱儿做卡拉德境内的黑羽王。勒安勒欧老了,不但胆小,而且还总是巴结卡拉德人,奴颜婢膝,实在有辱纳察罕人的脸面。
勒安勒欧高兴的不得了,能在卡拉德做纳察罕人的大王,还回马凯布干嘛?去吃冷言冷语吗?。
提提脱儿自然不会愚蠢到继续走榉山回家。但他对所有部下都说自己要走榉山回家,他命令遄结护送车队从恒岭走,却没有告诉他自己也要从恒岭走。现在双方的叛徒太多,有些事只有自己知道最安全。他虽然相信遄结,但他不相信遄结的手下。直到白树谷伏击之后,他带着部队往恒岭方向行军,大家心里才有数。提提脱儿躺在兽皮上闭目沉思,仔细推敲着可能发生的每个细小环节。他不想因为小事出错,导致功亏一篑。
参矜飞步冲了进来。“大人,大事不好,遄结和车队在恒岭遭到卡拉德军袭击。”
提提脱儿心里一抖,浑身立即冰凉。他猛地睁开双眼,望着一脸惊慌的参矜,问道:“消息怎么来的?”
“从恒岭逃回来的士兵说的,千真万确。卡拉德军队突然出现,遄结和他的部队措手不及,大部分士兵都做了俘虏。估计是九铃儿干的。现在斥候已经出动。部队正在集结。”
提提脱儿慢慢地站起来,神色有点紧张地说道:“自从遇上这个九铃儿,我们的霉运就没有断过。他难道真有传言中说得那么厉害吗?”
“我们得到的消息是他的部队埋伏在榉山,怎么突然出现在恒岭?走恒岭这条路线是我们临时定下的,怎么会泄露?”随即他摇摇头,眼睛内露出丝丝杀气。“不想许多了。你知道这批东西对我的重要性,一旦失去,意味着什么你也知道。遄结死了不要紧,那批东西千万不能丢,否则这次就彻底玩完了。卡拉德军队的人数不多,抢了东西以后肯定要逃窜回厄毗诺萨。我率三千人先去野鹿沟拦截他们。你带两千人赶到恒岭,仔细查看现场之后,从后尾追。要快。”
“大人,这时候分兵出击好吗?假如敌人比我们多怎么办?”
“除非九铃儿能让死人活过来,否则他就不可能有那么多部队。马利齐俄斯已经大败而逃,自顾不暇,剩下这么一支小部队,怕他什么?”
“参矜啊,他们一旦逃进厄毗诺萨,据城坚守,我们一时半刻根本攻不下。我们没有补给,只带了三天的干粮,三天后只能撤回。到那时我们两手空空,损兵折将回去事情就会相当麻烦。为了拦住他们,只能这么办。难道你有办法吗?”
参矜不好意思地摇摇头,低声说道:“我也没有。九铃儿神出鬼没,速度极快。假如他先逃进厄毗诺萨,我们就真的毫无办法了。不如直接回家吧。虽然两手空空,但大人的实力犹在。”
提提脱儿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双眼睛恨不能杀了他。“此次出征,耗尽了我们所有的储存,如果失去了战利品,我们就一贫如洗,除了每人一匹战马,什么都没有了。实力犹在个屁?”
“卡拉德军队押着俘虏,带着辎重大车,速度不可能很快。我们来得及。知道吗?恒岭和野鹿沟相距二十公里左右。你务必记住,一定要和我保持联系,有事立即支援,保证万无一失。和白树谷一样,我们争取在野鹿沟再伏击他们一次。”
“我们一定能夺回来。”提提脱儿望了参矜一眼,安慰他道。其实他也在安慰自己。九铃儿随意一击,就把本来形势一片大好,前景光明的提提脱儿送进了绝境。这恐怕是九铃儿也意想不到的事。
九铃儿把战场选择在恒岭的入口处。这里有超长距离的斜坡,适宜骑兵冲刺。斜坡不是很直,而且多树。九铃儿命令士兵们把树尽数伐去,拓出一片巨大的空地。在这片入口的两侧,都是丘陵小山。虽然隐藏部队较好,却不利骑兵展开,无法运用骑兵的速度进行冲击。小山环抱的草地方圆一公里多,一直延伸到另外的一片小山区里。
九铃儿站在斜坡顶部,想起了马头山。那是他第一次参加大战的地方,当时自己非常紧张,穆勒剋还教自己如何调整情绪。命运就是这样捉弄人,现在大家都成了敌人,连好朋友都做不成了。冰露。他又想起了冰露。不管怎么说,冰露都是自己的朋友。虽然自己再也看不到她,但总是想起她,想忘都忘不掉。如果再有机会见到她……
“大人……”食指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想起。九铃儿吃了一惊,从冰露的笑靥里蓦然惊醒。
“大人,斥候来报,提提脱儿兵分两路,一路往野鹿沟而去,一路往恒岭而来。”九铃儿笑了起来。
“好,如我所愿。提提脱儿怎么都不会想到我们敢跟他决战。”
食指点点头,“大人,野鹿沟是我们回厄毗诺萨的路。提提脱儿大概想到那里堵我们。”
“提提脱儿很有头脑,也很果断,厉害。”九铃儿笑道,“可惜他们这些人总是认为我们没胆,不敢和他们决战,结果导致判断失误,想不败都不行。命令斥候密切注意去野鹿沟敌人的动向,防止他们突然杀回来。”
上午,斥候来报,参矜带着两千骑兵正向恒岭飞速奔驰而来。
“大首领,我们的斥候进不了恒岭。”一名手下打马跑到参矜旁边,大声叫道。参矜闻言眉头紧皱,半天没有做声。
“我们一直接近不了恒岭,进去的斥候没有一个回来。我怀疑恒岭上有埋伏?”
“祟幼,你用点脑子好不好。如果敌人在恒岭设伏,当然希望我们尽快赶去钻进他们的伏击圈,还杀斥候干什么?故意告诉我们那里有埋伏,叫我们不要去吗?”参矜轻蔑地说道。
祟幼有些心虚,没敢吱声,等着上官继续说话。
“卡拉德人抢了我们的东西,跑都来不及,还会在恒岭设伏?我们有五千大军,他们想伏击我们,除非是想找死。命令部队加快速度。”
“大首领……”祟幼大声喊道,“我们还是派一支小队先去看看吧。”
参吟嫌弃的吐了口唾沫,点点头。
九铃儿望着身边的小黑,想起了穆勒剋,心里顿时觉得很牵挂。他想再次看到穆勒剋,看到他温和的笑容,听到了他低沉的声音。九铃儿把阿达库·鲁姆九铃儿和穆勒剋当作了自己的亲人。这是无法理解的一种感情,一种亲情。穆勒剋站在马头山上指挥战斗时,自己很羡慕,盼望着有一天自己也能像他那样,镇定自若的指挥千军万马冲上战场。现在美梦成真,他真地站在高坡上,指挥身后的八千大军。
他忽然觉得自己没有辜负穆勒剋的淳淳教诲,他把穆勒剋交给他的知识都领会了,也都用上了。他觉得自己就是天才。过去在库赛特,穆勒剋夸他是天才时,他还认为是穆勒剋调侃他。现在看来,大元帅说的话从来都不会错。
马凯布纳察罕人一支两百人的铁骑像旋风一般冲上山岗试探攻击。
他们惊呆了。在山岭上,由数百上千部大车密密麻麻排成了一个巨大的长方形车阵,纵深三排,距离竟然达到了百步。车阵内稀稀拉拉有上千名卡拉德军,正持弓而立,严阵以待。当头一人却是一个白头发的老头。
提扎看到纳察罕骑兵出现在山岗山,抬手朝天射出一箭,纵声大吼:“擂鼓……”
车阵内鼓声轰然震响。
纳察罕人脸色大变,呼啸一声,拨转马头顺着来路如飞而去。
远处树林内的九铃儿微微一笑,大声叫道:“吹号……”
牛角号声冲天而起。
马凯布纳察罕骑兵大吃一惊,纷纷回头望去。却杳无人迹。他们估计是车阵中的卡拉德士兵所吹,没有在意,依旧打马疾驰而去。
树林内,密密麻麻的骑兵陆续走出,开始在车阵前面列队。两千库吉特部的骑兵,两千卡拉德骑兵。九铃儿率领亲卫队排在最前列。食指高举血红的野人大旗。古尔丁高举紫色的帝国大旗,乞儿察高举蓝色的倪海大旗。
九铃儿吸取上次教训,再也不居中指挥了。他要做突前部队的箭尖。不过这次部队在狭窄地带上作战,不进行阵势作战,自然也不需要居中指挥了。
参矜听到小队骑兵的描叙,心里疑惑不定。卡拉德军队还在恒岭,车队也在恒岭,是不是说所有财物也在恒岭?他们想干什么?
“大人,我们杀过去吧。”祟幼兴奋地叫起来。
卡拉德军想和我们决战?参矜脑中的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想到,这些人是不是在虚张声势,掩护其他的人撤退?赶去侦察的铁骑并没有看到车中的东西。大车都是空的。一定是这样,这些狡猾贪婪的卡拉德人怎么舍得放弃眼前成堆的财物?他们想摆个破阵势来骗我,诱我上当,给其他的人争取时间溜走。
“快马通知大人,我们在恒岭发现一部分留守卡拉德军,正在剿杀。战斗结束后,我们立即赶来。各部骑兵,列队,准备杀上去……”
奔雷一般的马蹄声,激昂的牛角号声,伴随着地面的剧烈震动越来越近。
“呜嗬……呜嗬……”纳察罕人的吼叫声突然从远处响起,在山岭之间久久回荡。
九铃儿高举长枪,声后的号角兵随即吹响了冲锋的号角。战鼓也随即在车阵里擂响。恒岭霎时间被一股浓浓的紧张气氛所笼罩。大战即将开始。
纳察罕人的身影出现在地平线上,接着各色战旗跃入卡拉德军士兵的视野内。
九铃儿转首高吼:“为我卡拉德,杀……”
身后的士兵高举武器,同声呼应:“杀……”
更多的士兵听到喊声,人人神情激奋,无不竭尽全力,纵声狂呼:“杀……”
喊杀声直透云霄,仿佛要把恒岭震碎一般惊天动地。
九铃儿轻踢马腹,小黑开始迈步,开始小跑,开始奔驰……士兵们一字排列,紧随其后,打马前进。恒岭的山坡上突然风起云涌,卡拉德军士兵像潮水一般,呼啸着,像波涛一般,掀动着,像飓风一般,怒吼着。战马奔腾的轰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终至于掩没了士兵们的呼喊声。
参矜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他发现眼前疯狂涌来的卡拉德军根本就不止上千人,而是几千人。
“中计了。”这是他惊愣之后的第一个念头。卡拉德军什么地方都没去,就埋伏在恒岭等着他们。
“撤退?”来不及了,部队的速度已经上来了,而敌人也已经像闪电一般射来,根本没有回头的余地。自己的后军还在山岭后面疾驰而来,想退都没有路。
“求援?”这是他第三个念头。自己有两千精骑,支撑几个小时应该没有问题。实在不行的话,还可以突围。但要打败卡拉德人夺回财物,必须要支援,要提提脱儿的主力部队及时赶到来。
“立即通知大人,卡拉德军主力在恒岭,速来救援。快,快……”参矜回头对身后的传令兵狂叫起来。一名传令兵拨马回头突然加速,斜向向部队的侧翼靠去,准备脱离大队。
“命令后队加速,向中军两翼靠拢,以锥形阵势迎敌。”
九铃儿听到纳察罕人的牛角号声密集响起,警觉地抬头看去。敌人的后军突然加速,并且迅速向部队的中军两翼靠拢,逐渐形成一个攻防兼备的锥形密集阵势。九铃儿心里暗暗地叫好,蛮族的骑兵素质实在令人惊叹,他们在高速行进中从容变阵,士兵们一个个舒展自如,处惊不乱。卡拉德军士兵的确和他们有差距。如果卡拉德军士兵训练不出来,不如直接用蛮族组成一支骑兵军,这样要省事多了。
九铃儿正在想着,忽然发现纳察罕人的变阵已经基本上完成了。他大吼起来:“前军密集集结。后军两翼出击。”
要正面应战锥形阵势的箭头,挡住敌人的榫头嵌入,就必须用铁板去抵挡。只要狠狠地砍掉他的箭头,锥形阵势的攻击就会瓦解,剩下的也只有防守了。
“加速,加速……”九铃儿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羽誓、屁懒,胡子、大拇指、小鸟的铁骑吼声雷动,他们紧紧地聚在一起,组成一道道毫无缝隙的铁板人墙,以接近极限的速度奔驰起来。纳延泰,额速尔各自率部突然从左右两翼冲出,像两支离弦的长箭,射向了锥形阵势的两条斜边。卡拉德军的冲锋大队形成了三支箭头,凶猛地扑向了敌人。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相差一百七十米。
参矜舞动长刀,正准备命令士兵上箭,他的嘴巴张开了,却没有喊出声音。他看到了满天的黑云一般的长箭。他突然觉得自己非常愚蠢,莫名其妙的掉进了敌人挖好的陷阱里。一个死亡的陷阱。
山岭两边的树林里射出了无数的长箭,它们就像一片巨大的黑云,突然降临在恒岭上空,长箭在空中飞行着,发出刺耳的凄厉啸叫,尖锐的声音回响在士兵耳旁,直接钻进了他们的心底。死亡临近的恐惧让他们浑身颤栗起来。
“举盾……”参矜终于吼了出来。牛角号声冲天而起。长箭从天而降。士兵的惨叫,哀嚎声,尸体的坠地声,战马的痛嘶,仆倒声,马蹄从肉体上践踏而过的沉闷声,长箭击在盾牌上的噼啪声,顿时交织混杂在一起,血腥而恐怖。对面的卡拉德军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澎湃,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参矜愤怒了。不论敌人有多少,他都不管了。卡拉德人,他要杀尽卡拉德人,杀尽那些投靠卡拉德人的人。他已经全然不惧。
“全速前进……”他转头大叫起来,“全速,越过箭阵……”纳察罕人顶着箭雨,踩着伤亡士兵的躯体,狠命地驱打着战马,几乎飞一般地杀向卡拉德军。
九铃儿长枪前指,纵声狂吼:“杀……”
接触。巨响。
九铃儿随着小黑高高跃起的庞大身躯,奋力刺出长枪,一名纳察罕士兵惨哼一声,溅血的身躯从战马上腾空飞起,重重地摔落到地上,接着就被无数只飞腾的马蹄淹没了敌人的箭头轻易的就被折断了。
古尔丁和乞儿察带着凶狠的亲卫队士兵跟在浑身溅血的九铃儿后面,一路酣呼鏖战,无人可敌。九铃儿的长枪就像嗜血的幽灵,肆意吞噬着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
羽誓、屁懒的部队在左,胡子、大拇指的部队在右,阿特佐领着士兵紧随在亲卫队后面,大家密集地聚集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就像一柄无坚不摧的铁锤,疯狂地挥舞着,疯狂地砸着,把纳察罕人的箭头很快砸成了齑粉。
纳延泰和额速尔的部队随即冲进了敌人锥形阵势的中间,犀利无比地钻进了敌人的心脏地带。
祟幼战刀飞舞,连杀两骑,接着他就碰上了乞儿察。乞儿察被鲜血喷射了个满头满脸,看上去凶恶狞狰,他像猛兽一般低低哼了两嗓子,身形随着战马飞扑而来。两刀相错,发出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祟幼从来没有被这么狠的一刀劈过,这一刀沉重无比,他心口如遭重击,张嘴喷出一口鲜血。跟上来的一个库赛特战士再劈一刀。祟幼再挡。他感到自己头昏眼,好像要坚持不下去了。两把刀几乎同时从前方剁了下来。祟幼奋尽余力,大喝一声挡住一刀,跟着一颗头颅张大着一张嘴飞了起来。战马继续冲出了十几步之后,马背上的无头尸体终于坠于马下。
箭阵停下来之后,两边的小山上密密麻麻地冲出来数不清的卡拉德骑兵,他们好像没有穷尽似的,不停的从小山上涌出来。虽然距离只有一百五六十米,但因为山丘上高低不平,骑兵无法展开速度,他们冲到战场上的速度并不快。但他们已经无需速度,他们只有堵住纳察罕人的后路,然后加入围歼敌军的战斗即可。
参矜几乎是惨叫着,闭上了自己的双眼。他惊呆了。九铃儿的军队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人,几乎有上万的军队。这战还有什么可打的?情报?这都是什么狗屁情报。早知道这样,不如直接回家。
他不由得想起早上和提提脱儿的争执。提提脱儿他想干掉黑羽王,要做卡拉德境内的纳察罕大王,所以他要这批巨额的财物。而自己在纳察罕人的这场权利斗争中会捞到什么?除了赔上部落的士兵,部落的财产,什么都捞不到。这趟入侵,提提脱儿答应他们的报酬,到现在都没有兑现。如今看上去,不但自己小命难保,恐怕提提脱儿也难逃一死。是不是黑羽王秘密派出部队支援九铃儿呢?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参矜的脑海,他顿时恍然大悟。
游牧骑兵,到处都是髡头游牧骑兵。一定是黑羽王知道了提提脱儿的计划,他为了除掉提提脱儿,偷偷派出部队加入了九铃儿的卡拉德军,务必要将他杀死。这样纳察罕内部帮助支持提提脱儿的人就不会怀疑是黑羽王从中做了手脚。纳察罕内部也不会因此而产生内讧。黑羽王根本就不是埋伏在松鼠山,卡拉德军也不是埋伏在榉山,这一切都是阴谋。我为什么要陪着提提脱儿死得不明不白?
参矜猛地睁开双眼,大声吼道:“投降,立即投降。”
纳察罕人的牛角号声呜咽着,像哭泣一样低沉无力地吹响了。
九铃儿大喝一声,竭尽全力收回刺出的长枪。古尔丁和乞儿察大声叫喊着,亲卫队的士兵们纷纷停下手上挥舞的武器。纳延泰和额速尔两支攻击部队的前方忽然就失去了敌人。
纳察罕人迅速后退,集结到参矜的战旗下面。纳察罕士兵看到铺天盖地的卡拉德骑兵,嚣张的气焰早就烟消云散,本来以为今天必死无疑,没想到他们却听到了投降的号角声。没有人放弃生存的机会。他们在参矜的指挥下,一个个眼明手快,纷纷丢下武器,跪在了地上。
谁都想不到,参矜竟然命令投降。一场刚刚开始的血战,忽然就结束了。
九铃儿和身边的食指,古尔丁,乞儿察面面相觑,觉得有点太突兀,太不可思议了。
刚刚冲上来准备展开血腥厮杀的赫居和鹭飞水恨恨地骂了两句,随即各自率部打马狂奔,一路畅通无阻竟然冲到了敌阵中间耀武扬威起来。
乌尔罩,法提斯,列吒的部队还没有接触到敌人,战斗结束了。他们惊喜地驻马而立,但还是指挥手下严阵以待,防备敌人使诈。
参矜看到了赫居。他是鹭腾飞手下大将,互相之间都认识。参矜举手喊了起来。
“哟,你倒是很果断嘛?”赫居冷冷地笑了一下,调侃道。
参矜毫不畏惧,反唇相讥。“白鹭部落什么时候成了卡拉德人了?杀起同族人来利索的很啊?”
“你妈的!你们一路上,自己的族人杀得还少吗?老子活劈了你!”鹭飞水看到他很鄙视自己的样子,火冒三丈,举起战刀就要砍!
“黑羽大王是不是也率部赶来了?”参矜没有理会鹭飞水,一边解下战刀扔到地上,一边大声问道。
赫居戒备地望着他,奇怪地问道:“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卡拉德军根本就没这么多人,一定是黑羽大王带部队过来了。你们联手要消灭提提脱儿,是不是?”他自作聪明地说道。
赫居笑了起来。九铃儿部队的秘密他当然知道一些,那都是不能露光的事,随人家怎么想好了。
“少废话!来人,给我绑了!”鹭飞水大声叫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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