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2/2)
这也不怪她,她本就不是个多机灵的丫头。
这些年来,在魔宫里当值的宫娥换了一茬又一茬,以阿梧这样的资质本无缘筑基,是谢砚之替她洗髓,她们主仆二人方才有机会再见面。
若非她与颜嫣感情颇深,不离不弃地陪着颜嫣度过了最难熬的那段时光,怕是都没机会继续留在魔宫。
颜嫣不甚在意地朝阿梧挥挥手。
“行吧,你去休息,什么时候休息好了,什么时候来这里找我便是。”
阿梧笑着应好,一溜烟跑了。
院中还守了好几个面生的宫娥,颜嫣与她们不熟,更不想被人盯着,也让她们一并去休息。
她们可不似阿梧这般缺心眼。
客套且疏远地笑着与颜嫣打太极,仍纹丝不动地杵在原地,那叫一个稳若磐石。
颜嫣有些愠怒,连带说话也不大客气:“你们这般盯着我,我岂能玩尽兴?”
“放心罢,我又没长翅膀,飞不了的,你们若想守着,就继续守着罢,别让我看见就行。”
尊上有多宠爱夫人,大家有目共睹,宫娥们也不敢真得罪颜嫣,加之颜嫣这些天的确乖得很,从未让人操心。
她们便退而求其次,守在这间院子里,人却走得远远的,尽量不让自己出现在颜嫣视线范围内。
可人一但松懈下来就懒散了。
宫娥们起先还会打起精神,时不时扫颜嫣几眼,到了后头,谁还记得自己在值班?
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全都聊上了八卦。这被八卦的对象无非就是颜嫣与谢砚之。
如今,最让这群仙娥好奇的是,颜嫣究竟有没有收心,决定好好跟着他们尊上。
有人道:“我瞧这件事可悬得很,他们二人还不知得折腾到什么时候去。”
另一人也跟着附和:“夫人生得倒是柔柔弱弱,可这性子未免也太过刚烈了些。”
颜嫣勾结池家围杀谢砚之也不是什么秘密,可谓是闹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她与谢砚之的那段往事自也被挖了出来。
时隔五十年,颜嫣这个“平平无奇”的凡女再度登顶六界八卦榜榜首,她与谢砚之之间的爱恨纠葛已然成为普罗大众茶余饭后的最大谈资。
有只想吃瓜看戏的乐子人,自也有替谢砚之打抱不平的。
那宫娥忿忿不平地道:“不懂她究竟在折腾些什么,虽说尊上当年是让她坠崖了,可她如今不照样好端端地活着么?”
“更别说,她还与修仙界那些个伪君子联手算计了尊上,尊上也险些折去了半条命啊,这不都已经扯平了么?既已扯平,她还想怎样?”
“就是!咱们尊上为她做了这么多,她却一天天的总在瞎折腾,也不想想她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凡女出去能做什么?又有哪个男人会像咱们尊上一样惯着她?”
大多数人都是秉着和她一样的观念,因为她们深知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若不依附强者,弱者能否生存,都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众宫娥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着,聊着聊着竟从隔壁跑来个特立独行的。
那姑娘笑得满脸讳莫如深:“我可不关心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只知道尊上和夫人玩得可花了,前天在香汤池里,昨日啊竟是在车里……”
话题就此被她成功带歪,立马有人接着说:“尊上平日里瞧着一副不近女色的冷淡模样,想不到竟这般,这般……”
她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个合适的形容词,想了许久,才将那个空补上,“竟这般……放浪形骸。”
几个姑娘捂着嘴相视而笑,不约而同道:“那还不是因为从前没能遇上那个能让他失控的人?”
……
几个宫娥聊得热火朝天,唯独平日里最爱与人磕牙闲聊的小叶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从头到尾板着个脸,神色郁郁地听着她们讨论这些私房话。
很快便有人发现小叶的异常,用胳膊肘捅了捅她:“平日里就数你嘴碎,你今日是怎么了?去了趟更衣室,回来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小叶摇了摇头:“没怎么,只是突然想起,落了样东西在夫人那里。”
颜嫣正坐在秋千上发呆,原本静止的秋千突然又荡了起来。
她以为阿梧来了,头也不回地道:“不是说了让你休息吗?怎这么快就回来了?”
站在她身后的人没接话,霎时间,颜嫣脑海中多出个男人的声音。
“阿颜,是我。”
这把嗓音于她而言并不算陌生。
颜嫣心跳漏了一拍,骤然回头,小叶正站在秋千架后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
颜嫣心头狂跳,当即便认出了此人是谢诀,她不动声色扫视四周一圈,压低嗓音,用嗔怪的语气道:“你这人怎么回事?一天到晚神出鬼没的?”
颜嫣对谢诀这态度着实有些微妙。
完全看不出数日前他们还曾针锋相对、狠狠坑了对方一把。
谢诀没接话,许是在思量颜嫣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颜嫣盯着谢诀细细打量了片刻,忽又皱着眉头道:“你明明可以操控活人,为何那日非要杀了客栈掌柜的儿子?”
她对此事仍耿耿于怀,若不是谢诀触碰了她的底线,颜嫣也不会轻易与他翻脸。
她如今之所以还愿意与谢诀维护表面上的关系,说白了是他还有利用价值。
除此以外,颜嫣其实也很好奇谢诀杀客栈掌柜儿子的动机是什么。
在此之前她也不是没见过谢诀的控傀术,除了魇熄秘境中那个陆仁贾,她记得谢诀一般都是操控活人。
毕竟活人随处可见,死人可不好找,哪怕是现杀,也得比用活人多出个“杀”的步骤,更别说,还极有可能会错杀不该杀之人,反被沾上一身腥。
谢诀对颜嫣的态度也很微妙,谁都没提起那些不愉快的事,仿佛那些勾心斗角只是一场荒诞离奇的梦。
谢诀笑了笑,倒也没打算隐瞒,学着颜嫣的语调,一脸嗔怪地道。
“还不是你那夫君做得好事,我魂魄险些就要被他震散了,故而,那几日只控得了死人。”
说到此处,谢诀又道:“既提起这个,我再卖你个情面。”
“穗城郊外埋了不少新鲜尸体,我猜,兴许与你那老仇人柳月姬脱不了干系。”
颜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此事若真与柳月姬有关,兴许她还能从此处下手,来报弑母之仇。
岂知,谢诀话锋陡然一转:“说起报仇……”
他眼神突然变得很古怪,语气中满满都是嘲讽:“你与谢砚之瞧着倒真像对恩爱夫妻,每日勾着他缠着他,便是你的报仇方式?”
这可把颜嫣给气笑了。
她还有笔旧账没跟他清算呢,他也有脸来数落她?
颜嫣自顾自地荡起了秋千,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我这副身子又不会受孕,一次也是睡,两次还是睡,难不成……你觉得睡他,我会吃亏?”
“那你未免也太瞧不起我们魔尊大人了罢?”
“他挺好的,我很满意。”
“况且,你别忘了,我打小就馋他身子。”
“他当年之所以愿意碰我,细算下来,还得多亏你在背后推波助澜。”
浮现在她唇角的笑意越扩越大,颇有些意味深长,“如他这样的,我头一回的确有些吃不消。”
“可如今,既已完全适应,我怕是再也瞧不上旁人了。”
谢诀脸色突然变得极其苍白,像是一下被人抽空了血色。
颜嫣仍无要停下来的意思,继续口不择言地刺激着他。
“而且你知道吗?他这人和表面上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他平日里瞧着凶巴巴的,做那事时竟比我这个姑娘还害羞。”
“他总挡着我的眼睛不让我看,动作却半点也不含糊,好几次遮住我眼睛的发带都被颠散了。”
“可惜呀,我只看见他被汗水浸湿的下颌,本还想低头去看些别的,眼睛又被他给挡住了,他……”
谢诀红着眼打断她:“够了!你非要如此吗?”
堆积在颜嫣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她冷冷注视着谢诀,“不这样,我还能怎样?”
“只准你陷害我,不准我反击,是个什么理?”
“别忘了,是你逼我用此下策,我与他之所以会发展到这步,全拜你所赐!”
她直视谢诀的脸,忽地又笑了起来。
“想让我离他远点也不是不行,我们之间的那些个恩恩怨怨亦能一笔勾销。”
“只要你能想到法子替我提前换魂。”
“你该明白谢砚之是个怎样的人,我若不提前做好准备,待柳月姬一死,他只怕会看得更紧,所以,我必须抢在柳月姬死之前做好充分的准备。”
撇开这点,更为关键的是,颜嫣早已不信任谢诀。
她没把握掌控住一个情绪不稳定、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会发疯的神经病。
谢诀没接话,在用尤为微妙的目光审视颜嫣。
颜嫣当然知道他在忌惮什么,不再咄咄逼人,开始改用怀柔政策。
“我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
“柳月姬一死,我绝不可能继续待在谢砚之身边。”
她放柔嗓音,循循诱导之,“离开他,除了你,我还能跟谁?”
“纵是我有心想逃,怕是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罢?况且,与我有仇的是谢砚之又不是你,你怕什么?”
谢诀仍在犹豫,他早已领教过颜嫣的诡计多端,是万万不敢再轻信。
很是敷衍地道了句:“过几日我会再来找你。”
不料,听闻此话的颜嫣竟冷笑连连。
“我还当你是真心喜欢我,说来说去也不过如此,莫说和谢砚之比,你连小白都比不过。”
她微微仰头眺望远方,神色淡漠至极,还隐隐透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哀戚。
“没关系,你既不愿帮这个忙,我再去缠着魔尊大人多睡几次便是,指不定他腻了便能还我自由。”
谢诀被颜嫣气得头昏脑涨,半晌说不出话来。
颜嫣缓缓垂首,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悄然勾起唇角。
“我不懂,你为何总这么防着我?”
她很是怅惘地道:“我们究竟要相互伤害到什么时候?”
“你以为我为何这么恨你?还不是恨你当年狠心把我送给谢砚之。”
“若非如此……我们早该在一起了。”
谢诀心中又岂能不动容?
他此生最后悔之事莫过于将颜嫣拱手送出去。
况且,颜嫣所说之话也不是全无道理。
她一个没灵根的凡女又能掀起多大的浪呢?
谢诀千防万防,终还是又踩进了颜嫣为他设下的圈套。
他与颜嫣一番密谋,转眼已至晌午,谢砚之也该回来与颜嫣共用午膳了,谢诀不敢在此多逗留。
却不想,说曹操曹操就到,谢砚之竟提前回来了。
二人擦肩而过时,谢砚之侧目瞥了他一眼,又不动声色将目光收回。
好戏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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