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重写】(2/2)
某个瞬间,颜嫣突然什么都明白了,仰头看着谢砚之。
烟火在头顶炸开,瞬间点亮夜空,他的脸笼在一片耀目的光辉中,是从未有人见过的温柔。
可颜嫣一点都不快乐。
她如今再看这些只觉讽刺。
这又算是什么?打一巴掌再赏颗蜜枣
还是说,他以为做错事,稍微给些甜头就能全部抵消掉?
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在他心中,她是不是也如同那只猫一样?只需烙上他的印记,连自己的名字都可以摒弃?
可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她有自己的脾气和性格,不是写着他名字的宠物,不是他想杀就杀,想宠就宠。
所以,她不领情。
比起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她更需要的是一个解释,一句道歉。
不,道歉也没用,有朝一日,她要让他加倍体验她所遭之苦。
谢砚之看着颜嫣在漫天烟火映衬下也依旧冰冷的目光。
那一霎,他突然明白。
原来,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烟火升空又熄灭,湮于天际,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就像一去不复返的那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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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栈已是深夜。
谢砚之今晚未与颜嫣一同睡。
他抱着断剑无念倚在梧桐树下。
天上浅浅一弯月,冰冷的月光洒落在他身上,道不尽的孤寂。
颜嫣正躺在床上发呆。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连睡觉都是种奢求,脑子里乱糟糟的,越是逼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杂事,心绪乱得越厉害。
谢诀假扮的那只大胖猫一动不动地趴在书案上,眯着眼看了会儿颜嫣,又望了眼窗外披着一身清冷月光的谢砚之,纵身一跃,隐于夜色中。
昨夜落了场雨,木香花被风掀落一地。
直至天亮,谢砚之仍未出现在颜嫣眼前,一切的一切都似昨日那般,唯独他消失不见了。
谢砚之就像凭空失踪了似的,连着好几日都不见人影。
颜嫣也乐得清闲,悠哉悠哉地在客栈中静待谢诀自己找上门来。
入夜后,谢诀果真又顶着那张猫皮来与她交涉。
见到谢诀,颜嫣第一句话便是:“你准备何时让我‘验货’?”她受够了这种行尸走肉般的活法,迫不及待想要改变现状。
谢诀眯着那双碧绿的猫眼,懒洋洋地道:“再过十日就能让你验货。”
说完,微微睁大眼,目光定定望向她:“就是不知你是否愿意离开这里,跟我走一趟。”
听闻此话,颜嫣顿时心生戒备:“你想带我去哪儿?”
她的确不愿意留在谢砚之身边,可并不代表她就愿意跟着谢诀四处乱跑,她虽有要与谢诀合作的打算,却做不到百分百信任他。
颜嫣的反应全在谢诀预料之中。
他早有准备,拽下一早就系在大胖猫脖颈上的传讯玉简,推给颜嫣:“你不信我,总该信池公子罢?”
颜嫣所不知的是,自那日相遇,谢诀便与池川白暗中勾搭上了。
池川白想让颜嫣脱离谢砚之的魔爪,谢诀想利用颜嫣绞杀谢砚之,二人一拍即合,便有了现在这个计划——以颜嫣为诱饵,设下陷阱来引谢砚之往下跳。
可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谢砚之对颜嫣“余情未了”的基础上。
于是,便有了这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与考验,如今,谢诀已得到想要的答案,是时候把他们的计划告诉颜嫣了。
他将一切和盘托出。
也就是这时候,颜嫣才知道,原来,想杀谢砚之的远不止她一个。
金陵池家、汝南周家、还有昆吾派、云华门、轩辕宫……可以说,整个修仙界都想除掉谢砚之。
谢诀失踪的这几天,正是在与池川白商讨该拉哪些人来一同设埋伏。
颜嫣也是万万没想到,杀个谢砚之而已,至于弄出这么大的排场?
谢诀闻言,讳莫如深地笑了笑:“你一定没听过那场诛魔之战。”
“彼时的谢砚之不过是堪堪元婴后期剑修罢了,却能凭一己之力屠尽三世家四大派中化神期大能。”
至于谢砚之为何专盯化神期大能杀?
理由很简单,化神以下的他懒得杀,化神以上的,又没这个闲工夫跑来围剿一个元婴后期的小娃娃。
也正因那一战,谢砚之正式晋级为修仙界头号危险人物。
口碑更是两极分化。
那段时间里,但凡谁家小孩不听话,爹妈便会用‘再吵,我就把你捆紧了丢魔窟里喂谢砚之’诸如此类的话语来吓唬自家娃娃。
可别说,治小儿夜哭,效果堪称一绝。
然,修仙界毕竟是个以实力为尊的修罗场。
故而,也不乏有拿谢砚之来当正面案例给自家小孩树典范的。
就是那话听着多少有些三观不正。
类似于:‘你看,只要自身够强大,哪怕全修仙界都看你不惯,你照样能干翻全场,活得很滋润。
谢诀越说表情越严肃,眸中染上些许肃杀之气。
“而今又过近百年,也不知他修为精进到了何种程度。”
好歹谢诀也是挨过谢砚之揍的人,虽说,彼时的谢砚之尚未使出全力,只将修为压制在金丹期以下,但他又岂会不懂窥一斑而知全貌这等道理。
听完这段科普,颜嫣突然就释然了。
原来根本不是她菜,分明就是谢砚之那狗东西太过反人类!
如此一来,颜嫣愈发感到惴惴不安,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道了句。
“你又如何确保他一定会上钩?”
和谢砚之打了这么久的交道,颜嫣自是知晓那狗东西脑子有多好使。
在明知是陷阱的情况下,他能闷头往下跳?
谢诀看向颜嫣的眼神变得格外意味深长。
“所以说,你这个‘饵’才是最为关键的一步。”说到此处,话锋陡然一转,忽道:“只要你愿意跟人假成亲。”
颜嫣也是万万没想到,话题会往这种打死她都想不到的方向延展,不待她接话,又闻谢诀道。
“你可千万不要觉得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别忘了我当年是如何被他发配去血渊禁地,即便不爱,他也绝对无法容忍自己的女人给他头顶添绿,更遑如今已证实,他对你余情未了。”
颜嫣被谢诀这番话唬得一愣一愣的:“真的假的……”
倒也不是颜嫣突然被降智了,她只是不相信谢砚之能为自己做到这种程度,外加还不曾意识到,戴绿帽对男子而言是多大的耻辱。
谢诀仍在笑,语气十分笃定。
“同样身而为男人,我自是比你懂。”
颜嫣沉思片刻,才道:“假成亲什么的问题不大。”
她甚至都没纠结自己会和谁假成亲,只关心自己的切身利息:“可你没让我看到你的诚意,迄今为止都在跟我画饼。”
谢诀就知道颜嫣没这么好打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颜嫣迎上他的目光,条理清晰地说道:“第一,我需要你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你所说的那具肉.身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第二,你需说清楚换肉.身后有何副作用?以及这具肉.身能用多久,是否有灵根来修仙?”
“第三,我要知道,你是用什么办法来替我换肉.身,除你之外,是否还有人知道这个法子。”
她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语罢,朝谢诀抬了抬下巴。
“你可以开始回答了。”
谢诀并未按照顺序回答颜嫣的问题,却也答得十分详尽,可以说是掏空了自家老底。
颜嫣这才知晓,谢诀之所以能这么频繁地换肉.身,皆因他家有个祖传的秘法。
外人没有这个血脉,自是做不到像他这般换皮囊如换衣服。
如颜嫣这等没有特殊血脉的凡人想要换肉.身,就相当于是夺舍,修士夺舍尚且不易,更别说她一介凡女。
如此一来,她所要夺舍的对象,便只能是个无力反抗的“木头”,或是那些先天少一魄的傻子,或是真找块木头来夺舍。
颜嫣自是做不出夺舍活人这等凶残之事,况且,傻子也不符合谢诀所说的完美肉.身。
她所要夺舍的对象还真是块木头,名唤接骨木,藏于魇熄秘境中,滴入精血,用灵气养个百来年,便能幻化成人形。
只不过,转生后的那副躯壳为妖。
这也是唯一的副作用。
颜嫣并不在意转生后是何种族。
在她看来,只要能修炼,能一步一步变强,不论是何种族都一样。
相对来说,她更在意的是魇熄秘境秘境的开启时间,距上回开启已过五十年,魇熄秘境一甲子开启一次,也就是说,还要再等十年,它才会重新开启。
十年太久了,她等不了。
早知颜嫣会这么说,谢诀即刻接话:“不用等十年,秘境会在七日后开启。”
这也算是个意外的惊喜,自畏天死于谢砚之剑下,谢诀便密切关注着魇熄秘境的动静,若不是发现魇熄秘境会提前开启这一关键要素,他也不会这么快就找上颜嫣。
而他之所以要带颜嫣一同前去魇熄秘境,还有一个很关键的原因。
颜嫣必须咬破指尖,将精血滴在接骨木上,亲自动手砍下那截木材,方才能捏出一具与她完全契合的肉.身。
颜嫣没有立刻给出答复,仍在权衡利益得失。
谢诀也知她有何顾虑,笑着道:“不用着急,三日后我再来找你,届时给我个答复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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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诀离开不久,神隐数日的青冥突然出现在颜嫣眼前。
也不知他这些天经历了什么,看上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虽然颜嫣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从一只跳蚤脸上看到这些。
可他看上去的确很正经严肃。
察觉到颜嫣的目光,青冥忽然又变得十分别扭,扭扭捏捏道:“看什么看?老子没跑,之所以消失这么久,是为了确认一件事,如今既已得到答案,是来与你解契的。”
颜嫣一直知道青冥的心不在自己身上,却也不曾料想,他竟这般直接。
但也仅仅是意外罢了,她什么都没过问,十分利索地应下此事。
颜嫣想得很清楚,青冥心在谢砚之那里,强行留着,非但没用,还要分出神来防着他。
费力不讨好的事,没必要去做。
见颜嫣这么爽快,青冥反倒更别扭,哼哼唧唧道:“老子也不是个知恩不报的白眼狼,解契后,还能帮你再做件事。”
颜嫣半开玩笑半是真地道:“我若是想逃跑,离开谢砚之身边,你也愿意帮?”
青冥不假思索:“这是当然。”
颜嫣反倒更疑惑:“你怎答应得这么爽快?你不是一直都向着谢砚之么?明知他不会轻易放我走,你也要帮?”
颜嫣既已把话挑明,青冥也懒得再装下去,直言道:“正因为向着他,才觉得,不应该让你继续留在他身边。”
说到此处,青冥神色变得尤为深邃:“他不该拘泥于小情小爱,留你,是祸害。”
颜嫣可不觉得自己有当红颜祸水的潜力,倒是被青冥对谢砚之的态度给吓一跳,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青冥闻言,白眼都快翻上天。
“谁还没点秘密了,你问这么多做什么?你的秘密未必就肯告诉我?”
是这么个道理,颜嫣耸耸肩。
而后,话锋一转,道:“再问你个事,换肉.身难吗?”
青冥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若不难,老子为何还这么憋屈地在这里做跳蚤?”
颜嫣打心底里觉得他这话说得对。
若非如此,柳月姬当年也不必费尽心思找来龟蛊来给柳南歌疗伤,夺舍所需的外在条件着实太多了。
青冥目不转睛地盯着若有所思的颜嫣,惊道:
“你该不会是想夺谁的舍来换肉.身罢?修士夺舍尚且九死一生,你这凡女别异想天开了,就你这样,夺谁的舍?夺块木头的舍还差不多。”
可别说,她还真准备去夺舍一块木头的舍。
颜嫣沉默不语,至此,终于确定谢诀所说不假,一句都没诓她。
既如此,她没理由不跟谢诀合作。
时间过得飞快,接下来的几天,谢砚之仍未出现,倒方便了颜嫣与谢诀暗中往来。
这期间,颜嫣也多次用传讯玉简与池川白联系,三人没日没夜地商讨逃跑计划。
谢砚之的行踪无从追溯,可他之所以会来玄天宗,是为了参加三日后的论道大会。
届时,他定然分不出心神来关注颜嫣。
逃跑时间正式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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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薄凉,轻烟袅袅升起。
谢砚之的脸隐在雾气中,教人看不真切。
过于寂静的夜里忽地响起一声脆响。
“咔——”
不算大的声音在空旷的房内久久回荡。
徒手捏碎茶盏的谢砚之却浑然不觉,直至匍匐在脚下的黑影沉声唤了句尊上,才堪堪拉回他飘飞的思绪。
他食指轻揉眉心,嗓音很淡:“继续盯着,有进展再来汇报。”
就像有人在平静的湖面丢掷了一颗石子,谢砚之再也静不下心来。
颜嫣想逃,本就是预料之中的事。
所以,他非但不阻拦,甚至,还主动给她创造机会。
就是为了让她切身体会,任她如何翻都无法逃离他掌心。
如今,一切都按计划进行,他却莫名有些烦闷。
甚至隐隐有些动摇,是否该趁这个机会放手,让她走。
谢砚之垂着眼帘,一动不动地在书案前枯坐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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