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今天是我生日。”(1/2)
容鹤的感觉大体没有出错。
但比挽留还重的力道,是失而复得。
在特殊的日子怎么都联系不上容鹤,难免让陆霄远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起当年——
他18岁生日的前一天,和容鹤窝在他的小卧室里看电影的场景。
那天下午的容鹤看起来有些疲惫,不似平常那般叽叽喳喳,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后,就靠着他睡着了。脑袋不偏不倚地从他肩头溜进他的怀中,然后顺着胸膛一路向下,最终,那带着点婴儿肥的脸蛋狠狠贴在了他腿上,白皙的皮肉被压变了形,泛着若隐若现的薄红。
那时,地处南方的虹榆市刚刚入夏,潮湿的空气迅速在紧紧相贴的皮肤之间生出一股挥之不去的黏腻。
或许是电影音乐太过动情,又或许是逼仄的空间缺乏清新的空气,一向冷静克制的他,平生第一次起了冲动——他背对着窗帘缝隙的光线,在昏暗中俯下身,用嘴唇碰了容鹤的侧脸——而因为这个冲动,他后悔了十一年。
容鹤几乎在他刚抬起头的时候就睁开了眼,然后腾地从他腿上跳起来,像是突然有急事一样抓起背包,匆匆忙忙地说要走。他提出送容鹤回家,也被拒绝了。
那天晚上,他整夜都在思考,他亲容鹤的时候,容鹤究竟有没有睡着。
直到第二天,他没能在约定好的地方等来容鹤,他才确认自己没猜错。容鹤早就醒了。不然怎么会在他生日那天失约,甚至连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都没有半句告别?
容鹤肯定被他吓得不轻。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抱的太紧了,陆霄远放开了容鹤。
一室躁动不安的空气如同沸水突然冷却。
容鹤一脸震惊地转过身,对上陆霄远依旧微沉的脸色,心口那片兀自地跳动顿时落了空。
“小鹤,你去哪了?”
容鹤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没想到陆霄远开口会问这个,还来不及惊讶,便赶紧老老实实地汇报了自己一整天的行程,包括他在街头漫无目的溜达的那一两个小时。
陆霄远听完,脸上的郁色终于淡了下去,发现容鹤米白色的棉质t恤皱了,领口也歪了,整个人像只乱糟糟的小鸟,四处都是拥抱过头后的罪证。
容鹤也意识到自己衣冠不整,立刻拉了几下衣领,嘟嘟囔囔地问:“那你呢?你不是在路演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按理来说,即便陆霄远今天结束祭拜,也应该直接到下一站路演的城市去,而不是选择回家这种来回折腾的路线。
不过他虽然这样问了,但实际上并没有期待陆霄远会如实告诉他原因,任陆霄远怎样搪塞他都可以。
然而,陆霄远却说:“我回了趟虹榆市。”他顿了顿:“忘了告诉你,我妈妈已经去世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陆霄远的语气实在太过平静,平静到让容鹤大脑短路,不由自主地说了句:“我知道……”
陆霄远眼中明显落了一层错愕,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嗯,我去年在节目里提过。”
“不是的,是我后来回过一次虹榆市……”容鹤喉结微动,声带像滚刀子般含糊道,“你家隔壁的奶奶告诉我的。”
容鹤硬着头皮说完,轻轻咬住舌尖,在头顶璀璨的吊灯下小心翼翼地看向陆霄远。
他其实并没有多少勇气直面陆霄远的眼神和表情,却又恨不得拿放大镜去观察,理解每一寸肌肉调动的含义。
但陆霄远只是在确认他说完之后,点了点头,眼中流过一丝他来不及捕捉的情绪:“下次带你去见见她,她以前很喜欢你。”
“嗯……”
陆霄远明明说得云淡风轻,容鹤却喉头哽咽了一下,低下头才能抑制住鼻酸。
“你可能不记得了,但今天是我生日。”陆霄远抬起手腕,状似平静地看了眼腕表,“还有五分钟就到零点了,给我煮一碗葱花鸡蛋面吧。”
*
关于葱花鸡蛋面的过往,还要追溯到遥远的高中时期。
那次寒冬后的春季运动会,从不参加校园活动的陆霄远居然破例报名了最受瞩目的男子长跑。
一向高冷示人的校草下凡比赛,最兴奋的自然是学校的女生,不少胆大又漂亮的女孩提前好久就开始准备礼物,想运动会那天站在终点送给陆霄远。
然而,陆霄远对那些小礼物通常抱着嗤之以鼻的态度,在他看来,贺卡浪费纸张,小夜灯占地方,就连鲜花那种浪漫美丽的事物,到了他嘴里也变成了华而不实。
对此,女孩子们一无所知,但容鹤却比谁都清楚。
所以他想了好久,陆霄远夺冠的时候,他应该送上什么有意义的东西作为祝贺。
于是,当陆霄远一骑绝尘冲向终点之后,从容鹤那里收到的就是一桶热气腾腾的葱花鸡蛋面。由于怕面坨了,容鹤还利用保温桶隔层,将汤和面仔仔细细地分装起来。
陆霄远不知道,为了这一碗简单到似乎不需要任何技巧的面,某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差点把厨房都给炸了。
好在陆霄远身体力行地表达了自己的喜欢,吃到最后连汤汁都没剩一滴。
看似对世间万物都保持淡漠的陆霄远,终于有了感兴趣的东西!
容鹤无法贴切地形容胸口那种咕噜咕噜冒泡泡的感觉,有点像毫无头绪的潦倒寻宝者,误打误撞开掘到宝藏时的兴奋。
从那之后,他开始找各种机会给陆霄远煮葱花鸡蛋面,直到他们流向陌生人海前的最后一次见面,吃的都是葱花鸡蛋面……
陆霄远家的厨房平时没怎么用,只有最基础的平底锅,小煮锅、高压锅一类的全都扔到了仓库。
容鹤先回卧室给手机充了个电,开机的时候,蹦出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陆霄远打来的。
他打开微信,里面同样也被陆霄远让他回电话的信息塞满,其间还夹杂了一条王导的语音消息——
“小容啊,刚才霄远联系我,问你去哪了,我跟他说我们八点吃完饭就散了,你忙完了记得联系他。”
王导这番话带着明显的笑意,听起来有种溢于言表的荣幸。
他记得在饭桌上的时候,王导曾几度提起陆霄远,话里话外都是想和陆霄远搭上线,很显然并没有陆霄远的联系方式。
容鹤深吸了一口气,责怪自己任由手机断电关机,同时心口涌上一股无法言说的情绪。这种被人等待和牵挂的陌生感觉,他曾一度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再难体会到了。
尽管陆霄远今天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陆霄远原谅他了,过去的事也真的可以翻篇了。
但他还是决定,等到他汇聚起全部勇气的那一天,要向陆霄远正式道个歉。
不必再赘述他当年的遭遇,说句“对不起”就好。
毕竟和父亲一起躲在地下室的时候,他就给陆霄远写过信,信里已经将一切说得明明白白,再讲一次反倒显得像在给自己开脱,何况陆霄远当初没有回复他,显然是怪过他的。
容鹤放下手机,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打算去挑个合适的锅,给陆霄远煮面。
进仓库找锅的时候,他出乎意料地在墙边发现了另一个东西,是个席梦思床垫,和他睡的床同品牌同型号。
原来那张床原本是有席梦思的,但由于某种原因,被特意拆掉了。
如果是以前,容鹤不会自作多情地想那么多,但此刻,他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会不会是陆霄远恰好从某个途径知道他受过腰伤,不能睡软床,所以特意把床垫拆下来了?
于是,当陆霄远开始吃面的时候,容鹤问出了关于床垫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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