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1/2)
京城, 中书都院。
林昊焱看着满桌的卷宗,狠狠揉了两把额头,伸手捞起茶碗, 才发现早就空了。
“林大人, 这些放哪里?”一名衙吏进来, 双手托着一沓文书。
“还有?”林昊焱身子往太师椅中一瘫, 长叹一声,“娄大人每日都做这些?”
衙吏将新的文书, 体贴放在案角,闻言道:“娄大人不用半日,这些就会处理完。”
好像觉得这话说的不中听,衙吏赶紧改口:“林大人只是还不熟悉,等上手就会快许多。”
说完,衙吏躬身退出。
林昊焱双眼一闭,十分后悔当初选择跟着娄诏。坐在这都院, 看枯燥文书,怎比出游赏景来的惬意?
想着, 又是深深一叹, 遂坐直身子, 捞起一卷文书,强撑着眼皮看下去。
待到晌午,林昊焱终于拼出一半文书,得空走出都院。
一出来,连外面炙热的太阳都觉得美好无比, 手里转着折扇,年了两句诗:“君不见……”
“世子,马车备好, 现在去娄大人家?”贴身小厮从都院大门跑进来。
林昊焱刚酝酿好的情绪打断,瞪了一眼小厮:“走!”
马车已经停在中书都院外,天热,马都蔫儿了精神,垂头耷拉耳。
林昊焱刚想上车,顺天府尹刘沛骑马而来,几下从马背上下来,到了林昊焱跟前。
“林世子,下官有事找你,”刘沛弯腰拱手一礼。
林昊焱从来不知道娄诏事情如此之多,手里打开折扇,挡在头顶遮挡日光:“刘大人有何事?”
刘沛站直身子,一身官袍显得精神,便拉着林昊焱往后,离开马车一段:“世子这边说话。”
“神神秘秘,”林昊焱干脆站去墙边阴凉处,“说吧。”
刘沛往林昊焱靠近些,压低声音道:“顺天府卷宗室,十年前的卷宗少了许多,世子知不知,是否娄大人拿去?”
“卷宗?”林昊焱扫了人一眼。
“是啊,”刘沛点头,“娄大人在京时,常去卷宗室查看。这边我写信,来回也很长时间,耽误事情,这才来问你。”
林昊焱轻摇折扇,桃花眼一眯:“刘大人,这事不可能。你顺天府在娄大人手下管辖,那卷宗室他想看边看,何须拿走?”
“世子说的是,”刘沛连忙应声,接着道,“所以我想说,是不是娄大人在查什么,被有些人知道,然后……”
两人间静默下来,头上是墙内探出的槐树,蝉鸣声声。
林昊焱一节节的合拢折扇,思忖刘沛话中意思:“刘大人,可是说有人要对娄大人下手?”
“这,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刘沛连忙摆手,后退一步,脸上笑容圆滑,“世子现在代管中书都院,下官只是过来说明这个事情。”
“成,”林昊焱攥折扇的手背去身后,抬头看去空荡荡街道,“刘大人回去,该做什么做什么,这事我跟娄大人说。”
刘沛如释重负,赶紧拱手又做了一礼,随即借口衙门里忙,急匆匆上马离去。
林昊焱站在墙根下,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要说刘沛此人,也就是圆滑,平时谁都不愿得罪。这次过来,怕是顺天府真发生了什么,他才过来提醒。
“走,去侍郎府。”林昊焱走到马车前,踩上马凳。
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路上没有多少人,连小摊贩也躲去了阴凉处,聚在一起说话。
林昊焱坐在车内并不好受,京城的夏日就像下了火一样,恨不能把人蒸熟。
本想仔细琢磨方才刘沛所说之事,现在只盼赶紧到侍郎府。
应该是娄诏临行前交代过,林昊焱来的时候,管事也不多问,直接就带着人去了书房。
林昊焱进到书房,燥热终于减轻一些,接上管事送上的凉茶,心里稍定。
“本官来找一本官员册,管事可知?”林昊焱问。
侍郎府管事四十多岁,伸手指着最近的书架:“我家大人交代过,这方架子上,放着中书都府相关,世子可以翻翻看。”
说罢,便站去门外等候。
林昊焱颔首,喝了口凉茶,顿时清爽起来。
走到书架前,他翻找着。娄诏做事有条理,什么都喜欢整齐简单,这个习惯在书架上便显示得淋漓尽致。
何类,何处衙门,人员,登记事务,全部清清楚楚。
林昊焱根本没费什么事,就找到了自己需要的官员册。
走到桌案旁,林昊焱翻看几页,想要记下自己需要的信息。这才看到桌面上放着一卷画轴,松开一些,露出最下方的部分。
是一截女子的石榴裙,长长的百褶,绣着凤羽,拖曳在地。
林昊焱心生好奇,放下官员册,捡起桌上画轴,手中慢慢展开。
女子腰身展现,立于假山前,亭亭玉立。
林昊焱来了兴致,看那底下落款字行,明明是娄诏,也就是说,这幅美人图出自娄诏之手。
待画卷彻底展开,那女子也就呈现眼前。明眸皓齿,明艳俏丽,笑容中无有一丝杂质。
“小姑姑?”林昊焱皱了眉头,想确认一般,再看去底下落款。
吾之爱妻,依依。
笔落于两年前,彼时娄诏及第状元郎,并未见过林菀书的画。
林昊焱疑惑,画上是娄诏之前的妻子,为何同林菀书这般相像?
压下心中惊疑,林昊焱无事般卷起画轴,展开官员册,抄着上面信息。
外面家仆叫了声,管事便出了安临院。
林昊焱看着那卷画轴,终是握在手中,带出门去。
。
冯宏达坐在屋里喝茶,一张张看着手里的人选,相貌年纪一一过目。
前面同关语堂说过,关语堂只说想做家人,冯宏达也没勉强。
他可尝过那种勉强他人的苦,终究招女婿,还得是个平常的才行。鸿鹄大志如娄诏,那是妄想。
“老爹!”关语堂从外面进来,直接坐在冯宏达对方。
冯宏达脸上一虚,草草将一沓纸压下书下,面如无事问:“何事?”
关语堂也没在意,只道:“晌午后,我出船去北面,可能一段时间才回来。”
“去吧,路上小心。”冯宏达叮嘱一声,“到了中间马岭山那段小心些,别碰上水匪。”
关语堂道了声知道,目光看去外面抱着桃桃荡秋千的冯依依。
“经过哪些大地方,你打听下珠子行情,”冯宏达有了像当年一样闯事业的想法,“一些小首饰坊也问问,他们更偏向要那些小珠,次珠。”
关语堂转过脸,声音洪亮:“记住了。”
冯宏达往椅子上一靠,不无感慨:“用了你和依依带回的药方,现在没有那种晕沉感。你们兄妹以后,也要互相扶持。”
关语堂脸上笑着,心中一涩:“自然的,冯叔放心。”
也好,兄妹也算是家人。
“冯叔?”冯宏达瞪了一眼,手指敲着桌面,纠正,“以后叫老爹!”
“知道,”关语堂站起来,手往外指去,“我跟小妹说几句。”
到了外面,冯依依正等着关语堂,桃桃已经交给婆子带,她手里提着一个包袱。
两人往大门处走着,脚下踩着青石小径。
“大哥一路顺风,早些回来。”冯依依开口,手里攥着包袱有些紧。
关语堂看着人手中的粗布包袱,不在意的伸出手:“放心,我会帮你给他们送去。”
冯依依垂首,胸中升起一股憋闷,好似烟尘席卷,呼吸不上来:“谢谢大哥。”
“两年了,你也接济了他们不少,”接过包袱,安慰一声,“大火谁也想不到,都是命。”
“知道了。”冯依依不想多说,逃避似的转身。
扶安冯家的大火,她不想再提,也不敢想。那场火中,夺去那么多人命,是因为……
“大哥快些出发,都等着你。”冯依依想笑着道别,可是嘴角真的无法翘起。
关语堂拍拍冯依依肩膀,笑着道:“在家里好好地。”
送走关语堂,冯依依便出去了外面买针线。
屋里,冯宏达又翻出几章纸来端详,想着昨日的人选。
家里正好缺个账房先生,人要是好,双方同意,自然会顺理成章,一切还是看缘分。
经过娄诏的事之后,冯宏达心思变了许多,有时候人不能逼得太紧,顺其自然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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