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设计巧脱身,不觉埋祸根(2/2)
“那就多谢罗处长。”
罗立忠跟他握了手,瞧他那模样,也不由自主笑了起来:“客气了不是。”
说着他突然挤了挤眼皮儿:“要说咱们一处副处长的位置一直是在给谁空着,你不明白我可都清楚,哎,只可惜老弟你还不结婚,这可不太好的。”
副处长?他之前总觉得这个罗立忠不怎么待见他,而眼下这话,却又有些拉拢他的意思。
沈放意外:“这和结婚不结婚有什么关系呢?”
罗立忠即刻表现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当然有关系,老弟,你怎么不明白,没有家室的人,总让人觉得不够牢靠。把你派出去执行个任务,没有家属怎么控制。想要仕途有发展就得有个稳定的家。我说沈老弟,自由是很好,但比起远大前途,该有家的时候得有个家对不?”
竟是这般道理,难不成成家立业,不过是为了成为别人的工具不成?
与其这样,他宁愿自己一个人过这一辈子。
沈放微微一笑:“那还得谢谢罗处长指点了,不过我自由惯了。”
“哎,你个人的事儿,我不多说了,我是替你可惜啊。”
说着罗立忠笑着开门离去。
沈放没在意,心思更多的是在眼下手中的资料,他抬手翻开,瞧着上面三个人分别叫关海山、柳家明、何为强。
看到了关海山资料籍贯出生写着浙江江山县。沈放想了想拨通了一个电话。
就是这一通电话,即刻便有了所得。
这时候外头天色阴郁,开始被蒙蒙细雨给笼罩了起来。
沈放到罗立忠办公室时候,罗立忠正把玩着一盆盆景。
“沈老弟,发现什么了?”罗立忠问着。
沈放递过关海山的资料,脸上表情复杂:“我倒是真发现了一些问题,这个关海山和毛局长竟然是亲戚关系。”
“哟,这被抓可有些日子了,毛局长可从来没有透露过。”
“我是看他的籍贯浙江江山县,和毛局长是老乡,毛局长接管军统,这个关海山几乎同时进入军统工作,爬的特别快,并屡次接受嘉奖,我通过国防部里的熟人对他的底子查了查,还真是,是毛局长一个表兄弟家的人。”
两个人一人一言说着,语罢,罗立忠发出一阵哼笑:“想不到啊,这事儿能牵扯出这么大的人物。我得先跟毛局长请示请示。”
这可是个巴结人的好机会,罗立忠怎么能够错过。不过他电话才刚抬起来,却又被沈林给拦了下来:“要我说,没必要通过毛局长。咱们直接去找军调处的人,如果能早点把人换过来,不显山不露水的,毛局长也知道咱们使了力,面子上也过得去,这不是很好么?”
一切似乎都十分顺利,如果罗立忠应了下来,沈放提着的一口气才能放的下去。可偏偏罗立忠又有迟疑:“我听说这次这个共党分子对中统那边很重要。这么做且不是让共产党舒服,让中统那边失望?”
“中统不舒服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沈放说的轻松,罗立忠这才笑了,与他对视道:“唉,你这话说的在理,我这就给国防部要命令,火速安排双方调换俘虏。”
沈放走后,沈林最后一次提审了陈伟奎。
“想好了吗?要说什么了吗?”
可陈伟奎低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依旧是沉默不语。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军调处已经安排用你们的俘虏来交换你,就安排在三天后。”
陈伟奎依然默然不语。
“所以时间对于我来说很宝贵,所以我想安排我的下属去一趟镇江,我想明天早晨,你的母亲就可以在这里和你团聚了。”
沈林倒是看准了,除了这个话题,没有什么能叫他张口的。
果然,陈伟奎蓦然抬头,十分惊恐地看着沈林:“不要伤害我的母亲,你到底要干什么?”
之前他倒是等得起,不过如今他已经没时间了,只能速战速决。
陈伟奎啜泣:“求求你,不要去打扰我的母亲可以吗?”
沈林一脸的冷色,看了看表:“我给你十分钟考虑,有些事是掌握在你自己手里的。”
陈伟奎呆住了。
十分钟之后,陈伟奎坐在椅子上,一边坐着沈林和一名记录员。
他妥协了,开始交代着:“那是在1945年,我以为我会撤离南京,但没有想到,组织上却叫我留下来,作为一颗闲子,继续潜伏下去。”
“谁是你的上级?”沈林姿态轻松。
“睿华商行行长方达生,就是在1945年的夏天被日本人击毙了。”
“最后一次见面时候,有什么任务嘱托么?”
“他只是让我停止一切行动。当时南京的共产党地下组织破坏严重,我也不想留下来,事后我一直胆战心惊,希望能有机会撤离。”
“你还接触过哪些共产党。”
问题问到这儿,陈伟奎思考片刻,突然想到沈放。
沈林重复问了一遍:“还接触过谁?”
陈伟奎正要说话,可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屋里的人都歪着脑袋看过去,见李向辉带着沈放、军调处的美国军官、国民党代表走了进来。
沈林眼神惊诧,说好了三日,怎么会这么快,可还未等开口问,沈放先一步回答他:“沈处长,对不住了,刚刚接到上级指示,必须即刻交换俘虏,所以我们不得不又来一趟。”
就在这时,一个秘书进来:“沈处长,叶局长电话。”
沈林狐疑地看着沈放等人,接着走出牢房去。沈放目光投向陈伟奎,四目对视,陈伟奎似乎明白了什么。
在电话里确认了消息,再回来时候沈林有些无可奈何的神情。
“各位久等了。”他说完又走到陈伟奎面前:“你已经被释放了,他们会把你送到北平交给共产党。”
陈伟奎看了看沈林。在众人的注视下,他开始迟疑地向前走着,不过走了几步,因为伤痛没站稳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沈放上前扶了陈伟奎,一边用一只手按在了陈伟奎的肩膀上。这一幕被沈林瞧见,对于沈放的做法,他许是觉得有些奇怪,微微眯了眯眼皮儿。
“别忘了你的母亲,也别忘了我说的话,如果还担心,可以找我,我会帮你忙的。”
陈伟奎往外走着,沈林补了这么一段话,陈伟奎脸色惨白没再说什么,在众人陪同下走出了军统大楼。
沈放看着陈伟奎上了北平军事调处执行部的车,车缓缓开离,这才舒了一口气。可沈林却从头到尾都紧蹙着眉毛。
“事情已经了结,我就先走了。”
一语毕,沈放上车离开了。沈林立在原地看了一阵子,十分疑惑沈放为何会关心一个共党分子,上前扶了一把陈伟奎?
要说这一桩事情上,最最不如意的便是吕步青了。
沈林从楼下刚回了办公室,就被叶局长的人给唤了去。
办公室里,叶局长坐在办公桌后面。一边沈林曾正冷眼看着吕步青。
“这件事,如果不是沈处长耽误我的时间继续让我用刑的话,那个陈伟奎就什么都说出来了,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白白送走了一个人。”
他这是屁话,命令是叶局长下的,他这等同于是在说,换了他的话,那可是完全不将叶局长放在眼里的。
沈林对他的愚蠢表示不屑,冷冷地道:“如果我不插手管这件事情,现在我们不是送走一个人、而是一具死尸。”
“这是什么话,沈处长,你是在为自己的失误推卸责任。”
沈林哼笑:“我需要推卸责任么?这些年好像死在吕科长手里的共产党不是一个二个吧。”
两个人一来一回吵得热闹,吕步青还要开口,叶局长忽然打断他们:“行了!你们吵什么!共产党还有很多,没必要揪住这件事不放,而且这事,你们都有责任!”
吕步青气结,可沈林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这一场局,他虽未有得,可算是最大的赢家。
解决了这一桩事情,沈放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前几日约会未成反倒出了车祸,这回他早早地就在剧场外头等着了。
夜已经深了,街头没有人,路灯寂寥地照着街道。
柳如烟依旧和曾牧之一起走出剧院,看见沈放站在汽车旁倚在汽车上。曾牧之情绪激动,欲上前出上一回受的气,被柳如烟拦住。
“你又来了,究竟想怎么样?”
柳如烟走了过来,言语带了一些无可奈何与不悦
沈放打开车门,不说旁的,直愣愣盯着他:“上车再说。”
“沈放……”
“我来不是想跟你吵架,只是有些话想跟你谈谈。”
这一回,他倒是客气了不少,冷静了不少。
柳如烟还想说什么,沈放抢话:“放心,我又不会把你吃了……”
柳如烟想了想,最终还是上了车。曾牧之欲上前拦下,沈放回头冷冷瞪了他一眼,他便像是被吓到了。步子骤然停了下来。
沈林上车,将车发动。
行驶在路上,柳如烟没好气:“想说什么说吧。”
沈放透过后视镜瞧她一眼,咽了口唾沫,此刻才觉出来自己与她之间已经如此疏远。
“你身边那个家伙叫曾牧之,是个导演吧?是你现在的男朋友?”
他是试探性的问,还想着柳如烟会反驳,可却得到的答案是:“你调查的还挺清楚。”
沈放撇了撇嘴,有些不愉快,又问着:“如果当初我没走,没离开,你还会选他么?”
如果当初?这世上有如果的话,那么是不是一切都可以重来?那么她绝对不会对沈放动心。
柳如烟眼眶开始隐隐泛着泪花,忙闪开用手一抹:“说这些干嘛?我很庆幸你走了,让我躲开了一个军统特务。”
“还有我哥呢,当年是他一直在追求你。”
沈放眼下心平气和,其实要说悲伤,更多的是一种愧疚。
柳如烟闻话冷笑:“你以为我拒绝你是因为沈林?错了,我讨厌你那样的家庭,我不会嫁进沈家。”
“那样的家庭我也讨厌。要不是战争恐怕我还会在那个家里挣脱不出来,不过你要是觉得我非要让你再嫁给我,那你会错意了。老实告诉你,我的脑袋里还存着几个弹片,没有办法取出来,随时可能晕厥死亡,我可不想让你当寡妇。”
他说着这话有些唏嘘,不过语气真诚,更是有一种偏护的感觉。
听了这话,柳如烟的语气才明显缓和下来,显得没那么激动。
她顿了顿,最终说道:“那你老来找我干嘛?”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所以我希望能在我活着的时间里,多见见自己喜欢过的人。
柳如烟呆住了,车内化着一片静寂。
原来的一切都按着田中说的在进行着,如今头绪断了,沈林也不知该从何处下手了。
他到关押田中的牢房离世后,田中依旧在墙上写着数学公式,听到有人进门,田中停下来回身一瞧。
还未等沈林开口,田中瞧见来人是他,便直接问着就问:“是不是陈伟奎的线索断了。”
他倒是料事如神。
沈林反问:“我还没说话,你就预见到了?”
田中语气倒是很谦虚:“不是我能预知,只是你再次来找我太快了。你是一个很冷静的人,而且抓住线索不会放手,请问是什么原因让调查终止了?”
原来如此,沈林点了点头。
“交换,军事调解委员会的人用他交换了被俘的军统特工。”
田中皱了皱眉,这一点他倒是没有想到。
“真是可惜,陈伟奎是很有价值的线索,如此草率的交换出去对你们中统是损失。你们中国人就是这样,中统,军统,国防部、总统侍从室太多部门相互牵扯。”
“我要提醒你,想清楚现在的位置和身份再说话。”沈林听他说这话,眉毛紧蹙,没有好脸色。
“对不起,我很明白我的身份,不过有一句话,我很想说。”
田中被他突然的语气吓了一跳,虽然道歉着,却依旧语气强硬。
“说。”
“虽然日本人是战败了,可不是因为中国人失败,要不是美国人的原子弹,现在的情况也许还不是这样。”
沈林不懂为什么,他竟仍然保持着一份尊贵和荣耀感。
“可你们也从来没战胜过中国人,而且现在中国就是胜利者。”
这是事实,再怎么争辩都改不了的事实,如今他就是一个阶下囚而已。
田中被噎得不说话了,脸上虚伪的笑容僵硬了起来,继而话锋一转,像是掩饰一般淡淡一笑:“是军统的什么部门参与的人员交换?”
沈林也不想与他争辩,也不再提,顺着他的话说:“军统一处。”
可田中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兴奋:“军统一处?当年你让我照顾的一个人现在就在在一处。”
“你对沈放很在意?”沈林疑惑道,忽然间他又想起沈放搀扶着陈伟奎的画面。
田中拿起一边的报纸递给沈林:“这上面有沈放的介绍,如今他已经是你们的英雄了。在你没有嘱咐之前,我就一直和沈放先生有过接触,入狱以后,多谢你们局长给我的照顾,每天都会给报纸让我看。这个沈放为了潜伏改了名字改了身份,他做得出色。”
“他是我兄弟。”
田中一段话说完,被沈林突然打断,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不过一闪即逝。
“这点我想到了,而且如果我是你,我会对这个弟弟特别的注意。”
沈林冷冷:“你在怀疑什么?”
田中又笑了:“这个沈放在原来的南京政府政治保卫监察部的时候参与过许多行动,而这些行动最终都产生了对我们很不利的效果。你应该记得45年6月,抓捕共产党方达生的案子。”
沈林记得,陈伟奎被带走之前还提到了这件事。
“当时击毙方达生的人是沈放,还死了一个同共分子政治保卫监察部的主任,乔宇坤。沈放因此取代了乔宇坤的位置。当时加藤君一直觉得这件事背后另有隐情,只可惜是加藤没有得到足够的时间能调查出所有真相。”
那一晚加藤设局,不过后来到底没有多大的用处,真相只留给他自己一个人了。
“加藤之所以没时间,是因为你跟我们合作了。”沈林提醒他。
“是,如果不和你们合作,我也活不到今天。刺杀加藤的行动是你策划的,当时你承诺过只要我合作,会给我特殊待遇,但现在并没有兑现。”
那日他第一回来见田中时候便觉得他会问,不想他到现在才提起这一桩事情。
“跟我讲承诺?日本人和中国人讲过承诺么?”沈林一早就有应对的话等着他。
田中依然说的不紧不慢:“我知道,沈先生是一个讲原则的人,但是你唯一不和日本人讲原则,幸运的是,你们的叶局长觉得我还有用,否则你对我.……”
这就是他早先不提的原因,沈林咧嘴诡笑:“你挺有自知之明的。”
“看来我必须证明我的用处很大,才能保证我离开中国。”
他脸上依旧是那种看了叫人毛骨悚然的笑,不过沈林却没有接话。
“你一定想过,如果沈放不仅仅是国民党军统,还有另一个身份会怎么样?”
“为什么”
“因为只要他介入的针对共产党的行动,结果都非常差。”
这一点沈林无可否认。
“你向叶局长汇报了么?”沈林心里虽然怀疑沈放,不过却又怕沈放受到伤害。
田中无奈:“我没有证据,无法证明,这只是我的猜测,而沈放现在是你们的英雄。我只是个囚犯,一个囚犯的猜测有意义么?”
“可为什么跟我说?”
这一回,田中脸色才算是认真起来:“因为你也在怀疑,你可以否认,但我看的出来。”
“有很多原因我只能跟你说,第一,你现在是我的直接主管,而你们那个叶局长并不会有那么多时间听我说话,第二,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希望能活着回我的家乡,你们是兄弟,而你的位置决定我的未来。”
如果沈放真的被证实是共党,那么沈林和沈伯年定是会被牵扯到。
“有必要跟我分析这些么?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是我来决定。”
“是,我只想说,鸟在笼子里,永远不能看清楚该往什么地方飞,想解开谜题就别关着我,让我真正加入你们的工作。”
这才是他的意图,面前的这个人都快修炼成精了,一步一步地叫人往里陷着。
“不要有什么妄想,这是不可能的。”
沈林还是果断拒绝了他,田中点头:“我也知道这很不可能,但我比大多数人都有耐心,而且沈处长放心,今天关于你弟弟的谈话我不会告诉其他人。”
狡猾的狐狸,都善于隐藏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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