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生死之诀(2/2)
被他搂在怀中的那个人,在这一刻彻底停止了呼吸。
悲痛排山倒海而来。
他胸口一阵剧痛,忍不住呛出一口心血。
而这一幕落在夏侯鲲等人眼中,则是为他的暴行又添了一份罪证。
“阁主小腹处那么恐怖的伤口,你敢说与浊浪剑无关?”
夏侯鲲颤抖着伸出手,指着那具失去生机的躯体:
“那你剑锋上的鲜血如何解释?你受的伤又如何解释!”
蔺楚疏缄默不言。
他确实百口莫辩。
就算这一剑是出自衣烬斓的授意,但没有留意到那人身体异常的是他,绞碎了元婴内核的人也是他。
他终究亲手杀死了那个爱重他呵护他的前辈。
腥红的色泽逐渐充斥了他的眼眶。
酸胀疼痛到极致,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蔺楚疏,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可抵赖的么?”
岑禹洲按住夏侯鲲拔出长.枪的手,冷冷夺道,
“你借着血御阵与平乱居功至伟,已经临门一脚便能获得阁主之位,难道就如此急不可耐么?”
“你们让我进去,阿楚,阿楚!!”
门外突然传来激烈的缠斗声,殷想容和秋声缈等人被玉坤司弟子阻拦在外,纵然心急如焚,也根本靠近不了穹芜殿分毫。
“不论旁人如何看待,你用浊浪剑刺伤阁主致死,已是不争的事实。”
岑禹洲下颌倨傲地高高扬起,
“来人,将墨刑司首蔺楚疏给我拿下,押送朝音阁天牢等候发落!”
事态的急转直下,让在场众人都感到猝不及防。
分明上一刻还是万众瞩目的阁主继承者,转眼就变成了剑尖染血的杀人凶手,天堂地狱便在一念之差,着实是让人无法接受。
殿外前来赴宴的宾客也面面相觑。
毕竟衣烬斓早年也是威震八方的修真奇才,如今竟然被自己一手栽培的后辈暗算,委实令人唏嘘。
而蔺楚疏的行为也足够教人匪夷所思。
分明阁主之位已经唾手可得,他为何还要多此一举,提早杀死衣烬斓?
难不成是被那人察觉了某些不可言说的秘密?
各种版本的猜测越发纷乱,身边的弟子也被蔺楚疏的威势所摄不敢上前。
岑禹洲冷哼一声,蓦地嘲讽道:
“蔺楚疏你这般着急,莫非是为了玄光宝鉴中,无故出现魔心石一事?”
“诸位或许还不清楚,”
他笑着继续添柴加火,
“前段时日朝露试中爆发魔心石之祸,异变发生的源头,便是这位蔺司守一手建立的幻境。”
随着这句话的出口,蔺楚疏眸中闪过一丝明悟。
断裂的残片终于被串联,模糊的网络逐渐变得清晰,他缓缓启唇:“原来是你……”
但话音未落,便被一声隆隆巨响所淹没。
只是刹那,所有的窗棂便被洞开,呼啸的狂风从每一处空隙疯狂涌入,仿佛要将屋顶都掀翻。
而窗外的天幕,也不知何时沉沉地暗了下来。
云层中翻卷着浓稠的黢黑,不时有青红两色交织的电光接连闪过。
“这是……渡劫雷云?!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处?”
慌乱的氛围开始在人群中蔓延。
从云端倾斜而下的庞大威压,压制得众人几乎动弹不得。
修为稍弱者,甚至直接口鼻溢血,瘫软在地。
岑禹洲和夏侯鲲已是渡劫初期的修为,面对这团劫云,依旧感到力不从心。
尽管蔺楚疏就站在前方不远处,他们也根本无法靠近分毫。
凛冽的电光映照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益发显得他眉眼秾丽,清冷而妖冶。
丹田处仿佛烧着了火,灼热的灵流在近乎枯竭的经脉中狂涌,连每次呼吸,都变成了翻生到死的痛苦折磨。
他紧咬着牙,托着衣烬斓的后颈,小心翼翼地将他平放在地面上。
随后他卷起衣袖,细致地拭去那人嘴角的血渍。
“阁主,恕楚疏无能,没办法送您最后一程了。”
身后传来或惊诧或震怒的目光,他一概视若无睹,自顾自后退几步,双膝跪地,在地上端端正正磕了九个响头。
这一跪,九磕,是为了谢衣烬斓的照拂关怀之恩,也是忏悔自己的疏忽不察。
倘若他能发现得再早些,应对得再及时些,眼前的惨剧也许并不会发生。
而下一刻,他便要走向属于自己的结局。
再次抬起头时,瓷白光洁的前额已经微微见了红。
蔺楚疏缓缓起身,视线越过人群,落在远处的殷想容等人身上。
如同冰雪中一株料峭红梅,哀绝艳绝,却转瞬间便要被砭骨的寒风折去。
他嘴唇无声地翕动,似乎说了句什么,又被滚滚的雷声隐去。
黑红交织的长袍在身后绵延,拖曳出血火交织的阿鼻地狱,他一步步走向劫云,没有迟疑,也没有恐惧。
原本四处蔓延的惊雷立刻以他的身躯为中心聚拢,在半空之中化为一条长逾百米的庞大巨龙。
细密的电光萦绕在龙吻周围,磅礴的灵力翻卷生波,忽地剧烈震颤,倾泻而下。
长身玉立的身影静静伫立在殿外,如同滔天巨浪前那块坚定不移的礁石,任由惊涛拍岸,他自岿然不动。
汹涌的灵流呼啸着侵入蔺楚疏的周身百骸。
他身上的衣袍几乎是瞬间变被点燃,炽烈的火舌席卷上他的身体,色泽青红的火焰凶厉如鬼爪,势要将他消融在其中。
鲜血小蛇般从他七窍之中涌出,但因为血脉早已残损,只在肌肤上留下了浅淡的红痕。
短短刹那,蔺楚疏便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拆散再拼合了无数次。
光明一丝丝从视野中褪去,恍惚间,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超然的境界之中。
翻涌不休的丹田气海里,一枚内丹正焕发着耀眼的光华。
精细的纹理逐渐从它的边缘延伸而出,原本浑圆的形态,逐渐向六瓣雪花的形状靠拢。
他感到气力正在被一缕缕剥离身体,体内的经脉在崩解破碎,疼痛的刺.激却在逐步消弭。
仿若神魂和躯壳已被悄然分离,成为两个独立的存在。
眼前的一切渐渐变得模糊,在意识彻底沉于虚无之前,他忽然瞥见——
黑暗尽头,熟悉的容颜。
那张艳醴的面孔饱含着焦急与痛苦,还有覆水难收的、歇斯底里的绝望:
“小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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