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孤城(上)(1/2)
太阳升了起来,空中还弥漫着一层淡淡的晨曦,如同一根根白色的丝带在房屋街角上飘荡。
可是延州城还是安静一片。如果这时候石坚来到了延州一定会感概沧海桑田,世事变幻。这时候的延州远不象那个他前世的黄土高原上的延安,到处都是沙土,种植庄稼很困难。此时的延州还处在黄金时候,城外洛河、延河等黄河支流养活了这一方水土上几十万人。城外种着各种各样的庄稼,其中有棉花、玉米、花生、红薯。特别是石坚叫海客带回来的杂粮更适宜在这块土地上成长,当然还有当地的特产小米。
从城头上望去,棉花已经开花,黄色的、白色的、红色的花朵,在这个清晨,就如同繁星在绿叶中闪烁。玉米和小米更是如同一个个士兵昂首挺立,默默地立在这晨风中,似乎在等待长官检阅。但是这一天似乎不一样了。其实这时候延州很是繁华,特别是李德明采取与宋朝和平共处的政策,但他又急需要宋朝的物品,不但在明处采购,也在暗处走私,作为边境的大城,延州很热闹。如果在往常,这时候进城的人都挤不动了。
但今天很安静,安静到完全可以用鸦雀无声来形容。整个延州城就象死城一样。城头上的士兵也有些不安,他们全看着大朱牙内,小朱牙内。大朱牙内和小朱牙内就是指朱历和朱耻,他们因为在半年前京城平叛时立下了战功,被圣上封为轻车都尉明威将军和上骑都尉定远将军,爵也是伯子,挤身于朝中贵族之列。不过没有人不服气,自从他们以判延州牙内指挥使和副指挥使的身份来到延州,都是身先士卒,连煅练也是带头的,而且他们除了话少外,从来都不讲究架子,对等下属都很好。以至有人想试试他们有没有传说中的武力值,可最后的下场都很惨,而且因为此事使大朱牙内似乎找到了灵感,他说:“石大人曾经说过,训练不但要训练动作,而且也要演列实战打法。我始终没有弄懂,现在本官终于明白了。”
于是每天基础训练后,他还让士兵们对打,打赢了有奖,在伙食里加荤。打输了有罚,多训练一个时辰。这叫这些士兵叫苦不迭。不过几个月下来,这些士兵明显感到自己的武艺有了长进。当然他们还不能和小牙内相比,特别他近乎百发百中的神射技术。
他们现在看着大小牙内,马上大敌就要临近。面对着数量多了二十倍的党项敌人,他们心中多少有些害怕。可是他们看到这一老小一小站在哪里,就如同一个冰人,脸上肃穆一片。这时候朱历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他对这些士兵喊道:“你们怕不怕?”
“不怕!”这些士兵全都答道。
可是朱历还是听出了他们话音里打着颤儿。这使他想起了二十多年灵州的那一幕,那时裴大人也是这么对他说的。可与那时情形又是不同,他们的身后将会有更多的援军到来。
他说道:“那老子告诉你们,当年老子跟在裴大人手下时,兵力也是悬殊了这么多,但是裴大人带着我们坚守那么长时间,要不是那时候城里面没有粮食,朝中援兵没有到来,那个李继迁贼子根本不可能夺下灵州的。”
其实当年宋朝也出兵相救,可被李继迁相阻,加上朝中决议难定,造成灵州最后失守。可是他总是提起当年灵州失守与裴济无关。这让言官弹劾过好几次,说他对朝廷怨望。太娥听了却说:“你们认为一条对主人忠心的狗也有错吗?当年裴知府仅是知遇之恩就让他永生难忘,为画党项人的山川地理伏敌国二十余载,况且朝廷现在对他是如此优待。他只是一个粗人,说话儿不会象你们这样转着弯罢了。”
事实那晚之变主战场在石坚这里。可石坚玩了一个弹笑间,刀枪不入,再玩了一个弹笑间,灰飞烟灭,使得一班士兵没有柘现出英武就结束了战斗。而只有另两路,朱历和朱耻表现突出,让刘娥记在心间。所以一下子让他们做了从四品和正五品的武官。现在因为西北危及岌,又调到延州来。
当然朝廷舆论工具报纸也将这件事大书特书,来表示什么叫英雄,也更表示太后与圣上没有看错和用错人。
朱历又说:“现在只要我们坚守一段时间,援军就会到来,那么我们就会立下战功,你们也可能就象老子一样做个将军。”
底下士兵全都哄笑起来。这让在一旁眉目紧锁的范雍听着他这粗鄙的话,眉头皱得更紧。
朝廷自从石坚回家守孝,刘娥又任用了一批新人,特别是吕夷简这些大臣,他们和曹玮这些人想法不同,认为朝廷刚经过动乱,不宜与党项人交恶。于是将李重昭送回了夏州。这才使元昊集中在边境的士兵撤回。但事实上证明这些人想法是错误的。元昊返回灵州后,又带兵进攻吐蕃的唃厮啰政权。唃厮啰有众数十万,一直接受宋朝册封,采取抗夏联宋的政策。无昊带着大军在吐蕃境内折腾了三个月,取得了瓜州、沙州和肃州三个战略要地,临回头还猛攻了兰州诸羌部,并于凡州筑城。
朝廷接到吐蕃的求救信后,十分震惊。这时候夏竦上了一书,奏了十策:西北边境形势,进呈十条建议:
一、教习强弩以为奇兵;二、羁縻属羌以为藩篱;三、诏唃厮啰父子并力破贼;四、度地形险易远近、砦栅多少、军士勇怯,而增减屯兵;五、诏诸路互相应援;六、募土人为兵,州各一二千人,以代东兵;七、增置弓手、壮丁、猎户以备城守;八、并边小砦,毋积刍粮,贼攻急,则弃小砦入保大砦,以完兵力;九、关中民坐累若过误者,许人入粟赎罪,铜一斤为粟五斗,以赡边计;十、损并边冗兵、冗官及减骑军,以舒馈运。
刘娥知道夏竦人品奸诈,但这十条建议她却认为言之凿凿,有利有理,多采用之。于是她忘记了石坚的话,此人不可大用,让他做了泾州知州夏竦,成了西北两个大佬。其二就是这个延州知州范雍。这二人不仅仅是文职,皆“加兼经略使、步骑军都总管”,成了西北方面人、财、物、军一把抓的两大巨头。
再说元昊得胜返回灵州后,向他父亲禀奏要进攻宋朝。原先他就多次劝其父李德明不要向宋朝称臣。李德明答说:“我们长久以来一直处于战争状态,国耗民疲。而且,我们党项人三十年能衣锦服绮,都是宋朝的恩赐呵,不可轻易辜负。”当然这是托辞,李德明也是惧怕宋朝国家大,怕打不过。真要象他所说,他就不会指使李重昭谋划刘娥了。元昊大言:“衣皮毛,事蓄牧,乃我们蕃人的习俗。英雄在世,当图王霸大业,何必介意绵绮细事!”
现在他挟大胜之功再说这番话就不同了。并且他还说道:“宋朝无人可惧,唯一所惧就是那个石不移。可因为他功高为刘娥所忌,被迫返回和州守孝。听说他还在研发一种新式武器,如果宋朝再次重用此人,加上这种利器,我族将处于危险当中,甚至都有灭族的危险。”
李德明也知道石坚的事情,单论间谍而言,西夏的间谍最多,但他们大多数是为了窍取技术。现在无论是西夏还是辽人都想对石坚下手。可刘娥在王府那一番交谈,已经为自己所行感到后悔。其实石坚回和州也不是外人所想像那样,是刘娥疑心他。特别是石坚自己主动辞出回家,刘娥都恨不能向他认错。但石坚再三坚持,还拿着守孝大义,使刘娥也没有办法。所以他这次回去,还让他戴着参知政事的大帽子,以事优柔。当然论年龄,他可以说是宋朝历史最年轻的副相。当然他随行的护卫更盛于以往。加上王朝来投,又带来了一些江湖异人做护院,和州还在宋朝腹地。西夏和辽国根本没有办法在上面做文章。
李德明听出了元昊的话音,他是想乘石坚不在,将宋朝打怕了,以图一劳永逸,叫以后宋朝不敢对西夏用兵。他感觉到似乎不妥,但元昊的话也有道理。最后在元昊立下军令状之后,他也同意了元昊的做法。
现在元昊没有进攻泾州,而是进攻延州,并不是因为这个范雍怯懦,而是看中的正是鄜州(今陕西富县)、延州一带通路畅阔,便于进攻。不过范雍人品不差,官声很好,可确实在军事欠缺谋略。他听到风声后,立即向朝廷要求增兵,可朝廷还认为西夏人刚打完回鹘,又打完吐蕃,根本没有实力进攻延州,或者根本不敢招惹宋朝。现在朝中还在为是不是出兵讨伐西夏在争讨,他这份表奏根本没有引起朝廷重视,不报。
首先元昊猛攻延州外围的李士彬所率各部军事据点。李士彬当时是宋朝的金明都巡检使,他本人就是党项族酋长,掌有十八寨近十万众的彪悍羌兵,驻扎于延州北面的金明寨。对于这个党项老敌手,元昊暗杀计、反间计、奇袭计等等全用个遍,一无所成。相持了近一个月,最后他用了“骄兵计”,西夏军每逢李士彬交战,没打几下就“溃退”,还高声叫唤:“铁壁相公(李士彬的“外号”)来了,我们赶快逃命吧。”如此一来,李士彬颇为自负。同时,元昊还派遣一批又一批党项部落向李士彬“投降”,面对汹涌而来的党项人,李士彬自己不好处理,就上报“上级”延州老夫子范雍,要求把这些党项降人迁居到远离西北边境的南方安置。范雍没有军事计谋,反想“以夷制夷”,厚赏这些西夏降人,并让李士彬把他们编入金明寨周围的各个军事据点。李士彬不好违背上级命令,只得照办,等于宋朝的各个砦堡安置了为数众多的“定时炸弹”。
同时更让朝廷和范雍认为如今西夏是强弩之末,心有力而力不足。不过这次元昊的举动震怒了刘娥,她命工部和三司加快了修建从开封到达延环的马路(本来是坚粉路,后来在石坚坚持说蹩口的情况下,改了名字)。同时蓄备了更多的粮草,准备征讨。记住,是准备。至于大军在哪里,还不知道。
然而这一天元昊诸军突然发动攻击,事先诈降的党项人纷纷而起,金明寨等十余个延州以外的宋朝军士据点皆被西夏人占领,李士彬父子也被擒杀。乘胜优势,元昊大军直至延州城下。
范雍肝胆俱裂,一面命人紧闭四城拒守,一面派人带信急召当时屯守庆州(今甘肃庆阳)的鄜延路副总管刘平和石元孙。
事后石坚感概,虽然与历史上有所不同,但大势相差无几,只是这时候所有参与的主角年龄比历史上小了一点岁数罢了。另外时间也从冬天改成了夏天。
元昊的速度很快,只是一天多时间,就将大队带到延州城下。
看到了西夏密密麻的队伍,刚刚被朱历激起的士气很快就低落下去。可以说宋朝已经承平日久,最多也只经历过一些小谋乱,这还是边远的蛮子在捣乱,很快就被扑灭,几乎百分之九十九的士兵都没有以过实战的煅练。这个纯度可以赶上后世的纯金比例。而这一年,党项兵在元昊的带领下,南征北战。站在哪里就有一股冲天的杀气透出。而且此时延州城内留守的士兵不足一万人,不但这些士兵,就是范雍看得也生了惧意。
党项人来到城下,他们显然没有将这个城池上的宋兵放在眼里,自顾自的安营扎寨。然后元昊派人到城下喊话,大意是你们现在是没有办法守住延州,现在投降还会给你们一条生路。有才能的我还能重用。事实元昊手下有一大批谋臣,其中汉人还不少,象张陟、张绛、杨廓、徐敏宗、药药药。而且,教诱元昊以“大略”侵宋的主心骨也是两个汉人:张元、吴昊。这两个久试不第的读书人,自恃胸中文韬武略,本来想投靠宋朝边境献计献策立功名,一直不受重视。气愤之余,二人就连袂叛逃,亡入西夏。他们入西夏也颇有戏剧性,二人到达兴庆(今银川)后,天天在一家豪华酒馆痛饮欢歌,又在雪白的粉壁上用笔墨大书“张文、吴昊来此饮酒”,被西夏“派出所”便衣发现,连夜抓起,直接押往元昊处。元昊知道此二人不是凡人,便亲自审问,怒问二人怎敢犯我名讳。张、吴二生鲜衣华裘,皆一表人才,虽然人被捆成个粽子,两张嘴仍旧伶牙俐齿:“你连自己姓什么都不在乎,何必在乎名呢!”一句话正戮中其痛处:唐朝五代直到宋初,元昊一族姓“李”,而后至今,元昊一族姓“赵”,皆是中原王朝的“赐”姓。于是,亲去绳索,好言相谢,三人顿时言语甚欢,张、吴二人成为他侵宋的最重要谋士。张元、吴昊二人虽是书生,却熟知中国历史和军事战略,他们力赞元昊进取关右之地,占领关中,向中原腹地挺进。同时,与辽国联合,让契丹人在河北进袭宋朝,最终使宋朝两面临敌,“一身二疾,势难支矣”。这些策略,皆是一剑封喉的毒招,无论哪一招成功,宋朝都会有亡国之忧。“莫道书生空议论,头颅掷处血斑斑”,张、吴二人,也是中国知识分子中的一种异类。而宋朝也有不少党项人,总之这段历史远不是民族纠纷那么简单,换而言之,这根本是李继迁和他的后代还有张元吴昊这样汉族败类的野心。加上宋朝对少数民族采取岐视和压迫的政策,同时内敛,才给了党项人崛起的机会造成的。就是这样,还有许多少数民族纷纷依附宋朝,其中还包括党项人的本身。
看到党项人猖狂的样子,朱历对朱耻说:“儿子,你眼睛好,有没有本事也长长我宋人的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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