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她觉得阿爹可能会狂……(1/2)
清脆的巴掌声猝不及防, 声音又亮又响。
沈闻秋打下去时没有收敛力道,直接将沈罗衣打得歪了歪头,嘴角处甚至还溢出了一丝血迹。
“你, 你打我。”沈罗衣捂着脸, 不可置信, 缓缓看向身前的沈闻秋。
沈闻秋收回手,淡淡睨着她,不置一词。
沈罗衣眼眶一红,狼狈又委屈, 声嘶力竭:“你打我,你有什么资格打我?”
说着, 她手一抬,就想把这一巴掌还给沈闻秋。
沈罗衣是真觉得自己委屈。
赤阳堡灭了,爹爹失踪了。她平静的生活,被这些人搅合的天翻地覆。
家没了, 哥哥不但不安慰她, 还打她。
她选择装聋作哑有错吗, 没错……
就像她所说, 娘是她的娘, 爹同样也是她的爹,娘都已经死了, 难道她要陪着娘一起去死, 才算对的吗?
那时她才四岁, 如果她和他那样, 记爹爹的仇,那爹爹岂会再疼她。
他十岁,他有选择……她才四岁, 她没得选择。
沈罗衣手刚一抬起,就被沈闻秋紧紧扣住。
“这个世间,最有资格打你的人,就是我。”沈闻秋恶狠狠地看着眼前这个,仿佛第一次认识的亲妹妹:“你可真是沈镇远的亲女儿。”
“说得好像你就不是爹的儿子一样。”沈罗衣瞪着沈闻秋,讥笑。
沈闻秋:“你还真说对了,我不是他儿子 ,我今儿起就改姓,从此,我叫穆闻秋,我跟着娘姓。”
清幽小筑,此刻不再清幽。
沈闻秋与沈罗衣兄妹剑拔驽张,双方都恨不得咬死对方。
沈闻秋恨……以前他只恨沈镇远,现在,他是连沈罗衣也恨。
不,他不是恨她,而是恶心她。
她不配他恨。
十三年,他一个人背负着这个秘密十三年,在这期间,他还小心翼翼守护着她的童真,不让仇恨牵涉到她。
他一直只觉得,沈罗衣是娘留给他唯一的亲人,与他同样留着娘血脉的亲人。
哈,结果……到了今天,他才发现,一切都只是他自作多情。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
在娘死的那一天,她就什么都知道。
有句话他没说错,她和沈镇远一样。
一样深的心计,一样深的城府,一样虚伪,虚伪得让人恶心。
四岁,那年她才四岁……
她是怎么做到亲眼见到沈镇远杀了娘之后,还面不改色,依旧天真烂漫地,向沈镇远卖乖的?
十三年了,十三年他都忘记不了娘临死前愤恨的眼睛,而她,却从来没有被影响过。
关于这事,沈闻秋也是前两天才知道。
赤阳堡被灭,沈闻秋想回去将穆仙儿的坟墓从赤阳堡祖坟牵出来。
因为,穆元德已经同意了,将娘的亡灵引回穆家祖坟。
穆仙儿是被沈镇远杀的,沈闻秋想,她肯定不想呆在沈家的祖坟里。
而且,他以后不打算再姓沈,他要改姓穆,从今往后,他只祭穆家祖宗,不祭沈家祖宗。
回到赤阳堡,那个辉煌一时的大堡,已满目疮痍。
看着练武场上干枯的血迹,沈闻秋说不出心底是什么滋味。
这里,是他的出生之地,也是他娘一生的悲剧之地。
在去祖坟的时候,他路过了沈罗衣住的阁楼,想着她从小爱美,又天真烂漫,应是不会喜欢苍山枯燥的生活 ,便想收拾些她曾经喜爱的东西,带去苍山,供她消遣。
等他在她阁楼中发现了一些东西后,他才知道,原来,他是世间最大的傻子。
她……
娘被沈镇远杀死时,她竟然就躲在院子里假山的另一侧,和他只有一石之隔。
他浑浑噩噩掉进了水池,而她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甚至装做不懂“死”是什么……
这就是他的妹妹……
如果真不懂也罢,可是他在阁楼里找到的东西,却偏偏证明着,她其实懂,她什么都懂。
她懂……她懂沈镇远杀死娘代表什么,但是,她却在日记里写着什么,她已经没娘了,不能再没爹。
恶心,恶心得他想吐。
“你要走,就走吧,走得远远的。别再让我见到你,他日我若遇上你,我会……弑亲。”沈闻秋冷酷地道。
沈罗衣一惊,赫然看向她:“你敢。”
沈闻秋幽幽注视着她:“我为什么不敢?”
他的眼睛里,再没有往日对沈罗衣的宠爱,只剩冰冷。
似乎也将沈罗衣列入了仇人名单之中。
沈罗衣被沈闻秋冷寒的目光,看得心里一个哆嗦。
她侧开眼,硬着脖子,虚张伸势地道:“舅舅是不会让你杀我的。”
沈闻秋讥笑一声:“你不是说,他不是你舅舅吗?”
兄妹二人针锋相对,气氛越发紧张起来。
却在这时,小溪一侧,突然奔过来两道身影,这两个人的身影刚一抵达,郁方就靠了过去。
而两兄妹这场僵持,也因他们的到来,顿时弥散下去。
沈闻秋看了一眼外面的人,大步出院,跟着郁方前去查看情况。
而沈罗衣刚悻悻退回了竹屋。
她倒是想走,想离开苍山,可是离开苍山后她能去哪里?
爹爹不知行踪,又被诬蔑勾结回纥,被朝廷通缉。她若离开苍山,怕是一下山,就被那些愤恨回纥人的人打成肉饼。
她没地方去,只能留在这苍山,和这些让她讨厌的人呆在一起。
沈罗衣进屋,铁球上的青君目光淡淡地看了眼竹屋,然后轻侧眸光,看向来竹屋的三个人。
看完后,她视线微转,淡淡落到远处,似走了神,又似在思索什么。
“你们怎么过来了?”郁方向孟九重和况曼迎上去。
看着二人还带了个伤患回来,郁方疑惑问:“这是谁?”
郁方只听闻过黎初霁的名字,没见过人,所以不知道况曼带来的人是黎初霁。
“我二师兄,黎初霁。”况曼和孟九重越过郁方,将人搀扶进院子,急道:“郁老,麻烦你帮我瞅瞅,我师兄怎么了?”
术业有专攻。孟九重虽会医术,但是却比上郁老这个对医术钻研了一辈子的人。
来的路上,孟九重就给她说过,他看不出黎初霁到底是怎么回事。
郁方看了一眼人事不知的伤患,蹙眉道:“先将人扶进屋,我看看再说。”
况曼闻言,赶紧将黎初霁扶进了竹屋客房,而郁方则迅速去将自己的药箱提了过来。
郁方进屋,况曼稍退一步,将地方让给郁方,好方便他看病。
屋里一时静悄悄,谁也没开口说话,静等着郁方号脉。
时间缓缓过去,郁方号脉的手,始终搭在黎初霁的手腕上。
看着神情越来越严肃的郁方,况曼大气不敢出,眼里带起担忧。
这么久都没出结果,黎初霁他……
又等大概一柱香的时间,没有丝毫动作的郁方,终于轻轻收回了手。
收回手后,郁方什么话都没说,从药箱里翻出一个小瓶子,迅速倒了一颗药丸出来,喂进黎初霁的嘴里。
药丸喂下去,黎初霁没有任何变化,过了一会儿,他的呼吸比方才稍强了一点点。
郁方见状,紧紧夹起的眉头终于松缓了下去。
将药箱收起来,郁方朝况曼和孟九重点了点头,然后往院子外走去。
况曼见状,赶忙跟了出去。
石桌前,郁方将药箱搁到桌上,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小抿一口润了润嗓子,然后严肃地看向况曼,道:“你师兄是中了蛊。”
“中蛊?”况曼惊了一下,随即有些懵。
……不会是阿娘被黎初霁跟的厌烦了,下个蛊将人给弄走吧?
郁方点点头:“刚才我给他仔细看过,这种蛊叫寒冰蛊,中了此蛊的人,全身冰冷,但脉象却不会有任何变化,此蛊蕴于气管处,以寒气封锁人呼吸,让人活活窒息而死。好在他功力够强,以前应该是练过龟息术,在中蛊后,以龟息术的特征,保持呼吸。”
况曼眉黛紧蹙,轻问:“致人死亡的蛊?”
郁方颔首:“这是一种快速至人死亡的蛊,中蛊半日,就能要人性命。”
况曼眸子暗沉。如果是要人性命的蛊,那下蛊之人便不可能是阿娘。
虽然不知道阿娘为什么不待见圣慾天出来的人,但在兴远府时,提起黎初霁阿娘脸色上并未有厌恶,平平淡淡,仿佛只是在说陌生人。
就算她出于什么原因,不待见黎初霁,也不至于取黎初霁的性命。
这里面,定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
郁方继续道:“蛊是催人命的蛊,不过,黎初霁似乎对毒的属性有所了解,所以,才能熬到现在。”
况曼:“郁老刚才给师兄喂下的是何药?可能解寒冰蛊?”
“没办法解。”郁方摇头:“他服下的药是我闲来无事,以邪心焰特性练出来的药罢了,没别的用处,就是能克制冰。”
刚才喂给黎初霁的药,是他前不久练出来的。
他与穆元德隐身苍山,没什么事,正好前段时间伦山蛊后给穆元德中了冰蚕蛊,一冰一火在穆元德体内驰骋,他一时好奇,就研究了一下。
谁知道,现在这药却派上了用场。
况曼眼中闪过急切:“解不了?那我师兄……”
郁方看她很焦急,倒了杯凉茶递给她:“蛊这东西很神秘,中原少有研究。我解不了,你娘肯定能解,找到你娘,他就无事了。”
中原的医者,少有会蛊术的。
他只知道,养蛊的一般都是女人,而这世上,除了伦山女人养蛊,百濮之地,也有人会蛊术。
有伦山蛊后在,黎初霁身上的蛊根本就不是问题。
况曼咕噜一口,将茶倒进喉咙,灭了灭火气,道:“我阿娘在百濮,距离这里有十几天的路程,师兄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吗?”
郁方闻言:“你师兄是从百濮之地回来的吧?”
他们这边的消息网一直关注着伦山蛊后,知道伦山蛊后去了百濮之地,而黎初霁好像也跟着她一起去了百濮。
如果百濮……
不好,伦山蛊后该不会陷在百濮了吧。
不知想到了什么,刚才还不慌不忙的郁方神情突然一变。
“阿曼,九重,你们现在出发,赶紧去一趟百濮。”郁方没给二人问话机会,继续道:“据我所知,百濮也有人会养蛊,你娘去百濮,必是和蛊术有关。现在黎初霁又中蛊回来,你娘……可能陷在了百濮。”
刚才想着伦山蛊后能解蛊,却忘记,伦山蛊后去百濮的原因。
如果她真的是为蛊术而去百濮,那……
郁方的推断,让况曼眉头紧紧夹了起来。
她娘不会真在百濮出事吧?
郁方说罢,蹭得一起站起来,掀开自己的药箱,从箱子里拿出一个药瓶给况曼和孟九重。
“这是解毒丹,虽然解不开蛊毒,但却可以压抑毒素,你们到了百濮后,一定要小心。百濮虽不比伦山神秘,但也非普通人能闯,你们现在就去,快些……”
伦山蛊后陷入百濮……盟主体内的冰蚕蛊只剩一月半的时间,一旦冰蚕蛊被邪心焰给弄死,那盟主必将再次陷入失智之中。
到时候,怕是比以前更麻烦了。
盟主的仇家太多,这苍山虽然隐秘,可随着这段时间进进出出的人,早晚会暴露出去,万一再次失智 ,到时候,怕是没地方躲了。
当年盟主能安然躲入苍山,可是杨御谋划的。
如今杨御已过世,没人能再找出一个利于盟主的隐蔽之地。
所以,一定要在盟主失智之前,把伦山蛊后找回来。
郁方将药递给况曼后,又道:“你们先出去,一路留下暗号,我会尽快把事情告知盟主,让盟主安排人在百濮附近接应你们……”
“九重,你师父体内的冰吞蛊差不多还有一月半的时间,就会被邪心焰耗死,你一定要在冰吞蛊彻底失效前,将你丈母娘给带回来,要不然事情就麻烦了。”郁方严肃交待。
郁方这一分析,况曼和孟九重突然想到,穆元德现在还没有完全康复,还得靠冰蚕蛊压抑邪心焰。
况曼起身:“郁老,我师兄就拜托你了。”
刚才他既然能不慌不忙地提出,她娘可以解蛊,那就证明,师兄体内的蛊,他就算没办法解,也有办法压制。
现在最关键的是阿娘……
阿娘去百濮是为了什么,师兄又是如何在百濮受伤的?
还有云飞师兄……青蒙哥离开许良山的时候,告诉她,云飞师兄在蛮地,蛮地离百濮不远,黎初霁在百濮受伤,被娇黛黛的人送回来,他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算了,这些事,等先去了百濮在说。
况曼和孟九重得了郁方叮嘱,说走就走,沈闻秋见状,提出要与况曼他们同去。
苍山有个沈罗衣,他现在看到她就心烦意燥,眼不见为净,干脆离开算了。
沈闻秋这要求一提出来,况曼和孟九重还没说什么,郁方就先一步无情道:“不行,你的功夫,去了只会拖后腿。”
一直坐在大铁球上的青君,听到沈闻秋的话后,清冷的眸子,轻轻转向况曼。
片刻后,她伸手,解开手腕上一串铃铛状的东西。那东西模样和铃铛一模一样,但在她取下来的时候,却没有任何声响。
取下铃铛,青君身子微纵,落到石桌旁边,手一伸,将那铃铛递给况曼。
况曼抬眸看向她,并未伸手接她递过来的东西。
况曼认识青君,在兴远府时,她与她曾有一面之缘,后来在东义县时,她从青蒙手下救走沈罗衣,那出刀的飒爽风姿,况曼至今都记得。
青君同样也认识况曼,但在此之前,二人没有任何交集。
清寒的声音,毫无起伏地响起:“驱蛊铃。”
况曼垂目,接过这个铃铛:“何用?”
青君身子微纵,飞身回铁球上,坐下后幽声道:“可驱蛊虫。”
况曼微愣:“……”
“能解我师兄体内的蛊吗?”木了一下,况曼反应过来,目光追落到青君身上,立即问。
青君:“不知,只知道它可以驱蛊。”
“在中蛊之人耳侧摇三下,蛊虫会顺着手腕上的血管爬出。”声落,青君闭上了眼睛,不再开口。
况曼收回视线,拿着青君给的驱蛊铃,转身就立即竹屋。
孟九重和沈闻秋见状,也赶忙跟了进去。而郁方则抬头,目光不明地往铁球上的人看了一看。
驱蛊铃……
这个名字好像在哪本书上看过,但看得书太多,一时有些想不起来,只记得,这东西是个奇宝。
罢了,回头让闻秋问一下她。
想不起来,郁方也没勉强,抬步入了竹屋。
柳暗花明,谁也没想到青君手上竟会有这等奇物。有了这东西,黎初霁身上的蛊,不用等伦山蛊后回来,便能解掉。
虽说郁方能压抑蛊虫,但蛊虫在身体里太久,到底有伤害,谁也不知道时间拖得太久黎初霁会不会出事。
入了竹屋,况曼麻利的将黎初霁左手胳膊的衣服挽起来,然后拿着这个没有声音的铃铛,在黎初霁的耳边摇动了三次。
三次之后,况曼就将铃铛拿离了他的耳侧。
她转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黎初霁的手臂。
也不知寒冰蛊是什么东西练出来的,楞生生将一个人的体温给降到了死人才能有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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