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2/2）

吃好早饭，林依依道：“大军、三军、四军，你们都坐下，姐姐要跟你们商量一件事。尤其是大军，你是咱们家里的当家，你的意见更加的重要。”

林大军赶忙坐好，想坐出一副一家之主的装逼范儿：“姐你说，我会好好想想的。”

林依依：“……咱们家这几天晒了不少虾肉干，但是虾肉干不顶饱，下半年的粮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发，能发多少，万一不够吃呢？目前我们还有60斤粮食，按着一天一斤，还能吃上两个月，所以姐想把虾肉干换成其他的粮食，到时候姐姐嫁出去，你们又有粮食撑着，姐姐也可以放心。大军、三军、四军，你们是怎么看的？”

林大军：“我没有意见，但是姐，谁家会把粮食换给我们啊？大家都宝贝着粮食呢。”虾肉干和填饱肚子的粮食相比？当然是能填饱肚子的粮食重要了，谁都不是傻瓜，知道怎么选。

林三军：“嗯。”

林四军：“大哥说的是啊，谁会给我们换粮食啊？”

林依依道：“这个姐会想办法，林医生路子宽，桂兰婶子又是县城里的，县城里的人喜欢吃肉，他们吃商品粮不怕没粮食，所以姐去问问他们。待会儿大军跟姐一起去，以后家里的事情你得熟悉起来。”

林大军：“哎。”他早就想熟悉了。

林依依：“还有一点，换来的粮食先放到肖家，等家里的60斤粮食吃光了，你们每个星期来一次，姐每次给你们七斤粮食。”

林大军不乐意了：“姐，为什么啊？万一给肖家吃了呢？”

林三军和林四军也不解，甚至想，姐不会想把粮食带到肖家去，不给他们吧？从小村子里长大的男孩子，可知道有不少婆娘专门搬空婆家把东西给娘家的。

林依依虽然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但是柔柔：“你们呀，真傻。”

傻瓜一号林大军。

傻瓜二号林三军。

傻瓜三号林四军。

林大军：“姐，你给说说呗。”

林依依伸手，摸摸林大军的脑袋，实际上，内心嫌弃的要死，但是她要装一个疼爱弟弟的姐姐：“你们想想啊，我们用虾肉干换来粮食，如果被别人知道，晚上摸进来偷粮食，或者你们不在的时候摸进来偷粮食怎么办？现在这情况，有些人专门偷鸡摸狗的，知道咱们家没有大人，肯定打咱们家的主意，你们希望咱们家的粮食被偷走吗？”

林家三兄弟摇头，比起粮食被偷走，当然是放到肖家放心了，肖家人多，肖宇哥还是当兵的，谁敢去他们家偷粮食啊？

林依依又道：“你们也知道，嫁出去的姑娘不能总是回娘家，这样会被婆家嫌弃和不喜欢的，这要是姐以后想你们了怎么办？所以咱们把粮食藏到肖家，就姐的房间里，这样你们来拿粮食的时候，姐就能看到你们，看到你们好不好，姐也能放心些。如果到时候肖家有好吃的，姐还能偷偷给你们存下，等你们来了再给你们。你们说呢？”说着，把林三军和林四军的衣服拉好，也摸摸他们的头。

林三军和林四军呆呆的看着林依依。比起林大军作为长子，得到过父母的疼爱，他们在林家等于是透明人，一直以来是被忽略的，因为林家的儿子实在太多了，再加上孩子多，林爹林娘上工都来不及了，平时一下工也还要做家务，又累的很，实在没有这个闲工夫和心思去关爱孩子。

在他们的印象中，爹娘从来没有摸过他们的头，也从来没有帮他们拉过衣服。当然，抛开还是婴儿时期的岁月不算，从他们记事以来，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林三军垂着头，眼底的情绪没有人看得见。

而林四军则直接多了：“我听姐的。”姐姐给他的感觉，突然有些不同了。以前姐姐就是姐姐，仿佛是一种习惯，生来他们就是姐弟关系，此外没有别的。可是现在，林四军觉得不同了，姐姐让他觉得很温馨，当然，文盲的他是不懂用温馨来形容的，所以他觉得，就是不一样了，这种不一样让他很高兴。

林大军就直接多了，有好处，他是不会拒绝的。

林依依趁机又道：“那剩下的60斤放在家里安全吗？不如我回门那天也来带走，剩个七斤给你们？说不定七天后你们来肖家还能打点秋风。”

林大军拿出一家之主的“威压”道：“听姐的。”

林依依嘴角勾了勾，很好。

第二天，林依依向杨桂兰和林正德打听换粮食的事情了。随着饥.荒的越来越严重，受到影响的不仅仅是农村，县城也是一样。县城吃的粮食来自哪里？是农村人种的。农村里的粮食产量低了，县城里的粮食能充足吗？所以县城里每个月的商品粮分量也在减少。不过，就算商品粮减少了几斤，他们依然每个月有粮食收入，不像农村，一个月连一块番薯皮也没有。

饥.荒除了影响粮食产量之外，还有一个受到影响非常的严重，那就是肉。不管是猪肉还是鸡肉，猪和鸡都是农村里养的，现在农村人自己都吃不饱了，肚子里除了水还是水，猪和鸡能吃什么？

60年是全员没人养猪的年代，所以县城里的肉没有了来源，肉断了，没了。这对每个月能吃上一两斤肉的城里人来说，是非常痛苦的。甚至有些人家，一个月能吃的肉何止一两斤？

所以，林依依提供的虾肉干对想吃肉的人来说，那就是及时雨。

杨桂兰接了林依依的委托，便答应她进县城的时候帮她去问问，她问的自然也是熟人。

林正德倒是答应的干脆，但是他是半个月去一趟县城的，只说去县城的时候会叫她，到时候林家人带上虾肉干就是了。

林依依得了两人的准信，松了一口气。只要林家弟弟的粮食有着落，还能来肖家打秋风吗？

转眼间，9月5日到了。

这天一大早，林家人就起来了，准备迎接新郎。大队长夫妻、杨桂兰夫妻和林正德夫妻都来帮忙了，是林依依邀请来的。其实这个时候结婚也没有客人，所以没有什么忙要帮的，他们不过是来撑撑场面，添加点人气。

快到中午的时候，肖家那边来人了，肖宇和两个堂弟一起来的，肖爷爷这一户只有肖大强一个儿子，所以肖宇的堂弟是肖爷爷兄弟的孙子，在这个年代，爷爷那辈的亲戚也是很亲近的。

肖大实：“新郎来接亲了……”

林大军带着林三军、林四军和林五弟拦在院子的门口，不让他们进，林大军道：“红包拿来才能接我姐姐。”

肖宇从兜里拿出四个红包：“给。”林家四兄弟一人一个。每个红包里只有一毛钱，这对红包来说相当大了，不过因为当下没有婚宴，林家才四个兄弟，所以才给一毛的，如果不是在饥.荒年，各家亲戚多，孩子多，就没有这个金额了，该是一分一个了。

林大军接了红包就带着弟弟们让开了，大队长媳妇过来招待：“都来了，快来喝糖水，午饭就在这里吃。”

肖宇的堂弟们听到有糖水喝高兴的不得了，不仅小孩子喜欢糖水，就是大人也喜欢。

午饭是肉片、虾肉干熬米粥。大米是肖宇拿来的聘礼，一共五斤，还剩下两斤，今天全部煮了，肉片也是肖宇拿来的聘礼晒干的，肉片和龙虾肉切碎，和大米熬在一起，这香味也是一绝。

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婚礼，尽管条件有限，但是林依依也想着能在有限的条件内，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总不能婚礼当天什么吃的都没有，肖宇来接人，她就跟着走了吧？

肖宇去了林依依的房间，看见她穿着黑色的长裤、白色的碎花衬衣坐在床上，脚上是那双黑色的小皮鞋，长发编成了辫子垂在胸前，不过辫子上有红色的发带一起辫着，正红色，添加点喜气。

林依依：“肖宇哥。”她微微笑着，看着站在门口，有如松阳般挺拔的男人，心微微动了动，对今后的婚后生活有些期待。只是又有些难过，她妈总是催着她结婚，想看她生孩子，现在她真的结婚了，却看不到。想到这里，林依依双眼泛红，很快湿了。

肖宇走进几步：“怎么了？”

他走到林依依面前，身影像一座高山般，能帮她遮挡外面的一切。

林依依摇摇头：“我想起了我……我爹和我娘。”差点说成爸妈，“如果他们能看着我出嫁就好了，他们一直期盼着……”说到这里，泪水有点控制不住。

肖宇有些束手无措，他赶忙用手替她擦眼泪：“我会照顾你。”

从小到大他就知道，她是他的小媳妇，他要照顾她。所以他一直很克制，和所有的女同志都保持距离，便是读书的时候有女生向他暗示过什么，他也当做不明白，有的如果明示了，他也直言自己有未婚妻。他是一个对自己严谨的人。

林依依嗯了声。

肖宇坐到她的旁边，虽然房间里安安静静的，但是却不觉得尴尬，又或者身边有她，哪怕是静静的坐着，他都有种满足的感觉。

杨桂兰：“吃饭了吃饭了……”

林依依道：“肖宇哥，我们去吃饭吧。”

肖宇跟着起身。

两斤大米熬成的粥，足够今天在场的人敞开肚子吃了。今天的粥还是用铁锅煮的，两口铁锅，一口是杨桂兰家的，一口是林正德家的。今天吃饭的人也不多，林正德的媳妇邱氏、杨桂兰、大队长媳妇，至于大队长等男同志已经回家了，虽然林依依是邀请他们一起的，但是他们几个大老爷们就不吃小姑娘的口粮了，还有肖宇和两个堂弟、林家弟弟。

杨桂兰招呼肖宇的两个堂弟：“你们放心的吃，不要客气，今天管够。”

肖大实：“谢谢婶子。”香喷喷的米粥，还有肉沫和龙虾肉沫，真是好幸福。不过，他们也不是那等不懂事的人，两个堂弟吃了两碗就没有再吃了。就是杨桂兰等人，也吃了两碗没继续吃了。

饭后，肖宇迎接新娘子回婆家，新娘子这边需要小舅子陪同，林依依叫了林大军和林三军一起，林四军留在家里照顾林五弟，她还托了杨桂兰帮忙看一下。

至于林四军和林五弟的晚饭，中午还剩下一些粥。

林大军拿着暖水壶、林三军拿着脸盆，肖宇的两个堂弟抬着嫁妆柜。肖宇推着自行车，林依依坐在自行车上。一行人从上林生产大队到大塘生产大队，这一路还是挺招摇的。在这饥.荒的年代，这样的婚礼也算是一道风景线了。尤其是大家看到了新娘的嫁妆，有暖水壶、有脸盆、还有一台嫁妆柜，看上去非常的有派头。

到了肖宇家门口，在门口玩的孩子们大声吆喝：“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

“新娘子总算来了。”

“小鱼都结婚了，嫂子可算是放心了。”

“可不是，香菊姐的心思总算是放下了。”

“三个儿子都结婚了，香菊姐就等着抱孙子吧。”

“还是大强家的福气好。”

“新娘子看着有点小啊。”

“才15岁，可不是小吗？”

“也是大强家人好，不然这个时候谁家娶15岁的小姑娘？”

“……”

肖家这边倒是比林家热闹，肖家的亲戚都来了，不过这个年代上门走亲戚喝喜酒都是自己带口粮的。

秦香菊听到儿媳和儿媳妇来了，赶忙从堂屋里出来，再看到林大军和林三军各拿着暖水壶和脸盆，肖宇的堂弟抬着一个嫁妆柜，觉得儿媳妇真给自己涨面子。当初老三结婚的时候，家里也简单的请亲戚上门吃酒的，可是老三媳妇是空手来的。倒不是说老三媳妇的娘家不好，秦香菊也是打听过的，也不是那等不讲道理的人家，只是家里条件不好，女儿用50斤粮食说亲了，拿不出嫁妆给女儿，所以只能让女儿空手来了。

不仅如此，就是去接亲的老三和肖家堂弟们也没有吃上一口饭。这边的风俗，结婚的时候，女方家吃中饭，男方家吃晚饭。结果呢？

还是老二媳妇弄的好，特意跟她打过招呼，说他们家会准备午饭。且不管午饭好坏，这事情做出来，场面就够了。

再看小舅子和肖家堂弟们带来的嫁妆，别说现在饥.荒期，就是往上几年，也是很有面子的。

秦香菊赶忙道：“一一来了，快进你们屋子休息下。大实，你们把柜子抬到你小鱼哥的房间。大军三军，你们把东西放下就来喝糖水。”若是以前，还能吃溏心蛋，但是现在鸡蛋少之又少，秦香菊也不舍得拿出鸡蛋来招呼，就给准备了糖水。

“大强家的，你们这媳妇的嫁妆属这个。”一个妇女竖起大拇指。

有人不解的问：“不是说小鱼家的这个爹娘都去了，咋还能置办的起嫁妆？”

“许是爹娘生前准备的。”

秦香菊道：“这是我们家老二媳妇自己准备的，啊哟，你们可不知道，老二媳妇自己会赚钱，读书人，写那个什么文章的，被县城的报社看中了，这不，给了钱……”

肖奶奶：“是稿费，读书人管这个叫稿费。”

秦香菊：“对对对，稿费。”

“稿费？读书人写文章赚钱？啊哟，这也太厉害了吧？”

“香菊，那你们家不是娶了个金元宝啊？”

“香菊，这小鱼媳妇能赚多少钱啊？用笔杆子赚钱，可厉害了。咱们老肖家也出文化人了……”

肖宇站在堂屋门口，来给林依依拿喝的，听到他娘和他奶在吹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