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一切算计中(1/2)
周七娘面容冷峻,目不转睛地盯着周四郎道:“你可知诬告何罪?
“况且此案朝廷已然查明,是谁杀的父亲,罪魁祸首已然认罪伏诛,你竟然还想将罪名扣到我头上?”
连着两个质问,周七娘神色不见半分慌乱,且等周四郎有何话可说。
“你休想用诬告吓我,也别说什么人已经认罪的话,朝廷审讯。此事同我们周家扯上关系,你在其中得利几何,再没有人比你更清楚。
“在我们面前装清白,省省吧你。且不说其他,只一样,父亲活着随时可以取你的家主之位,若是不在,有父亲之前说出口的话,你这家主的位置便是板上钉钉,无人能改。”
说到这里,周四郎指向一旁周大郎道:“瞧,这不是连大哥都站在你这边?”
“不站在七娘这边,难道要让我站在你这边?”周大郎气得追问,恨不得上去揍人了!
“我再告诉你,若你再管不住自己的嘴,胆敢胡言乱语,无中生有,我绝饶不了你。”周大郎亦是气不打一处来,若说一开始他也有所怀疑,毕竟这桩事到最后得利最大的人就是周七娘,世人皆有目共睹。
但事实摆在眼前,总是不能否认的,尤其这一桩桩的事最后都查得一清二楚的,罪魁祸首都自己承认了,还有什么可争执的?
萧宁观周家的人,周四郎待要再说话,周大郎出手拉过人,周四郎气得推人道:“不说其他,只说她请进门的这个人,萧家,我们周家人跟萧家犯冲不知道?”
这回萧宁倒是开口了,“是以,萧家人进不得你们周家的门?”
周四郎随口便要答来,周大郎一记大耳光抽在他的脸上,大声喝斥道:“闭嘴!”
当今天下就是姓萧的,纵然那一位天子远在雍州,还有一个煞神在兖州内。
他们周家到现在能保存,一家子还有命活着,多亏周七娘聪慧,若不然都死了。
就这种情况下,多少人盯着他们周家,但凡他们敢说出半句不妥当的话,等待他们的将是万丈深渊。
周大郎毫不犹豫地拉过周四郎的衣襟,“你若想死自寻死去,我们绝不拦着。你若想拉上我们一家子,我绝不容你。”
周四郎挨了一记耳光,一时也反应过来他方才脱口而出的究竟是什么话。如同一盆冷水浇落,浇得他瞬间清醒过来,再不敢多言。
同一时间,人的视线亦落在萧宁的身上,气呼呼的道:“你交的好朋友,竟然要害我。”
周七娘冷声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连嘴巴都管不住,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也说得出口,你倒是告诉我,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旁人?”
萧宁不过是顺着他的话说而已,一个人若不是心中生念,又是心中当真怨极萧氏,怨极大昌,怎么会脱口而出?
“我争不过你,我不跟你争。只是你一个当女儿的连请人为父亲上香都做不到,可真是孝顺。”周四郎就是揪着这点事不放,他是看出来了,萧宁无意上香,周七娘无论是何原由,都不敢强迫萧宁,
好啊,这可是能大作文章之事。
“依你所见,凡入周氏者,都须祭奠?”萧宁岂不知有人故意刁难,不过这点把戏未免不入流。
“这是自然。”周四郎毫不犹豫地接话,萧宁道:“敬为上,哀次之。三年之丧,言而求语,对而不问。此为丧礼。不知阁下做到了几何?”
此刻的萧宁抬头与他对视,“为人子者,知父葬礼未毕,与宾客于门前争执。你不敬你父,却要我代你敬之?况且,你父亲若不是死了,今日,你们周氏......”
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所到之处,叫他们都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不难看出他们恐惧。
萧宁再是一声冷哼,周四郎面上无光,萧宁言外之意,是在指责他竟然不敬父亲,毕竟若敬之,岂会大声喧哗,叫人看了笑话。
还有周四郎一再论及萧宁之事,就不想想丧礼期间,对他人之事不当枉加非论。他是一错再错,竟然还有资格让萧宁守他自己都守不住的规矩,真真是让周家成了最大的笑话。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周家主做的事兖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管周四郎承认亦或是不承认,周家主若活着,今日他们周家就没有这安乐的日子过。
“滚进去。”周大郎一拦再拦,还是没能拦住,此刻再叫萧宁戳破,再也忍不住地大喝一声,周四郎这回已然叫人架起,消失在人前。
周大郎朝萧宁作一揖道:“惊扰小娘子了,望请小娘子恕罪。七娘,快请这位小娘子入内,勿让人惊扰了。”
该赔罪已赔罪。萧宁此时来寻的是周七娘,且让她们谈她们的事儿去吧。
“请。”周七娘亦是此意,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要让太多的人发现萧宁,只是家中事多,盯着周七娘的人同样也多,一个两个,没有一个愿意太平过日子。
挑不着周七娘的毛病,这便挑起周七娘身边的人,所谓的客人也就是周七娘的脸面,抽在周七娘的脸上,也是因为萧宁不曾祭奠于人。
但萧宁提起周家家主自己做的事时,这要是谁再敢胡说八道,不是自己挖坑把周家人给埋了吗?
萧宁朝周大郎颔首示意,同周七娘往内去。
“五娘子见笑了。”一行往内院去,周七娘轻声道来,萧宁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七娘子不容易。”
作为一个过来人,萧宁得到无数人的支持,依然走得并不容易,更何况周七娘这样一个自小被家中轻视的人。
对周家萧宁略有了解,周七娘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四人,周大郎为长兄,周二郎是次子,周三娘居三,周四郎最小。
长幼有序,周四郎对周七娘并无恭敬,一口一个七娘的唤来,显露周家人对周七娘轻蔑的态度。
一个面容有损的人,于旁人看来就是缺陷。
萧宁目光落在周七娘的身上,她要成周家家主,和萧宁要走向的目标虽然一样,身边无人支持和有人支持,注定这条路走得会格外艰辛。
于萧宁而言,最大的支持者是萧谌,于周七娘而言,最大的阻力会是周家家主。
女子不易,自古以来的规矩就没有让女子承继家业,为一家之主的。纵然是家中独此一女,也有太多的人宁可将家业给旁人,也不会让女子承继。
过继,招赘。总而言之,就是不愿意相信女子可以担起一个家族的兴衰。
“殿下请入座。”萧宁失神的功夫,周七娘引着萧宁走到一处四处环湖的凉亭内,四通八达的环境,湖水缓缓流动,但凡有人靠近,便可一目了然。这确实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萧宁回过神来,亦不客气,且在凉亭上的蒲团坐下。
周七娘身边的侍女是不曾见过萧宁,一开始听到周七娘的称呼都回不过神,殿下两个字,与萧姓对上,马上明了,垂下眼眸欲掩盖眼中的惊愣,又按捺不住好奇地偷瞄了萧宁一眼。
萧宁此时从袖中拿出一份公文,“这算是贺礼。贺你真正成为周家家主的贺礼。”
旁人说出这话,周七娘定是心下甚喜,然出自萧宁之口,她却心惊肉跳。
“谢殿下。”周七娘伸手接过,萧宁意示之,“看看。”
周七娘本不欲于此查看,萧宁既然叫她看,她且观之,里面的内容叫她看得更是惊心,一阅毕,周七娘起身拜之,“谢殿下。”
一拜再拜,萧宁受之,亦问起,“你我虽只有几面之缘,你助我良多,我也算不曾相负。既如此,我也就开门见山问上一问。如何?”
有意寻萧宁的周七娘,亦明了萧宁这等聪明人,未必不知一切事。
然,她以为她可以面对萧宁的,断不会叫萧宁一句话吓着!“你可愿如实告之?”萧宁看着跪立着的周七娘,仅是再问。
周七娘明显没有料到萧宁竟然如此直白,压根不给人说不的机会。
萧宁俯视着周七娘,面容透着威严,不容人置喙。“从前,你不知我,我亦不知你,各自试探无可厚非。我不曾问你,你不说,这不算瞒。但,我今日问出口,你若骗我。我这个人,我愿意互惠互利,也愿意点到即止,却不喜人骗我。”
有言在先,现在就是萧宁给周七娘的机会,若是周七娘依然不愿意配合,也罢。
“白头如新,倾盖如故。殿下知妾,妾,愿意据实告之。”周七娘要的就是这样的一个机会,如今萧宁就在她的面前,她能得到这个机会不易,尤其手里握着这一份公文,纵然正式的诏书未下达,但这是萧宁为她争取的。
哪怕萧宁心中明了周七娘计划得太多,就连萧宁都被她算计其中,萧宁还是不曾考虑抹杀她的功劳,认可她在这桩事的过程中曾为大昌立下的功。
能以容人,不抹他人之功。相比萧宁自己成为棋子这一点,萧宁更看到了此事的利。
朝廷得利,萧宁亦不是翻脸无情之人,哪怕在这过程中周七娘对她隐瞒颇多,算计诸多,萧宁并不以为自己被人算计为耻,为此而抹杀周七娘所有的功劳。
这一点尤其让周七娘感慨万千。
“那该从何处开始说起?从周二郎动手打人开始?亦或许从一开始让周二郎动手打人,其中就有你的推手?就连我的阿姐也早就成为你的棋子?”萧宁是越想一些事,越想越是觉得,有些事真没有那么巧。
若一开始周七娘便知杨太尉所在,而一心要接手周家的她,既要顺理成章的接手,同样也要考虑永绝后患,她该如何一步步的安排?
第一步便是要让最关键的人物萧宁来到兖州,如何能让萧宁入兖州,对旁人而言有难度,对她却不然。
周家有着先天的条件在,萧三娘是萧家女,更是萧宁的堂姐,观萧家人行事,一向眼里不揉沙子,若家中人受了委屈,无人坐得住,尤其是这一位镇国公主。
之后的事,虽然多有意外,最大的意外自然就是萧宁这个人,但都没关系,不影响大局。
于周七娘来说,萧宁越是聪明,越是洞若观火越是好,这叫她的计划更能顺利推行。
萧宁是不想把人想得如此步步为营,可这越想,越是觉得,或许打从一开始,所有人都是的棋子,无一例外。
“诚如公主猜测,有些事妾从一开始就知道。更是明了若想顺利接管周家,成为萧家家主,凭我一人之力不可能,借殿下之力或可如愿。所有阻碍我的人,都能借殿下之手铲除。”周七娘如实告知,所有的一切都是计划不假,而她更明白,不成功便成仁。
“父亲是不愿意让我接手的,哪怕这么多年以来,我表现得再好,家里家外的事,都是我来解决,在父亲的心里,我是女儿身,哪怕嫁不出去,周家也不能落在我手里。
“纵然兄弟们无一人可比之于我,那也不是能让我接手周家的理由。
“到最后,最想阻止我,最想让我从周家消失的人竟然成了我的父亲。公主可知,为了让我出嫁,父亲要将我卖给山民。远在梁州边境的山民啊。
“殿下曾到过梁州,见过山民。我亦曾问父亲,他怎么能让我嫁入异族?父亲说,我这样的容貌,既不能嫁入世族,为我们周家争一条退路亦无不可。”
周七娘眼中闪烁着泪光,那是有多痛啊!
她的生身父亲,为了不让她成为家族的耻辱,笑话,竟然要将她嫁给山民。
“我的时间不多,我等不到殿下自梁州来,是以,我让人有意无意地挑动人心,不留痕迹的让他们对公主殿下心生不满,更将这份不满挑拨到最高点,让他们再也按捺不住,最后宣泄在三娘身上。“我知道父亲最在意的是周家,亦明了周家再起波折,父亲无能解决,定不会急于让我嫁给山民。这点时间,足以让我等到殿下来到兖州,也能让殿下帮我解决父亲。
“可是,二郎的死和父亲的死都是意外,绝不是我为之。”
周七娘明显很清楚地知道,每一个人的底线在哪儿,萧宁可以容忍她的算计,可是若是她敢连父亲兄弟都杀,这样的人,萧宁断然不会许她活着。
萧宁对此没有评价,她的猜测都得到了证实,从头到尾都是周七娘的算计。
而周七娘否认的事,萧宁知无法证明这其中的真假,毕竟她纵然有了猜测,许多事找不到一丁点的证据,可见许多事周七娘做事谨慎之极。
能用话挑动人心,透露些信息让人死,这不过是想不想为之罢了。若想为之,萧宁同样能做到。
萧宁听完了,起身走了过去,将手搭在周七娘的身上,“有些事没有证据,你既然否认,我且信你一回。不过,你最好听好,记下了。
“与男人争权夺利,勾心斗角,你只为在这世上立足,我能容你,也愿意助你。然,心术不正,总是走不长远的。草菅人命,目无王法,自以为聪明,想将天下的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小心玩火自.焚。”
言至于此,萧宁更是肯定地道:“你确实是个聪明人,能算计到这样的地步,可见对人心所知。不过,没有证据的事我容你一回,再有下一回,但凡你敢借他人之手取人性命,不管与你有关或是无关,我都不容你。”
拍了拍周七娘的肩,昭示着萧宁并不是在开玩笑,若是周七娘做不到,莫怪她手下无情。
周七娘郑重地应下道:“是,妾牢记在心。”
萧宁朝外走去,“告发杨太尉有功,赐下你爵位,以后,你就是大昌的第一个女男。将来想出仕,你既知道我要在兖州选拔人才,你该知道,我可以为你举荐,但你若想出仕,凭本事考出来,更能让人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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