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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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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数日,师晓梁总是在半夜里惊醒,梦中的情景是一样的,就是严沁婷披头散发地向他走过来,这使他心里很不舒服。

如果你在知道了一个女人的全部之后,仍放不下,这是不是爱?

中年人如果还有爱的话,当然不会是花前月下的蜜语或者眉目传情的缠绵,而是一种相知,一种扶持,一种任何人无法替代甚至是亲人也无法给予你的力量。正如沁婷所说,我们都不属于雪雁,因为我们都希望它超出我们的大限永远地生存下去,成为中国不可多得的百年历史以上的企业之一,无论我的出走有没有作用,雪雁必须走上漫漫的股份制转变之路。

的确,经过多方的努力,也因为大环境的成熟,雪雁确实踏上征途。

也正因为如此,沁婷的慨然才能够长久地盘踞在师晓梁的心头,他曾经无数次地喟然长叹,只有她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本来,相忘于江湖,相知于心中无疑是人生的一种至高境界,师晓梁深知自己除了挥剑斩情丝还能做点什么呢?所以当时他用决绝的办法了断了一切。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当沁婷成为社会新闻的女主角,又是被最好的朋友出卖时,他还有办法让自己安然若素吗?

这是四月里的第一场雨,来势凶猛,师晓梁照例在梦中醒来,他站在书房的窗前,由于他没有规律的作息时间以及不分昼夜的电话,他一直是睡在书房里的。现在他站在窗前往外看,黑暗的地方当然是漆黑一团,但是街灯可以顾及到的光柱里,便可看见雨柱如小手指般粗细,而且笔直如按着尺子画的线条。

不会出什么事吧?

这个念头先是让他吃了一惊,接着便开始坐卧不宁,会出什么事呢?他并没有进一步的预见,但总之他心里乱糟糟的,最终他出了家门。

如他期许的一样,沁婷家的窗户亮着黯淡的灯光,他打电话上去,是录音机的声音,想必是逃避记者的,他想了一下,还是没说什么,挂了机。

沁婷出现的一瞬间,倒是令他颇感意外,她穿了一身套装裙,烟云色调,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腿上穿着颜色恰到好处的长筒丝袜,半高跟的船鞋,一副准备上班的打扮。看着半夜来敲门的师晓梁,一身水汽,完全愣住了。

师晓梁不禁问道:“你干什么去?”

“不干什么……”

“那你穿这么整齐?谁半夜穿这么整齐?”

沁婷神思恍惚,却凄然一笑道:“……想体面一点吧。”

听了这话,师晓梁一时没有明白其中的含义,他注视着沁婷的眼睛,但沁婷很快就移开了视线,一只手下意识地背在身后。

师晓梁抓过沁婷手中的药瓶,但他手上有水没有抓住,夜里的玻璃破碎声至少是白天的十倍,接着是大珠小珠落玉盘。

白药片滚了一地。

师晓梁一把把沁婷拉进怀里,他搂着这个让他曾经无数次心动,又让他望而却步的女人,想对她说点什么,但最终他只是鼻子发酸,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而沁婷早已伏在他的怀里泪如泉涌。

在这之后,他们相对而坐,心情都平静了不少。

“为什么要这么做?”

“很自然……就像天不下雨或者天要下雨一样。”

“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职业女性。”

“你知道我的习惯是搞利索了以后才见人。”

“真的没想过找我吗?”

“找你?说什么?”

“说你很害怕。”

“我是很害怕,像我这样的人恐怕只能进地狱……”

“一切都会过去的,让别人体会你需要时间。”

“你真这么想吗?”

“真的,你到里屋睡会儿吧,我在这儿翻翻报纸。”

她看了他一眼,真希望他不那么好,不那么让她留恋。

期末考试在即,丹青觉得他的这一场噩梦该做完了。

他在出租屋里昏睡了三天三夜,醒来之后脑袋像被拆洗过一样条理分明,整洁干净。他想他所有的潇洒之举,皆因他心中有底线,脚下有退路而已,他真正的家其实在盛世华庭——那个不用打电话进门就有热饭吃的地方,那个翻过一万次脸也还是有一张笑脸迎接着他的地方。那里有爱他的父母,有优雅的环境,有他认同的人生。

正如父亲所说的那样,富人注定是不完美的,但是穷人也未必个个都能进赞美诗,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你未知的事物上。

选择星期六下午回家应该是比较明智的,丹青认真地洗了洗脸,又刮了胡须,很久以来第一次在镜子前面多逗留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的样子有点怪怪的,虽谈不上丑陋,但已经不再是年轻一代雅皮士的现身标本。

然而,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在丹青两次确认了门牌号码的情况下,他发现他家院子里的网球场已经被彻底铲平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修砌的十分完好和具有工艺美术特色的水池,水池很大,但没有鱼,只有为数不少的鹅卵石,还是颇有观赏性的。此外,母亲最爱坐在下面的油纸伞也荡然无存,目前那里搭着竹制凉棚,下面放着一个八仙桌,好像随时准备开饭一样。

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女人提着浇花的水壶走过来:“你就是谢丹青吧?”

丹青心里颇感奇怪,但还是点点头。

老女人道:“进来坐吧,你爸爸妈妈有封信叫我交给你,”老人总是有些唠叨,她接着说,“我说不如寄给你,他们说你一定会回来拿的,还是他们了解你。”

丹青坐在凉棚下的八仙桌旁,感觉老人进去了很长时间,这时楼上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这让他想起母亲教学生时的情景,她是一个爱孩子的人,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但是他始终在想,他的父母到什么地方去了呢?这里显然不是请人看房子,而是另易其主,这么重大的事他们也没找过他。

好几次,他在余祥里崩牙昌家的门外,听见里面争吵的声音,都以为是有人找来讲理,以为父母会找到这里来叫他回家,但是这种他认为一定会发生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老人总算出来了,她手上拿着一封信,口中抱怨着孙女找各种各样的理由不练琴,一会喝水,一会吃梨,一会儿上厕所,所以把她都给耽误了。她把信递给丹青,接着又夸这套房子怎么怎么好,丹青想等她喘息的机会脱身,但她从哈尔滨来时讲起,讲她的儿子多蠢女儿多能干,怎么发家致富的,而且一环扣一环根本没有停顿。丹青开始神不守舍,眼睛越过老人的头顶,心里又惦记着兜里那封信的内容。

他突然一阵心烦,很想大吼一声让她住嘴,甚至他想对她说我已经走投无路,山穷水尽,不知该怎么办好,你却跟我大谈什么发家史!你女儿能挣钱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他不能这么干,但心里真是觉得像崩牙昌那样每天骂骂咧咧的生活就是痛快。

回到出租屋,他独自一人在灯下读信。

是父亲的笔迹:

丹青我儿,见字如面。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们已经离开你,飞往加拿大你大姨那里,你知她一直叫我们去长住,但总也没有机会。这次是因为你妈妈的身体时好时坏,医生说换一个环境生活会对她的健康有好处。

你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每个人都是从年轻的时候走过来的,只是,没有人可以同时踏上两条路。我曾经非常害怕你吃苦,不想看着你头破血流,但如果那注定是你今后的路,我会对你说,你必须走下去,无论碰上什么样的困难,不仅接受,而且面对。盛世华庭不是你最后的栖息地,我们不是报复你,而是爱你。

这种爱是时间赋予我们的,你一天天长大,我们一天天老去,就像一棵树,我们关心的不再是它的种子来自何处,而是它的躯干和枝叶怎样才能更茂盛。同时,这棵树已经不可避免地深扎在我们心中。

我们留了一笔钱在藏院长那里,除了用于你的学费和生活费之外,我们还担心你的身体,这种病叫作脊髓痨,有可能在你长大成人之后,体内残存的梅毒菌破坏脊髓的背部神经而导致发病。主要症状是下肢刺疼,像有一根烧红的钢针插入一样,身体会出现共济失调,走路不稳,尤其是在黑暗的地方或者闭目行走的时候会更为明显,所以当你发现自己走路时腿部抬得比别人高,两腿比常人分得开,就一定要到医院里去做检查。

血亲是神秘而伟大的,我从来都不怀疑这一点。我也不是一个不自私的人,但是对你,我们虽然没有给过你生命,但却极其希望赠予你生命的光辉,这完全不是道德观所能决定的事……

你的亲生父亲早年遗弃了你,无论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你在接受现实的同时都不要对生活失望,因为罪恶的形成固然与社会有着密切的联系,但个人的言行与选择,才是善与恶的终极分野。同时,路就在你的脚下,而你的身后,有我们默默的支持……

信没有读完,但是丹青已泪眼模糊。

他并不知道到底是谁给了他一颗善感的心,许多时候,他会想到,如果他在余祥里长大,那么他的生活将是一个什么样子?他会变成一个怎么样的人?

这是他第一次透彻地感到悲哀,其实,有多少爱,就有多少悲哀,它们就像山水,像生死,像秋夜风鸣,像英雄佩剑美女桃红一样无从分离。他所以能够体会,并不是因为他受过良好的教育,懂得更多的道理,明辨更多的是非,而是他亲身经历了这种刻骨铭心的折磨。

所有的爱,所有不求回报的付出,皆是命中注定。

那是在十一个月以后,崩牙昌被执行死刑,在丹青的要求下,公安局同意他前去送行。自然是一个下着凄凄冷雨的凌晨,五点多钟,他按时来到看守所,被有关的人员带了进去,执行警察已经荷枪实弹,神色凛然。似乎是在一个灰色的走廊,水泥的地板和墙壁被一盏低瓦数的日光灯照出一片惨色,崩牙昌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据说早上也吃了点东西,他的手被铐着,公安分局的局长点了一支烟放在他的嘴上,不怕死的人走到哪儿都受人敬重。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局长问道。

崩牙昌木然道:“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电视二台的一个女记者把话筒伸了过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就说两句吧。”

站在一旁的丹青推开了话筒:“你不要逼他。”

女记者还想坚持,丹青一下火了:“电视台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又不是为你们而生,为你们而死!!”

女记者一声未吭,赶紧走了,反正今天执行死刑的也不是一个人,所以局长才会出现在现场,唯恐发生意外。采访别人也是一样的。

局长拍了拍呆如木鸡的丹青,对崩牙昌说道:“你看你有一个多好的儿子,知道后悔了吧?”

崩牙昌笑笑,表情是不置可否。走廊里的人太多了,各忙各的,当着这么多人,他们也不能说什么,很快崩牙昌就被押上了警车。

他们互望了最后一眼。

很长一段时间,丹青都不能相信这个他既憎恶又与他有着割不断的关联的人死了,永远都不会再在余祥里或者夜总会出现了,更不可能再令他撕心裂肺、痛心疾首地与之争吵。他永远地去了,就像当年不认他时,是冥冥之中为了他好,为了他有一个好的前途一样,这一次的早走,或许也是让他早一点解脱吧。

于是那种悲哀又像潮水一般地在他的心头蔓延开来。

最初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件总有一天是会平息下来的,尘埃落定之后,也总会有一些貌似深沉的人提出生活在盛世华庭和余祥里的人到底谁更幸福?丹青始知,这样的问题不知有多么愚蠢。

他仿佛在一夜之间长大了。

盛世华庭如同海市蜃楼一样在他的眼前消失了,深爱他的父母——在他心目中像日月星辰一样永恒的存在也离他而去。丹青知道,一封信所能包含的内容实在是太有限了,而他们想说的,又何止千言万语?

一切都在父亲的掌控之中,他知道他会遇到什么样的难题,假如能靠一腔热血就包打天下,这个世界不是太简单了吗?父亲也一定知道他会败下阵来,会回到盛世华庭,这是整整一代年轻人的梦想: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回到从前的生活里去。但其实这是不可能的,父亲是在用行动让他死了这条心,正如他在信中说的那样,假如你的生活之路注定崎岖,那你就必须往前走,走到底。因为我们不可能伴你一生。

丹青从心底感激父母,也只有他们会这样提醒自己。否则,他一定会变成一个颓废青年,就像泪珠儿一样,变得让他无法确认,他们曾经有过同一种不幸和焦虑,但却滋生出完全不同的两样情怀。

人只有在没有退路以后,才能真正踏实下来,真正脚踏实地。

很长一段时间,丹青一边完成学业,一边决定找工打,为的是锻炼自己的意志力。但好像他身上无形的光环已经散尽,一切都变得不顺利起来,没有人需要他。

那是因为你的身子还俯得不够低。这句话是在梦中父亲跟他说的。他曾找过藏院长,但他说他不知道他父母亲的新电话,都是他们打回国内,时间也没有规律。这是父亲的作风,他怕听到他的声音后会心软。

所以,他也只能在梦中与父亲母亲交流。

一年一度的进出口商品交易会如期举行了,大学生们纷纷利用课余时间出现在交易会会址门口。他们手举着木牌,上书“翻译”二字,漂亮的女同学除了翻译还会加上“公关”之类的字样。要知道交易会久负盛名,开放的中国又张开无比热情的手臂,迎接着世界各地的来宾。

国内的企业想方设法要把自己的产品推销出去,国际宾客又要削尖脑袋钻进这个博大的市场,他们之间需要一个桥梁。大学生们无疑抓住了这个机会,他们推销的是自己,挣钱、体验社会是一回事,如果幸运的话,说不定能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

交易会会址外的广场上彩旗飞舞,同时人才攒动,各路人马都在这里找机会,提供各种服务,很快形成了人才超市。

丹青也挤在人群里,他举的牌子上写着“翻译兼介绍电子产品”。别人都竭力地在找顾主搭话,顺便推销自己,譬如要人吗?是韩国的客人吗?我是学日文的,不过我的师兄韩文可是一把好手。或者,我是正宗的美国口音,这样会让客人感到亲切一些。丹青不知道该如何举荐自己,和陌生人搭话对他来说是有障碍的。阳光变得越来越刺眼,在阳光下,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棵树。

顾主们都愿意找女孩子,她们温文可人,几乎没有什么目光在丹青的脸上稍作停留。好不容易有一个戴着眼镜的老女人来到丹青跟前,刚问了一句:你的工资怎么算?不等丹青做出任何回应,马上有一个可以说长相丑陋的女青年冲过来,亲热地叫道:阿姨,我不要工资,我只是为了锻炼一下自己,管饭就行。

老女人看了女青年一眼,又看了丹青一眼,见他仍没有什么明确的表示,便扶一扶眼镜带着女青年走了。

那一瞬间,丹青的感觉差极了,他突然想到了黑奴市场。他妈的,那些趾高气扬的公司老板们就差没拍拍他的骨架,看看他的牙口了,挑女孩子的时候,眼神像挑三陪似的,他为什么要受这种鸟气?丹青扛着木牌,准备离开人群。这时一个尖厉的声音叫住了他,他知道,那是父亲。

如果这注定是你的人生之路,那你就得坚持住,走到底。

记住,身子俯得要比别人更低。

丹青扛着他的那块木牌,返身回到他刚才的位置上,周围依旧是穿来穿去的人流以及讨价还价的嘈杂声,他却像赌气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人才超市里。

直到第三天,才有一个中年男子向他走来,在他面前停下脚步,注视了他好一会儿。

丹青忙道:“我是学英文的。”

来人十分干脆:“我不需要翻译。”

“介绍电子产品也行,我是计算机专业的。”

那个人又摆了摆手。

丹青索性道:“那你需要我做什么呢?”

“提一个暖水瓶跟在我身后,你愿意吗?”

原来,这个人是推销“忘不了”方便饭的。厂家让他在交易会的每个摊位上派送若干盒,可是人家嫌烦,试也懒得试,于是他自己想出办法,亲手帮客人泡好方便饭,人家不好意思,只好试吃。他自称这种方便饭只要一吃,绝对忘不了。

这个人因为忙不过来,想找个帮手,报酬方面,当然是微乎其微的。

丹青想了想,再站下去,十五天的交易会就给站完了,便一跺脚决定跟着这个半疯的人试试自己的运气,或者说检验一下父亲的话是不是真理。

说走就得走,他问道:“我这块牌子怎么办?”

那人毫无商量的余地道:“扔掉。”

丹青像接到最高指示那样把木牌扔掉了。

这一次的人生体验对丹青来说太独特了,重要的不是赔笑脸和挨白眼,而是工作最终结束时,中年男人拍着他的肩膀说:“小伙子,你将来能干大事!”

“何以见得呢?”他笑了,他们在一家小饭馆对饮,算是吃分手饭。

“你知道我在人才超市找了多少人?”

丹青摇了摇头。

中年男人伸出一个巴掌来:“不下五十个,没有一个人肯干这种活儿,还说我有病。只有你,你是好样的……”

喝了几杯酒之后,中年男人告诉丹青他原来是国家机关的一个处长,后来单位合并,一大堆人无处可去。“我还不算是最差的,”他说,“毕竟这个方便饭厂还是我的亲戚开的,还有的处长去卖马桶呢。”

“那叫洁具。”

“叫什么那也是拉屎用的啊。”

丹青笑了,不再与他争辩,看得出他心里已经不好受了。

中年处长说,他已经参加过两次交易会了,但是方便饭仍然没有销路,面对方便面成熟而庞大的市场,他们几乎没有成功的希望,然而,在你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坚持下去,这才是在市场经济中能占领一席之地的铁律。

他的话,让丹青沉思良久。

在这之后,丹青在电脑城找到一个卖电脑的活儿,没有底薪,卖一台提成一台的钱,由于竞争激烈,卖一台组装机,提成也就几十块钱,还要免费负责售后服务。

这在从前是不可想象的事,以他的才智,在龙行天下公司时都嫌公司规模有限,无论是人员配备还是租用民屋,都是一切从简的原则。当时他就立下雄心壮志,要做这一行的神奇小子,有朝一日注册自己的公司,而且一定要在电子一条街上立足,成为业中主流,而不是跟在后面瞎起哄。

然而现在他懂得了,实现梦想必须脚踏实地,你认识自己有一个过程,市场认识你同样有一个过程,而在这个过程里去干力所能及的事,比清谈空想现实得多。

一天晚上,丹青在睡梦中接到一个电话,是他的一个买电脑的女顾客,咋咋呼呼地说她的重要文件在电脑中突然消失,她简直要急疯了。丹青一看手表,已经是半夜两点钟了,怪不得房东叫他听电话时脸板得像铁一样。

丹青骑着破自行车在冷风中疾驶,他住的地方离女事主的家是城东和城西两个方向,而女事主根本说不清是电脑出了问题还是她的操作有问题,总之她强调那份文件她第二天开会就要用。为了区区几十块钱的提成,他真是不想在夜里赶过去,合同上只写了保证售后服务,并没有说随叫随到啊,什么事不能等到第二天再做?

但是,人是很奇怪的,有时想是这么想,做起来又完全是另一回事。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说服自己的,直到穿过一条条清冷的街道,他心里一遍一遍地想,谢丹青,这难道就是你的人生吗?马上,他就听见了父亲的声音:谢丹青,你以为你是谁?没有一个成功的人不是从零开始的!

女事主穿着一件红色的睡袍,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她烫着满头麦穗那样的蓬松发型,乍一看活像一只母狮子。丹青一进屋,她就喋喋不休地讲丹青帮她组装的电脑怎么乌龙,总之麻烦不断。丹青没有讲话的机会,只好坐在电脑前操作电脑,发现一切正常,但是文件的确是没了,问女事主文件的名称,她说没有名称,看来她也是个生手。

生手惹出来的问题是没法预见的。

丹青开始找文件,女事主熬不过,靠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丹青把她的文件找出来后,打印好,才叫醒她。本以为她会感激自己,但女事主什么也没说,递给他五十元道:“算你的加班费,别嫌少啊。”

“谢谢。”结果是他反过来谢母狮子。

“你是刚参加工作的吧?”

“勤工俭学。”

“嗯,还算有出息,就为这一点,我送给你一个忠告,这可是私人收藏,比那五十块钱值钱:不要太相信温情的东西,那是最靠不住的。”

丹青注视着女事主,脸上有些茫然。

女事主道:“今晚如果你睡觉了,我就不能睡觉,明天还有可能被炒鱿鱼。经济社会是个竞技场,别人不顾你的感受做出任何事来都是可以理解的。明白了?”

丹青点了点头。

“你可以走了,”女事主用手遮着嘴打了个哈欠,“五十块外加一个忠告,我年轻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谢丹青重新出现在大马路上,不过他这会儿睡意全无,心情还挺舒畅,他吹着口哨,是《恋曲一九九○》,两手撒把骑着自行车,像二流子一样愉快。

没有人永远是热点新闻的座上宾。

在那种万箭齐发般的热闹劲儿暂且停歇之时,泪珠儿被某出版社正式“接管”了。经济社会,谁都不会无缘无故地买单,你总不能收了定金以后就不当作家了,而成为一名歌手,大肆进军歌坛吧。

出版社给泪珠儿找了一个度假村,有山有水,风景无比秀美也算安静宜人。同时派了一名编审级的女编辑陪伴她,并且起到督促她的目的。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看上去相当干练的女人,不胖不瘦,皮肤黝黑,眼神里充满警觉,一脸的霸气或者说有几分凶悍。早年她毕业于名校的研究生班,是才气很高的人,可以说做为他人作嫁的工作以后很有点虎落平川的味道,幸好后来这些才华都体现在了她的抓稿上,这些书稿又总能点在读者的醒穴上,以至于渐渐地不少知名作家都以搭上她成为炫耀的资本。

她对作者是很爱护的,但不温情,她说走吧去吃点好的,或者走吧去桑拿把头部按摩一下都是命令式的口吻,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

对外,女编审封锁了一切有关泪珠儿的消息,她的理论是要吊住读者的胃口,否则他们会像腻烦了肯德基全部转向麦当劳一样。

但是《身世之谜》的进度实在不容乐观,泪珠儿不是不努力,她几乎是不分昼夜地伏案疾书,但多半都成了废纸,坐在电脑前面更是一片空白。这当然与她的经验有关,她还不能娴熟地把握素材,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她用倒叙的手法写这件事,越接近童年越是有一种令她窒息的情绪干扰着她,令她无从描述。

女编审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不光是因为全国春季书市的日子每天都在逼近,在强调市场经济的今天,每一件事都难以逃脱进入商业化操作的规范,一本销路势头很好的书,在书市里发行和不踩点的随心所欲,效果绝对是不一样的。另一大压力的由来,是社里打电话告诉她,有消息灵通人士透露,邵一剑也在给一家出版社写书,写的是不同角度的同一件事,整个过程全部暗箱操作,到时拿出来一定是重量级炸弹。

以邵一剑熬成了精的笔力,泪珠儿岂能同日而语?

可是她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再逼泪珠儿了,因为两个人已同样是膨胀到极限的热气球,根本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

自从离开谢丹青的出租屋以后,泪珠儿觉得每走一步都是她始料不及的。最初的冲动是她在震惊之余的确想写出自身的感受,更重要的是决心报复严沁婷,她认为她是一个无比虚伪的人。但是现在,她的敌人突然找不到了,确切地说她消失了,化作一缕青烟,因为严沁婷已经被千夫所指,在这个克隆人即将诞生的年代,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敢相认的母亲是必定要受到唾弃的。今天的人们已经习惯了用张扬的观念解释所有的问题,每个人都是自己心目中的英雄,这种感觉太牛了。

于是一场亲情的纠纷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商业事件。

然而,泪珠儿对母亲的怨恨并没有因此而了结,那些情绪都还在,那些曾经发生过的点点滴滴依然沉淀在她的心中,可是她还谈不上有写作功力,根本无法与苦难冷眼相对,如果她要把这些东西写出来的话,就只有重活一次,重新体验一遍,这无疑是痛苦的,只不过这些痛苦分段标了价,最终不会白痛苦罢了。

这样下去会疯掉,此时是泪珠儿唯一的想法。她不顾一切地寻找到自己的双背包,从房间冲了出去。

她的房间在走廊的顶里面,靠外面的一间是女编审住的,女编审的房间永远门户大开,正对门的一面是一个茶几外加两把单人沙发,女编审总坐在右边的沙发上,总之有看不完的书和从社里带来的稿子。

你不能说她在监视泪珠儿,但的确她从房间里跑了出来,一把拉住泪珠儿:“小严,你到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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