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大崩溃(1/2)
1)
这一天夜里曲凤城说不出的疲惫,北京丰河汽造的老总罗利名来南江商谈并购事宜,参观了南江集团之后,曲凤城替罗总在听月楼安排了便餐,十几道菜,席间喝掉了七瓶酒鬼酒,喝得曲凤城立脚不稳,一个劲的傻笑。可罗利名却是越喝越兴奋,不停的对满满一桌子人大讲丰河汽造的资产多么优良,言下之意,南江并购丰河实在是占到了天大的便宜。
喝完酒,罗利名却不肯放他走,缠着他一定要去看街景,街景有什么好看的?曲凤城真是搞不懂,但客人要看,不能不陪同,几辆车在成江绕了一圈又一圈,后来司机都腻了,就把车绕着成江大酒店不停的转,老罗却瞪圆了眼睛:“你们成江的街景很有特色,很有特色,建筑物的风格也非常的统一,规划得好,而且这条商业街至少五公里长!比北京的王府井还要长。”到了这一步,大家才弄清楚老罗早就喝多了,只是他的酒德太坏,喝多了不说睡觉,却喜欢闹腾,喝得越多,闹腾得越欢势,可把个曲凤城折腾惨了。
好不容易把不依不饶的罗利名架回宾馆,临进房间前这家伙还扭头冲着曲凤城叫喊:“老曲,你别走,咱们俩下盘棋,就一盘!我让你一个车的!!”凤曲城揩了揩脑袋上的汗,连声说道:“好好好,明天,明天一定陪你下。”安顿下罗利名,曲凤城酒喝得太多不敢开车,让司机把他送回家,象征性的淋浴了一下,一头裁在床上,购并就购并呗,还喝这么多的酒,这他妈的叫什么事啊!
眼看他迷迷糊糊刚要睡着,忽然手机响了,拿起来一听,居然又是罗利名,这家伙还没睡:“曲总,对不起了啊,我今天喝得多了点,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其实我也没有什么恶意,就是酒喝多了点,你要是往心里去那就错怪了我了,其实我老罗就是爱喝两口酒,没有恶意的,酒一喝多我就这样,我平时不是这样的,所以你要是往心里去就是你不对了啊,所以你不能往心里去,因为我没有恶意,就是喝多了点,高兴啊,能不多喝吗你说是不是老曲?喝得多是因为我高兴,是没有恶意的,你一定不能往心里去……”
听到罗利名这么一番解释,曲凤城只觉得头皮发炸,头晕目眩。他从来没遇到象老罗这样的酒鬼,大凡一家公司的老总,虽然不乏粗鲁不文者,但象老罗这样的却是生平所未见。就这样老罗无休无止的解释说自己喝多了,没有恶意,所以曲凤城不应该往心里去……说了整整半个小时,听得曲凤城痛苦不堪欲哭无泪,实在受不了了就把手机放到远处的桌子上,让罗利名自己嘟囔去。
嘟囔了也不知多久,罗利名终于沉寂下来,曲凤城如释重负的长吁一口气,正准备再次入睡,手机却又响了起来,这一次是骆子宾。
对于骆子宾这个人,曲凤城谈不上有什么好感,也说不上有什么恶感,就是平平常常的那么一回事,仅此而已。按说这个人是不应该给自己打电话的,不过既然打过来了,总不能说挂就挂吧?于是曲凤城应付了几句之后,放下手机继续睡觉。但是,这个电话却把他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神经又给刺激得兴奋了起来,虽然躺在床上合着眼,曲凤城却觉得自己越来越清醒,好象一辈子也没象现在这样精神过。
实在是睡不着了,曲凤城只好爬起来,打开他的手提电脑查询起资料来,他查到了黄海渔业,这是一家国营上市公司,主营业务是远洋捕捞,法人代表名叫鲁铖成,祖籍山东人,这个人曲凤城从来没有见到过,也没有听过相关鲁铖成的什么消息,应该是一个很低调的经营者吧?
接下来的资料很简单,黄海渔业的盘子很大,而且经营业绩平平,要想把这个大盘子操作起来,少了七、八个亿玩不转。曲凤城心里有点嘀咕,这个骆子宾,看来是有点烧糊涂了,也不说想一想,七、八亿个的人民币堆起来那可是一座小山啊,能够埋多少人?杜景伤怎么可能纠集这么多的游资共同操作?再者说了,这种运作的事情是何等的秘密?又怎么可能三言两语泄露出去?
再上网查红黄蓝科技实业,居然真的有这么一家企业,注册资金3500万,倒是不多,不过网站上董事长兼总经理姜平的照片让曲凤城看得发呆,要不是网站上写得清清楚楚这是一家科技实业公司,曲凤城肯定会把这个网址当成模特或是服装网站。那个姜平简直是太英俊了,他不去做男子模特真是屈了材!
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已经是下半夜了,曲凤城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拨通了主管研究所的老关家里的电话,老关睡得迷迷糊糊,一听曲凤城的声音立即醒过来了,问清楚是怎么回事之后,让曲凤城给他二十分钟的时间,呆一会儿他把电话打过来。
放下电话,曲凤城耸耸肩,很是怀疑自己这样做有没有道理,不过电话已经打过去了,老关这一晚上是别想睡了,就算是没必要也只能硬着头皮说有必要了。工作就是这样,有没有效益倒在其次,重要的是要让下属感觉到你非常重视他,感觉到受重视,员工的积极性就会高涨,工作就会积极主动。这一招他是跟陈昭河学来的。陈昭河就是这么重视他的,有一次下半夜三点陈昭河突然打电话过来,让他列一下五个月内新上市的公司名录,折腾得他整整一个晚上也没睡觉,他这还是第一次半夜里折腾下属,大家都有点不习惯,习惯了就好了。
十几分钟后,老关电话打了过来,口头汇报了一下有关黄海渔业鲁铖成的资料,听他汇报时犹豫犹豫的口气,曲凤城怀疑这个老关是不是也刚刚打了哪一个研究员的手机?
老关汇报说:南江有几个研究员都对黄海渔业作过研究,总体的感觉是这是一家行政作风很浓的老国企,家大业大,人浮于事,上市前公司大得吓人,医院法院派出所应有尽有,还有一家火化厂。上市之后虽然情形有所改变,但仍是缺乏最基本的经营特色,只是因为远洋捕捞行业不是一般的企业所能够涉足的,所以黄海渔业凭着那几艘捕捞船,倒也能让几万名职工吃上饭,虽然吃不饱,但职工们却也没什么怨言。
再说黄海渔业老厂长鲁铖成的情况,他是凭着自己的真本事脚踏实地做起来的,从最初捕捞船上的技工,到负责全厂的政工,然后做了五年副厂长,老厂长退休后他顺理成章的接掌了全厂的大权。鲁铖成是个憨厚耿直的人,当年黄海渔业上市,上级要求职工响应号招,积极申购原始股,可是大家对公司上市都不理解,认为这是乱摊派乱集资,纷纷找到鲁厂长哭诉家贫,不肯申购,鲁铖成心软,就自己筹了一笔款把那些不肯申购的原始股份全部买了下来,后来原始股上市,那些人又后悔了,找到鲁铖成大吵大闹,鲁铖成居然又按着最初的分配指标把原始股如数返还了。仅这一项返退,就让鲁铖成损失了两千万,这还不把银行的利息计算在内。这件事在启江闹得响动很大,但外界知道的人却不多。
老关最后说,由于黄海渔业家底厚,公司要害部门用的基本上全是原厂的老人,只是因为上市公司有个报表的披露工作要作,知识结构老化的老职工们就无法胜任了,于是鲁铖成就聘了一个对资本市场有着一定了解的财务总监李铎。李铎这个人同鲁铖成的做事风格一样,沉稳,低调,不是不得已的情况下轻易不和外界接触,所以公司里的研究员对黄海渔业的了解也只能是从报表上看,所知有限。
“李铎!”曲凤城沉吟着,慢慢放下了电话。
2)
上班时间一到,曲凤城就迈进办公室,先给办公室主任申纪鹏打电话,申纪鹏没来,曲凤城吩咐一个来得稍微早一点的职员:“把申主任这次迟到记下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太不象话了——叫研究所的人到会议室开会。”
研究员们都聚到会议室,在老关的主持下简单的汇报了一下近期的研究工作,这时候申纪鹏满脸大汗的跑了过来:“曲总,今天早上……”曲凤城打断他:“马上通知华正的叶总、天川的祝总、南通的符总,带着他们公司的所有操盘手全部到大会议室开会。”曲凤城兼任集团公司的副总,可以下达这种通知的,但是叶永平去了香港,祝高龙去了启江,只有符连双带着几个下属赶来了,看着满会议室吵吵闹闹的操盘手们,他大惑不解:“老曲,你搞什么呢?”
“等一会儿我跟你说。”曲凤城转向申纪鹏:“人到齐了没有?”申纪鹏急忙回答:“齐了,齐了,都齐了,就差一个小胡了。”曲凤城拉长了脸道:“一个也不能少,叫她过来。”申纪鹏只好颠颠的去叫小胡。
可是小胡却不肯来参加会议:“你叫曲总先给他们开着吧,我这里一时半会儿脱不开手。”申纪鹏心想你忙什么呢?敢跟曲总这样说话,也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了,站小胡身后伸长脖子一看,原来小胡正在上网聊天,的确是很忙的。
这个小胡,叫胡丽,刚刚二十四岁,是公司里年龄最轻的操盘手,她原是做期货的红马夹,人长得并不漂亮,可是直觉很好,而且操起盘来特别的凶狠,她报的策划方案,曲凤城批准了就会替公司赚钱,一旦没批,公司就会坐失良机。小胡身上还有桩怪事,这个女孩子运气不是太好,遇到的男孩子都不喜欢她却假装喜欢她,骗她一笔钱就跑掉了,每遇到这种事的时候小胡就会咬牙切齿,把怨气发泄股民头上,狠狠的拉盘,斩得股民们哭天抢地。这段时间小胡又失恋了,公司里的人兴奋得奔走相告,知道这个月的奖金又少拿不了,大家是高兴了,可是小胡心里不痛快啊,只能在网上跟网友们倾述一下失意的感伤,听到开会,也没当成一回事。
申纪鹏叫不动小胡,曲凤城火了,咚咚咚亲自过来了:“小胡你是怎么回事?申主任叫了你三次,怎么还不过来,你给我马上过来开会,别的事开完会再说!”小胡抬头看了看曲总那张冰冷冷的脸,也不高兴了,啪啪啪的用力摔鼠标,然后板着脸走进会议室,捡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下,撅着嘴不吱声。
曲凤城那张脸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扫了一眼等待中的操盘手们,慢慢的开口道:“现在我宣布公司的一项决议,在此之前先申明一下纪律,我听到反映说我们之中的一些人组织观念极差,把公司的机密在外边乱说,大家是干什么的不用我说,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也用不着我耳提面命,一句话,你觉得南江正通这个家庭适合你,那么你就要按照这个家庭的规则来约束自己,否则的话,就请你走人好了。正通不缺人,南江更不缺人……”听曲凤城口气不善,大家都觉得后脖梗冷嗖嗖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后来又都把目光转向小胡,是不是说她呢?看曲总那张长得跟符总不相上下的马脸,却看不出个端倪来。
突然之间曲凤城把话题一转:“从今天开始,大家把手里的项目全部停下来,已经获利的马上抛掉,正在拉抬之中的也立即停止,所有被套住的,统一报到我这里,由公司统一决定处理,大家听清楚了没有?”
会议室一片鸦雀无声,一张张沉稳平和的脸全都呈现出愕然之色,这之中,经纪业务经理老解那张脸最为苦涩:公司老总直接插手经纪业务,这在许多没席位的小证券公司是很普遍的事情,但正通可是管理制度非常明确的大公司啊,这个曲总到底是怎么了?他将经纪业务部置于何地?老解心中憋闷,看了看符连双,惊讶的发现符连双正不胜惊愕的望着曲凤城,怪了,符总怎么会是这样一个脸色?沉寂中,符连双突然说话了:“曲总,这个事……”曲凤城却毫不客气的打断了符连双的话:“小符,等一会儿我再跟你说。”听听曲凤城对符总的称呼:“小符!”这下子几乎所有人都听出不对头来了,谁也不说话,看看从符总的宝座跌落到小符的符连双怎么说。
符连双那张马脸平静得就象是茅坑里的石头:“也好,等一会儿我听你给我解释。”
会议散了,大家却都坐在座位上没动,今天这个会太不寻常了,所有的交易停止,这意味着多么大的损失,曲总做了这么多年的证券,竟突然说起外行话来了,有多少资金?有多少帐户?是多大的盘子?你说出货就出货?这么突如其来的操作,上哪儿找接货的下家?看起来曲凤城开始的时候说的走人指的不单单是小胡,而是让大家统统滚蛋,天底下有这么开公司的吗?
事关重大,经纪业部经理老解脸色严肃的考虑业务——手拿报表认真的看,站在曲总的门外,申纪鹏的办公室管理的包括行政这一块,所以他也站在曲总门外的地方动手摆弄起一台微机的电源线来,他蹲在地下,比经纪业务部的经理目标小得多。两人都竖着耳朵听着办公室内曲总和符总的争执。还有几个人就在附近游来荡去,期望着从老解的脸上研判出今天的大势。
符连双一进曲凤城的办公室,径直坐在了曲凤城的桌子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曲?”曲凤城看了看被他的屁股压住的办公桌,走到书柜前翻起书来:“哦,这件事不过是正常的业务安排,你这么生气干什么?”符连双本来不生气,听了这话顿时生起气来:“我能不生气吗?你到底瞎折腾什么?公司的决议?是你正通公司的决议还是你个人的决议?别拉上我的南通!”曲凤城看了看符连双那张脸:“那怎么可以,缺了你南通的配合,正通自己也运作不起来,你就不要闹腾了,这可不象你啊。”符连双大怒:“这太象我了,这跟我一模一样,老曲你别跟我藏藏掖掖的。快点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曲凤城把手里的书放下,目光茫然的投向虚空的某一点:“昨天晚上,我接到了骆子宾的电话。”
“骆子宾?”符连双大诧:“谁是骆子宾?”
曲凤城看了看符连双:“哦,不怪你记不得他,骆子宾是总部的顾问,我们和他在一起开过会的。”
符连双更是不解,追问道:“你说的就是那个暮气沉沉的老家伙——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骆子宾告诉我,”曲凤城回答道:“杜景伤有可能力促红黄蓝科技买黄海渔业的壳上市。”到此符连双终于恍然大悟:“所以你准备倾注全力,放弃所有获利项目专心做黄海渔业,是不是。”曲风城点头:“没错,这个机会难得,我们就让杜景伤去做,然后抢庄,象这种项目几年做一次就够了,何必东一锤子西一棒子的搞那些小盘子呢,还要冒那么大的风险。”符连双认真的看着曲凤城的那张脸,好长时间,才确信曲凤城并不是在跟他开玩笑:“我觉得吧,这件事应该交由研究所好好的研究研究。”
“已经研究过了。”曲凤城平静的看着符连双:“既然是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小符你就不要再说三道四了。”
3)
“轰”的一声,轿车驶入南江集团总部的停车场时,因为车速太快刹不住,撞倒了一片铁栅栏,引得好多人探头探脑往这边看。符连双也不理会,砰的一声摔死车门,大步的奔办公楼里走去。一路上来来往往好多人,有的忧心忡忡,有的喜形于色,还有两个中年女职工就站在前台,手提着购物袋,大声的交换着商场减价商品的消息,瞧那样子象是刚刚逛街回来。
符连双也不理会,径直向董事长办公室走去,忽然有个人拉住了他:“符总。”回头一看,这人好面熟,噢,想起来了,这人是海城证券公司的前任总经理,姓赵,半年前南江刚刚收购了海城,两个星期以前他还跟这个赵总同桌喝过酒,所以符连双脱口问了一句:“老赵,你怎么还没走?还是走了又回来了?”
老赵苦笑道:“事情没办完,怎么能说走就走。”
符连双噢了一声,点了点头。这个老赵,是海城市党委组织部任命的,一直干得不错,算是个难得的管理人才,只是不懂资本市场。南江收购海城证券之后,党委组织部按照党管干部的原则继续颁发红头文件,任命赵同志为海城证券公司的总经理。不曾想现代公司制度与原来的管理模式全然不同,这边陈昭河安排了几个储备的经理,加上一堆董事去了海城证券,召开董事会议选举了一位新的总经理,没他老赵的事了。老赵一下子晕了头,急忙跑到党委组织部,组织部的同志也懵了,急忙向上级请示报告,上级回复说党委是党委,企业是企业,要尊重市场,不要过多的干涉企业权力,这下子老赵傻了眼,做不做这个总经理他是无所谓的,但是凭什么换下他让别人上台?这事他不理解,所以赶来成江想见一见陈昭河,问个清楚。
可怜赵总在南江会客室一坐就是两个星期,与曲凤城符连双等人倒是打得火热,就是见不到陈昭河的面,所以他见了符连双,急忙求情:“符总,算我老赵求你了,跟陈董那边打个招呼,不要以为我老赵年龄大了就退化了,没有的事,我老赵混饱肚子吃也不是难事,无非不过是希望能在陈董旗下做一番事业罢了……”他说个不停,符连双连连点头,表示一定帮忙——这老赵又是第二个骆子宾,能力很强,缺的就是机会了——然后符连双就上了楼。
楼上有两排沙发,沙发都坐满了人,有的认识,有的面熟却叫不上名字,有的很陌生,看符连双进来都抬眼望着他。符连双也没理会,迈步就向陈昭河的办公室走,这时候笑董事会秘书杨清影嘻嘻的迎上前来:“符总过来了,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符连双心不在焉的唔了一声,问道:“陈董在不在?”杨清影回答:“在,正在会议室开会。”符连双犹豫了一下:“小杨,能不能叫陈董出来一下?我找他有要紧的事。”
符连双在南江,称得上大红大紫,往常见陈昭河,从来都是推门而入,杨清影何尝不知道这些?可今天却奇怪了,他居然拦住不让符连双往里边走:“符总有什么事情能不能先跟我说一下?也好让替你早一点安排安排。”符连双看了看杨清影那张不温不火的脸,再瞧瞧沙发上一张张幸灾乐祸的面孔:“小杨,陈董到底有什么事?怎么连公司的经营都不管了?”杨清影赔笑道:“符总你不要急,还不是兼并丰河汽造的事情嘛,袁董和另外几个董事都持反对意见,为了这事已经吵了好几天了,也没个结果。”
“兼并丰河汽造?”符连双很是惊讶:“不是已经决定下来的事情了吗?”
杨清影苦笑道:“哪有那么容易的事,陈董是决定了,可袁董说什么也要反对,两人争得脸红脖子粗,陈董气得连他那只宝贝罐头瓶都摔了。”
“有这么严重?”符连双眨眨眼:“可是……”他看了看四周期待的面孔和伸长的耳朵,把杨清影往一边拉了拉:“这样下去真的不行啊,会对公司的发展造成致命损害的,你知道曲凤城他在瞎折腾什么?今天早晨他突然召集会议,要把全公司的经纪业务停下来,这……这这这经纪业务可是公司存在的基础啊,有的操作周期会持续很长的时间,怎么可能说停就停?”
“这个事……”杨清影吱唔道:“你和曲总沟通一下吧,你这么大声吵吵,让人听见算是怎么一回事呢?说得多了,陈董又该批评你不注重维护公司发展的长期利益了。”
“什么什么?”符连双真的不想吵,可杨清影的指责让他想忍也无法再忍:“叫你这么一说事情还全都怪我了?我不注重维护公司发展的长期利益?要不是我符连双去年把公司从恒东房指中解出套来,你南江集团早就让境外资本拖跨了,居然说我不注重维护公司的利益,这话是陈董亲口说的?”
符连双声音太大了,嚷得好多人都假装无意识的向这边靠拢,想偷听个清楚,杨清影却依然是沉静平稳:“符总,你在说些什么呀?我说你什么了你发这么大的火?什么陈董说的袁董说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好,好,好,”符连双气得全身哆嗦:“我不跟你多说,我辞职,辞职!”
杨清影却笑了:“符总,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这可真的不象你啊。”
“你说象谁就象谁吧!”符连双脸色突然平静下来,走到沙发上说了句:“请让一让,”毫不客气的挤出个座位来,从兜里摸出笔记本低下头来开始写辞职书,杨清影急了,跟过来说道:“符总你这是干什么?就算你真的想辞职,也等陈董腾出空来你和他面谈嘛,你是陈董三顾茅芦请来了,你的辞职书我可不敢接。”正说着,旁边突然出来一只凑热闹的手:“杨董秘,我也辞职,这是我已经写好的辞职书,请你看一下。”杨清影扭头一看,这个那壶不开提那壶的人竟然是公司战略推进部的经理。杨清影一下子就火了:“起什么哄啊,啊,都起什么哄啊,里边几个董事长吵成一锅粥,昨天还动起手来了,把徐董事长的脑袋都打破了,要不是我求爷爷告奶奶几面说好话,可能就报了警了。你们都是公司的骨干核心力量,公司少一个两个董事没有关系,少了你们能行吗?可你们偏偏在这时候拆公司的台,对得起南江吗?”符连双冷笑一声:“这话,让陈昭河来说还差不多,你算什么东西?”杨清影呆了一呆,刚要解释,战略推进部经理已经发难:“姓杨的,你算哪棵葱?跑这儿来充大瓣蒜?在场的人除了你之外,每一个都为南江的今天立下了汗马功劳,对不起南江的只有你这个马屁精一个人,别人都是南江对不起他。”杨清影被骂得狗血喷头,脸红脖子粗,跳起来就要对骂,突然有个人拦在他面前:“杨董秘,这是我的辞职书,曲总他不接,你总应该接吧?”这个人竟然是正通公司的操盘手小胡,不知她什么时候跑来的,杨清影伸手推了她一下,这节骨眼上不知谁使坏在后面突然推了杨清影一下,两个人撞在一起,小胡老实不客气的劈面给他一记耳光:“色狼,你使什么坏?”杨清影怒不可竭的捂着脸,大声吼道:“保安,保安来了没有?”
“来了来了,”几个一直躲在门外看热闹的保安急忙跑了进来,看了看乱成一锅粥的老总们:“大家都别吵了,别吵了。”杨清影却一挥手:“这些人故意捣乱,把他们全轰出去。”
保安犹豫了一下,听从了杨清影的命令,上前拉着胳膊一个个往外推,拉到符连双处,保安知道这可是公司重量级的大人物,不敢动手,抬头看了看杨清影,杨清影却铁青着一张脸:“轰走轰走,凡是在今天来公司捣乱的,一律轰走。”保安当下一边一个架起符连双,扔到了门外。
杨清影这一手让符连双颜面无光,他是何许人也?国际资本市场上鼎鼎有名的风云人物,居然被人轰出门外,说出去只怕没人相信。从地上爬起来,他神色平静得吓人:“南江,南江,你已经完了。”
说完,符连双掉头走开。
[
4)
带着平静的屈辱神色,符连双上了车,正要打火,车窗外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用手指敲了敲车窗。符连双看了看车外的人,不认识,就摇下车窗:“什么事?”
那是一个衣装相貌都非常普通的中年男子:“请问是符连双符总吧?”符连双点
点头。对方说道:“我是省纪监委的,符总能不能过来跟我们聊一聊?”符连双
神色不动:“对不起,我是美国公民。”对方却只是一笑:“知道知道,我们只
是想和符总聊一聊,没别的意思。”
符连双只好下了车,跟在那人身后,走到楼后的拐角处,上了一辆白色的面
包车。车里坐着几个人,其中一个干瘦得几近皮包骨、眼睛却明亮得吓人的男子
把手递给他:“符总你好。”一握住这只手,符连双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战,
这只手冰冷冰凉,一直寒到人的心里。
这个人,就是已经调任省纪监委的马宏马主任。
马主任是三天前到达成江的,在此之前,他刚刚查处了省化工研究所所长私
受贿赌盗卖国家技术专利案,这个案子很小,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但是他活
活气死省委组织部的老古,却在省里吵得沸沸扬扬,马宏几乎是一夜之间名扬全
省。
老古同志叫古维东,是个刚正烈性的老同志,年龄很大了,他在组织部考察
干部中意外的发现了马宏,认为马宏刚直不阿,秉性义烈,对贪官污吏从不留情,
是个好干部。于是便向上级推荐,但是反对马宏提拨的意见几乎是一面倒,因为
马宏这个人六情不认,得罪的人太多了。但是老古同志不泄气,坚持自己的意见,
一有机会就对上级做工作,申明马宏这样的好干部对于维护党的形象、廓清经济
秩序的重要意义,经过几年的说服与争取,老古同志终于如愿以偿的把马宏提拨
到了省纪监委这个要害的职能部门上,而且是一把手。任命文件下达当天,老古
同志感慨的说:“做成了这件事,我死也瞑目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老古绝对没有想到,他的死期会来得那么快,而且真的死不
瞑目。
马宏一上任,立即翻脸整治了昔日的同事老候,在老候升任市长之前之后与
马宏的私交一向不错,因为马宏的老婆失踪了,失踪四年之后是老候去派出所报
的死亡知照,又为马宏介绍了几次对象,虽然女方都讨厌马宏那张阴渗渗的脸不
乐意,但老候对马宏的关心却是有目共睹的。马宏去省里上任之前,两人还经常
在一起钓鱼,就算是情同莫逆的好朋友,也不过如此了。
却也因为双方是朋友,马宏对老候的那点事知道得清清楚楚,他也不怕别人
骂他翻脸狗,居然大张旗鼓的把老候给“双指”了。
所谓双指,就是通常所说的双轨,1997年5月9日第八届全国人大常委
会第25次会议通过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行政监察法》规定:监察机关有权
“责令有违反行政纪律嫌疑的人员在指定的时间、地点对调查事项涉及的问题做
出解释和说明 ”。《监察法》中, “两指 ”代替了原行政监察条例中的
“两规 ”,成为突破要案的一种行之有效的重要手段。当时马宏就是这么阴沉
着一张脸走进老候的办公室,对着老候那张突见老友喜望外的脸宣布道:“候市
长,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行政监察法的有关规定,请你配合我们弄清几个问题。”
候市长被双指之后,成江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省委的老古却是说不出
的高兴:“怎么样?”他逢人就讲:“我早就说过了马宏这个同志不仅有着很强
的工作能力,组织原则更强,决不会徇私,有这尊不讲情面的韦陀神镇着,我看
谁还敢拿党和人民给他的权利为非作歹?”
心里一高兴,老古赶赴成江,为马宏打气。当时成江的班子已经星零四散,
工作基本上处于瘫痪状态,也没人出面接待,只有马宏和几个纪监委的同志给老
古接风。三巡过罢,老古先肯定了马宏的做法,并鼓励道:“老马,我怕就怕你
会因为私情而置于党纪国法而不顾,姓候的这可以说是一块试金石,试出了你对
党的事业的忠诚程度,人言不足畏,私情不可徇,好!你能这么做我就放心了,
来,让我敬每位同志一杯,你们辛苦了。”话说到这里,本来是一团和气满桌欣
喜,不曾想老古太过于兴奋,又溜出一句:“处理了老候,下一个该轮到谁了?”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不想却送了老古的一条命。
据说当时马宏手端酒杯,看着老古认真的说道:“下一个当然是你,古维东
同志了,你别以为你表面上两袖清风就能蒙混过去,你那个叫什么什么古城的儿
子,他开的那几家公司是个什么底细?你以为我不知道?告诉你老古,党既然把
我放在了这个位置上,我就要象你说的那样不徇私情只论公议,而且我永远不会
接受象你这种拿公器做人情的私惠,我就是我,马宏。今天这里没外人,古维东,
我给你一条明路,快一点把你通过你那宝贝儿子的公司洗的赃款全部吐出来,少
一个崩子,老候的今天就是你的明日。”
听了马宏这番话,古维东诧异的望着马宏,就象是突然看到一匹头上生了角
的马一样,然后他眼皮一翻,从桌子上出溜了下去,心脏病当场发作,抢救无效,
享年五十七岁。
古维东被马宏活活气死在成江,是一件很大的事情,对于马宏这种刻薄寡情
的做法,机关里议论纷纷,对于这些马宏全不考虑,他严肃认真的一边继续查处
老候,一边披麻戴孝送老古同志去火化厂,陪老古走完最后这段路。
古维东的儿子古城开着三家公司,听到这个消息后他什么也没说,打电话托
一个朋友弄来一支钢珠枪,然后换了全身的孝服,踢开抱着他的腿哭求的老婆,
头也不回的去了成江。他的车在路上拦住了马宏,把手放在腰间向马宏走了过去,
很平静的问:“是你气死的我爸?”
马宏很漠然的看着这个年轻人:“你就是古城吧?”
古城看着马宏那张阴冷的脸:“不是我爸帮你,你马宏应该没有今天吧?
马宏却说了一句:“所以我也报答了你爸,说起来你应该感激我才对。”
古城怒不可竭的掏出钢珠枪,顶在马宏的胸前:“忘恩负义的狗杂种,操你
妈我现在就感谢你。”说罢扣动扳机,不想那只钢珠枪制工粗糙质量低劣,试枪
时百发百灵,到了正经场合却卡了壳,扳机被扣得咔嚓咔嚓响,撞针却动也不动,
这时候上来几个人架着古城的胳膊把他拖到一边,马宏用手拍了拍弄脏的前胸,
走到古城面前说道:
“你是真不懂事还是假不懂事?用你的猪脑子好好的想一想,你爸他风光了
一辈子,到了他死的时候风光已经达到了顶点,活着容易,死却很难。可再也没
有比享尽盛誉而死更难的事情了,我就不信你真的希望你爸他死在监狱里!”一
番话说下来,古城竟然无辞以对。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大家也都觉得古维东死得正是时候,说起来这也算是
马宏报答他的一种方式。方式可以有争议,但报答就是报答,这是每一个当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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