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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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少红在专案点上纠结的时候,海北县委书记于树奎则发疯一般寻找着黄一平。万般无奈之际,他甚至动用了秘密手段查询全国所有的进出口岸,以印证黄一平到底是否出国。
那天夜里,吴少红从家里被任潮涌电话骗出来,秘密带往专案组。途中,办案人员用他的手机给其妻发了一条短信:“夜里突然接到省里电话,有急事需赴省城处理,办妥即回。”
恰好这天是个周末,后边两天是双休,家里人真以为他去了省城,甚至连他有没有换衣服都不曾在意,因此给专案组赢得了两天的宝贵时间。
等到周一上班,专案人员按照黄一平的交代,指令吴少红分别给家里和局办公室打了电话,说是在省里有急事脱不开身,大概还要两天时间才能回来。
也是事有凑巧,前边吴少红电话刚刚放下,后边于树奎就有急事要找他。
“让吴少红马上来见我!”于树奎吩咐县委办主任冯肖兵。
冯肖兵不敢怠慢,抄起电话就打,却传来服务小姐熟悉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手机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如此反复拨打了三四次,冯肖兵有些恼火了。他想,这个吴少红平时不这样嘛。再说,他也不是不懂县里的规定呀。
在海北,于树奎早有规定:市里几大班子成员以及直属部门主要负责人,手机必须二十四小时开机。如果有出国、进入信号盲区或在外参加重要会议不准开机等特殊情形,必须预先告诉所在位置或别的联系方式,否则视情况作擅离职守处理。于树奎作出如此规定,是因为若干年前,一位局长在外省嫖娼被拘留,人间蒸发了四五天,回来时谎称进入山高林密地区考察,手机没有信号。后来,那边公安寄来拘留回执,恰好落到与局长不和的一位副局长手里,事情才真相大白。
冯肖兵的电话打到交通局,办公室主任回话:“吴局长早晨刚来过电话,说是在省城有个重要活动,要一两天才能回来?”
“到省城?什么事情?什么时候、同什么人一起过去?”冯肖兵问。
“不知道。吴局长就说了两句话,别的什么也没说。估计是双休天从家里离开,也没听说省里有什么会议之类。”主任回答。
冯肖兵再打电话问吴少红妻子:“嫂子,你知道老吴去哪儿了?”
“说是去省里了。我就奇了怪了,周五晚上还在书房看碟片,我们先睡了。周六早晨起床一看,他人不在,却给我手机上发了条短信,后来保姆告诉我,说是半夜穿着睡衣就走了。那之后,手机就一直打不通。今天早晨匆匆来了个电话,说还要在省城呆一两天,没容我这边开口,他那边又匆匆关机了。冯主任,你是他的领导,等他回来倒要好好替我问一下,搞得这么神秘,是不是会情人去了?”吴妻与冯肖兵很熟悉,说话也随便。
听了吴妻说的情况,冯肖兵感觉有点纳闷。按常规,吴少红这样的机关正职,离开海北好几天,即便不向县里请假,也应该同家里、局里说明缘由呀。再说,什么事情这样紧急、神秘,连睡衣也没来得及换呢?
冯肖兵嘀嘀咕咕着进了于树奎办公室,将刚才了解的情况细细说了。
于树奎近期非常警觉,听了冯肖兵叙述,稍加思索,感觉其中好像有问题,说:“赶紧让交通局同省里联系,看看吴少红有没有在那边。如果不在省里,一定要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或者什么时候同什么人一起走的。另外,找一下交通局副局长任潮涌,让他立即来见我。”
大概十分钟不到,交通局那边电话就来了,还是刚才的办公室主任,说:“同省厅联系过了,那边没有人见过吴局长,也没有什么会议。任潮涌副局长十多天前到美国考察,按照计划应该前天回来。刚才同市局联系,他们已经按时回来了,可是任局长今天没来上班,手机关机,家里人说他还没到家。”
两个局长同时失踪,又同时联系不上,这让于树奎感觉非常不安。他马上指令冯肖兵:“你马上联系一下县公安局找个可靠、懂行的人,查一下吴少红离家那晚的情况,越快越好!”
冯肖兵找了分管治安的局长,让他亲自到县城凤凰小区跑一趟,将那边监控三号别墅的录像调出来,时间段是上周五晚上十点至周六凌晨,然后连同播放设备一起带到县委办来。
不长时间,公安人员带着设备来了。冯肖兵示意播放监控录像,没费多少工夫就查到吴少红离开家的镜头:那天夜里十一时左右,一辆挂军队牌照的奥迪轿车悄悄停到吴少红家的三号别墅旁边,大约五六分钟之后,吴少红穿着睡衣表情轻松地走出来。车门打开时,吴少红似乎犹豫了几秒钟,后来被车里伸出的一只手拉了进去。几乎关门的同时,车子发动快速开走,里面的人没有露面。
“看来吴少红与任潮涌出事了!”于树奎反复看过录像,支走旁边的公安人员,非常肯定地对冯肖兵说。
“出事?什么事?难道有人绑架?”冯肖兵不解。
“不是绑架。我估计,可能是经济问题,弄不好还是出租车的事情。看来上次他们到省城东方公司调查,包括之前到汽车生产厂家去查,不是偶然之举,我们被市里的那个检察长骗了。”于树奎眉头越拧越紧。
“抓我们的人,按规矩应当先和我们通气呀。再说,抓的是两个局长,更加应该预先和县委打声招呼嘛!”冯肖兵很生气。
“你懂个屁!你以为人家开着军牌车辆,半夜三更瞒着你悄悄抓人,是冲着吴少红、任潮涌那两个小毛贼?人家就是冲海北县委我于某人,还有上边更大的领导,幼稚!天真!”于树奎低吼道。
“那怎么办?要不我们干脆报警查询,先弄清他们的下落。”冯肖兵额头上马上开始流汗。
于树奎想了想,说:“报警不行,容易把影响搞大。这样吧,先向市委值班室报一下,就说我们有两位局长失踪了,请他们帮助寻找。记住,这事一定要直接向副秘书长黄一平报告。”
冯肖兵当着于树奎的面,反复拨打黄一平的两部手机,也是全部关机,一直没能联系上。
原来,自从主办海北出租车一案后,黄一平关掉了原来的两部手机,重新更换的专用电话卡,除了办案人员,只有廖志国、朱玉、何长来等极少数几个人掌握。就连妻子汪若虹、女儿小萌都不知道这个号码,更加不知他到哪里去了,在做些什么。每隔一两天,他会于深夜打个电话回家,询问一下家里的情况,以及都有什么人找过自己。
冯肖兵与黄一平夫妇熟悉。电话打到市卫生局办公室,汪若虹按照丈夫事先的交代,回答道:“一平离家十多天了,说是出国考察,要很长时间哩。”
“出国考察?廖书记没去?”冯肖兵问。
“嗨,他的那些破事儿,我懒得管。”汪若虹回答。
“这样吧,弟妹,如果你同他联系上了,请务必给他传个话,就说海北县委于书记找他有急事。”冯肖兵再三叮嘱汪若虹,并让她记好这个电话号码。
冯肖兵不放心,又把电话打给市委办几个哥们儿,对方都说黄秘书长离开好多天了,好像是出国了。
“算了,找不到黄一平,那就再给纪委书记何长来打个电话,试探一下。”于树奎指令冯肖兵。
何长来听了冯肖兵的汇报,并未表示丝毫惊异,只是淡淡道:“这个事情我知道一些,具体情况我再了解一下,你等我电话,一会儿给你答复。”
何长来之所以如此说,是要向廖志国请示并同黄一平商量,应该如何答复海北方面。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何长来电话直接打给于树奎,说:“吴少红和任潮涌两个人,因为涉及一桩特别重要的案子,巨前正在市里接受调查。这个事情,因为情况特殊,没有预先和县里打招呼,从某种意义上讲,也是出于对有关同志的保护。等到事情有了明确结果,市里会向你们通报。”
于树奎什么也没有说,悄然挂了电话。
冯肖兵在旁边听得清楚,汗水流得更欢了。他看于书记脸色铁青,还是鼓起勇气趋前问:“是不是再联系一下苗书记和贾部长,请他们帮忙打听到底怎么回事?”
“不行!绝对不能和他们联系。这个事情,人家未必会告诉苗书记、贾部长他们,或者即使告诉了,他们这时也不便透露。这样,你赶紧想尽一切办法,了解一下黄一平是否出国了。如果真出国了,也要弄清去了哪个国家,是从哪里出去,何时返回。现在看来,我们只能通过他做廖志国的工作了。快!”于树奎情绪相当烦躁。
冯肖兵通过县公安局的特殊渠道,很快查遍国内几乎所有机场、港口,并没有发现黄一平出境的记录。于树奎得到消息,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他知道,不愿意看到的局面终于来了。如果判断没有错误的话,吴少红、任潮涌的失踪,不仅事关那批出租车,而且是廖志国在亲自掌控。黄一平作为其最信任的秘书,既然不是什么出国,那就一定是直接参与了此事的查处。只有找到黄一平,才能了解事情的全部真相,也才有可能从根子上解开这个死结。
等到冯肖兵离开后,于树奎想了想,还是分别给苗长林、贾大雄打了电话,通报了这边刚刚发生的事情。电话那边两位听了,表示大为吃惊。因为此前对海北出租车事情,他们都有不同程度的了解,现在廖志国以此大做文章,不禁令他们感觉到刀剑逼近的寒意,正由脑后不知什么地方慢慢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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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所有知道内情的人,关于吴少红、任潮涌的失踪,一律不得对外泄露。交通局那边,就说他们两人被县里委派出差,处理一件重要公务,需要在外地呆一段时间。”于树奎吩咐冯肖兵。
当晚,于树奎冒着瓢泼大雨,独自悄悄前往阳城,亲自到黄一平家拜访。眼下,以最快速度找到黄一平,成为他眼下最为急迫的头等大事。
关键时刻,于树奎着急找黄一平,自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也是无奈之中的最佳选择。
首先,从巨前情况看,吴少红、任潮涌的失踪,一定是与那批出租车的事情有关,廖志国当是幕后总策划。这次,廖志国以此事作为突破口,动作如此神速,思虑如此周密,说明早就有准备,而且不只是就事论事,矛头所指恐怕也不单是自己这个小小县委书记。从任潮涌出国时间推断,他被拘押已经十几天,想必对方一定已经掌握了不少情况,否则就不会有接着抓捕吴少红的行动。作为一个县委书记,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现在,凡事只要以纪委名义查办,比之公安、检察等执法部门,有一个最大的优势便是不受拘押时间、地点、方式等条条框框的约束。对于党员干部而言,只要你涉嫌违法违纪,“双规”二字便足以令你胆战心惊,甚至失魂落魄。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内,只要你没有如实说出全部真相,自由便可能离你越来越远。就于树奎对吴、任二位部下的了解,如果办案人员手段狠一点,他们绝对撑不过三五天,尤其那个花花公子一般的吴少红,更容易说出全部真相。当然,从对吴、任二人的秘密抓捕看,办案人员行事谨慎,知情面控制得如此之严,说明廖志国并不想把事情搞大,至少不希望很快闹得满城风雨。由此推测,他们那边巨的性很明确,不是想把人一棍子打死,最大可能是以此逼迫这边投降认输。倘若果真如此,那就为自己下一步的努力留有了余地。但是,这类事情的处置非常讲究时机,必须抢在事情公开之前解决,且必须尽量避免进入法、纪程序,否则,一旦局面失控,就是对手希望息事宁人,恐怕也难以做到了。因此,在最短时间、以最快速度找到黄一平,实际上是在争取更多机会、更大余地。
其次,于树奎猜想,廖志国拿海北出租车这样敏感的事情下手,既然不想让很多人知情,一定会依靠自己最亲近、信任的人。这个人,黄一平自然是首选。在阳城,于树奎熟悉的秘书不少,自己也用过很多秘书,包括现在的县委常委、办公室主任冯肖兵。即使作为廖志国的对立面,他也愿意承认,廖志国能够遇到黄一平这样优秀的秘书,并使之如此俯首听命,确实是他的福气,也是他的高明之处。过去,无论海北人代会的检察长选举,还是海北县委副书记的选用,都有黄一平的影子在其间隐隐晃动。这次的出租车事件,与之相比重要很多,又岂能少得了这个头号智囊!由此来看,只要找到黄一平,一切皆可真相大白。更为重要的是,于树奎比任何人都清楚,黄一平作为廖氏铁杆亲信,在绝对忠诚并听命于廖志国的同时,也能对廖志国产生着不可小视的影响。这种影响,有时可能于不经意间实现,却往往起到四两拨千斤的巨大作用。
再次,也许是更为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撇开廖志国这个特殊因素不谈,论及于树奎与黄一平的私人关系,总体来说还算不错。于树奎坚信,只要自己亲自上门求助,黄一平不会不给面子。当然,他这也是孤注一掷的哀兵策略。
于树奎在海北做官时间长,黄一平则从小在海北长大,前者比后者年长十岁。想当年,黄一平还在大学读书时,于树奎已经做到乡长、党委书记,是海北政界一颗公认的新星。黄一平毕业后分配到阳城五中做教师,于树奎则是海北最年轻的副县长,以不怕吃苦“拼命三郎”形象享誉全县。此前,黄一平知道于树奎其人其名,却并未直接谋面,更加谈不上有什么交道。于树奎对黄一平,则连名字也没有听说过。后来,黄一平到市府做了秘书,于树奎相继担任了常务副县长、县长,及至县委书记。从此,虽然彼此职级、资历、声望上依然差了些档次,可打交道的机会日益增多。尤其是黄一平跟随常务副市长冯开岭之后,于树奎开始注意上这个言语不多的海北小老乡,相互交往也渐趋频繁。
一段时间,冯开岭在市委常委中分工联系海北县,经常到海北来参加会议、接待之类的公务,黄一平因此随同回到故里,同于树奎见面之后握手、寒暄,一个桌子上吃饭,偶尔也在领导们的牌桌上充当个临时替身。每当这种场合,于树奎总是一口一个小老乡称呼黄一平,拍拍肩膀揽揽腰之类的亲昵动作也不少。逢年过节回到老家,黄一平也少不了给于树奎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当然,更多的时候,是黄一平老家那些三姑六眷遇到急、难、险的事情,少不了麻烦一下这位县太爷。说句良心话,但凡黄一平求到之处,于树奎几乎从不拒绝,总是尽其所能帮忙办了。
黄一平出生于海北农村,父亲是个腿有点跛的残疾人,曾经挑过货郎担子,没日没夜走村窜户,挣些零用钱供儿女读书。熟悉这种营生的人都知道,早些年挑货郎担子是个辛苦活儿,挣不了几个小钱,还经常遭到恶狗侵犯、顽童袭扰。黄一平永远不会忘记,小学二年级时的一次放学途中,远远看到几个邻村的儿童,抢夺了父亲的货物,父亲拐着腿在后边苦苦追赶无果,最终像一个孩子一样蹲在路边大哭。黄一平远远看着,却没有忍心上去安慰父亲。回到家,父亲则像没事人一样照样有说有笑,把挣得的几张毛票递到母亲手上。那一天,黄一平忽然就成熟了。他还记得,那时每年都有救济下拨到村里,父亲作为残疾人应该是照顾的对象。可是,那些掌握着分配大权的大队、小队干部,总是百般刁难,而父母的眼光里充满了可怜与哀求。由此,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努力学习,让父母过上体面的日子。也因此,自从进入市府做了秘书,他并不忌讳利用各种关系与权力,为自己的小家庭谋利益,尤其是帮助父母谋幸福、争脸面。
有一阵子,黄一平求助于树奎的事情很多,也很杂。比如,爷爷、奶奶轮流住院,医药费用很大,他和于树奎一说,医院马上就减免了一半的医药费。父亲曾经和人合办了一个小砖瓦厂,希望工商、税务方面关照一下,又是于树奎出面,工商、税务的人几乎再也没有上过门;二叔家的农用汽车超载超速又私自改装,经常违章,一年累积罚款就是几千块,于树奎一张条子,管了那辆车子好几年;舅舅家的两个孩子学习都不怎么样,学校毕业了要安排工作,还是于树奎帮助进了城里工厂。总之,因为上上下下都知道他同于树奎的关系,就连他们家的拖拉机、摩托车都能领到666、999之类牌照。最有趣的乡下区划调整后,他家房子门牌按照顺序末位数是4,某次镇委书记路过看到了,当即将村支书骂了个狗血喷头,结果硬是跳过好几家,换成末位是8的吉利号。据说,镇委书记事后告诫村干部:“黄家儿子在市政府工作,上边又有县委于书记罩着,你们要特别关照、特别客气,否则我同你们不客气!”
当然啦,黄一平在市府做得久了,慢慢知道权力与关系节制使用的重要,家里的繁杂小事很少再麻烦于树奎这样的领导。加之,因为脾气秉性更为投缘,县长乔维民渐渐与黄一平走近,很多事便直接托付于他。此间,随着于树奎与乔维民矛盾不断升级,黄一平夹在中间难免有点倾向,于树奎对他也就有了些看法。尤其是黄一平重回市府后,帮助乔维民牵线搭桥,使之在廖志国处渐渐得势,而“三剑客”与廖志国的裂痕又不断扩大,于树奎与黄一平就更加疏远了。
今天,于树奎独自找上黄一平家门,说明他确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不过,凭他与黄一平曾经的交情,以及对后者个性、人品的了解,黄一平应该不会袖手旁观,更不会落井下石。
晚上八点多钟,于树奎好不容易找到停车的地方,冒雨摸到黄一平家的时候,浑身几乎湿透。
“于书记,怎么是你?怎么会……”汪若虹大为吃惊。
“呵呵,弟妹,怎么就不可能是我?是不是看我像只落汤鸡,很狼狈?”于树奎苦笑道。
汪若虹从小在海北长大,老家就在县城。平常回家,众多亲戚、朋友、同学、邻居交谈时,于树奎是提到最多的名字之一。在一座县城,一个官员在那里起步,前后做了二三十年的官,而且做过十年以上的县长、书记,有人将他捧为九天之上的神灵,必有人诅咒其下十八层地狱。有人赞他修了宽敞马路、广场,清理了污浊河道,同时也就有人骂他拆了百年老街,毁了世代祖屋。当然,当地百姓嘴里念叨得多,无论是褒是贬,都说明他至少是个做事的干部,不是那种碌碌无为的过眼云烟式人物。不过,在汪若虹的印象里,于树奎早已是海北当地集神、圣、魔、鬼于一身的奇人。看到他眼前这副模样,汪若虹嘴巴自然会张得老大。
在汪若虹找毛巾给于树奎擦雨水的时候,女儿小萌则已经将一杯热茶送到于树奎手里。
“谢谢!我知道你叫小萌,真乖!”于树奎的心里一柔,眼睛里却不由得有点酸了。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形象有多落魄,竟然从小女孩的眼神里折射了出来。
“弟妹,我也不和你说什么客套话,你一定帮我赶快联系上一平,我有天大的事情要找他!”于树奎说。
汪若虹犹豫着不知如何应答,道:“哦,好的,可是……”
于树奎摆了摆手说:“没关系,只要你答应帮助找就行,而且越快越好!”
汪若虹想了想,说:“他电话关机,不知今晚会不会打电话过来。要不,你就在这儿看着电视等会儿。不过,家里地方小,让你受委屈了。”
小萌见状,懂事地同于树奎打声招呼:“伯伯,我到里面房间做作业了。”
大概坐到九点半左右,茶几上的座机电话铃响,于树奎与汪若虹几乎同时直起身,不料,房间里面的小萌抢先接了。少顷,小萌喊道:“妈妈,姨妈国际长途。”
汪若虹听了,脸腾的红了。其实,这是她和女儿约定的暗号——每天晚上,如果家里有客人,所有电话均由小萌在里间接听,万一是爸爸来了电话,她就高喊“姨妈的国际长途”,然后汪若虹就到里面去接。
汪若虹边向房间里走,边对于树奎说:“对不起,我姨姐在美国定居,我进去和她说点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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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就在海北方面打听吴少红、任潮涌去向的时候,黄一平正在江心岛办案点上,同海北县交通局长吴少红谈话。
“秘书长,只要你肯出手相救,我愿意交代所有知道的问题。但是,我不知你能够保护我到什么程度?”吴少红还是有些犹豫。
黄一平劝慰道:“吴局长,我们是老乡,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你应当明白,如果不是掌握到十分确凿的证据,我们不会把你请到这里来。但是,也请你冷静下来想一想,今天之所以把你安排在这个特殊的地方,又是我来和你交谈,说明领导不是真要为难你或其他什么人,只是希望把事实真相弄清楚。否则,如果换成纪委或检察院的同志来谈,事情的性质恐怕就要发生变化。你呢,采取配合的态度,把事情来龙去脉说清了,不仅对你本人,就是对关心爱护你的领导,也会是一件大好事。”
“既然如此,那我就说了,你是不是需要一个人来记录?”吴少红思考了大约十来分钟,终于下定决心。
“不要任何人记录,你说的东西就我一个人掌握。”黄一平说着,悄悄揿下口袋里录音笔的开关,开始听吴少红的交代。他知道,吴少红将要说的东西,一定接近真相的核心,包含了廖志国希望获得的内容,既不能让其他人知情,又不可不留下证据。否则,万一扩散或事后吴少红反悔,自己这个见证人就被动了。
吴少红说出的真相,远比任潮涌写出的那个名单还要令黄一平震惊——
那个省城的东方公司,真正大老板乃卜副省长的女婿庄大庆。那个不可一世的老总高林,其实只是庄大庆的中学同学,一个普通下岗工人,不过是个装装场面、虚张声势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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