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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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调研、考察、论证,“鲲鹏馆”眉目渐趋清晰。现在,摆在廖志国面前最大的难题,一是选址面临两难,二是巨大的资金缺口。
项目本身,倒也少有疑问与非议。所谓可行性与否,其实不算个问题。市长廖志国既然想搞,而且决心搞成,就已经证明其不仅可行,而且即便不可行,也必须创造条件可行。这不是霸王硬上弓般的蛮横不讲理,而是中国式官场的客观现实。存在即合理,西方先哲早就下过结论,古今中外都适用,放之四海而皆准。
当然,话又说回来,如此超大规模的项目,表面看来只是廖志国的“拍脑袋”之作,实际上却也顺应了阳城现实的需要,确有其合理性与必然性。这个项目从提出到眼下即将正式上马,果真赢得一片支持拥护之声,并未有人挑战其可行性。这样一来,廖志国就算首战告捷,在阳城擂响了头炮。
对于工程的造型、规模、功能等等,按照廖志国的总体思路,文化局长孙健、体育局长姜如明、规划局长于海东等人,分别跑了好多知名城市,请教了若干专门机构与专家,形成多个较为完备的方案。其中,孙健的方案主要强调“文化中心论”,说是当前省委提出文化强省的口号,阳城市委市府也有相应文化强市的命题,此工程自然应主要定位于文化,龙头场馆当以文化艺术展演为主。姜如明则持“体育中心论”,说阳城是全国全省知名的体育之乡、奥运冠军的摇篮,主张“鲲鹏馆”主场馆建成不少于三万座席的体育馆,至少能够举办洲际大型篮球、排球赛事。那个于海东呢,倒不在意文化、体育哪个为主,他从设计理念创新的角度,提出了一个“国际一流,环保低碳”的口号,算是呼应了廖志国的“百年不落后”,并反复强调“科学的规划等于成功的一半”。
不论上述诸公如何立足本职,把各自的中心论喊得震天响,也不管他们之间是否有分歧,或者分歧有多大,总算都还没有偏离廖志国的基本思路,这是他们的聪明之处。
徐晓凡的北京考察,说起来成果丰硕,却只是走个过场、图个形式。
试想,即将召开的北京奥运会,乃是世界头等体育盛事,那些鸟巢、水立方之类的重要场馆,之所以能建成全球翘楚之作,完全在于凝聚了全世界的智慧,集中了全中国之人力、财力与物力。还有,刚刚投入使用不久的国家大剧院,也是千呼万唤好多年才建成,其宏大气派与规模,不仅是一个文化艺术符号,也是国家形象、首都气派的象征。你区区阳城一个地级城市,跑到人家那儿考察取经,哪有什么可比性与参照系呢?至于周边一些大中城市,有些举办过全国或全省规模的文化节、运动会,有些则是某项球类运动或影视大奖的冠名城市,建了些与之相匹配的硬件设施,也属事出有因。然而,中国官场的事情,往往最怕、却也最喜欢攀比,好“大”喜“高”求“最”已然成为风气。有些官员,为官一任,不是考虑切实为治下百姓谋些实惠与福利,而是总想为自己留下点什么痕迹。因此,不少原本贫穷、偏僻之地,甚至是知名的省级、国家贫困县市,道路宽得能起降波音787、空客330,广场大得能举行百万人集会,府衙气派得更是堪比美国总统办公的白宫。如此说来,这种风气又与当下官员政绩观、用人观相呼应。也因此,徐晓凡花偌大力气在首都考察、调研之后,高调提出“看齐奥运场馆”的口号,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
各路人马一番南下北上、东跑西颠,最终成果化作厚厚一叠花花绿绿的资料,小山一般堆积在秘书长江大伟案头。江秘书长不是凭文字起家,更不喜欢与枯燥材料打交道,简单排了一下顺序就算“综合”过,交到黄一平手上,由他再整理成书面报告提交廖志国。
黄一平吃的就是文字饭,无中生有、小中见大本是他的强项,眼下从一堆现成材料中整理出万把字的报告,简直是探囊取物、手到擒来。加上,他曾经跟随过冯开岭五年多,熟悉工程规划、建设中的诸业务,文字归纳、综述的同时,竟然将“鲲鹏馆”各项数据一并预估了个大概。
报告一出来,难题也就出来了。
经过初步测算,“鲲鹏馆”总用地面积大概不下千亩,建筑面积三十万平米左右,包括土建、装潢、内部设备在内总预算应超过三十亿元,建成后的年折旧与维护成本也在亿元上下。如此,资金问题首先突显出来。
廖志国看了报告,在上述几个数据上一番流连,眉头竟也立时纠集起来——三十亿元,可不是个小数目哩。至此,他不得不再次冷静下来,认真审视这个天量工程的利弊得失。
按理说,从天时、地利、人和诸方面考量,现在搞这个工程,应该都是最佳时机。
一方面,来到阳城一年多,担任市长也快满一年,通过这个“鲲鹏馆”工程的造势,果真达到了撬动官场、聚拢人心、站稳脚跟的目的。尤其是借着工程筹建班子的建立,虽然动用的只是孙健、姜如明、徐晓凡、乔维民、于海东等少数几个干部,却波及并带动了整个官场,起到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作用。现在,不再有人刻意保持距离、敬而远之,观望等待的人也明显少了。即使偶尔在机关食堂吃顿便餐,或是在楼下电梯口等电梯,也会有很多干部主动往跟前凑,千方百计找机会搭句话、露个脸。凭借廖志国多年为官的体会,从人气民望角度看,现在这个时候,正是他一呼百应成大事的最佳时机。
另一方面,随着洪大光的受伤,阳城政坛出现了多年不遇的团结、和谐景象,市委、市府两个主官之间的关系,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谐调一致。尤其经过廖志国的授意,黄一平借新华社驻省分社记者的笔,写了内参呈送省委领导及北京总社,受到高层关注后批转下发,效果非常明显。继梁副书记与省委组织部长第一时间探视之后,省委龚书记与省长分别前来阳城看望,说了很多鼓励安抚的话,省里其他常委、副省长、人大副主任也都相继来过。省里领导如此密集来访,表面是看望慰问受伤的洪大光,实质也是对阳城近期工作的褒奖,包括冤家对头丁松在内的阳城人,都看出此次洪大光是沾了他这个新任市长的光。个中缘由与奥秘,别人也许还蒙在鼓里,洪大光本人却是一清二楚。因此,他多次拉着廖志国的手,深情且真诚表示:“在阳城,你不必把我当什么市委书记、人大主任,只当是你一个可以信任与依靠的老大哥。你廖老弟想做的事,我百分之百支持!”
当然,群众对你再热情,洪大光对你再表示支持,这些也都只是精神层面、道义性质。说白了,群众的热情变不来真金白银,洪大光的市委、人大也不会负责资金筹集,数十亿元的建设资金还得自己这个市长来想办法。巨大的资金压力,一下就全落到了廖志国身上。
不错,廖志国过去是做过乡长、县长,经手工程数以千百计。可是乡长、县长与市长不同,阳江的情况与阳城也不一样。在乡、县那样的基层,最大的工程不过就是修座桥、筑条路,费用顶多数千万。而且,阳江经济发达,政府财政与民营资本都很雄厚,筹资十亿八亿不是个难事。如今身为市长,做如此一个大工程,又是在阳城这样的经济欠发达地区,三十个亿可能就是一座压顶泰山了。
私下里,廖志国也算过细账,三十亿元的投资,目前阳城财政能够挤出十个亿,工程建设方垫资一部分,材料供货商拖欠一部分,实际缺口大约还有十亿元。
这边资金问题还未想明白,那边工程选址难题马上就顶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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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老弟啊,关于这个工程,别的事情我都不干涉,只是有一样请你务必慎重考虑:选址。中阳地产那边的情况你也都清楚了,当年我们费了大力气才将储开富从南方挖过来,说好了请他投资开发江边,建设一个滨江新城,条件是给予政策优惠和城市中心南移。刚开始,那里全是一片荒芜的滩涂,人家花费了很大的人力财力才把土地搞平整。可是现在弄成这样,伤人家投资者的心,我们阳城市委市府也失信哪!”洪大光一番恳切言辞,相当推心置腹,说得廖志国心里也隐隐发酸。
屁股一转,丁松也拉住廖志国,情真意切说了一番话:“我是卸任市长,你是新任市长,按说前任不管后任事,可是有一点我这个做哥哥的得提醒你:城市中心南移或北迁,事关阳城百万百姓及子孙后代,不能因为某些人一己私心的干扰,就轻易作出改变。否则,对你老弟的官望、前途都有很大影响,阳城广大干部群众也不答应啊!”
对于洪大光、丁松话里话外的意思,廖志国都听得清清楚楚。
事实上,廖志国也知道,这么多年来,洪大光与丁松斗法的主阵地,就是关于城市中心南移还是北迁,或者说得再直白一些,就是集中在储开富的那个滨江新城上。当年,洪大光身为市长,为了在任内快些做出成绩,不辞辛劳到处奔波,好不容易才拉来了储开富这么个财神爷。其时,不论出于真心也好,还是连哄带骗也罢,总算让储开富在阳城成立了公司,投入了巨资,于原本不毛之地的江滩上建起了楼房,不仅拉动了地方gdp和财政税收,而且也给洪大光本人提供了政治资本。后来,等到丁松主政市府,洪大光就任市委书记,两人因为众多复杂因素矛盾激化,储开富的中阳地产成了牺牲品、替罪羊,实际上等于给了洪大光一个大大的难堪。及至年前省里换届,洪大光本来一只脚已经踏上副省长宝座,可临近投票选举前夕,还是因为这个滨江新城的问题,一帮建筑工人借口工资被拖欠,闹到省委门口静坐示威,更是一举击碎了洪大光的升迁梦。眼下,只要储开富的这个滨江新城一日不摆脱困境,洪大光在阳城就一日不得安宁,未来进军省城也就隐患犹存。
可是,从丁松的语气、神态上不难看出,两个恶斗多年的宿敌,经过将近一年的休整与沉寂,看样子又要硝烟再起、兵戎再现。尤其是丁松,绝对会紧紧抓住“鲲鹏馆”选址,置洪大光于绝境而后快。
若是放在从前,遇到此类情况,廖志国一定不会过问洪、丁二人的矛盾,更加不会轻易插手介入其中。按照官场规则,像他这样的市长角色,又是从外地过来的新人,巴不得周围一帮老人斗得不可开交,自己从旁做个看客既刺激了耳目,又可见机行事充当那个从中获利的渔人。
可是,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同了。一来,自己来到阳城一年多,已经基本度过适应、熟悉期,无论机关干部还是普通民众,大多已能接受自己这个“外来和尚”。尤其是三个月前,洪大光书记不慎摔伤休息,自己借此良机暂管阳城全局,很快便软硬兼施,显示出足够强势,相对稳固了地位。二来呢,包括市委书记洪大光在内的阳城政要,鉴于各自复杂的背景与心态,或许是出于那则民谣所说的一捧二拽吧,对自己这个新任市长还算礼让,形成了目前所谓阳城历史上最和谐、最平静的政局。可是,廖志国也清楚,这样和平友好的场景,只是暂时现象,绝对不可能持续太久。一旦蜜月期过去,谁又能保证他这个市长不会成为矛盾焦点呢?因此,就他内心而言,多么希望在这短暂而宝贵的和平时段里,赶紧请走洪大光这尊神,好给自己腾出位置。否则,时间久了必定夜长梦多。
如是,对于“鲲鹏馆”的选址,廖志国在左右为难之中,必须慎之又慎,既要就选址论选址,又要跳出选址论选址,关键在于如何平衡洪、丁两个人之间的矛盾,拿出一个两不得罪、甚至是两全其美的方案。
其实,对于“鲲鹏馆”的地址选择,乔维民作为馆址考察小组的负责人,以其长期在基层工作的一贯踏实,做了大量扎实的基础性调研,已经拿出一个建议案:“鲲鹏馆”唯选择城北新区,才是最合适的位置。
闭着眼睛都能想象,乔维民罗列的那些理由多么充分:城北新区地处多条高速公路、铁路的交通枢纽位置,具有无与伦比的交通便利;是阳城新兴的工业园区,汇聚了数百家现代化工厂企业,云集着二十多万城市新市民;拥有广袤的土地资源,以及广阔的发展空间,是未来阳城的中心区域;成长、建设中的新区,别的设施都陆续建成,亟待建设必备的文化、体育场馆……
别看外号“大炮”的乔维民是个粗人,可真到用心做起一件事来,却精细得令人吃惊。在他提供的馆址建议案中,甚至已经考虑了供变电、污水与垃圾处理这样具体的细节。
当初,廖志国让乔维民出面考察馆址,虽然嘴上说是放眼整个市区,其实内心里也已经有了主张,比较倾向于落户城北新区。现在看了乔维民的这个建议案,他更加坚定了这种选择。
那么,如果选择了城北新区,是否意味着得罪洪大光呢?
夜深人静的时候,廖志国召来黄一平,认真分析了馆址设置的不同情势,又反复推敲了洪大光话里话外的意图,最终确定了其真实心理。
根据分析,洪大光对于“鲲鹏馆”地址的选择,非在馆址本身,而在中阳地产能否借机摆脱困境。洪大光几次与廖志国谈话,并没有明确要求“鲲鹏馆”落户江边,也没有提出反对立足城北新区。说到底,洪大光目前极力争取的要点,并非城市新中心或“鲲鹏馆”的选址,也不是同老对头丁松的高下、输赢之争,而纯然只是希望考虑储开富的现状,设法帮助解决这个令他头痛的疑难问题,以绝后患。如此推论,洪大光的诉求很具体,也很微观,是属于就事论事的范围。可以设想,如果能够找到一条路径,把储开富滨江新城的房子卖掉,让中阳地产长期套牢的资金解套,那么,洪大光的心疾就算彻底根除了。因此,选址何处并不涉及是否得罪洪大光的问题。
既然如此,洪大光的根本意图与馆址就构不成必然的因果关系。
关于另一个重要人物丁松,馆址选定何处,更加只是一个托词,不过以此作为攻击对手的工具而已。
丁松提出馆址千万不能选在江边,而一定要落户城北新区,完全是基于同洪大光的矛盾,实际上与真正的馆址选择并无关联。简言之,他对“鲲鹏馆”地址的干预,主要是让洪大光不满意、不舒服。再说得直接一些,只要洪大光支持的,他丁松必反对且奋起而斗争到底。这就涉及一个让廖志国更加头痛的问题:一旦储开富的问题解决了,洪大光心头之患解除了,丁松那边仍然、甚至更加不满,矛盾必定还会激化。这样一来,就得在设法解除洪大光心疾的同时,再设法寻求一个令丁松噤声的办法。
“唉!实在是太复杂太为难了!一平啊,你说说,阳城怎么会出现这样两个人物,唔?”廖志国眼睛都憋红了,双手更是将太阳穴揉出一道深坑。
“哦,有了。丁松市长那儿,倒是有一个解决办法。”黄一平似乎忽然想起。
“快点,说来听听。唔?”廖志国催促道。
黄一平说的这个办法,其实倒也真的不失为一个妙招,也可以说是一个杀手锏,足以封住丁松之嘴——
丁松儿子供职省城某建材集团,主管钢材与幕墙两个大项的销售。几个月前,“鲲鹏馆”工程刚有风声传出,丁公子就悄悄找到黄一平上门推销,而且有意无意打出父亲丁松的牌子。黄一平知道,将来这个工程需要的钢材与幕墙,数量相当庞大,初步估算价值将达亿元以上,任何一个供货商只要沾上这个项目,都等于捡到一块肥肉。幸好,丁公子所在的那个建材集团,企业信誉与材料品牌、价格都还不错,作为主要供应商应该问题不大。不过,如果真让丁公子做成此笔生意,作为经手人定然有非常丰厚的回报,无形中也就相当于封住了丁松的嘴,岂能再说三道四、指手画脚?现如今好多官员,自己为人处事倒也不失清正刚直,对待平常亲属也还把持得住,可涉及宝贝儿女的事业、前途往往就心慈手软了。
“唔?有这事?好吧,你先答应丁松儿子,只要材料质量达标、价格公道,可以优先考虑他那个公司。”廖志国几乎未加思考,就满口应承下来。
黄一平听了,心底一块石头也终于落地。说实话,丁松儿子的这件事,一直压在他心头,既不便拒绝,又不宜对廖志国直说。不想,今天这个场合,倒是找到一个说的机会,而且收到了双重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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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看来,廖志国揪心于“鲲鹏馆”选址一事,且因为洪大光、丁松之间的争斗而左右为难,完全是出于工程建设本身,或是从阳城政界团结、稳定的大局考量。其实不然,至少不完全如此。
廖志国内心还有一块心结,却是由于日前北京的一次拍卖会。
北京天地传媒在阳城设立分公司之后,阳城官场中很多有心、有识之士,纷纷通过郎杰克的牵线搭桥,迅速同苏婧婧建立了热线联系。短短几个月时间内,郎杰克从苏婧婧家拿走的那些玉器、书画、瓷器之类,不论真伪、优劣,全部被人以高价买走,其中不少很快又再回到苏婧婧的藏品架上。而且,像玉笔洗、《北国秋景图》等少许品相好些的东西,已经在不同买家与苏婧婧间周转过若干次。如此一番运作下来,苏婧婧在腰包大鼓的同时,也不免感觉有些无趣——再好玩的游戏,老是按照一种套路玩下去,毕竟难免枯燥。同时,随着加入这个游戏的人增多,她也隐隐有些担忧,毕竟鱼龙混杂,万一哪个环节不可靠,埋下定时炸弹,后果将不堪设想。
某日,苏婧婧突然给黄一平打来电话,让他火速到阳江一趟。黄一平不敢耽搁,当夜即开车前往,赶到廖府时,苏婧婧已经在四楼工作室恭候多时。那张双人床般大小的画案上,堆放着不少玉石、书画、瓷器、牙雕等物件。
“帮我把这些东西,按照清单退还给这些人。”苏婧婧递给黄一平一张名单。
黄一平望着面前的东西,又看了清单上的名字,心里立即明白了七八分,可脸上依然得装傻,问:“婧姐,你这是?”
“喜欢收藏的朋友间搞些藏品互换,原本属于正常的艺术鉴赏与交流,可是如果沾染了官场上的权力与利益,这种艺术交流就变味儿了。再说,我将藏品交给郎杰克,也只是希望通过正常的商业渠道,帮我把东西兑换出去,以解我的生活困境与燃眉之急,可不能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人给搅和了。我把东西和名单交给你,是放心你这个弟弟,回去后一定帮我退了,同时向这些同志打个招呼,说婧姐那儿东西归东西,朋友还是朋友。”苏婧婧态度很坚决。
那天,苏婧婧告诉黄一平:“很小的时候,因为父亲做官的缘故,记得家里不停有人过来送礼。那时的礼品,多是些鸡鸭鱼肉,甚至还有花生、豆油之类,最奢侈也无非一条大前门香烟、两瓶洋河大曲酒,不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是成捆现金。对于前来送礼者,母亲有三条基本原则:不熟悉的人不收,现金不收,价值超过十元的物品不收,而且收了人家的一定得当场还些礼物。有时候,看到母亲与送礼者推让、拉扯、追跑,我会觉得很好笑。可是,长大后我才知道,母亲是一个真正的贤内助、廉内助。如果没有她的那些坚持,父亲官途不会那样顺利,声望不会那样清正。也正因此,在母亲去世后,父亲一直不肯续娶。现在,虽然时代不同了,社会风气变化很大,可像我这种身份的人,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当好丈夫清正廉洁的把门人!”
黄一平听了,赶紧回应道:“婧姐说的极是,有你这样的把关人,何愁廖市长官途不一片光明呢!”
回到阳城,黄一平一一退还了礼物,同时以玩笑口吻吩咐那些官员:“收着自己玩玩吧,千万别再拿出来现世了!”
苏婧婧让黄一平退了那些东西,却并不意味着她会真正收手,甘心做一个远离官场的所谓廉内助。究其实,她已经不甘于做些小打小闹的买卖,同时郎杰克正在北京加紧筹备,精心酝酿一场专题拍卖会,准备帮她钓几条大鱼。
元旦前夕,按照郎杰克的精心安排,苏婧婧在马婵的陪同下,悄悄到了北京。
拍卖会由京城有名的某拍卖行主办,地点选在京城一家豪华酒店。该拍卖行由天地传媒控股,主要拍卖玉石、书画等收藏艺术品。这次拍卖,属于小范围专场,知情并参加的人不多,进场者需要持一张特制的证件,无证者一律不得入内,足见组织者行事极其谨慎机密。
苏婧婧没到拍卖会现场,而是在拍卖会隔壁的一间客房里,由马婵在现场通过电脑将视频随时传送到房间。
郎杰克作为拍卖会的幕后操纵者,稳坐于后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随时以耳麦、眼神、手势与拍卖师沟通。马婵是极少数知情、参与者之一,自然知道拍卖的真实情况。
拍卖会一开始,挂出的是一批较为普通的瓷器类古玩及当代字画,基本上都是不多几个回合就落棰成交,也有几样东西流拍了。可是,到了一幅书法作品,现场气氛立即热烈起来。
那幅书法一挂上去,下边就炸开了——一帧明朝江南才子唐寅的真迹,抄录的是一首自作七绝,运笔潇洒流畅,风格婉转俊秀,自有一种风流才子的独特韵致。这件作品,正是半年前徐晓凡从京城花一百八十万元购得,与苏婧婧换了那幅假冒张大千名义的《北国秋景图》。
唐寅的作品,只要是真迹,不必细看品相是否完美,更不用推敲构图、运笔、线条之类,但凭其大名即是稀世珍品。因此,拍卖师刚刚介绍完作品,报出一百九十万元的底价,预料中的现象就发生了——坐在底下的两个买家,几乎不容拍卖师话音落地,马上就争先恐后高举手上的牌子。奇怪的是,那一男一女两个举牌者,都才二十出头年龄,怎么看都不像是坐拥百万、千万身家的富豪,甚至连富二代都不像。
如此玩戏法似的,一路此起彼伏,两人把价格一直抬到六百六十万元。最终,那个身穿职业套装、其貌不扬的年轻女孩,成为了赢家。
场下,不多的观众群里,还是难免一阵嘈杂。
更奇特的一幕还在下边。最后出场的拍品,是一颗祖母绿宝石戒指。此物一登场,立即引得现场一片惊叹之声。
聚光灯下,那颗被猩红丝绒衬托着的绿宝石,真是光彩夺目,令人眼前一亮。倒是作为镶嵌、衬托之物的黄金戒,立即相映失色。即使以非专业眼光,也能看出此物年代久远、绝非等闲,凭其品相也应该能拍出一个很高的价格。而且,拍卖师还介绍说,这颗宝石已有三百多年历史,早先为前清某宰相所有,后落入一户商贾之家,堪称传世之宝。
拍卖开始,虽然台下众人屏气凝神鸦雀无声,可是却并未出现热烈竞争的场面。令人惊异的是,举牌竞争者还是两个外表平常的年轻人。
竞拍过程出奇地简短,从底价三十万元起拍,到最终仅以一百二十万元成交,其间并没有经过多少回合的较量。最后的赢家,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变化,表现得出奇的淡定。而另一个买家只是象征性地叫了几次价,便不再举牌。
其实,上边两宗交易,皆与苏婧婧有关。那几个参与举牌竞拍的年轻人,都是郎杰克天地公司的员工,受命举牌竞价只是做个样子,纯属摆设,事毕获得一二百元劳务费罢了。
那件唐伯虎书法真迹,以苏婧婧名义拍卖,名义上的买主是河北石家庄某企业主,此公乃双仁集团的生意伙伴,实际上还是徐晓凡买单。苏婧婧以一件所谓张大千的假画,轻松换得六百多万元现金,合理合法名正言顺。而徐晓凡到手的那帧唐伯虎书法,实际花费则接近九百万元。
那颗光彩夺目的绿宝石,正如拍卖师介绍的那样,确是一件罕见的传世之宝,其持有者乃中阳地产老总储开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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