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2/2）

这好像是一截地铁的车厢。路靖尧坐在车的一侧座位上，对面是黑漆漆的玻璃。列车还在运行，她的身体随着车轮磕碰铁轨而晃动着。

她抬起头看向对面，玻璃上映出了她自己的脸，她又低头看了看穿着的衣服和背包里的东西，确定这个地方确实是要玩家真身参与的。

车厢里只有她一个人，但是在她的左右两边座椅的下方，却整整齐齐摆着一双双鞋子。有凉鞋、高跟鞋、皮鞋、运动鞋……鞋子的位置和正常坐地铁的时候脚放着的位置一模一样。有的鞋子并在一起，有的则是放得很开，让人联想到地铁车厢里那些双腿并拢或者很没素质地岔着腿的人们。

空荡荡的车厢，从鞋子的密度来看却像是坐满了人。

路靖尧站了起来，抬手够了够头顶摇晃的吊环，摸到了一手冰凉湿黏，她把手放下来看了看，手心里是一片粘稠的血迹。

难道说这是提示玩家不要站起来，站起来抓吊环就会死？

路靖尧看着自己手心的血迹，感觉有点虚。她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上，困惑地扭头看向背后这一面的玻璃，然后呼吸就瞬间停滞了一下——

漆黑的玻璃上，映出了一排后脑勺，后脑勺的位置和地上的一双双鞋的位置一一对应着，从玻璃的倒影看过去，这一排坐着满满的人，每个人都正襟危坐木然面对着前方，而在他们前面，是浓得化不开的红色雾气。

路靖尧猛地转过头，又重新看向对面的玻璃。除了她苍白的脸，对面玻璃上什么都没有。

在亡灵的世界里，很多时候镜子里映出来的才是真实的，如果这里也遵守这个规律，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眼前看到的空荡荡的车厢是假的，其实她周围坐满了不知是死是活的人，面前还是随时可能有亡灵冲出来的红雾？

车厢摇晃得越来越厉害，两节车厢之间的门晃得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路靖尧有点紧张地看过去，隔壁的车厢也是一样空荡荡的，她看不到地上是不是有鞋子，可这会儿也不敢过去确认了。

渐渐地，路靖尧从那咔哒咔哒的声音里面听出了别的杂音，那是和门的撞击声混在一起的轮子轧过地面的声响，且这声音正在越来越靠近这边。

终于，那声音停在了与她相邻的车厢门外。

咚，咚，咚！

车厢门被敲响了三声，可透过半截车厢门的玻璃，路靖尧却什么都没看到。

她的喉咙有点发干，想要让那东西进来，可吞咽了一下，还是什么话都没说。不过就算这样，那扇车厢门还是缓慢地从外面被推开了。

一辆银色的小推车从外面缓缓被推了进来。小车的高度只到人的腰部以下，也难怪刚才她没看到窗外有东西，车子越过两节车厢的间隙，等到完全出现在路靖尧面前时，她的瞳孔不由得扩了一下。

那是一辆有点像高铁和火车上售货员推着卖盒饭的小车的车子，只是此刻却没有售货员推着它，车子表面布满了伤痕和血迹，而在小推车的第二层，只有一杯泡面高的空间里，却挤着一个人。

一个成年的女人身体被折叠着塞进了狭小的空间里，她的手脚全部蜷缩着，关节的地方断裂的骨头都刺破了皮肤，黑红的血滴滴答答流下来。她的头倒是很完整，落在了小推车外面，以一种活人绝对做不到的姿势歪歪地垂到了一边，长发垂到了地上，那张脸上还带着灿烂的笑。

小推车慢慢滑行到了路靖尧面前，那颗垂着的女人头突然抬了起来，然后，路靖尧听到了甜美的女性声音：“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这声音……听起来不像是这颗女人头发出来的，而是从更高的地方传来的……

路靖尧看向小推车的后面，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她深吸了一口气，又转过头看向背后的玻璃窗，那些满当当的后脑勺都还在，在这些后脑勺前面，她面前小推车的后面，一张女人的姣好面容正低头看着她，微笑着发出询问。

女人的身体都陷在浓浓的红雾中，只有一张脸嵌在长长的黑发中露了出来，她问话的时候，玻璃里面路靖尧旁边的人挤了挤，空出了一个位置来。

“谢谢。”女人礼貌道谢，然后，她从红雾里走了出来。

那张脸下面什么都没有。

女人脸后面的黑色头发一直垂到了地上，而除了头发和脸之外，脖子以下的躯体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那张脸挂在黑色的头发中央，微笑着和旁边的人道谢，然后头发柔顺地弯了下来，平摊在路靖尧旁边的座位上。

小推车仍然停在路靖尧前面，那颗垂着的女人头正和她对视着，女人脸上的笑容很大，眼角有一颗泪痣。路靖尧仔细看了看那张扭曲的脸，终于确定这个折叠在小推车里面的女人，长相和车窗倒影里那个只有一张脸和头发的女人一模一样。

“你好，”她身后，玻璃窗的倒影里，堆在一堆乱发中的女人的脸笑着问道，“你是从哪来？要到哪里下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