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2/2）

贺言章几乎不敢往深处想。他望着那个看不见底的洞口，深吸了一口气，紧了紧裤脚就打算往里下。

砰！

在他迈出去第一步之前，卡车深处突然发出了一声爆响。整个车身都震动了一下。

啪！

又是一声响，这次的声音更加清脆，像是一颗实心球重重砸到了玻璃上的声音，紧接着，像是有隐隐的脚步声从里面传来。

脚步声细碎而杂乱，像是有人踉踉跄跄在朝外跑。贺言章心头升起了一丝希望，他跪了下来，朝着里面伸出了手，并且大喊道：“路路！是你吗？你还好吗？”

没有回应，只是脚步声越来越近。贺言章的手伸入了黑暗中，就好像半截手臂凭空消失了一样。贺言章突然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想法——他是怎么肯定，这里面发出脚步声的就一定是路靖尧？

是，路靖尧确实是被卷进了车厢里没错，可他凭什么确定她还活着，而且正在朝外跑？

这想法出现得毫无来由，可如果仔细想想，贺言章就觉得，毫无来由的应该是自己居然到这时候才有这种想法。

他自私、多疑，这些恶劣的品性好像已经刻入了他的骨髓，从被背叛被抛弃的那一刻开始就成了他挥之不去的一部分。路靖尧嫌弃他没有贺小白纯真，其实也是没错的。或许他曾经是那样，也知道过去的自己该是什么样，可有些事情，经历了就是经历过了，每个人都在往前走，就算是偶尔回头走一段，也无法再变成没有看过前方景色的样子。

他怀疑杜小荷是假的，那么又凭什么觉得，这个“路靖尧”就一定是真的呢？

贺言章在心中做了无数种假设和分析，越来越觉得，不管从那个角度分析，路靖尧似乎都……不太可能活着了。

贺言章觉得，自己的大脑和身体好像突然变成了两个独立个体，脑中得出了十几个符合事实的推论，可他依然维持着那个跪在洞口边的姿态，没有丝毫动弹。

脚步声越来越近，到最后似乎停在了洞口处。贺言章觉得，下面仿佛有什么冰凉黏腻的东西轻轻触碰着他的手，那感觉明显不是人类。

随后，他感觉那种奇怪的触感整个包裹了他的手，贺言章用力往外拉了一下，拉出了一只绿色的“手”。

那只手的皮肤疙疙瘩瘩，像是剥掉了外皮的某种藤蔓植物，表面还长满了颤动的脓疮，看上去让人生理性不适。贺言章盯着那只手，动作稍微顿了一下，可还是持续缓慢地把它拉了出来。

席悦的身体被后面无数绿色的藤蔓拉扯着，那张脸时而愤怒时而痛苦，在看向贺言章的时候，还夹杂着惊喜和感激。贺言章手中被拉扯的力道越来越大，席悦后面的东西像是要把席悦和他一起拉进黑暗中。

“贺少，救我啊！你救救我！”她尖叫了一声。

这一声真tm熟悉。

“我救不了你。”贺言章轻声说，“但是……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认出你。”

啪。

席悦那张同样布满了绿色脓疮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像是面具崩开了一道口子一样，隐约能看到有什么东西在下方蠕动。贺言章能感觉到席悦的身体被越来越快地拉回到黑洞里，可是好像有另外的力量在努力往上挣扎。

“……贺狗，用点力啊！”

贺言章的手中，那只绿色布满脓疮的手也出现了同样的裂痕，他眼前一亮，另外一只手也伸了下去，更加用力地抓住了她。可因为没有了支撑点，他的身体也被迅速拖了下去……

手上的裂痕越来越多，他触摸到了光滑的活人皮肤。

喀啦啦——

一阵犹如花瓶打碎的清脆声响，和席悦的尖叫一起响了起来。贺言章只觉得对面的力道猛地松了下来，他抓着的那只手，以及手连接着的人如同破蛹而出一般，被他拉得一起朝后倒去！

“快跑快跑！”已经变成了本来的模样的路靖尧大吼道，拽着贺言章连滚带爬远离了卡车。她充满警惕地看着那个刚才差点把她坑杀在那里的洞口，“席悦”已经完全被拉了下去，洞口像是一张嘴打了个饱嗝一般，意犹未尽地蠕动了几下，终于缓慢合上。

路靖尧又盯了几分钟，确定那东西不会再突然攻击之后，才缓慢瘫软下去。

她转过头，对上了贺言章直勾勾看着她的眼睛。

“那个……谢谢你了。”路靖尧有些尴尬，却仍然真诚无比地说道。

“谢谢你救……”

她的话没说完，面前的男人忽然猛地扑了过来，如同一张湿漉漉的大毯子一样抱住了她。

路靖尧准备好的台词被打断，她僵硬在那里，也忘了接下来的台词是什么。

“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他闷闷地说，“但是……谢谢你这么努力地活了下来。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