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复杂关系(1/2)
三十六
就在全市轰轰烈烈地掀起公开选拔四十四名副县处级和四名正县处级领导干部的改革时,突然有一县一区的县委组织部长急需调整,上臾县委组织部长强兆达患了鼻咽癌,刚刚去世;臾山区委组织部长被中央机关某部选调走了。组织部长在一个地区不仅处于重要的位置,而且身上的重担远远超过一个副书记或者副县长。过去遇到这种情况,除了领导特别交办的人选之外,一般都是市委组织部近水楼台先得月,市委组织部长会把自己心目中最有位置的科长们提拔出去,让他们担当县区委常委、组织部长的重任。
然而,到底如何处理这件事,却让贾士贞颇费一番脑子。不是贾士贞没有这个能力,也不是西臾没这样的人选,只是应该采用什么办法的问题。这两个地方的一把手书记不仅打电话找过贾士贞,也亲自谈过要求尽快配组织部长的事,当时上臾县委书记要推荐一个乡党委书记担任组织部长,还说马上以县委常委名义报送给市委组织部,贾士贞让他等一等。这天常书记的秘书专程跑到贾士贞办公室,说常书记请他。他即来到常书记办公室,常书记精神焕发,情绪昂然,开门见山地就说起上臾县和臾山区两个组织部长的事,并且说两个地方的一把手书记催得很紧,后来他干脆提出自己的观点,认为县区委常委组织部长目前最好不要采取公开选拔的办法,可以扩大推荐渠道,把推荐上来的人选进行比较,再进行严格的考察,最后在市委常委会上无记名投票,这也是改革的一种办法。
作为市委组织部长,贾士贞觉得常书记所讲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这样推荐选拔领导干部的方法和程序在各级党委,组织部门已经沿用了几十年,而且目前仍然在这样做。一把手的权力是谁也动摇不了的,常书记的话也具有一样的绝对权力,贾士贞到西臾之后,对常书记这方面的民主意识从心里是敬重的,特别是原来王部长在任时经过了常书记和朱副书记,并且已经考察过的那批干部,如果常书记一定要把这批干部拿到常委会上研究,他贾士贞还真的不能不服从,可是常书记居然采纳了他的意见。现在书记提出一县一区的组织部长问题,贾士贞有什么理由不执行书记的意见呢!可是他又感到在全市大张旗鼓地宣传公开选拔四十四名副县级和四名正县级领导干部的关键时刻,市委突然任命两名县区委组织部长,群众会怎么看待呢?
贾士贞一直沉默不语,陷入深沉的思考当中。常书记又继续讲了一些想法,随后提出让他的秘书程文武出任上臾县委组织部长,从组织部选择一个科长出任臾山区委组织部长。常书记的意图这时贾士贞再清楚不过了,他想让程秘书出任县委组织部长,由组织部决定另一个,这显然是一种平衡办法,像出售商品一样,搞起搭配来。
贾士贞没有表示反对也没有支持常书记的意见,临走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请常书记容他考虑一下。到了外间,程文武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跟在贾士贞后面,一直把他送到楼下。他觉得程文武今天有点异常,变得这么热情,往日他来常书记办公室时,程文武虽说对他这个组织部长比对别人热情,可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把他一直送到大楼门口,还站在那里不肯离去,那种笑容也很特别。贾士贞心中暗暗好笑,觉得这才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回到办公室,贾士贞不得不认真对待这样一个严肃的问题了。他现在接触的是市委书记,市委书记是这个地区的最高权力的代表和象征,市委书记向他交办一个副处级干部的提升问题,实在是一件很小的事,贾士贞没有任何理由不执行书记的指示的,何况是领导的秘书,领导的秘书是什么人?他的权力仅次于领导。在省里,省委书记的秘书现在当省长、副省长,当市委书记、厅长的大有人在,谁都知道领导秘书为什么个个提拔重用,那是因为他们知道领导的秘密,甚至连领导的私生活都了如指掌,时间越长,掌握领导的秘密也就越多。领导往往不能让秘书留在身边太久,要换秘书,那就得提拔,而且还必须是有权力的重要位置。实际上,领导秘书提拔的特权比组织部的干部还要大。
贾士贞到任以来,应该说常书记对他工作的支持,是一般市委书记难以做到的,这一点贾士贞不止一次想过。虽然常书记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且念及那次他被他考察的特殊关系,但是他作为一个市委书记的胸怀,一直让贾士贞从心底佩服而且非常感激。若是市委书记根本不顾及关系,死死控制着至高无尚的权力,贾士贞再有能力,也将一事无成,他所有的改革方案也将付之东流。在这种情况下,书记提出要安排自己的秘书,是人之常情,贾士贞没有任何理由推托。但是,当贾士贞想到即将推开的全市公选,他又犹豫了起来。
现在摆在贾士贞面前的是市委书记秘书提拔的问题,这是他担任市委组织部长以来碰到的一个很棘手的问题,应该说也是最难解决的问题。程文武和张敬原、庄同高不同,他是市委书记的秘书,他不得不慎重对待。他上任后的第一把火是在市委组织部内部烧起来的,他一个市委组织部长总不能把火烧到市委大楼,烧到市委书记的头上吧!
说来也怪,这个本属于西臾高层领导的个别谈话,两天后就传出去了。市委要提拔两个县区委组织部长的消息本来只是市委书记和组织部长两人之间的事,怎么会传出去呢?而且贾部长基本没有表态,也没有和组织部的任何人议论过,难道有人窃听他们的谈话?
贾士贞和常书记谈话后的第三天下午,他刚走出办公室的门,就被庄同高逮住了。贾士贞一看是组织部刚调出去的县区干部科长,只好开门回到办公室,并热情地给庄同高倒水,问他工作怎么样,希望他能够报名参加这次副县级干部的公开选拔。庄同高或许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从汇报自己的思想开始很快就切入主题,接着干脆说市委准备配备两个县区委组织部长,希望贾部长能够考虑他是一个在组织部工作多年的老同志,给他一次机会,并说这样的机会对于他来说,实在是不容易的。贾士贞先是一惊,本想问他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但是又觉得问这样一个低级、愚蠢的问题没有多大实际意义,就不打官腔地讲了一些庄同高的实际情况,让他多少受到一点感动。临走时,庄同高仍然再三恳求贾部长多多关心。
吃了晚饭,回到宿舍,贾士贞正想给妻子打个电话,问女儿岚岚放假了没有,如果女儿放假了,让妻子请公休假,到他这里来住一段时间。他刚向电话走去时,电话就响了,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有些人总希望在没有干扰的情况下和他这个市委组织部长谈一些不能公开的话题。贾士贞坐到沙发上,拿起电话,里面传来了朱副书记的声音。朱副书记虽然是政工副书记,是直接分管组织部的市委领导,但是由于贾士贞改革干部人事制度一连串的举措推出来之后,他就受到了冷落。通常政工书记和组织部的关系是相当密切的,可是自从贾士贞来了之后,他突然间觉得他这个政工副书记与组织部没什么关系了,这么长时间常委会只研究过三个县级处干部,会议之前虽然贾士贞向他汇报过几次,但都无法形成统一意见,后来常书记让直接拿到常委会讨论。贾士贞知道朱副书记对他有看法,不满意,可他只是装聋作哑,他觉得自己做的工作没有错,光明磊落,没有任何个人私利。他抓着电话,一阵思绪之后,说了一声:“朱副书记你好!”在他的记忆里,这是朱副书记第一次把电话打到他的宿舍,所以他显得很尊重,也非常客气地问领导有什么指示。朱化民先是一阵爽朗大笑,接着和贾士贞说起笑话来了,他问贾部长憋了多少时间了,是不是应该想办法排排涝了。贾士贞一时不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仔细一想,原来是一句粗话,他大惑不解,他们之间从来都是板着面孔,见面也不多说一句话的,怎么突然变成不拘小节的老朋友了呢?正在他茫然思索时,朱副书记接着说:“贾部长你不能让老婆长期这么干旱下去,总得去抗抗旱呀!广大农村都像你们这样,旱的旱,涝的涝,那怎么行呢!要不要我给你通个管子,从西臾通到省城。”贾士贞心里明白,官场上都这样的,这叫没话找话说,也是一种套近乎的办法。领导主动和他套近乎,他不能不识抬举的,只好跟着敷衍几句。话题一转,朱副书记以政工书记的身份谈起工作来,道理讲得一套一套的,简直把贾士贞吹成中国当今第一改革家。贾士贞被说得全身汗毛都排成了队,看看时间过去了十多分钟,朱副书记还在没完没了地说,他也插不上嘴,心想朱副书记还真舍得花电话费。终于朱副书记说到正题了,贾士贞才明白原来他是为了两个县区委组织部长的事。常委会上,贾士贞已经感觉到朱副书记和乔柏明、高兴明之间的关系,只是因为乔柏明犯了事,他受到一个意外的打击,否则,政工书记也不至于要向组织部长说那么多废话,两个县区委组织部长算什么。过去朱化民不知道亲手提拔了多少这样的干部,然而现在他要提拔一个县区委组织部长,还要动这么大干戈,像求市委组织部长一样,他心里总是有些想法的。最后朱化民说,常书记和他的意见是,让程文武去上臾县,庄同高去臾山区。他这样说,实际上带着市委常委的权力,或者说是市委书记和市委政工副书记定下来的两个副县级干部的提拔是不可改变的。
贾士贞对他说的并不觉得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但放下电话,他坐在沙发上还是愣了一会。他可以想象出来的,如果不是公开选拔县处级领导干部,而还像过去那样靠领导推荐,恐怕他的手机和电话早就打爆了,说不定连吃饭撒尿的时候都有人守着。上面三令五申说要遏制跑官、要官、买官,这种提法不科学,无论是跑、要、买,实际上对权力而言,一定是有人手握重权,没有这种至高无上的权力哪有跑和要的?没有卖哪有买?说来说去关键在于制度,就像市委组织部刚刚公开选拔的八位科长,怎么就没有人跑、没有人买的呢?
直到九点多钟,贾士贞才给玲玲打了电话。玲玲听丈夫叫她带着女儿到西臾来,心里并不高兴,她说并不是她不愿意休假,何况国家明文规定夫妻分居每年有一个月探亲假,只是她不想从省城跑到市里过那全职太太的无聊生活,她有些抱怨他,说人家异地交流的干部谁不是双休日回家团圆,哪有工作忙到如此程度的?电话里没有结果,贾士贞很不高兴,心想,组织部长又不是出家当和尚,白天工作繁忙还好,每当夜里醒来时就很难受,他十分思念妻儿,越想越睡不着觉,于是他决定近期抽时间回省城一下。
这样胡思乱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一觉醒来,窗外还一片昏暗,头脑中依稀存留着片片隐隐约约的记忆,忽然他觉得下面一片凉凉的东西,细细回忆起来,原来他做了一个荒唐的梦。
每天上下班,贾士贞不让司机用车子接送,他说不是他思想有多好,也不是没有这个待遇,而是像他这样年纪轻轻的,两条腿就不走路了,怕将来这两条腿会像人的尾巴一样,长期不用会退化掉,到那时也就成了废物了。小苗说没想到贾部长如此幽默,越发觉得他和过去历届组织部长有很大的差别了。这天早上,贾士贞刚出了宿舍的门,就见小苗把车子停在门前的路边,小苗看到他出了门,就迎了上去。贾士贞心想,小苗八成是有事要对他说,否则不会专程来接他的,为了接他上下班,小苗不知被他说了多少次,后来小苗也习惯了。市级机关的小车司机人人都说小苗是最舒服、最自在的一个,别的领导的司机不仅上下班要候着领导,而且无论多迟都不能走开,而贾部长除了长途,平时很少用车。
贾士贞跟着小苗来到车旁,没有上车的意思,等着小苗和他说话,小苗红着脸说:“贾部长,请上车吧!”
贾士贞并没有批评的意思,也没上车,仍站在车旁,说:“小苗,你有事吧!我记得早上没给你打电话吧!”
小苗已经将车门拉开,看着贾士贞愣笑,说:“贾部长,你上吧!上车后,一边走一边和你说。”
贾士贞只好上了车,小苗点火引擎,汽车呼噜了半天也没发动起来,他不紧不慢地一次又一次地点着火,还一边发动一边埋怨老牙车,他说市政府办公室主任瞎了眼了,别的领导都换车了,就是不给组织部换。这样发动了好半天,才终于缓缓开走了。小苗放慢速度,目光从前方的反光镜里注意着贾士贞,说:“贾部长,这车子早该换换了,你看现在市直机关,四套班子领导不说,单是各部委办局的领导们,有谁还用这种车子呀!”
贾士贞还不明白小苗是为这事一早来接他的,以为是小苗针对刚才车子发动不起来而大发感慨的。他说:“我听说桑塔纳2000车子不错啊!性能质量比3000好,因为桑塔纳2000是德国和上海大众单独签的合同,有单独的生产线,利用的是德国单独的技术。在利益分配上,德国拿了大头利润,后来中国发现上了当,钱都被人家赚去了,就终止了合同,所以桑塔纳2000也就停产了。但这种车的质量还是很好的吧!”
小苗说:“话是这么说,可是这车子毕竟老了,再说你是市委常委、组织部长,还用这种车,实在是……”他没有说下去。贾士贞笑起来了,说:“看来你比我还讲究嘛!我觉得汽车不过是一种代步的工具,人类文明进步才几天,汽车的历史也不过才一百多年,你说坐宝马、凯迪拉克、奔驰,和普桑有什么不同?近年来,领导们坐车的攀比风越来越严重,那是因为花的是公家钱,不心疼,要是花自己的钱,他们还能那样摆谱、摆阔吗?对平常百姓来说,坐车不过就是方便、快捷,若是自己拿钱买车,那又另当别论了,所以现在到处都在讨论公车改革呢!”
小苗说:“贾部长,像你这样的领导真的不多了。驾驶员谁不想开好车子,就像骑自行车一样,名牌新车骑起来就是顺当。让你骑一辆旧的破自行车,不是掉链子就是气不足,除了铃不响,到处都响,骑起来多费力气呀!”
贾士贞觉得小苗这个比喻倒也恰当,也就理解他为什么想开好车、新车了。这时已经进了市委大院,贾士贞刚想下车,小苗又说:“贾部长,如果有人同意换一辆车给你用,行不行?”
贾士贞愣住了,说:“什么?哪有这样的好事?小苗,你以为这真是一辆自行车呀!就是一辆自行车也是好几百块钱的事,你不是做梦吧!”
小苗回过头,朝贾士贞诡秘的一笑。车已经停在组织部办公大楼前的广场上,贾士贞一只手刚去开门,小苗就说:“贾部长,真的!”
“真的?”贾士贞松开手,又坐进车里,“小苗同志,那可是几十万元啊!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我还没见过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我看你别做梦吧,这车有什么不好!”
“贾部长,假如真的有人换呢?”小苗认真地看着贾士贞,眼睛闪动着亮光。
这时贾士贞突然明白过来,也许这才是小苗今天找他真正的目的。可是凭他一个司机,恐怕不会有人发神经到这种程度吧!这其中一定有后幕,八成是冲着他这个组织部长来的。贾士贞往后座上一靠,说:“小伙子,这才是你今天真正的目的吧!好,说来听听!”
三十七
西臾农业银行行长江希泉刚买了一辆别克轿车,裸车近三十万元,本想把自己那辆广本换下来,一听说市委组织部长还用桑塔纳2000,就主动提出来要把别克换给贾部长。这事情很简单,可是连三岁小孩也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的好事。汽车里不能久留,于是贾士贞叫小苗随他来到办公室。听完小苗再次的叙述之后,贾士贞只是让他深表感谢,俗话说无功不受禄,让他不要再提这事了。既然江希泉行长没有和他说这事,贾士贞也就装作不知道一样,省得麻烦。
下午上班后不久,贾士贞接到江希泉行长的电话,说有事情要向他汇报。他虽然答应了,可挂了电话又想,几大银行的人财物都是单独管理的,人事问题和当地组织部几乎没有什么瓜葛,特殊情况下,也是银行的上级人事部门来人协商,可是现在江行长亲自上门,到底会是什么事呢?难道还是为送别克车的事吗?暂且不说该不该送和该不该收,这里面必然有蹊跷。如果是有求于他的话,那这绝不是一般小事,虽然换一辆轿车不是个人装进口袋的三十万元钱,可是这事却非同小可。
江行长来了,看样子不到五十岁,中等个子,说话快言快语,尽管两人是第一次见面,但双方都像十分熟悉的老朋友。贾士贞亲自为他泡上一杯碧螺春,江行长说,早知道贾部长从省委组织部来到西臾,本该早就来拜见的,一则是工作忙,再则怕给贾部长增添麻烦,所以今天才来。闲扯了半天,江希泉始终没有说明来意。正在这时赵欣进屋请示工作,说小苗的车子再不修不行了,贾士贞就让他陪小苗一同到修理厂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再定。赵欣走后,江希泉说:“贾部长,汽车和人一样,老了毛病自然多,该修就修,该换就换。现在市委市政府领导谁还坐桑塔纳2000,不是奥迪、广本,也是帕萨特。”
贾士贞一时还没有想到,市农行的一把手行长居然知道他组织部长用的是什么车!再一想,江行长真的如此关心他的车?于是说:“江行长,这车是讲究不尽的,那些私营企业老板,人家赚到钱了,买大奔、宝马也是应该的,西臾是经济欠发达地区,能有车子用已经不错了。哪像你们银行,自己管钞票的,不费事,我们可得花财政的钱哪!”
江希泉笑起来了,说:“贾部长,你要是不嫌孬的话,我那里有一辆别克,你先用着,如果部长怕人家说什么闲话,我就把你那辆桑塔纳2000开去用,名正言顺换车,又不是拿回家去的,更没装进个人口袋。”
贾士贞没想到江行长找到这样一个机会,使得这件事办得如此自然,如此顺理成章!真的这样换了,谁又能说什么呢!但是贾士贞绝对不相信江行长仅仅是为换车之事而来,于是说:“江行长,咱先不说这事了,你不是说找我有事吗?不知什么事?”
江希泉说:“贾部长,你不要见怪,我要向你解释的是,可能你的司机向你说了关于换车的事,你一定认为这么大的事怎么只能和司机说呢,可我并非是这个意思。你的司机小苗和我的司机是要好的朋友,听我的司机说,贾部长至今还用桑塔纳2000,而且常出毛病。那天正好小苗又和我的司机在一起,我就顺便问了一句,如果把别克换给你用,你一定很高兴吧!可能小苗回来给贾部长说了,但是为了慎重起见,我今天特地来正式和贾部长说这事,就这么简单,真的,贾部长!”
贾士贞笑起来了,说:“原来江行长做好事不想留名啊!江行长,你的心意我领了,我想,你们银行钱再多也不是自己口袋里的钱,一部车毕竟几十万啊!谢谢江行长的美意!别克还是你自己留着用吧,我还年轻,哪能夺人所爱呢!”江希泉以为贾部长不过是做做样子,拿拿架子,将来就是有人议论了,也会说人家贾部长是坚决不肯换的,那是江某人硬要换,所以他临走时说:“贾部长,就这样定了,你也别让我难堪了,这事你就别管了,让他们两个驾驶员去办吧!”贾士贞再要说话,江行长已经告辞了。贾部长最终也没有接受江希泉美意的意思,但是他确信,江希泉绝不可能凭空要换一辆几十万元的轿车给他的,这实在不符合常情。于是他又把小苗找来仔细询问。小苗说他也感到纳闷,银行又不属地方管,为了搞好关系也不至于花这样的本钱吧,后来他从江行长的司机小周那里偶尔听说江行长是程文武的舅舅。贾士贞恍然大悟,睁大眼睛看着小苗,突然间明白了,但似乎又有点不相信小苗的话,让小苗主动了解一下个中原委。过了一天,小苗来告诉贾士贞说他已经了解过了,千真万确,江行长正是程文武的舅舅,贾士贞才真正知道了江行长为什么要把三十万元的新别克换给他用。他知道其中的原因后,不再和小苗说这事了,但他不知道小苗是否知道程文武想当上臾县委组织部长的事。
现在贾士贞必须严肃对待这两个县区委组织部长的事了,市委书记、政工副书记都讲话了,人家又动用了三十万元的别克轿车。这两天,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这件事,这还是他担任市委组织部长以来最大的一笔交易,尽管是车换车,尽管这三十万元的车子不是送给他个人的财产,但却又不能不说人家是冲着他这个市委组织部长来的。在西臾需要用车的人太多了,为什么要换给他呢?农村上不起学的孩子太多了,为什么不把这三十万元捐给贫困的孩子去读书呢?
贾士贞即使可以谢绝江行长的美意,但他能拒绝市委书记和政工副书记的旨意吗?只要领导的意见没有错误的地方,作为一个普通常委、组织部长,就没有任何理由不按领导的意图办事。想想自己到西臾以来和常书记的接触,堂堂的市委书记哪能轻而易举地放弃手中的绝对权力,生姜到底老的辣!常书记是不是让他在实战中教育自己,贾士贞一时找不到答案。他现在认真地体会、反思这段时期的所作所为,觉得自己真的是自寻烦恼,不该一开始就把提拔干部的权力一下子刹死了,其实也是不可能一下子刹死的;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年轻气盛,凭着一腔热情,工作方法来得太猛了?他不能不考虑适当调整自己的工作思路了。
下午临下班时,接到玲玲的电话,说她已经到西臾了。老婆连招呼也不打搞突然袭击,让贾士贞又惊又喜,心情也非常激动,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久别胜新婚吧!
回到宿舍,才知道是省文化厅的车子送玲玲和女儿到西臾的,贾士贞当着司机的面不好多问什么!可他想,玲玲在文化厅不过是个副处长,怎么可能会有专车送他到西臾呢!
陪司机吃了晚饭,贾士贞要安排他住一宿,可司机说什么也不肯留下来,当时就返回省城了。
一家三口回到宿舍,岚岚缠着爸爸不放;直到女儿睡觉了,两口子才进入自己的天地。贾士贞问玲玲:“文化厅怎么会派专车送你们呢?”玲玲就把她为什么突然来西臾的事说了。昨天上午,张副厅长把玲玲找到办公室,说他们现在属于夫妻分居,每年有一次探亲假,还说贾部长工作太忙,不可能像普通职工一样过探亲假的,正好孩子放暑假,让玲玲带着孩子到西臾住一段时间,玲玲说前两天丈夫也打过电话,只是她还没有决定。张副厅长马上说,明天就去吧,并说用他的车送玲玲。玲玲喜之不禁,最后张副厅长说,有一件事情托玲玲对贾部长说一说,张副厅长的一个叔伯弟弟就在西臾市委组织部当机关干部科长,由于市委组织部科长实行公开选拔,这位张科长平职调动了,又听说最近市委要提拔两个县区委组织部长,请贾部长能够多多关心、照顾。
玲玲这一说,贾士贞呆了半天,原来她这次专车来探亲,是张副厅长交给她特殊任务了,他不得不佩服这些人,还真的能钻营出关系来。张敬原从来没暴露过这层关系,贾士贞一时不知该怎么对玲玲说,他更没有想到的是他作为市委组织部长,调整组织部两名科长,居然引来如此大的麻烦,一个是市委政工副书记表态要提拔,一个是省文化厅副厅长、老婆的顶头上司说情!到底该怎么办?这可把他给难住了。市委主要领导才交代的事,怎么就一下子传了出去,而且这些人反应那么快;张副厅长是老婆的直接领导,这可是重要的人质!搞得不好,连家庭都会爆发一场战争,他还能安心工作吗?
贾士贞一直想着这两个组织部长的事,白天还想到是不是应该调整一下自己的工作思路,现在又冒出自己老婆的顶头上司出来说情,给他又增添了难度,两个位置,三个重要级人物说情,无论怎么也摆不平呀!
玲玲一看丈夫愣在那里,搂着她的双手突然没了劲,忙问怎么回事,贾士贞只说没事没事。过了一会儿,两人还是抖擞精神,进入了甜蜜的世界。
第二天一早起床后,玲玲又问丈夫,张副厅长托她的事什么时候能有一个说法,她还要打电话回复领导呢!贾士贞一边笑一边说:“这么急啊!好像我是生产帽子的工厂,随时可以送一顶似的。”
玲玲说:“社会上谁不知道组织部长的权大,在省里,省委组织部长要提一个副厅级干部,那还不是小菜一碟!你是市委组织部长,要提拔一个副县级干部,还不是同样道理!人家张副厅长并没为难你呀!”
贾士贞说:“玲玲,这话一点都没错,组织部的权力确实太大了,何况我是组织部长!只是目前我们正在进行干部人事制度改革,全市正在公开选拔四十四名副县处级和四名正县处级领导干部,在这个关键时刻我怎么去提拔两个县区委组织部长呢?这个消息也不知道怎么传出去的,市委领导,当事人的关系都直接捅到我这里来了。玲玲,让我考虑考虑再说,好不好?”
玲玲没有想到,丈夫也给她打起官腔来了,如今的市委组织部长也不是当年省委组织部的处长、副处长,市直机关那么多部委办局,还有县区四套班子,安排几个副县处干部有何难处,可以说易如反掌。玲玲觉得丈夫掌了权,变了,变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她却没有表现出来,不想夫妻之间为此事弄得不愉快。
贾士贞一到办公室,赵欣就过来请示工作,说市直机关和各县区报名工作汇报会的同志已经到了,问他什么时候开会。贾士贞看看表说按时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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