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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会的。”
“我不会回答的。如果真要回答,只有两个字:没有。”
“这……我们掌握的情况是,你收了上百万。”
“你们掌握的情况?能告诉我是揣测还是调查得来的吗?”
“是调查。我们采取了一些非正常的手段。”
“啊!吴教授,你们一直在举报马国志校长和我,是吧?不过,我这是第一次公开说。我再一次告诉你,我没有收钱。另外,这事到最后,还得由组织上下结论。不过,我得谢谢你,还有你们的正直与勇气。”
“……”
周天浩见吴旗望着他,便道:“我该说的说完了,还有什么吗?吴教授。”
“没有了。我们是不会放弃的。”吴旗说,“我们凭的是知识分子的良知!”
周天浩一笑,说:“这就对了。没事,我先走了。”
周天浩撑了伞,走出综合楼,到了外面操场时,再回头,吴旗正站在走廊上看着他。周天浩赶紧收回了目光。他觉得自己再坚持,就像一只皮球,很快就会泄气的。他必须在泄气之前,离开吴旗。“知识分子的良知!”周天浩咀嚼着这句话,边走心里头边隐隐地疼了。算起来,党校也应列在高校之列,不过,因为它招生对象和工作性质的特殊,而与一般的高校有了较大区别。党校也评职称,且序列也和普通高校一样。吴旗是教授,周天浩现在也是教授。虽然他一方面是党校的副校长,另一方面他还是拿着职称工资。党校本身就是事业单位,职称与行政级别双轨,哪边高,就往那边靠。教授应该就是知识分子了吧?那么,周天浩其实也算。可是,他却说不出来吴旗刚才说的那句话:“一个知识分子的良知!”是啊,这正是一个缺乏良知的时代,知识分子是时代的骨头,如果连知识分子都丧失了良知,那……周天浩一直到走回办公楼,还觉得吴旗的目光正在背后盯着他。
晚上,财政局的小金库检查组来了。在小餐厅,一号包厢,丁安邦和周天浩陪着,还有县干班的顾局长也“做客代为东”。大家痛痛快快地喝了一回,喝完后,又移师市内,由周天浩副校长陪着,专门到“在水边”唱歌。顾局长是好嗓子,临时又找了三个年轻的姑娘过来,七八个人,直唱得歌厅里激情飞扬,甚至连其他包厢的客人也不时地探头过来观摩。
周天浩当然也唱了几支歌,然后就一直坐着喝茶。汤若琴陪了一会儿,就说有事要先走。政协主席的儿媳妇,谁也不敢多说话,客客气气地让她走了。顾局长笑道:“现在单位最难管理的就是这些特殊人群。不管,有时给其他同志带来影响;管吧,管不了,且容易管出问题来。真应该建议市委专门设立一个机构,安排这些特殊人群。”
“哈,那岂不成了特殊机构?”周天浩笑着,说:“汤若琴主任还是相当不错的,党校摊子大,一个办公室主任不好当哪!”
“我听县干班的其他同志说,周校长可能要……”
“要什么?尽是……”
“党校的常务不是空着吗?周校长年轻,又有吴老……”
顾局长不知道,周天浩现在听到吴老这两个字,心里就发毛。但嘴上,周天浩还是道:“没这回事。尽是猜测,而且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们,是没有任何发生可能的猜测。”
“啊!陈然那事,究竟……听说问题严重得很哪?”顾局长把话题转了下。
周天浩想,这老顾,今天晚上怎么老是在这些问题上缠来缠去。他不想回答,却看见顾局长正笑眯眯地睁着因为喝酒而发红的眼睛,朦胧的灯光下,像两只兔子的眼睛一般。他笑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还没正式宣布。”
“我可听说有300多万,主要集中在公路建设上。”顾局长正说着,其他人唱歌一曲终了,他鼓了下掌,又道:“这其实仅仅是南州市交通系统案件的一个开始。知道吧,交通系统的案件,就是从王立王局长头上开始的。是他向纪委进行了举报。”
“不会吧?”周天浩这倒真的吃了一惊,王立这人是军人出身,看起来就正派,眼里容不得沙子。但是,他到交通时间不长,也才半年多吧。半年多就开始举报,这也太……而且,从部队转业到交通部门,按理说也算是安排得相当好了,怎么还……
顾局长见周天浩愣着,就道:“这王立,周校长大概不太清楚。在部队时,他就是全军反腐败先进工作者。他当时部队的师长,就是被他给搂掉的。可惜,这样的人在部队也待不长久。这不,转业了。他是正团,安排在交通,是最好的了。可是,还……唉!”
“他怎么熟悉了情况?才来,应该不会……”
“原来交通班子里,就有一个副局长一直在搞这事。举报了几年,没有成效。王立一去,两人正好合上了,听说直接搞到了交通部和省委。将来这事不仅仅是湖东,可能还有仁义,还有桐山。更重要的,还非交通本身。不一般哪!”
周天浩又想到吴旗。王立是军人出身,他凭的又是什么呢?是一个军人的良知吗?
顾局长点了首歌,和请来的姑娘一道唱了。周天浩拿出手机,看了看,上面有未接电话,翻开,竟是吴雪的。他赶紧出来,在卫生间就回拨吴雪的手机。手机通了,吴雪问:“你在哪里?”
“财政局检查组在,吃完了饭,我正在陪他们唱歌。”周天浩选择了老实汇报。
吴雪顿了会儿,说:“那好,你唱歌吧!”
周天浩还想说话,吴雪却挂了。在现在这样的气氛下,吴雪主动给他打电话,一定有什么特殊的事。是不是跟下午她提前离开图书馆有关?小汪说是一个女的打电话约了吴雪,会不会是……
周天浩在卫生间里,转了两个圈圈。难道真是……
他马上给祁静静打电话。很快,祁静静就接了,就像随时等着一般,这让周天浩更加紧张了。他劈头就问:“你是不是下午见了吴雪?”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祁静静语气平静。
周天浩马上火上来了,大声道:“你疯了吗?怎么能?上次见了,这次又……你跟她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祁静静依然是平静的,“我只是约她喝茶,然后谈了谈党校的事。同时,也谈到你。我是对你关心,这一点,我和她是一样的。”
“就这些?”
“当然还有。她问到我流产的事,我说是一个男人的,但其他的没有再说。她问她认不认识?我没有回答。”
“你怎么不回答?你应该直接告诉她,她不认识。”
“我不想那么说。不过,她心思好像也很重,最后她竟然哭了,这让我很意外。是你有什么事,让她……”
“唉!你啊你啊!不说了,挂了!”周天浩“啪”地合上手机盖,又用手洗了把脸,对着镜子,他看见最近自己瘦了,脸色有些许的苍白。一个人内心里的承受是有限度的。太多了,最终会让自己爆炸。不过,这两天,自从他收钱的事被老岳父和吴雪知道后,他倒轻松了些。特别是钱退给了杨平,他就像放下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虽然家中的气氛甚至连孩子也感觉到了异常,但总比心里压着石头好过。何况,他大部分时间在党校。他原以为,就这样拖着,等到他所预期的结果出来,事情就算一切平息了。要么,真的“不了了之”;要么,背上个处分。不管怎样,除了等待,他觉得自己再也没法再为自己做什么了。至于老岳父,那是他的事。但现在,吴雪在祁静静面前哭泣,是为了什么呢?是为周天浩收钱的事,还是她已经在心里隐隐约约地感到了他和祁静静的关系?甚至最坏的可能是:吴雪本来就知道,只是不说。当祁静静一说,她就控制不住了……
一个男人,在这个纷纭的社会中,尚且为自己的承担感到疲惫,那一个女人呢?女人在承担社会、事业、家庭之外,还格外承担着男人的背叛。女人累吗?
想到吴雪,周天浩禁不住流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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