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人事交锋(2/2)
她拥着他,一一查看了洗手间、厨房,然后又查看了书房和卧室。来到卧室,他一下被房内的布置吸引住了,宽敞的大床,干净、整洁,给人以温馨舒适的感觉。淡淡的玫瑰香味弥漫在整个房间里,令人心醉。再看墙上,挂了几幅她的写真照,每一张照片都展现了她不同的风姿,也增添了房间的活力。
他由衷地说:“真好!房间好,照片好,照片中的人更好。只是挂在床头的那幅太偏了,应该往中间摞一摞。”
她笑了说:“那是给你留着的。”
他的心不由得一热说:“留给我?我的……可能现在还不能挂。”
她说:“在我的心里已经挂上了。”
他一下揽过她,在她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说:“有了这个家,以后我就可以经常来了。”
她说:“你来,这本来就是你的家。”
他突然想起了那只劳力士手表,就松开手说:“哦,我给你带了一件礼物,差点忘了,还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说着拿出了那块表递给她。
她说:“只要是你的礼物,我都喜欢。”接过表一看,却吃了一惊,“这是劳力士表,肯定很贵吧?”
他说:“这是一对情侣表,别人送的,上面都有证号,我们每人一块。等将来我们老了,看着这块表,也是个纪念。”
她紧紧地将表贴在胸上,幸福就溢满了胸口,却无端地想到如果他们有一个孩子该多好,就说:“我真后悔上次太贸然了,不该做流产,应该生下来。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生一个。”
他又拍了拍她的背,轻轻地说:“别说傻话了,我不能为了要一个孩子而毁了你。”
她仰起小脸儿说:“我愿意。”
他久久地将他的头依偎在她的胸口上,含糊不清地说:“你真好!”
此刻,当她一想起这些,心里就像灌满了蜜。她虽然清楚,她与他的这段感情,注定了是一场无言的结局,但是,她不在乎。事实上也是这样,他本是属于别人的,你能拥有他,即便是短暂的,也是一种幸福。正因为如此,她才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她的住所,更不希望外在的因素影响了他们的相处。自从搬到新家后,他来过好几次了。有时候,他晚上应酬完了客人,也会过来陪一会儿她,这使她感到无比满足。所以,她也尽量地不去参加别人的请客和朋友的聚会,宁可独守着偌大的一间空房,清冷地伴着电视等待着他,也不希望他落空一回。
这一次,她却没有落空。她刚刚回家冲了凉,他就来电话了,问她干吗呢?她说在家,他说:“我要过来。”她当然高兴地说:“我等着你。”她非常欣赏他的这一点,每次回来时,他总打个电话,或者发个信息先告诉她一声,他再来。从这个细节上,她看到了他对她的尊重,也看到了他对她的放心。
<h3>盯梢</h3>
忙忙碌碌的一天又过去了,下午一下班,人流就开始倾巢出动,一下子挤满了大街小巷。钟晶晶也不例外,她骑着一辆红色的木兰摩托车,从文化局的大门驶出来,一下子就淹没到了滚滚的人流之中。就像一滴水汇入了大河之中,就很难找到这滴水一样,混入人流中的人也很难让人一眼辨清。然而,那辆红色的小摩托就像一缕燃烧的火苗,一下子显出了骑车者的与众不同,也使钟晶晶后面的一辆男式大摩托车很准确地紧紧盯着她。她停车,后面的摩托车也停车,她一走,后面的车也跟着走。后面车上坐着两个人,都戴着头盔,看不出年龄,也看不清相貌,但是,从穿着上可以看出来,他们俩都是男的。那辆男式摩托车从文化局的大门口就盯上了她,一直跟着她来到了新世纪花园。
来到大门口,钟晶晶亮了一下出入证,保安很礼貌地放她进去了,而后面那辆跟踪她的摩托车却被保安挡在了门外。
那辆盯梢的摩托车正是杨明山派人干的。
杨明山最终没有从王文达那里得到钟晶晶的具体住所,他知道,这位书生的作用也只能到此为止了,他能为他做的,已经尽力去做了,不是他不努力,而是他的能力有限。所以他便大度地对王文达说,算了,兄弟,我看你也尽力了,搞不清没关系,我可以通过别的渠道查清楚的。
其实,杨明山最初的想法与王文达一样,以为有了两盘录像资料已经差不多了,堂堂的代市长,全市有那么多的大事你不去做,两次去一个离异的单身女人家做什么?这不能不说明一些问题。然而,这一想法却让白金本彻底否定了。
白金本说:“谁规定代市长不能上离异的单身女人家?他去了又能怎么样?你又有什么真凭实据说明他们是情妇关系或者是包养关系?你拿不出证据来,光这样的东西没有任何用处。且不要说是两次,就是三次又能说明什么?只有五次六次,或者更多的次数才能说明一点问题。”
经白金本这样一说,杨明山有点傻眼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白金本又接了说:“有句老话,叫做打虎不死反伤身,不疼不痒,不如不干,要干,就得拿出过硬的东西来,一下把他从马上掀翻,威风扫地,让他再无还手之力。”
看着白金本那副狠相,杨明山心里就想笑。他已经知道白金本这一次差点被苏一玮调到气象局了,要不是卫国华和苏一玮发生了针锋相对的争论,白金本哪里能调到市教委去当主任?白金本有了这一次打击之后,杨明山觉得他们现在真正成了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了。过去白金本只是同情他,现在感同身受后,他似乎觉得他们的距离一下接近了许多,说话也比过去贴心了许多。于是,便问:“依你看,下一步应该采取怎样的措施,才能摸清底细?”
白金本说:“为了达到目的,有时候就不要太在乎手段了,正的行不通就来点邪的,现在不是有私家侦探吗?你还不如找一家可靠一点的,或者是自己的两个弟兄,让他们去跟踪钟晶晶,不愁跟不出来结果,也不愁跟不出来一点问题。”
一句话提醒了杨明山,他恍然大悟后不得不佩服白金本的老谋深算,毕竟在官场中混得久了,考虑问题就是细致周到,也有远谋。他便会心一笑说:“高!真是高!”
就这样,杨明山找了两个街上的小混混,没想到不到两天,他们就跟出了结果。马仔跑来告诉杨明山,跟到了,是新世纪花园。
杨明山冷笑了一声:“原来在这里。”他知道,这个花园不是一般人能够入住的,这是西川刚刚建成的一座富人住宅区,也有人称之为贵族花园。能住得起这样花园的人不是贪官,便是大老板。没想到堂堂的反腐英雄、代市长苏一玮竟然把情妇养到了贵族花园。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苏一玮,我让你死定了!他抽出几张钞票,扔给两个马仔说:“这是给你们俩的奖赏。下一步你们给我搞清楚她住几栋几楼几号房间,然后继续给我盯着,看看与她来往的是些什么人。如果长个心眼儿,能拍几张照片的话,我还有奖赏。”
两个马仔高高兴兴地走了。他坐在老板椅上兀自转起了圈儿,转了一阵,他突然想起应该问问白金本,这座花园是谁开发的?要搞清楚谁是开发商,然后再从他那里打开一个缺口,不愁钓不到这条大鱼。
在百乐门的桑拿中心,他与白金本就像两条死鱼一样躺在按摩床上,一任按摩女郎揉搓着。男人这种动物生来就是贱,被女人揉搓得龇牙咧嘴还说舒服,完了还得掏腰包。自从多年前相识后,杨明山和白金本已经记不清到这种娱乐场所来过多少次了,更记不清有过多少按摩女揉搓得他们龇牙咧嘴过,也记不清与他们有染的小姐达到多少人次了。这些似乎都不重要,重要的就在于活得愉快,活得高兴。前几年他们可真是活得快乐,也活得高兴,因为一个手握着西川市的建设大权,一个又是西川的大建筑商,有权的给无权的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工程,工程承建者又给有权的提供丰厚的物质回报和潇洒的人生娱乐。他们珠联璧合,相得益彰,共同享受着快乐的人生。然而,没想到共同的靠山王天寿突发脑溢血死了以后,他们的命运也由此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先是杨明山被苏一玮当做仕途升迁的一块垫脚石,把他踩到地下,同时,也意味着他在西川的建筑行业中从此臭名远扬一落千丈,不要说再接工程,就是有人想给他也不敢接了。那不是明摆的事嘛,谁要给了他工程,就等于接受了他的贿赂。所以,杨明山没有理由不记恨苏一玮,因为他断了自己的财路,毁了自己的名声。而白金本虽没有杨明山那么惨,却也败得不轻,要不是还有卫国华这个靠山支持,他怕早已被驱逐出了权力中心,也就意味着他的政治生涯从此结束了。两个人共同的仇恨使他们空前的团结,他们一谈起苏一玮几乎都无法自制,恨不能掀翻他再踏上一只脚,方能解心头之恨。
两个人按摩完了,打发走按摩女后,杨明山才悄悄告诉白金山说:“查到了,钟晶晶搬到了新世纪花园。”
白金山突然坐了起来说:“新世纪花园?我早怀疑苏一玮与方进财的关系不一般,他们果然勾搭到一起了,否则,东区旧家具城那块地皮他不会交给方进财,钟晶晶也不会搬到新世纪花园去。你知道吗?新世纪花园就是方进财修建的。”
杨明山吃惊道:“原来新世纪花园是方进财开发的?我只听说过方进财这个人,知道他是金城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别的倒不知道。按你这样分析,他们肯定私下有交易,苏一玮给了方进财地皮,方进财给了他房子。权钱交易的背后,又隐藏着权色交易,苏一玮给了钟晶晶物质上的享受,钟晶晶又为他献出了身体。真是太好了,这一次,我倒要看看他苏一玮有多大能耐!”
白金本说:“事情肯定是这样的,但是,光有怀疑和推理是不行的,没有证据你就是举报了也不会有人理睬你的,或者是理睬了,走个过场,完了查无实据还说你是诬陷好人。苏一玮也不是吃素的,他肯定做得相当严密。”
杨明山说:“我不管他严密不严密,这一次,我就是下了血本也要挖出他的证据来。否则,我杨明山不要说对不起关心我的领导,就连我自己都对不起。”
杨明山说:“你说的倒是在理,我只想问问你,你打算采取什么措施?”
杨明山顿了一下说:“我原来想查清新世纪花园的房地产商,然后从他那里查清钟晶晶房子的来源,现在看来不但不能从他们那里寻查,还要防着他们才是。下一步,先搞清楚钟晶晶的门牌号,然后通过房产局的哥儿们查一查钟晶晶住的那套房子的房产证是谁的,这是一条线索,查清房子的主人,然后就好办了。”
白金本想了一会儿才说:“现在也只能如此了,如果查清楚房子是苏一玮的,这笔不明财产也够他说不清楚的了。如果是钟晶晶的怎么办呢?那你还必须拿出证据证明苏一玮与钟晶晶确有情人关系,否则,就很难扯出他的经济问题。”
杨明山说:“拔起萝卜带起泥,只要能抓到他的一点证据,一拔肯定能带出好多东西来。”
白金本说:“你这不是废话吗?说的就是怎么抓到证据的问题。刚才我还在想,如果能花笔重金,从方进财的内部打开一个缺口,不愁拿不到他的证据。”
杨明山说:“好好好,这个主意好,我下下工夫,看看能不能打开一个缺口。”
白金本说:“这可要小心,不要缺口没有打开,反让人家发现了你,那就糗大了。”
杨明山说:“不会的。我是干什么的?对建筑行业实在是太了解了,知道他们的软肋在什么地方,就像小偷当了警察,该怎么做绝不亚于警察内行。”
说到这里,两人不觉大笑了起来,一个像一支迎风而吹的唢呐,一个像一只汽车轮胎爆胎后发出的沙沙声,两种不同的声音暗合在一起,在这黑夜里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让人越发感到夜的诡奇和不可捉摸。
在黑夜的另一头,聚集在牌桌前的几个人也禁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们笑,是因为苏一玮用456三张小牌赢了黄波的jqk三张大牌。黄波是朱方公司的副总,他随同朱方与苏一玮吃过好几次饭了,与苏一玮成了酒桌和牌桌上的好朋友。他们玩的是拖拉机,看似简单,却暗藏了玩牌者的智慧与勇气,判断与多谋。这种玩法参与的人多,也热闹。黄波这次本该赢定了,但是跟了几轮后,他不敢再跟,只好扣牌认输了。没想到两个人一起亮出底牌后,黄波后悔得击手顿足,连声骂自己说:“糗死了,我看市长那气势不得了,还以为他手中的牌肯定大得很,不是炸弹也是金花,没想到这么小。”他这一说,在场的赵守礼、朱方,还有朱方的女朋友小丹都哈哈大笑了起来。苏一玮也开心地大笑了起来,边笑边说:“这叫兵不厌诈,真真假假,玩的就是心理战术。”黄波说:“市长真能沉得住气,我算佩服到家了。”朱方也说:“那当然呀,玩牌不光靠手气,还要凭智慧,手气好不如智慧好,自然是拿了好牌也要输的。”苏一玮说:“那是撞上的,撞上的,不足道哉。”其实苏一玮也很清楚,黄波输给他是真输还是假输都很难说清楚。在牌桌和麻将桌上,输赢其实在没有开玩之前就有了定局,官人必赢,商人必输。在这种游戏中,官人和商人其实都心照不宣,但是,谁也不愿意说破这一点。只有在这种无拘无束的玩耍中,输的人输得自然,赢的人赢得坦然,由此也掩盖了直接送礼的尴尬与别扭。如果交往能达到这个层面,一切都好办了。
苏一玮与朱方他们已经玩过多次了,苏一玮每次都赢,赢得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可是故意去输吧,他又觉得有点不忍心。心想如果将来退休了,与同样退了休的老人玩,恐怕自己想赢也赢不上,就与现在想输也不好输一样。这天晚上,他又赢了,坐在他旁边的小丹专门负责他的账目,赢了多少也不公布,就直接装到了他手提小包中。小丹是朱方从省城带来的小蜜,说起话娇滴滴的挺讨人喜欢。
这一阶段苏一玮的工作特别顺,情绪也非常好。上次书记办公会虽然与卫国华发生了正面冲突,但是,人事安排的结果还是以他的方案为主,这使他感到很满足。这不仅表明了他以绝对的优势击败了卫国华,更主要的是表明了关天宇更倾向于他,他在市委这边不是空架子,他的权力已经慢慢地渗透到了市委。按照常理,书记办公会后就要马上召开常委会,否则,一些调整不理想的人得知消息后就会通过各种社会关系,甚至动用省里的一些领导来说情,书记办公会形成的决议就有可能推倒重来。吸取了过去的经验,这次书记办公会后的第二天就召开了常委会,经过常委们的举手表决,他的方案很快就变成了红头文件,成了组织决定,成了领导集体的意志,任何人没有理由不去遵照执行。赵守礼当了市政府秘书长后,成天跟在他的屁股后面,他倒也觉得很受用。李建设上任建委主任后,苏一玮就把经济适用房的那摊子事全部交给了他,由他去操办。他由此感到,一个领导当得好不好,不在于你忙不忙,关键在于用好人,用好人了,事半功倍;用不好人,你就是累折腿也不一定达到好的效果。他当然不会忽略了朱方的事,专门安排朱方认识了新任市政府秘书长赵守礼和建委主任李建设,还给他介绍认识了政府招标办的主任。这些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都是他信得过的人,他的一句话,一个眼神,或者一个手势,他们都会做到心领神会,朱方的事不用他多交代,他相信下面的人会按着他的意思办妥的。
收了摊子后,苏一玮一看时间,已经到11:00了,他本想今天晚上到钟晶晶那里去,一看这么晚了就只好回家了。自从他与钟晶晶、叶瑶有了那种关系后,他就越来越觉得与老婆的关系隔膜了。有时候他也想极力改善一下与老婆的关系,同她聊聊天,说说家里的事儿,但是又总说不到一起。他也常常扪心自问,是自己变化了,还是老婆跟不上形势的发展?时间长了不交公粮,也想着勉强交一点,尽尽义务和责任,但是,每次交粮都送不到粮仓中去,反惹得老婆一脸的不高兴。这样一来,苏一玮就越发不想回家了,顺其自然地把钟晶晶那里当成了他的家。有时晚上去了,他就把赢来的钱直接交给了钟晶晶,多则一两万,少则三五千。钟晶晶当然不要,每次都要拒绝,他就说,你要不收以后我就不来吃饭了。他这样一吓唬,钟晶晶就只好收了起来。
<h3>匿名信</h3>
就在安居工程招标之前的关键时刻,没想黄波晚上嫖娼时被公安分局抓获了。如果抓起来悄悄交了罚款被放出来倒也罢了,问题是,他正好赶上了全省扫黄打非活动周,更糟糕的是,他还被跟随专项斗争的电视台的记者录了像,一旦播放出去,影响可就大了,不光是黄波的脸面往哪里放的问题,更主要的是会直接影响到朱方的工程竞标。
朱方接到黄波的求救电话后,又急又恼,骂他早不嫖晚不嫖,偏偏在扫黄打非的时候嫖,你就不能忍耐几天吗?骂过了,还得救人,不救人,一切都让他砸了不可。他不好惊动苏一玮,更怕让苏一玮知道了丢人,就把电话打到了赵守礼那里,说明了情况,希望他给摆平了。赵守礼说,朱总放心好了,这点小事儿算啥?我处理好就是,三更半夜的就别麻烦苏市长了。
赵守礼原以为只要给公安局长谢铁民打个电话就可以搞定了,然而,没有想到谢铁民这头犟驴根本不理他的茬儿。
谢铁民说:“秘书长,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这次扫黄打非是省里的专项斗争,不管他是谁,只要被我们抓起来了,起码要关够24小时,罚款后再放人。”
赵守礼一听就火了:“谢局长,我已经给你说了,这个人是个例外,他是我们招商引资引来的投资商,你把他打跑了谁还敢来我们西川投资?”
谢铁民说:“公安局管的是破案,管不了招商引资。再说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不管他是投资来的商人还是下岗工人,我们必须一视同仁,否则,都来说情,我们的工作就不好开展了。秘书长,你还得支持理解我的工作。”
赵守礼越听越气:“你的工作就是工作,别人的工作就不是工作?你这个人怎么没有一点大局意识?你说你放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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